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王爷,未曾发现凤党余孽。”
“可曾查仔细了?”
“回王爷,除了璃侯府贵宾所居之处,其余四下皆已详加搜查,未曾发现有任何可疑之人。”
“璃侯府的贵宾?”
凌睿王钢眉一挑:“今天就是天王老子客居璃侯府,本王也要一处不落地查。”
“是,属下领命。”
几名侍卫正要转身去查,忽听得身后的璃洛,瞬间再次发出一声厉喝:“不可。”
话未说完,凌睿王早已飞转身形,到了璃洛跟前,下一刻径直拔下近身一名侍卫的腰间长剑,不由分说抵在了璃洛颈间:“拦本王捉凶者,死。”
璃洛面不改色地凛然拱手:“岛主乃我南川尊贵,非但于圣女娘娘有活命之恩,且不远万里,为圣上携宝而来,今日睿王爷若是有丝毫唐突,莫说璃洛誓死不愿,便是圣上知晓,怕是也不会答应。”
凌睿王手腕一推,利剑登时擦着璃洛的脖颈,飞速朝前移了分寸,璃洛的颈间在顷刻间溢出一道鲜红。紫莹一惊,正要上前,却见得璃洛在霎时朝着自己投来一道审慎的眸光。
紫莹凝眉思忖,片刻之后,顿时悄然退步,不动声色地飞步而去。
“既是爱妃的活命恩人,那本王岂可怠慢?只是,我阆邪轩素来恩怨分明,他若只是爱妃的恩人,本王自不会亏待了他;可他若是敢挂着羊头卖狗肉,明面上假仁假义地施恩本王的爱妃,暗地里却做着为祸我南川的勾当,那本王断然饶不了他。”
言罢,冷哼一声,一把丢掉手中的长剑,朗声道:“待本王亲自前去,摘了他那张锅铲子,也好让天下人好好看看他的真面目。”
话音刚落,一具身躯早已到了那厢房门口,下一刻不待璃洛凝眉上前阻止,阆邪轩已然飞起一掌,“砰”的一声震开了房门。
“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阆邪轩正要飞步进那厢房,忽然间听得身侧不远处的另一间厢房内,陡然间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疾呼声。
阆邪轩听得真切,不由得凝眉侧目,只见片刻之后,一脸惊恐的全德正披头散发地从那厢房内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凌睿王双眉一紧,略一沉吟,下一刻径直喊道:“去,替本王活捉了那刺客,本王要让侯爷看看,他的忠义护卫究竟是怎么替我们南川侯府看门护院的。”
话音刚落,一众侍卫早已飞步上前,径直朝着那全德正跑出来的厢房仗剑而去。
“岂有此理。”璃洛一脸义愤地大喊一声,“来人啊。速速将府院团团围住,就是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本侯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竟然敢在本侯的眼皮子底下为虎作伥。”
凌睿王见得璃洛一番虚张声势,顿时冷然一笑,旋即扫也不扫那璃洛一眼,抬腿进了厢房。
厢房之内,岛主戴着一副寒光闪闪的银甲面具波澜不惊地稳坐在书案前,若无其事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卷,似是充耳不闻房门外那刺耳的喧嚣激闹。
“既是有客前来,雪儿还不奉茶待客。”
那声音沧桑之中夹杂着一股清朗,听起来甚是平静。
“啊?”雪儿闻声惊愣,正不知所措地将眸光在两人身上一番来回移动,却听得房门“吱呀”一声,急切地合上。
“岛主莫怪,睿王爷秉公行事,是以来得虽有几分仓促,但到底情有可原,还望岛主海涵。”
璃洛含笑而来,口中又是一番彬彬有礼的说辞:“说来惭愧,想来岛主已然听得明白,适才侯府出了刺客,为了保证岛主和王爷的安危,璃洛现下已派人将整个侯府严加看护。若是真如王爷所言,有那凤党余孽胆敢前来为祸岛主和王爷,璃洛便是死也要护两位周全。”
话音刚落,凌睿王便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怕只怕,祸起萧墙。”
岛主淡然合眸,微微一笑:“能得楚侯爷精心守护,本岛主荣幸之至。”
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起身,稳稳抓起桌案上的茶壶,一边沥沥将三只茶盏盛满香茶,一边幽幽说道:“睿王爷浊气太重,楚侯爷太过心焦,如今既然两位都到了这里,且不妨凝心静气,与在下悠然品一杯香茗。”
话音刚落,书案之上,原本静然而置的三盏清茶,已然有两盏凭空而飞,径直朝着凌睿王和璃洛飘然而去。
凌睿王飞转酒步,一把接过飞来的茶盏,朗声笑道:“本王笑纳了。”
璃洛运气扬手,接过香茶,略一沉吟,旋即含笑道:“如此,洛谢过岛主。”
言罢,两人不约而同齐齐仰首,将手中清茶一饮而尽。
待得清茶方一入喉,凌睿王便星眸一紧,下一刻径直将杯中茶盏朝着那岛主投掷而去。
岛主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是以头也不抬,径直伸手一把接过了那茶盏。
却不料,茶盏刚一到手,凌睿王已然飞步近身,径直到了岛主身侧。
“客套虚伪就给本王免了吧。要是真有诚意,就把你脸上的这张锅铲子给本王摘下来,如若不然,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岛主伸臂运力,一把抵住凌睿王的胸腔:“看来一盏清茶,到底是去不了睿王爷的浊气,既如此,王爷可有兴趣,再来一杯?”
一边说着,一边稳稳抓起茶壶,再次稳稳地将手中茶盏顷刻间注满。
凌睿王冷笑一声,再不与他客套,而是伸手就要去抓他脸上的面具。
岛主微微一笑,径直飞起茶壶,和桌案上静然排开的三只茶盏,含笑转身之际,便将凌睿王困在了飞旋而起的茶盏之间。
“哼,今天就算是天塌下来,本王都要看摘了你的锅铲子。”
阆邪轩满眸愤恨,径直飞掌将飞绕在周身的茶壶杯盏震裂。
一瞬间清茶四溢,那怀抱匣子的雪儿,刹那间躲闪不及,径直被浇了个劈头盖脸。
“雪儿姑娘,你没事吧?”
璃洛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正要伸手去扶那雪儿,却不料雪儿猛然间抱着匣子,向后退缩,言语之中满是警惕:“你别过来。”
璃洛闻声却步,凌睿王眼角的余光扫过雪儿怀中的匣子,登时冷笑一声:“听闻你这锅铲子,带了至宝要献给我那皇帝贤侄。莫非,这匣子便是那至宝?”
璃洛微微转眸:“不敢欺瞒王爷,岛主确曾携宝而来。但于理于情,也该于金殿之上,亲自呈递圣上。还请王爷成全,切莫提前开了这至宝啊。”
凌睿王冷笑一声:“本王何曾说过要开宝瞻观?怕是侯爷觊觎至宝之心久矣。既是如此,此宝,本王先替圣上收下,以免那些个来自异域番邦的不轨之徒,趁火打劫,抢了我贤侄的宝贝。”
说完,不待两人回话,径直伸手便去抢那雪儿手中的匣子。
璃洛见状,急忙挺身上前,将雪儿护在身后:“如此说来,王爷搜捕凤党余孽是假,想要抢宝在先,才是真。”
凌睿王恨然而笑:“本王为贤侄护宝,合乎天理人情,倒是你这个不相干的外来货,确是可恶。”
璃洛眸生阴寒:“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璃洛只要一天是南川楚璃侯,便要恪守我南川的规矩,今日无论如何,不能让王爷抢了圣上的宝贝。”
凌睿王怒然冷笑:“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两人一言一语之际,已然打得不可开交。
雪儿满心惊慌地踉跄起身,径直躲在了岛主身后。
岛主负手而立,径直举眸将激战正酣的两人细细打量。
正在这时,忽然间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两名黑衣人,登时从窗口飞身跃了进来。
待得方一落地,两人便不由分说地径直朝着雪儿手中的匣子抢去。
岛主见状,微微凝眉,霎时间移形换步,径直将雪儿护在身侧,旋即飞掌便与两人纠缠在了一起。
凌睿王一见黑衣人越窗而来,一时间心生焦急:“璃洛,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窝藏凤党余孽。”
璃洛运力伸掌,一把钳住凌睿王的双臂:“王爷究竟是来羁捕叛贼,还是引狼入室,怕是只有王爷自己心知肚明。”
凌睿王见他执意纠缠自己,霎时间明了,是以一边奋力将璃洛抵在墙角,一边怒然高声道:“说,你这侯府之中,到底还藏了多少心有不轨之人?”
璃洛冷然一笑:“王爷信口雌黄,当真是令人汗颜。”
言罢,两人又是一番激战。
这一侧的两人正一番死命相搏,另一侧,岛主紧皱的双眉,随着面前两名黑衣人的愈战愈强,不由得愈发紧锁。
“何人大胆,竟然敢骚扰侯爷的贵客?”
紫莹一声清冷响在耳侧,下一刻,径直飞纱而来,立在了岛主的身侧。
“岛主,我先保护雪儿姑娘。”
不待岛主回话,径直飞纱将雪儿缠住,下一刻便不由分说地飞身出了窗子。
岛主正要举步而追,那两名黑衣人却死死将他牵绊。
凌睿王眼见得雪儿被那紫莹牵纱而逃,一时间愤然大怒,飞掌朝着璃洛袭去。
璃洛阴笑一声,仰首撤身,躲过了凌睿王的致命一掌。
那一掌功力甚强,璃洛身后的那一个硕大的青瓷花瓶顷刻间应声而裂。
璃洛的脸色,在那青瓷应声而裂的瞬间,不由得变得阴寒无比。
凌睿王转眸而思,片刻之后,愤然甩手,朗声对着门外命令道:“凤党余孽就在楚侯府。尔等给本王把眼睛放亮了,若是敢放过一个余孽,本王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两名黑衣人,也在青瓷花瓶碎裂的一瞬间,霎时眸生惊慌,急忙飞窗而逃。
岛主借机飞身,不过须臾,便顿足立在了紫莹面前。
“本岛主替雪儿谢过紫莹昭仪。”
紫莹眸生愤恨,却在听得那一声瓷裂之时,登时面生慌乱。
待得雪儿抱着那匣子,疾步跑至岛主身后。忽然间听得凌睿王的一名侍卫,从不远处的一口枯井处,兴奋地朗声喊道:“王爷,找到了。”
暮色微沉,夜气渐重。楚侯府内,枯井岩旁,团团围着一众心怀各异之人。
人群最内侧,凌睿王抬足而踏,一身霸气嚣张随风四散;凌睿王对面,璃洛负手而立,满脸尽是隐忍和凝重。
两人身后,各自站着一众侍卫,此刻正举着熊熊火把,严阵以待地护主而立。
“璃洛,你胆子不小,竟然敢在楚璃侯内暗设机关,窝藏凤党余孽。”
璃洛抬手恭敬:“不敢欺瞒王爷,这枯井之内确有机关。但这机关暗道之内,绝非凤党余孽。”
“哦?”凌睿王刻意拉长了声调,发出一声讥讽,“如此匠心别具的暗道机关,但不知楚侯爷大费周折地明遮暗掩,究竟是为了哪方尊贵?”
“王爷谬赞,璃洛惭愧。这枯井之中,荒草之下,确曾设了暗道,但绝不会是王爷口中所言窝藏凤党余孽,而是……”
“是宝藏。”紫莹不待璃洛说完,登时急切地插嘴。
“宝藏?”凌睿王大笑一声,声声尽是不屑,“不知是什么宝藏,竟然值得侯爷如此这般用心典藏?”
紫莹牵纱上前,眸光不安地一番闪烁:“这枯井之下,乃本昭仪千辛万苦从东楚带来的奇珍异宝。”
“东楚的奇珍异宝?”
凌睿王缓步上前,一把搂住紫莹的肩头:“但不知是怎样的奇珍异宝,竟然能让本王的二夫人如此这般紧张?难不成是二夫人为了嫁进本王的睿王府,亲自从那东楚偷偷运来的嫁妆?”
此言一出,登时引起一阵哄笑。
紫莹愤然甩开凌睿王的手:“做你的春秋大梦。这些……这些奇珍异宝,本就是太子应得之物。南川皇帝心胸狭隘,虽然封了太子为侯爷,可礼遇俸禄却还不如我东楚的一介县令,本昭仪实在看不惯,这才运了些财物藏在此处,无非是为了让我家太子,过得体面一些。”
“二夫人当真是心地善良。如今把身子都给了本王,心里头却还惦记着老情人。都说东楚女子素来是水性杨花,本王原来还有所怀疑,可眼下,二夫人如此这般,当真是让本王不得不信呢。”
“你……”紫莹被他戏言激怒,顿时怒然飞纱,朝着凌睿王便是一掌。凌睿王冷哼一声,不动声色地仰面躬身,手掌却在一瞬间,再次夺了一根火把。下一刻,不待紫莹的紫纱缠上腰身,他便诡异一笑,径直将那火把朝着紫莹投了过去。
紫莹飞纱缠上那火把,愤然道:“阆邪轩,我之所以将太子的财物藏在井下,为的就是防止似你这般小人,明偷暗抢,却不料今日竟然被你发现。既然如此,本昭仪今天宁可一把火将那宝藏烧个干干净净,也不会便宜你这混账分毫。”
言罢,怒然甩纱,径直将手中火把朝着那井中投去。
却不料,就在此刻,一支长箭,陡然间破空而来,不偏不倚地正中那火把。下一刻,只见那火把不由自主凌空飞旋,径直偏离了井沿,“砰”的一声掉在了枯井边缘外侧的土地上。
“京都侍郎大人到。”
凌睿王一听是那欧阳宇,顿时皱了眉:“他来捣什么乱?”
话音刚落,只见那欧阳宇便急急朝着众人走了过来。
“睿王爷,楚璃侯,欧阳不请自来,还请两位勿怪。”
凌睿王瞥了他一眼,冷嘲热讽道:“怎么,欧阳老弟刚脱了囚服,便换了戎装,看来还真是洪福不可限量啊。”
欧阳宇闻言,脸上顿时生出红白相间的尴尬,正不知该如何接茬,却只见璃洛躬身上前:“侍郎大人安好。洛虽刚到得南川,却也曾听闻欧阳大人为救祥妃娘娘几乎舍生取义,实在是可敬可佩。”
欧阳宇讪讪地搭手应道:“侯爷谬赞,欧阳愧不敢当。此番前来,若是惊扰了各位,还请海涵。只是圣上听闻,楚侯爷不辞万里,救回了圣女娘娘,还带来了一位神秘的贵宾,为表诚意,特派欧阳前来接驾。”
欧阳宇刚一张口,凌睿王便不耐烦地扬手打发道:“接什么接,本王和爱妃分别甚久,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贴心话,岂可如此这般便让你接走。”
紫莹趁着众人言语,转身拾起那火把就要朝着井中投去。
凌睿王眼疾手快,登时飞起一脚,将紫莹连人带火把一同踢开。
“欧阳宇,挖坟掘墓,欲破我南川龙脉的凤党余孽,就在这枯井之中,你且速速带人下井捉拿,若是跑了一个,本王要了你的脑袋。”
欧阳宇闻声,顿时惊诧:“王爷没看错?”
“错不了。”凌睿王大言不惭,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一把揪住欧阳宇的前襟,“捉了那凤党余孽,本皇叔一定在我那皇帝贤侄面前,多替你这小子美言几句;至于你和祥妃娘娘余情未了之事,本王也定会出面澄清。”
欧阳宇暗暗咬牙,下一刻径直吩咐道:“来人。兵分两路,一路保护好岛主;其余的,随本侍郎下井擒拿叛贼。”
众人得令而行,欧阳宇正要飞身下井,紫莹却出其不意地一把将紫纱缠在了欧阳宇颈间,怒然道:“谁敢下井,本昭仪即刻送他下地狱。”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一番紧张,一时间院落中的气氛霎时紧张到了极点。
欧阳宇奋力挣扎,怒然朝着璃洛道:“璃洛,你当真要勾结凤党余孽,意图不轨?”
璃洛不慌不忙地上前:“欧阳大人误会,璃洛不知道什么凤党余孽。”
“既如此,你更该让我一查究竟。”
“不行。”
紫莹怒然喝道:“任谁也休想进得这枯井半步。”
凌睿王见状,愈发笑得令人发寒:“欧阳大人乃南川出了名的廉洁奉公之人,他若下井,便是见了金山银山,怕是也不会取上分毫。”
紫莹眸光闪烁,手中却愈发用力:“不行。南川的狗官,本昭仪一个也信不过。”
凌睿王冷哼一声:“用不着跟本王演戏了。井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藏,有得定是那凤党余孽。”
“王爷若执意一意孤行,璃洛愿陪王爷一同到这井底,一探究竟。”璃洛陡然间发出一声挑衅,“就怕王爷,没有这个胆量。”
“笑话。”凌睿王迎风而笑,“本王爷除了一身胆魄,还真就一无是处了。”
“既如此,请。”
璃洛含笑躬身,发出一声邀请,凌睿王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这东楚落魄,究竟有几分能耐。”
“璃洛,不要……”
紫莹一见璃洛下定决心要下井,登时一脸惊慌地想要出言劝阻,却见璃洛猛然扬手,打断了她的话。
凌睿王冷然甩袖,正要飞身而下,忽然间肩头一紧,紧接着耳边响起一声冷静:“睿王爷,且慢。”
凌睿王凝眉侧首,却见他的肩膀一侧,赫然露出一副寒光闪闪的银甲。
“拿开你的手。”
凌睿王怒然抬手,一把将岛主推开,岛主定身而立,自不生气,而是愈发冷静地言道:“在下有一个办法,既能替在下洗脱嫌疑,又可解了两位的嫌隙,但不知二位……”
璃洛暗眸之中闪过一丝不安,略一思量,旋即拱手朝着凌睿王道:“一切但凭王爷做主。”
凌睿王冷哼一声:“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
“囚井填壑?”璃洛闻声呢喃,不觉垂首踱步,一番思量。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们守株待兔。等那井中所藏之人,自投罗网?”
欧阳侍郎有些失望地朝着凌睿王看了一眼,凌睿王冷笑一声:“此法不妥。若真如我家那红杏出墙的二夫人所言,这井下当真是她背着本王偷汉子用的宝藏,那我等岂不是要白白在此费心机?”
紫莹闻言,恨然朝着凌睿王瞪了一眼,旋即毫不愧疚地狠狠道:“用不着想什么馊主意。这井下就是我给侯爷送来的东楚宝藏,今天你们胆敢有谁心存恶念,妄想贪图这宝藏分毫,便先问问我这两只伏翼飞鼠同不同意再说。”
岛主闻声含笑:“所谓囚井填壑,非但不会让诸位守株待兔,反而会令昭仪所言的宝藏,藏得更为牢固,任是有谁便是生了歹心,也只能望洋兴叹。”
“有点意思。”
凌睿王挑眉大笑:“说说看,究竟怎么个囚井填壑之法?”
岛主不疾不徐,缓缓道来:“洱云岛何归山上,有一洞穴,穴中天然而生七彩水晶,可谓瑰丽无比,丽甲天下,由此吸引了不少岛中女子登山寻宝。不承想,每一颗水晶乳石之下,皆有毒蝎猖狂筑巢,是以年年岁岁皆有不少妙龄女子,求取水晶不得却丧命毒蝎。岛上之人,不忿其毒,誓要将毒蝎一网打尽,却又不想毁了那世上罕见的水晶。是以穷尽心思,集思广益,意欲铲除那霸晶而居的毒蝎。无奈这何归山上的毒蝎,因久饮灵泉,长食异兽,练得了一身金刚不坏之躯。任是猎蝎之人水淹火烧,却依旧活蹦乱跳,且越挫越勇,愈发为祸洱云。”
此言一出,紫莹和璃洛的脸色一瞬间闪过一丝惊骇,凌睿王却在刹那间爆发出一声大笑:“有趣,当真有趣!”
“直到有一天,洱云岛上突然来了一位奇女子,得知岛上众人受困毒蝎,便自告奋勇,只身闯入何归山,不费吹灰之力便替洱云岛解决了此事。三天之后,正当岛上众人惴惴不安地纷纷揣测她的生死之际,她却安然无恙地走出了水晶洞。众人惊叹未歇,她却微微一笑,留下一句:一年之后,便是三岁孩童,也可放心大胆地放行入洞,尽情采撷天然瑰宝。但这一年之内,任谁都不许踏得洞中半步。一年后,何归山水晶洞内,欢声笑语连连,踏歌采晶之人络绎不绝,却再也没有见到过任何一只毒蝎。在下心生好奇,遂追根问底,向她追问灭蝎之法,她微微一笑,言道:‘对付这般刀枪不入之畜生,唯有封其出路,断其吸纳,塑其形骸,方可灭其穷恶。’”
岛主言尽于此,旋即微微含笑,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袖袋:“王爷请看,这就是那奇女子囚穴灭楔所用的法宝,仙石白。”
凌睿王一把接过袖袋,旋即小心谨慎地慢慢打开。
“听闻天华城郊,有一处无为山庄,山庄之中,有一不见经传的小丘,就是这方小丘却是天下少有的仙石白的丰产之地。”
待得看清那袋中之物,凌睿王顿时放声大笑:“哈哈,我道是何等奇异之物,原来不过如此。好,今天本王姑且来一个东施效颦。来人啊,速速到本王的无为山庄,给本王拉他几车石灰粉,哦,不,是仙石白,仙石白,哈哈哈,本王且要看看,尔等这般井下毒蝎,有什么本事逃得过这灭顶之灾。”
“是。”
众人闻声听命,速速行动。
紫莹正要愤然出声,却见璃洛陡然间投来一阵肃杀的眸光。
紫莹咬牙切齿,冷哼一声,收了袖纱:“我道是什么好主意,原来终究不过是另一番变了相的杀人越货。”
凌睿王放声大笑:“放心吧,二夫人。只要这一年之内,你能像那夜那般穷尽心思地在本王身上极尽温柔,一年之后,待得本王开封验井之际,若是当真查出了什么所谓的东楚宝藏,本王一定分毫不少地赏给二夫人。哈哈哈。”
紫莹气得脸色铁青,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正要运力飞出袖纱与那凌睿王一番纠缠,却不料璃洛陡然间快步上前,“啪”的一掌打在了她的脸上:“混账东西。你既然与睿王爷有了肌肤之亲,又领了太后娘娘的赐婚圣命,合该好好待在你该待的地方,为何又要来我这侯府之中胡作非为?滚。”
“洛,你说什么?”
紫莹捂着生疼的脸颊,不可置信地将一双泪眸看向璃洛:“你……你当真嫌弃我?”
璃洛冷然转身,看也不看她一眼,凝眉寒声道:“滚出侯府,到你该去的地方,做你该做的事。”
“好……我走……”
紫莹怒然转身,任由愤恨委屈的眼泪簌簌而下,只是在飞纱而起的一瞬间,却再次朝着凌睿王投来恨之入骨的眸光:“阆邪轩,你等着。”
阆邪轩冷哼一声,不屑地收回了眸光,但见面前的一面银甲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似是欲言又止,正要开口询问什么,忽然间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慌张急切的通传:“不好了,不好了,王爷。”
凌睿王闻声侧目,但见一名睿王府的士卒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自己跑了进来:“王爷,大事不好,绰云宫出事了。”
凌睿王一听绰云宫三字,登时瞪大了双眼,一把揪住那士卒的领子,怒然问道:“把话说清楚,爱妃那里出了什么事?”
“回王爷的话,凰贵妃娘娘,带着一众御林军,包围了绰云宫,说是得闻圣女回朝,特亲自前来请圣女娘娘移驾藏凤宫。可无颜姑娘说什么也不让凰贵妃踏进绰云宫半步,凰贵妃大怒,命令强闯绰云宫,无颜姑娘大开杀戒,如今绰云宫门口血流成河,还请王爷,速速回绰云宫主持大局。”
凌睿王听得清楚,霎时间哈哈大笑:“好,不愧是本王的影子佳人。做得好。”
欧阳宇一听绰云宫生事,不由得暗暗凝眉,刚抬脚上前迈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劝说什么,凌睿王便猛然扭头,对着欧阳宇高声命令道:“欧阳宇,给本王看好这口井,不管是蛇蝎虫蚁,还是其他什么生禽猛兽,一个也不许活着爬出这口井。本王要活活将他们闷死在这楚侯府。”
言罢,愤然转身,正要快步离去,却好似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旋即诡异一笑,悠悠转身,径直朝着那一面银甲快步走来:“适才多有冒犯,还请岛主阁下海涵。”
阆邪轩搭手上前,便是一躬。
岛主微微一笑,旋即伸手,轻轻虚托住阆邪轩的胳膊,幽幽道:“睿王爷不必多礼。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你我……”
孰料,话未说完,阆邪轩便陡然间翻转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封住了他的定身穴。
“只是,未能见得岛主的真实容颜,本王当真觉得可惜得很。”言罢,揪住岛主的衣襟,翻身上马。
“欧阳宇,给本王把那匣子看好了。若是让那东楚落魄暗中调了包,你且等着进棺材吧。”
一声大笑之后,骏马扬蹄飞奔,径直破门而去。
欧阳宇凝眉,警惕地看了一眼璃洛,旋即搭手上前,肃声道:“侯爷莫怪。为了侯爷的清誉,请侯爷移驾东厢房。在下定然会全力护佑侯爷安危。”
璃洛闻声冷笑,旋即不屑地转身,暗暗凝眉扫了一眼那井底之内光束交错的一片炫目,下一刻却径直飞身,飞檐走壁而去。
夜色渐重,绰云宫门口杀意浓浓。
“媚无颜,你好大的胆子。”
云无暇瞪目相向,开口便是一句怒不可遏:“弑杀御林军,顶撞贵妃娘娘,我看你当真是活腻了。”
媚无颜闻声冷笑,下一刻毫不犹豫地狠狠运力,一把扭断了被她死死钳在身下的一名御林军的脑袋。
凤凰见得此状,不由得惊步后退,云无暇跨步上前,一把将凤凰扶住。
媚无颜若无其事地拍手起身,只是微微一眼斜眸,身侧周遭原本意欲一拥而上的御林军便齐齐顿了脚步。
凤凰满心怒火地举起颤抖的手指,径直指向那媚无颜:“如此这般气焰嚣张,目中无人,本宫今日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岂不枉为天家贵妃。今日就是血洗绰云宫,本宫也一定要见到圣女娘娘。给我杀。”
众人得令,正要上前,忽然间只听得一声烈马嘶鸣骤然响在头顶。
云无暇举目抬眸,只见凌睿王散发迎风,飞马凌空,径直从头顶上方一跃而过。不过须臾,飞马着陆,却已然似是受惊一般扬起前蹄,声声嘶鸣地朝着凤凰踢去。
“娘娘小心。”
云无暇惊声疾呼,急忙将惊魂未定的凤凰一把推开。
“我道是谁,敢在爱妃的绰云宫门前兴风作浪,原来是侄媳妇。”
凌睿王言罢,一把将被点了穴道的岛主横空扔向那媚无颜。
媚无颜飞身扬手,下一刻将岛主稳稳接住,待得看清了那一面银甲,不由得冷声嘲讽道:“你这锅铲子,怎么还活着?”
凌睿王策马徐徐,绕着跌坐在地上的凤凰和云令人一番踱步,口中依旧是不依不饶地揶揄:“怎么,侄媳妇趁着本王叔不在,带着这一帮乌合之众,如此明目张胆地以多欺少强闯绰云宫?难不成也要学着你那不忠不义的养父凤麟,想要谋逆我南川?”
凤凰强压着心中怒火,挤出一抹强笑:“王叔真会说笑,本宫虽不才,但到底也是当今圣上明媒正娶的贵妃娘娘,本宫才不会像某些不识时务之徒,名义上口口声声效忠南川,暗地里却做着为人不齿的勾当。”
凌睿王闻声,登时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几天不见,侄媳妇的脾气倒是长了不少。怎么,听说你主动找上门,哭着喊着求我那皇嫂彻查你的身世,说是什么,你乃当今东楚王后的亲生女儿?但不知,我那皇嫂可曾替你查出个什么名堂没?本王叔倒是好奇得很,眼下这位东楚皇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动物,竟能生出你这不三不四的鸟人?”
“你……”凤凰义愤填膺,凌睿王却不待她说完,猛然间发出阵阵咳嗽,旋即倚老卖老地长叹一声,一边煞有介事地在眼前嫌恶地摆着手,仿佛眼前的空气中,有无数令人作呕的脏东西,一边刻意拉长了声音道:“侄媳妇啊,不是叔叔数落你,你说你浑身上下的毛儿都掉成这样了,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找你皇婶儿的麻烦呢?看看,王叔也被你这掉毛的凤凰弄得肺气不宣。”
媚无颜闻声,顿时爆发出一声快意的大笑。
云无暇眼见得凤凰被激怒得没了理智,一时间不觉凝眉,旋即垂首沉吟。片刻之后,径直朝着凌睿王快步而去,待得近身,略鞠一躬,不卑不亢低声道:“睿王爷是个聪明人,今日却怎的犯了糊涂?贵妃娘娘今日既能带着御林军,大张旗鼓地摆驾绰云宫,绝非只是为了一己私欲。”
凌睿王听得真切,一时间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云无暇身上。
“云霞娘子?”
凌睿王眸中闪着耐人寻味的思索,旋即伸手一把抬起了云无暇的下巴,下一刻径直将一双眸子,在云无暇的面容上一番打量。云无暇波澜不惊地抬头,一双眸子中满是似笑非笑的冷静。
不过须臾,凌睿王冷笑一声,一把收了手,旋即朗声道:“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云无暇闻声不解:“王爷何出此言?”
凌睿王又是一声冷笑,旋即赫然转身,一边快步朝着绰云宫的大门走去,一边高声道:“怎么,云令人难道不知道?当今东楚皇后,和你一样,乃一名出身风尘的心机女。怪不得,本王叔的侄媳妇,会把你当作心腹丫头养在身侧,原来这个中缘由,不过是一句臭味相投。”
言罢,一边放声大笑,一边不由分说地扛起那被定身安置在一旁的岛主,高声道:“贵妃侄媳,请吧。本王这就带你见见你的皇婶。”
云无暇闻声,急忙欣喜地搀扶起凤凰。凤凰原本心中郁怒难当,但见得云无暇凝眉附耳在她耳侧一番言语,是以咬了咬牙,愤然甩手,正要快步上前,忽然间眼前身影一晃,紧接着,璃洛的身形便骤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璃洛?”
凤凰心中一惊,片刻之后,便迅速佯装出一副惊喜万分的样子,一把上前,抓住璃洛的手:“皇兄,皇妹知道,你一定会活着回来。”
璃洛闻声,不由得轻叹,下一刻径直朝着凤凰拱手道:“听闻贵妃娘娘寻得家亲,璃洛特此恭贺。只是璃洛眼下,已然断脱东楚,离了皇门,实在当不起贵妃娘娘这一声皇兄。”
“皇兄,您为何如此说?”凤凰听得璃洛话外之意,刻意疏远,心中虽是得意,面上却依旧表现出一番痛心,“你我兄妹难得再聚,合该好好珍惜这亲缘才是。”
璃洛退身一步,再次躬身,搭手道:“贵妃娘娘错爱,微臣不敢高攀。”
言罢,转身,就要朝着那绰云宫行去。
孰料,媚无颜早有防备,不待璃洛拾阶,便猛然扬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璃洛凝眉寒声:“媚姑娘,你最好看清楚了,在下乃南川楚璃侯。让开。”
媚无颜闻声自不气恼,而是冷冷一笑,下一刻身体一歪,整个人登时斜挡在了绰云宫的大门口。
“拦的就是你。”
媚无颜斜倚着门框,双手轻轻一拍,一条挂幅顷刻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朝着璃洛的头顶砸去。
璃洛冷哼一声,缓步后退,旋即猛然甩手,只听啪啪两声脆响,下一刻那从天而降的挂幅,登时被璃洛发出的两支短箭定在了门侧的柱子上。
夜风一起,挂幅顿然而舒。
璃洛冷冷抬眸,只见那挂幅之上赫然用朱笔写着八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璃洛与狗不得入内。
媚无颜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揶揄道:“侯爷就是换了祖宗,今日怕也进不了这绰云宫。”
璃洛听得清晰,面上顿时生出一番狠辣,原本负在身后的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
“既然睿王爷不方便待客,本侯改日再来探望便是。告辞。”言罢,不待满脸惊诧的凤凰和云无暇回过神,璃洛便陡然间飞身而起,顷刻间没了踪影。
一众御林军眼见得凤凰撞了一鼻子灰,一时间犹豫不决,正不知该不该朝着媚无颜一拥而上,忽见云无暇疾步上前,悄声附在凤凰耳侧凝眉便是一番耳语。
凤凰转眸倾听,愤恨的面容之上,霎时随着云无暇的一番耳语,生出斑斑阴狠。
须臾,凤凰怒然拂袖,躬身便上了轿辇。
“起驾,回宫。”
云无暇一声令下,所剩无几的御林军急忙搀扶起重伤倒地的一众军卒,慌里慌张地护着凤凰回宫而去。
待得一行人离去,一直凝眉立在绰云宫门口的云无暇,登时凝眉回首,朝着那依然斜倚在门口的媚无颜投去一道意味深长的眸光。
“媚无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