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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老板

第二天天刚亮,江弥生就要离开去赶飞机了。白鹭在地铺上迷迷糊糊地听到江弥生跟秘书确认机票,目的地是英国。白鹭提着被子把自己脑袋包进去,翻了个身继续睡。

江弥生打理好自己后,一出来就看到一大坨东西在床边的地毯上。秘书机票订得不好,订了个早上8点的时间,江弥生又是嫌麻烦的人,不想改签,于是就造成他5点就得起床。昨晚自己没睡好,早上起来头痛欲裂,结果一低头就看见有人睡得像头猪一样香,真让人……愤怒。

江弥生压抑住起床气,提起昨晚白鹭帮忙整理好的行李箱,拉开卧室门就要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又扔下东西回来,长腿几步迈到地铺边,用脚踢了踢被子底下的人。

“喂。”江弥生居高临下地看她,语气非常不满。

“干吗啦……”刚睡回去没多久,白鹭立刻就被弄醒了,她翻了个身嗫嚅道。

江弥生呼了口气,低声道:“这周我不在家,你想睡床就睡吧,别在床上吃东西。”他说完,又轻声加了一句吐槽,“不知道你打地铺的意义在哪儿。”

白鹭半天没有回应,江弥生不耐烦地脚下加了分力道:“喂,听见没?”

白鹭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挥了挥:“嗯……”

江弥生被这敷衍的一声弄得彻底没脾气了,也懒得再管这个赖床的笨鸟,转身就走。在他的世界观里,自己起床了,全世界都应该跟着一起起床,至少一个房间里的这位笨鸟要一起。

门“砰”的一下关上了,白鹭被这一声巨响惊得又翻了个身。

一时间卧室内安静极了,只能听到绵长的呼吸声。然后……

“等等!刚才江老板是不是让我上床去睡?”白鹭突然翻开被子坐起来,脸上带着受宠若惊到细思极恐的表情,眼睛却是亮得发光。

她诡异地笑了几秒钟,然后四肢扒着床边以咕噜一般猥琐的姿势爬上了床。

她窝进被子里,脸在被子上摩擦了几下,浑身绷紧片刻,然后长舒出一口气,缓缓放松身体。仔细地闻着被子里江弥生的味道,她满足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白鹭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早上没有人喊她起床,不用赶去上班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白鹭把地铺收拾好,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歪歪扭扭躺在床上吃着起司蛋糕喝着巧克力牛奶。

“天堂!”她把连接着大屏电视的电脑打开,然后点开最近追的美剧,“没有江弥生管束的日子简直是天堂!”

她完全忘记了江弥生临走前的叮嘱。

咬一口蛋糕,白鹭阴笑着,自言自语:“江老板啊,不要太羡慕我啊。”她哈哈大笑,然后又喝一口牛奶。

负责照顾起居的张阿姨被她喊出去买菜了。白鹭今天想吃日本料理,江弥生不喜欢芥末也不喜欢生鱼片,因此家里从来没有做过日本料理,今天白鹭就要圆了这个心愿。

要知道以后离婚了,可就没有厨艺秒杀新东方厨师的张阿姨来给她做饭了。虽然张阿姨是江弥生的母亲派过来做间谍的。

白鹭撇撇嘴,总之从昨晚看来,离婚这事项通过江弥生同意的概率有百分之八十。

至少昨晚江弥生是这么说的:“你那个男朋友还不错。”

白鹭当时都震惊了,她极少听到江弥生夸别人,顶多是“过得去”“还行”之类的言辞,而“还不错”,简直让她感动得哭啊!他们果然是真爱啊。

白鹭双唇颤抖着问:“那……那……那你怎么想的呢?”

江弥生骄傲冷艳地瞥了她一眼:“别以为那么容易。”

“啊?”

“等我回来再考察一下。”

“什么?”Gay都这么事儿妈吗!还是因为他嫉妒她男朋友是肖逸飞!

江弥生见她一副快哭的表情,挑了挑眉,靠坐在沙发上,跷起腿看她:“有意见?”

白鹭浑身一抖,立马摇头。

末了,她觉得有必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于是她说:“那个……说实在的……那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必这么上……”

“我会害你?”江弥生突然问道,那冷冰冰中带着凶狠的眼神里写着“你敢点头就别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心……”白鹭最后一个字惯性地刚说出口,就立马摇头,“不不不,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只是我有些……”她摸了摸脑袋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复杂的情绪。

“他脑子有些问题。”江弥生突然说。

白鹭愣住了。

这是什么展开?

江弥生起身丢下一句深沉的话:“总之,我得再看看。”

白鹭呆站在客厅里。

那个,谁能来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脑子有些问题指的是什么?

白鹭终于结束颓废的状态时已经是下午3点了。她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跟肖逸飞再沟通一下,于是联系了肖逸飞,邀请他明天出来考虑下一步的打算,顺便当面向他道谢。

肖逸飞犹豫了一下,白鹭听见电话那头肖逸飞对别人说了句类似于“明天的行程如何”的话,半晌后回答她:“好的,明晚?”

白鹭:“嗯。那个……你好像身份不简单啊……”这种牛逼哄哄地询问自己助理的口气,白鹭几乎天天见。

肖逸飞愣了一下,没想到白鹭突然这么问,笑了:“一般,只是个小老板,你知道,做生意也不容易的。”

白鹭“呃”了一声,觉得在曾经的校际男神面前更加无地自容,打着哈哈道:“肖老板啊,以后一定要多多关照老同学啊。”干巴巴的笑声连自己都觉得汗颜。

肖逸飞带着笑意自谦了几句,白鹭憋了半天终于还是问了:“你在国外读的哪所大学?”

肖逸飞发着愣,条件反射回答:“斯坦福……”

“不打扰您工作了,明天电话联系,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啪。”白鹭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挂上电话。

作为原来高中那个尖子班里学历最普通的几位同学之一,她不仅最早结婚,而且工作三年不仅没有升职反倒失业在家。白鹭觉得拉肖逸飞下水压力甚大。

这跟江弥生一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首先,白鹭刚进高中的时候,江弥生硕士都快毕业了,本就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其次,江弥生生而非凡人,白鹭从来都没觉得自己跟江弥生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最后,江弥生的性格就是生人勿近,跟肖逸飞那温和的好脾气完全不一样。白鹭跟肖逸飞的家庭条件纵然有些差距,但毕竟是在同一个小城市里出来的,没有太大差距,还是同班同学。结果现在,校际男神有斯坦福硕士这样丧心病狂的高学历,而且大学时期就已经开始创业,现在更是当上了小老板,走向人生巅峰了!

失业在家的白鹭深深地忧伤了。这种对比实在太讽刺了。

虽然她从来没有过走向人生巅峰的趋势——除了跟江弥生扯在一块儿这个意外,但她的人生轨迹至少是一帆风顺的。她一直都沾沾自喜,高中险险地进了重高的尖子班,然后压线进了“211”高校的热门专业,然后以路人的履历毕了业,最后以替补的身份被大公司录用。

她安慰自己,女生是不能跟男生做比较的。女生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比如……自己?

她“哗”一下站起来,划拉过电脑开始百度“浮城招聘”。

在江弥生家里相夫教子简直太搞笑了吧!

在网上浏览了半天垃圾信息之后,白鹭在网上投简历的信心终于被消磨殆尽。大公司看到她的履历,绝对会第一关就刷下来的,毕竟她在上一家公司是有黑历史的。小公司的招聘信息,怎么看怎么像骗子,白鹭又没那个胆子。

最后她只好打电话给鹿霜。

鹿霜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造型室做头发,一听她的苦恼就笑了:“要不要到我家厂里来做会计?”

白鹭挪到了客厅沙发上,捶着抱枕,一听立刻回绝:“你们家那种三无黑作坊,有毒气体太多,我很惜命,才不要呢。”鹿霜家开的是一个做外包装的小厂,就在浮城郊外。厂子不大但是每年收益很不错,鹿霜家也颇为殷实,因此鹿霜也不找工作,只是每天帮家里管管厂子,闲暇时候“绿茶婊”一下。

白鹭去过她家厂子,那种毒气缭绕的感觉让她几乎窒息,现在还想想都难受。她当然要拒绝了。

鹿霜为了家族产业的荣誉反驳了几句,然后也轻轻地应和道:“所以我现在都不去了啊,就是每周看一下几个车间主任的报告而已。”

白鹭翻了个白眼:“快帮我想一下吧,我不想吃老本,我没多少存款的啊。”

鹿霜阴险地笑道:“明明跟金主每天睡一块儿,还担心生活费的问题,啧啧啧。”

“喂!我现在顶多就是吃得奢侈一点,不愁没地方睡而已。不去赚钱,等我们离婚了你收留我啊?”白鹭提高了声音羞怒道,眼睛无奈地瞥向窗外。

她的视线正划过厨房的方向,就看见厨房磨砂的玻璃推门颤了一下,好像是从没关严实的状态变成关严实的中间过程,一个人影在厨房里晃动。做寿司用的米饭正在处理,各种食料的味道幽幽地从那个方向传过来。

白鹭咽了口唾沫,脊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就算暖气再足,她的汗毛还是立了起来。

完了。

白鹭的手机掉在了脚边。鹿霜的声音还在疑惑地“喂喂”着。

她仰头,手臂遮住眼睛。

“完了,江老板,你一出差我就惹祸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张阿姨知道了?”江弥生的声音通过电波从手机里传出来,带着点疲倦。

“呃……”白鹭战战兢兢。

“什么时候的事情?”

白鹭想了想:“下午5点左右吧。”

江弥生:“晚饭的时候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吧……”白鹭小心翼翼地回答。

“吧?”江弥生的声音里都透露着不悦。

“报告老板!没有!”白鹭立马改口。

江弥生头疼地摁着眉心,无奈道:“我知道了,先这样吧。”

“诶……可是……”白鹭没想到江弥生是这种反应,觉得非常不科学。

江弥生打断她的追问:“白鹭,我刚下飞机,你能打通已经是万幸了,别打扰我了,我很累。”

白鹭的心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瞬间抓心挠肺的酸疼,胃都连着抽了一下。她喉咙发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嗯”了一声:“嗯……对不起……好好休息,再见。”

江弥生沉默着没有说话,听见白鹭突然带着些沉闷的声音,他心里有几分不舒服,刚想再说几句,白鹭却已经挂掉了电话。

他皱着眉头,看着已经转为屏保图片的手机屏幕,屏幕上的动物看起来格外脱俗。半晌,将手机放回口袋里,他对来接机的助理道:“走吧。”

白鹭头脑一热就先挂掉了江弥生的电话,立刻懊悔地在床上打滚。

她的思绪在“江老板回来会兴师问罪”“我还挂了江老板的电话罪加一等”“我的电话让江老板觉得是打扰好难过”和“我绝对是个贱人,不然怎么会觉得这种虐恋情深的戏码还挺带感的”之间来回穿梭。

白鹭百爪挠心,她捂着胸口来回打了几个滚后,手已经捂在胃所在的位置了。原来刚才不是因为心理上难过肚子才痛的,是真的痛了啊!

白鹭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手捂在肚子上。

“日本料理吃坏胃了?”白鹭疑惑地自言自语,“果然是不适应大和民族食物的胃啊……”

她等这一阵疼痛缓一缓,才蹒跚着爬到客厅吧台处找医药箱。她在医药箱里翻了半天都没找到胃药。

怎么会没有呢?她明明记得前几天张阿姨刚买了一盒备着的。她想来想去,还是回忆不起来,幸好也不是太痛,她就拿热水袋捂住胃趴在床上熬着,然后,就睡过去了。

江弥生到达下榻的地方,刚打开行李箱,就被贴在最上层的便利贴给吸引了目光。便利贴上潦草地画着行李箱的分层解剖图,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描绘的是什么。大约就是“这里放着什么,那里放着什么”的解说图,在角落还有一个贴着红十字图形的袋子,他随手抽出来打开来看,三四样应急的药,还贴着“白医生”的医嘱。

江弥生把药品袋随手一扔,嗤笑一声:“画得真难看,人蠢字也丑。说了多少次,多此一举。”好像他随行的生活助理不会帮他准备好一样。

他这么说着,想着,嘴角却仍是完全无法抑制地翘了起来,耳尖微红。

那边大概都过了零点了,就不把她叫起来挨训了。

白鹭次日起床的时候,浑身汗臭,差点没嫌弃死自己。

“没刷牙,没洗澡就上床了!还在梦中痛出汗来!江老板会杀了我的!”她抱头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飞快地洗了个澡,换好衣服,然后开始拆被套,换床单。

“哪里来的这么多蛋糕屑,啧,还有牛奶渍,啧啧,哪只鬼干的好事哦!”白鹭贼笑道,完全忘记是昨天自己干的好事。

把东西放到大阳台置放待洗衣服的筐里,转头跟从厨房出来的张阿姨来了个眼神对视。

“呃……张阿姨早上好。”白鹭露出一口大白牙,灿烂地笑着打招呼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张阿姨和蔼地微笑招呼她:“小鹭啊,起床啦?”

白鹭僵着笑容点头:“是啊是啊,张阿姨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说着极为做作地蹦跶到餐桌边。

水晶小笼包,五谷粥,太阳蛋,这些作为白鹭一个人的早餐足够了。她眼角一瞥见张阿姨张口要说话,立刻塞了一个小笼包到嘴里,然后夸张道:“好好吃啊,张阿姨你真厉害!手艺太棒了!”

张阿姨尴尬地笑了笑,搓了搓手:“这是在庆丰买的……”

白鹭差点噎住,无地自容:“喀……庆丰啊,要排很久队的,不用那么辛苦啦,随便吃点就好了。我要求不高的。”

张阿姨看小孩子一样看白鹭,哭笑不得:“小鹭你先吃着,我去洗衣服。”

白鹭望着张阿姨的背影,企图看出点什么猫腻,但张阿姨却是如往常一样,勤劳善良,和蔼友善,白鹭咬了一口太阳蛋。要不就是她想多了,张阿姨根本没听到什么,要不就是张阿姨藏得很深,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吃完早饭,白鹭跟张阿姨提了一下家里没有胃药的事,张阿姨刚晾好衣服,愣了一下:“我不是不久前刚买了吗,怎么,小鹭你犯胃病了?”

白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昨晚吃的日本料理,可能太冰,而且是生的,有点不习惯,小胃痛而已,不碍事。”

张阿姨唠叨:“生的东西硬,不好消化,还容易把寄生虫也吃进去。你看看江先生就从来都不吃,小鹭你怎么不听他的话呢,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儿一样,江先生一出差你就无法无天了。”

白鹭性子活泼,跟张阿姨关系很不错,张阿姨也把她当自己孩子一样对待,唠叨的话简直跟白鹭的妈妈不差分毫。白鹭摸摸鼻子,讪讪地笑。走了一个江弥生,还有一个老妈子哦。

她撒娇地笑道:“那是江弥生自己胃不好,我只是很久没吃了而已,以后吃习惯了就好了,阿姨你放心!”

张阿姨立刻说道:“你还想吃啊,先征得江先生同意吧,回头你又胃痛,江先生怪我头上。”

“他哪会怪你。无论谁做错了事情,他首先就会斥责我,‘笨鸟,你都不知道先飞吗,怎么什么都不会做’,诸如此类的。”白鹭学着江弥生冷冰冰的语气说了一句,末了无奈地摊了摊手。

张阿姨拍着手大笑:“哈哈哈,你们这对小夫妻啊,真是笑死我了。江先生不就这脾气嘛,说你是为你好哪,一般不在意的人,他哪舍得搭理一眼啊。还不是怕你在外面做错事受委屈,想你长点心,白鹭哪,你可长点心吧。”

白鹭撇着嘴,心里膈应得慌。什么小夫妻啊?!还有,江弥生这脾气,也就只有男人能受得了他!哼!才不是为她好呢。

她心里吐槽的同时又感觉这话听着很顺耳,然后思来想去,张阿姨这反应,应该表示目前的状况还算安全?

她跟张阿姨又聊了几句,一身轻松地拍着手躺沙发上玩游戏去了。啊,放下警惕的感觉真不错,过会儿发条短信给张老板报告一下……

“From笨鸟:报告老板,张阿姨昨天应该没有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所以一切安全!”

江弥生翻了个白眼,就着短信箱页面一眼预览到了内容,都懒得点开继续看,把手机扔在枕边,翻了个身继续倒时差。

“神经病。”

伦敦夜晚潮湿的空气中,静静地飘来淡淡的声音,听着还带着点笑意。

手机屏幕还亮着,“From笨鸟”的短信的上一条显示的是“From母亲”。

为了表达对肖逸飞的谢意与敬重,白鹭特地从江弥生的酒柜里搜出了一瓶拉菲,网上拉菲酒价格都是几百元一瓶,江弥生收藏得再好,也不会贵到太离谱去吧?她觉得这个礼物应该还过得去,就用漂亮的包装纸包了一下,然后塞进了她的大手提包里。本想随便穿一身能见人的衣服就出门的,结果她一想到上次肖逸飞扒着她脑袋,与她平时凝望的样子……

白鹭顶着红通通的脸,赌气一般地开始翻箱倒柜。不能被校际男神给看低!

等她出门的时候,已经距约好的时间不远了,她原本想开车出门,但想到车子似乎被江弥生那个叫胡瑜的助理拉去保养了,只好默默地走去了地铁口。

于是就迟到了。

肖逸飞早早地就等在了那里,白鹭坐下来的时候非常羞愧:“真对不起,我车被拉去修了,坐地铁过来的,对不起对不起。”

肖逸飞一点都不恼:“没事,你先点餐吧。”

白鹭拿起菜单刚瞟了两眼,一拍手想道:“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感谢你的帮助。”说着开始翻包。

“不用了,同学之间要那么客……这是……酒?”肖逸飞来不及阻止白鹭,那个酒瓶状的诡异东西已经摆在了桌子上。

白鹭点了点头笑眯眯道:“随便买的,你快放好,这家餐厅不允许外带酒水的,呼,我塞包里带过来可重了。”

肖逸飞受宠若惊地接过那个色彩斑斓的酒瓶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没必要破费的,这,还包装了……真是……”说实话,光看这奇葩的外观,真的看不出来是酒瓶子。

“我买都买了,你不要,也要付我包装的手工费哦,别扫我兴啦,说好了,今晚我请客啊。”白鹭佯装生气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这酒是“顺”来的。

肖逸飞见状也不推辞了,将酒放在卡座里边,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白鹭一开始跟肖逸飞还有些生疏,但是一来二去,高中的同学情分在这里,两人不熟也熟起来了,白鹭性格开朗活泼,没皮没脸的,肖逸飞脾气好人也温柔,幽默风趣,两人谈笑风生,将接下来应对江弥生的事情也讨论得七七八八。

皆是尽兴而归。肖逸飞顺道送了白鹭回家,江弥生和白鹭住的地方并不是什么高档住宅区,只是普通的居民小区。肖逸飞也没怎么怀疑就将她放在了小区门口不远的地方,这是白鹭要求的。

他回家一路脸上都挂着笑,喜不自禁,感觉心里那一股热血和年少情怀又重新溢满了胸口似的。

“白鹭……”回家后,肖逸飞坐在沙发上看着那瓶被花里胡哨的包装纸包裹得面目全非的酒瓶,还挂了朵蝴蝶结,哭笑不得。

“嗬。”他自嘲地笑了笑,还是禁不住嘴角上扬,起身将酒瓶连着包装放进了酒柜里。

肖逸飞一夜没睡,躺在床上,脑袋里浮现而过的满是年少时候的种种。

他最先注意到白鹭,是起源于她高一破坏公物的事迹。那时候全校做早操回来,在楼梯拐角的一个室内消防栓处,肖逸飞刚从白鹭身边走过,就听白鹭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得意扬扬的语气:“看,我会漂。”当时正值梅雨季节,天气潮湿得很,大理石地面都是湿气凝结的水珠,阻力很小,同学们大多都小心翼翼地走路以防滑倒。

偏偏白鹭这厮,快速跑了几步然后脚步停住,人就顺着惯性往前滑,一边滑一边对身边的同学得意地炫技。肖逸飞被这一声清亮的女声给吸引得回头看过去。事实上当时她周围的同学都朝她看过去了。

白鹭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看她,一下子慌了,注意力也分散了,人一个后仰就要往后倒,她立刻身子往前倾,然后……

正好撞上前边消防栓的玻璃门。

“啪啦”一声,玻璃碎成几块,砸在了白鹭身上。

“啊……”白鹭手忙脚乱地拿手护住自己,然后倒在了地上。她手被划出了大口子,血立刻就往外冒。

所有人被这个悲伤的故事给惊呆了。

当时鹿霜跟白鹭就是好姐妹,在旁边吓得喊了一声:“乖乖,你都高中了还会做这种事情啊。”

所有人,包括肖逸飞,心里都默默地为这句话点了赞。

白鹭抱着头一直蹲在那里不说话也不起来,几个女生上前拉她,想带她去校医室,她死活不肯起来,嘴里闷声说了句:“丢死人了,起来被人看到脸就不好啦。”

那时人来人往很嘈杂,但肖逸飞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听到这句话差点笑了,他身边的几位男生听见了,早就笑得肚子疼了。

“白鹭,你不止血,丢了命看你还哪有脸丢。”

“是啊是啊,白鹭,你应该考虑需不需要赔学校一块玻璃呢。”

那几个男生调侃道。

白鹭耳根子通红,抬起脸,小脸上带着眼泪,整张脸红得滴血:“闭嘴,别围着我,大家都看过来了。”她噘着嘴一副“我丢脸都是你们的错”的表情。

男生们笑得更欢了。跟白鹭一起的几个女生立刻不开心了。什么“幸灾乐祸”啊,“没有同学爱”啊,“还是不是男生啊一点都不绅士”之类的黑帽子都顶出来了,男生女生们差点吵起来。

肖逸飞被这种神展开惊得目瞪口呆,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这个做副班长的必须以身作则,于是隔开双方,从口袋里面掏出手帕捂住白鹭手上最大的伤口,然后扶她起来:“无论如何,还是先去校医室止血,看这伤口应该还要缝针。”

白鹭立刻被吓傻了,没有任何抵抗就起身被肖逸飞扶走了。

结果自然是要缝针,因为人是肖逸飞送到校医室的,于是也就由肖逸飞送到医院去。白鹭在校医室做了简单止血处理后,心情平静地上了出租车,除了眼睛有点红之外,看起来一切正常。

等车行了一半,肖逸飞突然听到白鹭吐出一句:“同学,谢谢你啊,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她一副“我从没见过你”的表情,仿佛理所当然。

肖逸飞震惊了,就见白鹭挠着头发一脸不好意思,他气笑了:“同班半个学期,你问我叫什么名字?”

白鹭立刻闭上了嘴,肖逸飞饶有兴致地看她,害羞的绯红从耳尖开始一点一点到脸颊再蔓延到脖子,然后“扑哧”一声笑了:“肖逸飞。”

“靠……”白鹭非常不文雅地爆了粗口,然后立刻捂住嘴巴,一脸谄媚地笑道,“原来前两次月考年级段第一名就是你啊……哈哈,久仰久仰……”说完讪讪地头转向一边,脑门磕在车窗上简直想撞死自己,一副没脸见人的表情。

肖逸飞看她这副羞愤至极表情,饶有趣味地笑道:“小心把车窗又撞碎了。”

肖逸飞觉得自己一定看见白鹭脑袋上冒烟了,她这个反应实在太搞笑了。之后几分钟都没动静,出租车在红灯停下的时候,白鹭突然尴尬地问了句:“那个……你说那个玻璃,我要不要赔啊……”

肖逸飞差点笑出声了:“你不想赔的话,我们给你作证,是地面太滑你摔过去的,学校负责任,不是你自己玩……”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跟老师讲清楚的。”白鹭立刻打断他的话,一副要哭的表情。

肖逸飞转过脸看另一边车窗,偷偷地笑了。

又过了一会儿,白鹭又不甘沉默了:“话说现在很少有人用手帕了诶,你一个大男生还用哦。”

“打篮球的时候可以擦擦汗,我表姐从日本给我带回来的,说是日本人都不用纸巾,环保。”

白鹭一听是舶来品,立刻手软了,手里攥着的手帕摊开来给他看:“你看都染成这样了,我回去给你洗洗看,洗不掉,干脆就再买一条一样的还你好了?”

肖逸飞这一次很好心地摇了摇头:“不了,同学嘛,总要互相帮忙的,你扔了好了。”

然后又坏心眼地加了句:“虽然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白鹭又尴尬地想撞死自己了。

无论白鹭有多么狼狈、多么作死、多么丢人,她还是发自内心地对肖逸飞说了一句:“我会记住你的名字的,肖逸飞对吧,真的很谢谢你。”

这句话莫名戳中了肖逸飞心里的某一个角落,或者说是萌点,然后肖逸飞也就总是时不时会看一眼坐在角落里那个总是作死的二货,这个班里倒数前三甲的二鸟。

结果,现在她还是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肖逸飞苦笑,他还以为白鹭至少知道自己的名字,结果居然只记得外号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她面前太没有存在感,还是白鹭的记性真的太差了。他自信地认为自己虽然不是人中龙凤,但至少还是挺优秀的,不至于连名字都不被人记住吧。

肖逸飞找了找原因,觉得大概是白鹭的那个舅舅看起来很优秀,特别是那张脸太漂亮了,但是脾气太差,因此白鹭对男生总是选择性地无视。虽然这种理由很牵强。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落地窗。窗外的灯光影影绰绰照进房间,投影在床沿,肖逸飞漂亮温润的眼睛里也隐隐闪着光,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至少现在的机会很好。

“江老板,你的电脑密码是多少?”白鹭脑袋和肩膀间夹着手机,手里玩着自己的iPad。

江弥生低沉冷淡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干什么?”

“我电脑被我撒了水,拿去修了,你的借我用用呗?”

江弥生不悦道:“别动我电脑。”

白鹭诉苦道:“我想玩啦,没电脑很无聊啊,在家里没事干,找工作也要上网啊。”

“用iPad。”

“不一样的,真的,我不会弄其他东西的,也不会接触到你的什么隐私的,就让我用用嘛……”白鹭死缠烂打,江弥生感觉额头都发紧了。

“除了上网,别给我下任何莫名其妙的东西,视频也不可以。”江弥生不想跟白鹭耗下去。

“嗯嗯嗯,一定的!”白鹭立刻保证。

“E、G、R、E、T。记住你的保证。”江弥生还是不放心。

白鹭义正词严:“一定!江老板放心!”

挂了电话之后,江弥生还是不放心,总觉得白鹭的保证是完全不靠谱的。也不知道这只笨鸟英语够不够好,会不会看出来什么门道。

白鹭一挂电话就本性毕露:“嘿嘿嘿,下了也能删掉嘛,江老板的电脑啊,让我见识见识土豪的硬盘吧!哈……”

白鹭从书房扒拉来江弥生的土豪级电脑,屏幕的光照着她的脸,显得格外地阴森狡诈:“EGRET,啧啧啧,哪位男狐狸精的英文名哦,江老板果然是闷骚哦。嘿嘿嘿嘿。”

事实证明白鹭的英语的确不够好,也没想着找词典翻译一下。很久之后的某天,白鹭再次拿这个“男狐狸精”的英文名做密码的事情说事时,江弥生有点震惊:“所以说你从头到尾就没有找词典翻译一下这单词吗?”白鹭一脸狐疑地查了一下单词后,才知道是“白鹭”的意思,脸彻底通红了。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江弥生的电脑,白鹭也是碰过的,知道桌面是系统自带的桌面,单调到极致,白鹭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换桌面,没有个性桌面,怎么能算是自己在用这台电脑呢。

“这样就正常多了嘛。”她笑眯眯地打开“我的电脑”,然后一个一个硬盘开始翻查起来,“我的电脑是真的坏了啊,但是既然有这个机会可以让我为所欲为,就让我看看江老板的电脑里面有没有秘密。”

事实上白鹭没有翻找到任何东西,所碰到的几个有可能不能见人的东西都是上了密码的带锁文件夹,而且一看标题就是各种项目的计划书的编号,白鹭做不来商业间谍,于是失望地关掉了硬盘,打开了网页。

“江老板绝对是把东西都藏得好好的。我就不信他的浏览历史中没有种子资源的网页!”

事实上的确没有。

“不不不,江弥生绝对不是那么纯洁的人,一定是他定期删除历史而已。”白鹭觉得作为一个愚蠢的人类,江弥生的电脑没有任何污点简直是不像话。

但是作为只会最基本电脑操作的白痴,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深度窥探别人的电脑。于是只能默默地开始看剧。 kRDlGL2APMuUwS++FjS1w6q7Hng4kMzExDcGhklwb7nwP7TKSPbk3IGem2bpZhf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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