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绰云宫。
一身湿寒的凤羽，此刻正一脸愤怒地手持长剑，对上眼前那一张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的面庞。
“阆邪轩，你再敢往前一步，信不信我会再杀你一次！”
凤羽恨得咬牙切齿，阆邪轩却依旧默然不语，只是举着一双星眸，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凤羽。
凤羽见他眼眸之中，丝毫没有她预想之中的狂风怒浪，甚或是那一如既往的狂妄不羁，取而代之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不知为何，凤羽的心，在一瞬间有些不安。
这种从未有过的情愫，让她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的却是那一副银甲面具下的双眸。
那时的她，满心充斥着复仇的火焰，却在一次由他陪伴的山巅鸣奏之后，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心情，待得凉凉山风唤醒她心底的怒火，她猛然回头，就在那一刻，她毫无防备地，举眸对上了那银甲面具下的一双晶亮。
为什么？为什么眼下，面前这个最应该让她憎恨的人，也会有着她内心深处最想珍藏的眸光？
凤羽有些恼火自己的反应，旋即咬紧了牙关，猛然将手中长剑再次朝着阆邪轩的心口刺去。
却不料，阆邪轩猛然抬手，一把弹掉了凤羽刺来的长剑。
凤羽踉跄退步，凌睿王却不依不饶地步步紧逼。
“当真如此恨我？”
凤羽咬牙切齿：“是。恨不得杀你千遍万遍。”
凌睿王双眸一紧：“除了要我死，可还有别的路，能让你不恨？”
凤羽愤然扭头：“对你，我的恨，只会与日俱增。”
凌睿王闻声，突然间挑眉，下一刻却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猛然伸向凤羽。
凤羽以为他定是被自己激怒，意欲出手反击，登时毅然决然地闭目仰头。
“杀吧。今日你不杀我，来日我必将你碎尸刮骨，来泄我心头之恨。”
原以为，会是一番彻骨的痛楚，却不料话音刚落，额际发鬓之间，便传来凌睿王温柔的抚触。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让自己活在仇恨里，是多么的身心疲惫。所以，我心疼你。”
凤羽闻声呆愣，尚未回过神，整个人便被阆邪轩紧紧揽在怀里。
凤羽挣扎不得，耳边却再次响起阆邪轩平静之中，微微带着悲伤的话语：“对不起，我错了。”
凤羽的眼泪，在听得他这一句满是诚意的道歉之时，登时像断了线的珠子，任是自己如何控制，终究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对不起，我不该伤害你。哪怕我看似狂妄的不羁，其实只是为了保护你。”
阆邪轩紧紧抱着怀里的湿寒，声音在一瞬间听起来是彻骨的哀怨。
凤羽的身体，随着脑海里不停闪现的往昔种种，再次颤抖了起来。
阆邪轩微微合眸，愈发揽紧了凤羽：“我错了，但请你相信，我所做的一切种种，所有的初衷，只是想让你不那么孤独无助。”
“我错了，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你，一个人倔强地扛起所有生活的沉重，来面对这世间龌龊的阴谋和残忍的杀戮。”
“我错了，我……我其实，只是想……只是想温暖你，可悲的是，我没有想到，自己比你更需要温暖……”
“对不起，请原谅我，因为，我真的爱你。”
凤羽在听得他最后这句言语的瞬间，猛然间垂首，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丝丝腥血入喉，却在瞬间，再次提醒她那日九重楼上的不堪。
阆邪轩的两行热泪，顺着凤羽的肩背，簌簌而下，搂紧凤羽的双臂在一瞬间柔软了下来……
趁他不备，凤羽一把挣脱他的怀抱，倔强地含着眼泪狠狠道：“阆邪轩，一次杀不了你，我便杀你两次，三次，总有一天，我要断了你的命。”
阆邪轩眸中闪过丝丝绝望：“要我死，再容易不过。只是我若死了，你怎么办？留我一命，这世上或许还有人，能与你真心与共，来共同面对那些不堪。”
凤羽扭身愤慨：“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慈悲。我生我死，是我自己的事，与你这畜生何干？”
阆邪轩凄然一笑：“我这头畜生，便是再怎么令你厌恶，终究还能让你看见我的真实面貌。爱妃一世聪明，切莫让这一时的仇恨蒙蔽了双眼。在本王眼里，爱妃真正该恨的，不是我这头貌似畜生的混账，而是那些个披着人皮，戴着面具，畜生不如的东西。”
凤羽闻声，脑海里顷刻间闪现出岛主的那一面银甲，一时间心头一怔，不觉生出斑斑怀疑：“难道，他知道岛主的真实身份？”
阆邪轩见她一时凝眉不语，不由得快步上前，一把握紧她的手，如发誓一般重重言道：“我用这条命，求爱妃赐我在你身侧的方寸立足之地。不是为了保住这具皮囊，只是想将身心放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帮你抚平悲伤，助你欢颜快意。”
凤羽瞬目，冷哼一声：“留着你的花言巧语去骗骗地府里的阎罗，或许尚有几分机会躲得过刀山油锅的折磨。”
言罢，愤然用力，一把甩开阆邪轩的手。
阆邪轩的心，随着手中陡然的空落，顷刻间生出层层落寞。
须臾，他缓缓抬步，再次运力，一把将凤羽的肩头扳正，晶亮的双眸在顷刻间恢复了往昔的张狂：“既如此，那就让本王来猜一猜，为何爱妃费尽心思逃离了这块伤心地，却又在旦夕之间，去而复返？”
凤羽怒然挣扎：“放开我，你这混账。”
她越是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凌睿王越是得意地一番运力：“而且，此番爱妃大张旗鼓地班师回朝，非但将那东楚落魄捧到了天上，还带回来一位身份不明却架子甚大的野汉子，这究竟又是为何？”
凤羽见他出言不逊，顿时瞪大了双眼，厉声质问道：“你说谁是野汉子？”
阆邪轩眉毛一挑：“还能有谁？爱妃与本王心知肚明，自然是脸上扣着一张锅铲子的那个丑八怪。”
凤羽心生怀疑：“你怎么知道他是丑八怪？难不成你见过他？”
阆邪轩闻言，登时朗声大笑：“爱妃这话问得不该。他若不是丑八怪，怎么会弄张锅铲子糊在脸上？”
凤羽愤然扭头：“便是他相貌丑陋又如何？到底也要比你这畜生强上一百倍。”
此言一出，阆邪轩双眸之中顿时燃起熊熊怒火，一时间双掌运力，狠狠地抓住了凤羽肩头：“爱妃怎么知道，那锅铲子比本王强？难不成，你和他已经睡过？”
凤羽见他心生龌龊，登时羞怒交加，猛然抬手，“啪”的一声，狠狠掴在阆邪轩的脸上：“你……你无耻。”
阆邪轩任由脸庞上的五指血痕，赫然在目，缓缓地转过了头，只是按压在凤羽双肩上的手掌却不由自主地愈发用力。凤羽一时间疼得皱眉，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呻吟，两眼愈发生出一番怒然的挑衅，狠狠瞪着那瞬间变了脸色的阆邪轩。
阆邪轩咬牙切齿地将眸光在凤羽的脸上一番游移，不过须臾，又是一声怒然的质问：“原来，你当真爱上了那锅铲子？”
凤羽的心思，被他一语言中，眸光不由得一番闪烁，口中却是另一番倔强的反驳：“我没有。”
“你有。”
阆邪轩怒然而吼，双掌愤然将凤羽娇柔的身躯一番死命摇晃。
“对，我有。”
凤羽被彻底激怒，顷刻间爆发出一声厉喝：“那又怎样？就算我爱上了他，那又怎样？关你什么事。”
阆邪轩似是没有料到凤羽会在顷刻间坦言自己的感情，一时间有些无措的惊愣。
“我就是爱了。就算我知道，此生我已没有了资格去爱一个人，就算他对我若即若离，就算他永远不会告诉我他在想什么，就算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他那张面具之下，究竟是怎样一副容颜，可我就是情不自禁地爱了，我就是爱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凤羽浑身颤抖，声嘶力竭地对着阆邪轩一番高叫，径直将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爱的抑郁，随着声声怒然高声，对着眼前这个令他憎恶到骨子里的男人，毫无保留地喊了出来。
“你……”
过了许久，阆邪轩似是想要说什么，不觉抬手指向凤羽，却不料，心海之上翻江倒海的凤羽，刚被阆邪轩松开了肩膀，便一把拽住阆邪轩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脑海之中，在这一瞬间，交替回现着九重塔楼上的不堪，以及洱云岛上祥睦和美好。凤羽的理智在转瞬之间迷失殆尽，强烈的愤恨和心痛，让她不由自主地合着眼泪恨然咬牙。
“好。”
不知过了多久，阆邪轩猛然发出一声怒喝，旋即愤然抬手，一把将凤羽摔在一旁。
凤羽饮泪含血，愤然瞪着阆邪轩。
阆邪轩虎视眈眈地举步前行，一把揪住了凤羽的衣襟，咬牙切齿地恨恨道：“好，说得好。不愧是本王看上的女人。”
言罢，不由分说地拦抱起凤羽，大步走向了身侧不远处的床榻。
“阆邪轩，你这个畜生，你要干什么？”
凤羽大惊，却不料下一刻，阆邪轩猛然间一把扯下那飘香的纱幔，不由分说地将凤羽绑在了床头的柱子上。
“阆邪轩，你放开我，你……”
凤羽高声叫道，只是话未说完，朱唇已被阆邪轩霸道地含在了嘴中。
凤羽嫌恶地奋力扭头，却不料阆邪轩的舌头已然在刹那间撬开她的皓齿，肆意妄为纠缠上她口中的灵软湿滑。
凤羽周身被绑在柱子上，心中越是愤恨焦急，唇舌却愈发摆脱不了阆邪轩的霸道。
阆邪轩的欲火，在碰触到凤羽一身香软的瞬间，便不可遏制地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待得他衣衫滑落，炙热的身躯狠狠贴上凤羽的身体，凤羽霎时停止了反抗，犹如死人一般，一动不动地任由面前的他宣泄着由内而外的情欲。
只是，她方一停止挣扎，凌睿王便狠狠地昂起头，疾声粗喘着气息，不由分说地将凤羽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头。
凤羽满心的绝望化作一声冷笑，只是身体再没有任何的挣扎，从骨子里向外散发着决绝。
门外长廊处，飞身追来的媚无颜，一脸悲伤地闭目靠在墙壁上，任由耳边回响着凌睿王那急促的粗喘声，两只手在瞬间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屋内陡然传来阆邪轩的一声沉沉：“我说过，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媚无颜听得真切，刹那间睁开了眼，正凝眉思量着该不该闯进屋内，房门却在这一刻砰然而开，紧接着，散发迎风的凌睿王，一脸严肃地大步从屋内走了出来。
“你要干什么？”
凤羽见他周身散发着阵阵杀气，不由得心头一惊，急忙追问道。
阆邪轩闻声止步，须臾又是一声冷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我要把那个让本王的女人伤了心的锅铲子，千刀万剐。”
言罢，头也不回，径直飞身出了绰云宫。
“媚儿，替本王看护好咱们的睿王妃。”
媚无颜闻声，凄然一笑，下一刻却凛然转身，朝着凤羽快步走去。
凤羽一听那阆邪轩要去对付岛主，一时间慌了神，又是一番死命挣扎。
“圣女娘娘，我看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媚无颜一边冷嘲热讽地发出一声揶揄，一边凝眉踱步，绕着凤羽将她周身上下一番打量。
“啧啧，果然是天生丽质，倾城倾国。难怪，睿王爷为了你，放弃了那弱水三千，百媚千娇。”
凤羽正奋力挣扎着身躯，却不料身后耳侧陡然间传来那像极了凌睿王嗓音的一句言语，是以不由得一怔，径直凝眉转首，将身侧的媚无颜一番打量。
“你是谁？”
媚无颜见凤羽举目环眸而观，不由得冷哼一声：“圣女娘娘，想来媚某还没来得及好好介绍介绍自己。”
媚无颜一边说着，一边“唰”的一声，一把打开了手中折扇，下一刻径直迈着方步，缓缓而踱。
凤羽凝眉打量，只见她举手投足之间，像极了凌睿王，一时间愈发不解，正要再次追问，却听得那媚无颜甚是自豪地介绍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当今天下风流倜傥、英明睿智的南川皇贵，凌睿王睿王爷的影子佳人，姓媚名佳，字无颜是也。”
凤羽环眸而望，心中疑惑愈发集聚。
那媚无颜见凤羽愈发凝眉，不由得再次冷笑一声，旋即甚是自豪地说道：“哦，对了，媚某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当今太后娘娘亲自点封的睿王府的大夫人。虽说眼下王爷忙着对付那东楚小儿，还没来得及用八抬大轿娶我过门，但想来不过数日，媚某便和圣女娘娘一般，将会共同侍奉这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睿王爷。想来你我当真是三生有幸。”
凤羽见她看似没心没肺的一番言语，实际上处处透着心机，不由得对眼前这其貌不扬的女子心生警惕，一时间冷哼一声：“姑娘莫要被那畜生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你若嫁他，才是这世上最大的不幸。”
“哦？”
媚无颜冷笑之中带着丝丝不屑，似是早就料到凤羽会说出此番话，是以不慌不忙地应道：“如此说来，圣女娘娘是要怂恿媚某堂而皇之地忤逆太后娘娘，抗旨不遵了。”
此言一出，凤羽彻底看清了她的立场，一时间懒得与她纠缠，只是冷笑一声，悠悠道：“你和那畜生的事，与我何干！你既然知道我乃当今圣上亲封的圣女娘娘，还不速速给我松绑。来日本圣女当堂面圣，或许还可念你尚有几分善念，饶你一命。”
孰料，此言一出，那媚无颜登时发出阵阵不屑的大笑：“圣上？哈哈。圣女娘娘当真会说笑。”
凤羽见她软硬不吃，一时间愈发恼怒：“你好大的胆子。”
“谢圣女娘娘谬赞。”
媚无颜应声抬手，虚伪地朝着凤羽躬身施礼：“不敢欺瞒圣女娘娘。你们口中所谓的圣上君主，还有那高高在上的景太后，在媚无颜眼里，不过是两堆臭狗屎。”
凤羽闻声愈发惊讶，媚无颜却再次声声张狂：“在媚无颜眼中，这世上最大，莫过于我的睿王爷。”
“你善恶不分，助纣为虐，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凤羽叹声摇头，却不料媚无颜却一脸诡异地摇着折扇，意味深长道：“圣女娘娘，这话说给你自己听，怕是最适合不过了。”
言罢，“啪”的一声合上了折扇，径直立在了凤羽身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凤羽，一字一句道：“圣女娘娘，媚某倒是要劝你一句。眼见不一定为实，有时候，让我们备受欺骗的真正原因，不是别人的所作所为，而是你忘了用心去观望、去聆听，你本该在意却被你三番五次伤害的人！”
凤羽听不出她言外之意，不觉凝眉质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媚某受王爷所托，自然是要照顾好圣女娘娘。所以，随便聊几句而已。”
凤羽冷哼一声：“我没兴趣跟你聊。”
“我倒是有兴趣得很。”
媚无颜丝毫不理会凤羽嫌恶的表情，一屁股坐在了凤羽身前的凳子上：“听说，你跟王爷也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来了一场契约婚姻？但不知，圣女娘娘可曾与我家王爷，洞房了没？”
凤羽不愿理她，索性闭了眼，不再出声。
“你不说，也没关系。呵呵，反正用不了几天，我媚无颜便能正大光明地和睿王爷卿卿我我、缠缠绵绵，一想到这里，媚某当真是喜不自胜啊。”
凤羽闭目冷笑，心中又是一番鄙夷。
孰料，忽然间只听得“啪”的一声闷响，凤羽闻声一怔，不觉睁开了眼，却见那媚无颜拍案而起，满脸尽是不悦：“只是没想到，那东楚破鞋，也要跟着嫁过来。我真是不明白，太后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与其如此想要便宜那东楚，还不如直接将那鸾奕涵的亲闺女嫁给睿王爷，好歹，那南宫若还是真心喜欢我家王爷，不像那一脸寡妇相的紫莹，一边脱光了勾引我家王爷，一边还要立牌坊，一本正经地念着那东楚落魄。”
凤羽闻声愈发惊讶，不由得急忙问道：“你说什么？南宫若是谁的女儿？”
烈烈冬风，杀意冉冉。金乌西坠，残阳如血。
楚璃侯府门前，却是一派肃杀。
凌睿王高居马首，饮酒持剑，待得一坛烈酒汩汩入喉，顿时大喝一声：“痛快。”
下一刻，还未等得那楚璃侯府的大门打开，凌睿王已然似醉非醉地一把甩出了手中的长剑。
长剑破空，径直朝着那刚刚走出楚璃侯府门的璃洛直直刺去。
璃洛双眉一皱，尚未出手，便听得身后陡然传来一阵疾声提醒：“小心。”
凌睿王醉眼惺忪，挑眉而望，只见两条紫纱，在那长剑即将刺入璃洛前胸的一刹那，急速地飞绕而来，不过片刻，便将那长剑死死定在璃洛身前。
“我道是谁？原来是本王家里吃里爬外的不肖二夫人。”
凌睿王冷笑一声，身下的马儿随着他左右摇摆的醉态，一番四蹄交错。
紫莹飞身挡在璃洛身前，冷哼一声，旋即飞掌转腕，径直将那悬空而顿的长剑掉转了头，不由分说地朝着凌睿王刺去。
凌睿王也不慌张，只是煞有介事地张开双臂，一边打着一个大大的哈欠，一边顺手将一饮而空的酒坛朝着那飞来的长剑掷了过去。
剑坛相撞，顷刻间发出一声刺耳的铿锵，紧接着碎坛四裂，而那被化去内力的长剑，却在顷刻间兀自凌空翻着跟斗，一番旋转。片刻之后，待得璃洛和紫莹刚一立定在侯府门口，只听得“当”的一声，长剑不偏不倚，死死插在了璃洛头顶上方的那一块牌匾上。
“今日承蒙睿王爷纡尊降贵亲自到得渡口，迎接圣女娘娘和在下，在下心中甚是感激。是以原本想着，待得将岛主一行人妥善安置之后，便亲自登门，以表谢意。既然王爷已然移驾，那就请王爷赏脸，府中一聚。”
璃洛含笑躬身，做了一个恭请入内的手势。
凌睿王看也不看那璃洛一眼，便拉长了声音，朗声对着身后的一众侍卫兵卒，煞有介事地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既然侯爷都发了话，你们还不速速进得这楚侯府，把那厮给本王揪出来。”
“是，王爷。”
众人得令，齐齐颔首，下一刻正要举步闯入璃侯府，璃洛却陡然间发出一声怒斥：“慢着！今日王爷若是来侯府做客，璃洛自然不胜荣幸，但睿王爷若是刻意滋事，那就莫怪璃洛不敬。”
“侯爷说得在理。”
璃洛话音刚落，凌睿王便醉醺醺地高声一语，那一众僵持在府院门口的侍卫兵卒，闻得此声，不觉疑惑地面面相觑。
却不料，凌睿王一语方休，紧接着又是一声煞有介事的张狂：“今夜本王突然造访，实乃替我那圣上贤侄执行公务。楚璃侯素来对我南川一片忠心，想来定是不会介怀本王今夜的唐突吧？”
璃洛凝眸沉吟，自是与那紫莹一番对视。
“阆邪轩，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只要有我紫莹在一天，你就休想伤得璃洛分毫。”
凌睿王刻意发出一声无奈：“早知二夫人今日如此这般，处处向着外人。想来那日伽蓝苑里，便着实不该脱光了与本王翻云覆雨，私订终身。本王虽素来风流，但从来不会强人所难，你若早点告诉本王，你心仪之人，便是我这楚璃侯老弟，本王便是再怎么不堪，也会想尽办法拒绝你那晚的百般勾引。只可惜啊……”
紫莹听得他添油加醋的一番言语，不由得羞怒万分：“阆邪轩，我……我杀了你……”
言罢，怒然飞起伏翼飞鼠，就要朝着阆邪轩问罪而去，却不料璃洛猛然转步，挡在了紫莹面前。
紫莹不得已，只好忍着满腔的羞怒，缓缓压下了伏翼飞鼠。
“敢问究竟何事，竟然惊扰王爷这般亲劳亲为？”
凌睿王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不慌不忙地娓娓道：“楚璃侯远从海外仙山长途跋涉，风尘仆仆回归南川，想来定是有所不知。近日来，天华城内凤府余孽甚是嚣张，搅得我那圣上贤侄是寝食难安。本王身为皇叔，体恤侄儿，是以今日不请自来，特来捉拿那凤党余孽。”
“哦？”璃洛垂首沉吟，“既是如此，但不知那凤党余孽，眼下在何处？”
“嗯，这话问得好。”
阆邪轩早就等着璃洛的这番话：“本王听得传言，说是那凤党余孽，趁着今日迎归圣女和侯爷的热闹，竟然明目张胆地潜入了楚璃侯府，意欲行凶作乱。”
璃洛闻声，眸中生出一番警惕：“王爷的意思，凤党余孽就在我璃洛的楚侯府？”
凌睿王将错就错：“侯爷果然英明，原来早就知道凤党余孽潜藏在自家府院。”
言罢，不待璃洛回话，怒然对着众人喝令道：“还愣着干什么。既然侯爷已然亲口承认，这楚侯府已然被人鸠占鹊巢，你们还不快快冲进去，给本王活剐了那等余孽，也好就此保得我楚璃侯老弟的性命清誉。”
“是。”众人闻声，不由分说地齐步上前，正要合力闯入，紫莹却愤然甩出两条紫纱，径直挡在众人面前。
璃洛不慌不忙举步上前，对着高居马首的凌睿王搭手含笑道：“王爷说笑，有劳睿王爷费心。但这侯府，既是圣上赐予璃洛的宅院，是以这宅院内的一切事务，无论大小，于理于情，合该由我这个做主人的自行处理。更何况，本侯府自从更名换姓以来，洛便一直派人严加防守。且莫说，眼下府内有贵客登临，便是璃洛出门在外的时日，我那等亲信侍卫，也从未有过半分懈怠。是以，莫说是大逆不道的凤党余孽，便是任何一个心怀叵测的陌生人，本侯也从未放入进得片刻。”
凌睿王闻声，不屑地冷哼一声：“贵客？但不知，如今被你奉作上宾的贵客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你如何得知此人不是那凤党余孽乔装改扮而来？璃侯老弟，你更旗易族，不过数月，想来定是不知，这南川凤氏一族，是何等狡猾嚣张。本王劝你还是乖乖地打开大门，让本王把那凤党余孽一网打尽，才是正道。”
“既然王爷如此信誓旦旦凤党余孽就在楚侯府，那本侯也无话可说。”
言罢，亲自动手，一把推开了大门：“睿王爷，请。”
凌睿王闻声，不觉冷然一笑，下一刻，却猛然飞脚，径直踢在了身下马匹的马腹上。
马儿吃痛，顿时扬蹄嘶鸣，下一刻，那凌睿王抓紧缰绳，便陡然间飞身一跃，径直从璃洛的头顶上，跨门而越，凌空进到了那楚侯府。
一众兵卒顷刻间入府四窜，璃洛暗眸之中生出丝丝愤恨。
“太子……”
紫莹一脸惊慌正要说什么，璃洛却陡然抬手，打断了她的话：“为今之计，只好赌上一赌。”
“可若是万一……”
“没有万一。”
璃洛冷然转身：“必要之时，你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