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闻声一怔:“云无暇?她怎么来了?”
顾不得多想,黑衣女子身体一歪,径直退进了身侧柴房。待得主仆两人委身而藏,原本挣扎在柴房之中的邚青柳,顿时停止了挣扎,只是瞪着一双满是警惕的双眸将两人一番打量。
黑衣女子自门缝里瞧见那云无暇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而去,一时间松了一口气。
身侧的侍女也跟着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吓死我了,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云无暇啊。”
黑衣女子凝眉点头:“难道说,凰贵妃也在这里?”两人背对着身后的邚青柳,正兀自一番揣测,邚青柳早已挣扎着站起身,奋力蹦跳着站在了两人身后。
“会不会看错了?难道是邚大人府上,有一位和那云无暇长相相似的人。”
黑衣女子正摇头一番思量,却不料肩头陡然间探出了邚青柳的脑袋,是以顷刻间吓了一跳,径直朝着身后退去。那侍女也被吓得一声尖叫,踉跄地跌倒在地。
黑衣女子定了定神,张口朝着邚青柳道:“姑娘,你别害怕,我们是好人,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的。”邚青柳瞪着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来回将黑衣女子和她的侍女一番打量,旋即冷哼一声,高傲地蹦着双腿,立在了柴房正中。
“你……你是谁?怎么会在邚大人府上?又怎么会被绑在这里?”
黑衣女子的侍女慌里慌张地爬起来,对着邚青柳就是一番审问。
邚青柳闻声,猛然扭头,瞪着一双杏目,发出无声的恐吓。
侍女眼见她周身透着一股蛮横,不由得吓了一跳,旋即摸着门边,悄然挪到了黑衣女子身后。
黑衣女子见她双眸之中满满尽是鄙夷和不友善的目光,急忙抬步上前,悄声道:“我们真的不是坏人。此番前来邚府,只是为了见见邚大人。敢问姑娘,你可知道邚大人身在何处?这邚府又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看上去这般怪异?”
邚青柳立在原地,眉毛一挑,朝着那黑衣女子投去一个“关你屁事”的不屑目光,旋即高傲地扬起了头,不再理会两人。
那侍女见她这般不友善,不由得轻轻碰了碰那黑衣女子,轻声道:“娘娘,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这人怎么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正常呢?”
此言虽轻,却被那邚青柳听得一清二楚,是以再次瞪大了双眼,青筋暴怒地朝着那黑衣女子和那侍女发出声声沉闷的反抗。
黑衣女子一见此状,心里也不觉生出几分警惕。
“这位姑娘,我们无意冒犯,只是情非得已才会到得此处,你若不想我们在此久留,我们这就离开。”
言罢,拽着那侍女就要朝门口走去。
邚青柳一见此状,登时急了眼,急忙蹦步挡在了门口,死死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你……”
黑衣女子有些恼怒地抬头,但见邚青柳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两眼一瞪,发出一声沉闷的命令:“解开。”
黑衣女子微微一怔,须臾便领悟了她的意思。正要伸手去解邚青楼身上的绳索,孰料邚青柳却猛然间狠狠扭身,将黑衣女子的手甩了下去。黑衣女子有些气恼地抬头,但见那邚青柳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狠狠看着她身后的侍女。黑衣女子会意,不由得发出一声无奈。
“连馨,就劳你动手,给这位姑娘松绑吧。”
“是,娘娘。”连馨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奋力解开了邚青柳身上的绳索,孰料那邚青柳双手刚一得闲,便猛然间抬手,啪的一声狠狠打在了连馨脸上。
“没有教养的小蹄子。”邚青柳一把拽下口中的棉布塞,狠狠朝着连馨脸上砸去。
“你……你太过分了……”黑衣女子气结,慌忙上前,正要将连馨扶起。孰料,自己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只觉头顶的斗篷一紧,紧接着身子被人狠狠推了一把。下一刻,原本罩在自己头上的黑衣斗篷,便被那邚青柳一把给拽了去。
“娘娘……”连馨站起身,急忙扶住几欲摔倒的女子,愤声朝着邚青柳道,“放肆!你可知道这是谁?竟敢如此大胆。”
邚青柳看也不看,将手中的斗篷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哼,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那个凭借别人的狐媚脸面迷惑皇上的小骚货,南宫若?”
“你……”连馨气青了脸,“你知道这位是祥妃娘娘还这般无礼,简直是太过分了!”
邚青柳闻声,快步上前,旋即啪的一声又是一掌,狠狠掴在连馨脸上。
“你算哪根葱,敢这么跟我说话!”
南宫若见状,急忙上前一把将连馨护在身后,冷冷道:“你究竟是谁?竟敢如此狂妄。”
邚青柳闻声,甚是狂傲地仰起头,不屑地说道:“看来今天,我们邚府还真是热闹啊,先是来了一个狐假虎威的狗屁贵妃,接着又摸进一个愚蠢透顶的荒唐祥妃。”
南宫若凝眉沉吟:“你是邚府的人?”
邚青柳高仰着头:“不错,我就是无所不知的钦天司邚卜言之女,邚青柳。”
南宫若闻声不觉一喜,急忙上前问道:“你当真是邚大人的千金?那……那你可知道邚大人现在何处?”
邚青柳一听南宫若问及邚卜言,登时不悦,旋即烦躁地摆手道:“他死了。”
南宫若心头一怔,不觉踉跄退步:“不会,不会的,他怎么会死呢?他怎么可以死呢?他不可以死。”
南宫若猛然摇头,发出声声绝望的呐喊。
邚青柳见南宫若情绪激动,不由得心中好奇,径直问道:“喂,南宫若,你找我爹干什么?”
南宫若跌坐在地,眼泪却在顷刻间簌簌而下。
“我只是想,想向他寻人。”
“找人?找什么人?”
邚青柳不解地问道,南宫若却兀自沉默地垂泪而坐,再说不出任何言语。
“南宫若,我问你话呢。”
邚青柳眼见南宫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的好奇愈发浓重,旋即背手上前,抬起一脚踢在了南宫若的身上。
“你……”
连馨气不过正要推开那邚青柳,却不料邚青柳率先出手,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径直将连馨推倒在一侧,旋即柳眉倒竖,狠狠骂道:“主子说话,奴才插什么嘴?”
南宫若似是完全沉浸在绝望之中,微微摇头:“看来,我还是来晚了。”
邚青柳正要说什么,忽听院子中陡然间传来一阵低沉的对话声。
“劳烦关太医。”
“云令人客气。能为贵妃娘娘效力,是小人的荣幸。”
“好,关太医是个聪明人。娘娘的意思……”
“请贵妃娘娘放心。小人就当今夜从未来过这邚府。”
“如此甚好。这是贵妃娘娘特意赏赐给关太医的,关太医若是不嫌弃,那就收下吧。”
“哪里哪里,贵妃娘娘钦赐,小人受宠若惊。劳烦云令人替我谢过贵妃娘娘,小人日后必当肝脑涂地,效忠贵妃娘娘。”
片刻之后,言语声歇,紧接着传来一阵轻微的关门之声。
南宫若似是在顷刻间明白了什么,旋即陡然间起身,看着邚青柳道:“你说谎,邚卜言没有死,对不对?关太医就是凰贵妃为邚大人请来看病的,对不对?”
邚青柳不屑地瞪她一眼:“对,我就是骗你的,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
南宫若顾不上与她纠缠,正要推门去寻找那邚卜言,连馨却陡然间起身,一把挡住了她的去路。
“娘娘,不可。方才你听得清楚,如今凰贵妃就在邚府,如果现在出去,恐怕会和她撞个正着。”
“那又如何?难道只有她凤凰来得邚府,我南宫若便来不得?”
言罢,一把推开连馨,就要开门出去,连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万万使不得啊。圣上曾明令禁止娘娘您出宫,那凰贵妃也早就明里暗里想将娘娘除之后快。只是她投鼠忌器,娘娘您有圣上宠着,她才不敢轻举妄动,可如今,这里是邚府,不是慕芊宫啊,娘娘。”
南宫若满眸失望:“那,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邚青柳竖着一双耳朵听得清楚明白,一时间眼珠子骨碌一转,旋即一步跳到南宫若身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悄声问道:“南宫若,你方才说你,暗夜来访我爹爹,是为了寻人?”
南宫若垂眸颔首,眼泪簌簌而下。
邚青柳一见南宫若点头,眸中顿时生出一番欣喜。
“那,你可是想让我爹爹为你所寻之人,一卜生死?”
南宫若闻声,顿时缓缓睁开了双眼,有些惊讶地扭头看着邚青柳。
“你怎么知道?”
邚青柳迅转双眸,愈发得意道:“谁不知道我家有一本无所不能谶言神书,莫说是问生死,便是问天下社稷,想来我爹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此言一出,南宫若顿时再次燃起希望,急忙一把抓住邚青柳的手,兴奋地问道:“当真?邚大人当真可以预言生死?”
邚青柳见南宫若一脸期冀,一时间更加得意扬扬。
“莫说是我爹爹,就算是我邚青柳,也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南宫若听得此言,一时间欣喜若狂:“邚姑娘也能占卜生死?那就劳烦邚姑娘替我卜一下……”
话未说完,连馨陡然间一把拉住南宫若:“娘娘,人心隔肚皮,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南宫若微微凝眉,正要说什么,忽听身侧的邚青柳甚是不屑地冷声揶揄道:“切,有什么好隐瞒的。你们就是不说,我也知道南宫若你要找的是谁。”
南宫若心中一番犹豫,正在思量着是否能将心底的秘密交给眼前这一位莽撞的邚青柳,却不料那邚青柳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踱步而言:“南宫若,你要找的,不就是那在函谷斗乱之中,遍寻无踪、生死未卜的南川皇胄,人称护花公子的风流皇叔,凌睿王阆邪轩。”
“你……”
南宫若不可思议地看着邚青柳,邚青柳见南宫若甚是激动地望着自己,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信口胡诌,歪打正着中了靶心,一时间更加张狂起来。
“南宫若,你真想知道,这凌睿王是生是死,现在何处?”
南宫若猛跨一步,径直贴近邚青柳:“他果真还活在这世上?”
邚青柳双眸迅转,又是一番胡编乱造:“当然活着,不仅活着,还活得活蹦乱跳,好得不得了。”
“那,他在哪儿?”
南宫若双眸之中异彩纷呈,邚青柳却陡然间踌躇不语。
“他在哪儿,你倒是说啊!”
“你真想知道?”
邚青柳故意卖了个关子。
“当然。”
“那好,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你说,什么条件,只要能见到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邚卜言昏昏沉沉地醒来,虽是止住了血,但虚弱得很。可即便是周身无力,他却依旧强撑着身子,发出一声虚弱却急切的呼唤:“青儿,青儿……”
凤凰听得那床榻之上的邚卜言张口出声,不觉一笑,旋即轻轻呷了一口热茶,漫不经心道:“邚大人如今大难不死,想来这邚府,不久的将来定是要喜事临门了。”
一语方歇,邚卜言顿时彻底醒过了神。
“贵妃娘娘恕罪。”
邚卜言正要起身,凤凰却猛然间提高了声调,半是揶揄半是不屑地说道:“邚大人还是躺着回话吧。想来本宫不过是南川后宫之中的一个小小贵妃,哪里承受得起您这位未来国丈大人的躬亲施礼?”
邚卜言闻得此言,哪里还躺得住,一个翻身滚落在地,气若游丝地垂泪道:“贵妃娘娘折煞罪臣。犬女不遵礼数,口出狂言,娘娘切莫信得她那一番胡言乱语。”
“哦?胡言乱语?”凤凰又是一声不屑,“但不知,究竟是邚家千金在自家府内口出狂言,还是邚大人您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戏耍了当今圣上和太后娘娘?”
邚卜言听得此言,顿时吓得汗毛直立:“娘娘何出此言?罪臣……罪臣万万不敢!”
“哦,那就怪了。”
凤凰言罢,从袖中缓缓拿出一册书卷,一边佯装无意地四下翻看,一边煞有介事道:“邚大人,忘了告诉你了,适才你失血昏迷之际,本宫一时好奇,上了邚大人的占星楼。无意之中,发现了邚大人藏在书案机关之中的一本占星簿。本宫虽才疏学浅,但还是随手翻了翻邚大人这视若珍宝般藏匿的簿子,却不料,不看不知道,这一看下去,还当真是让本宫大开了眼界呢。”
邚卜言一听那“占星簿”几字,不由瞠目结舌。
“那……那只是罪臣随手乱写的一些笔记,实在……实在不敢污了……浊了娘娘的眼……”
孰料他的话未说完,云无暇便悄然翻开了一页,朗声念道:“惊雷唤春,占星得谶:元薨四载,靥碎中秋,卜辞有云:震破琼山,南川罹难……”
“芒种在夏,占星得谶:元薨四载,红枫染血,卜辞有云:天龙汲水,函谷斗乱……”
云无暇顿了一顿,抬眸扫了一眼周身冷汗的邚卜言,旋即往前翻了一页,平声静气道:“邚大人,此页不知为何被人生生撕裂,但奴婢细细看那拓印在下页的笔迹,似是终究能看出些端倪。”
凤凰扫了一眼垂首惊颤的邚卜言,旋即扬眉威声,朝着云无暇吩咐道:“念。”
云无暇合了书卷,朗朗道:“君臣反目,喋血朝堂。”
此言一出,邚卜言顿时悲声求饶:“娘娘饶命!”
凤凰猛然蹲在他的身侧:“邚大人,你好生厉害。但凡被邚大人记录在册的,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竟能一一应验,看来邚大人当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啊。”
邚卜言悲声痛哭:“贵妃娘娘有所不知,罪臣确曾对占星之术略懂皮毛,但每每对占星所得谶辞,连罪臣自己也不敢相信,是以当初只是秉着好奇之心,才将这卜辞记录在册,不承想罪臣朱笔之下的一片云墨,竟逐次应验……”
话未说完,凤凰便冷笑一声,接续起他的话:“本宫只是好奇,邚大人既然能占卜吉凶,预言福祸,却为何会在丝毫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惊言朝堂,自毁前程?”
邚卜言闻声,惨白的面容上不觉浮现片片犹豫。
凤凰见他不语,冷笑一声,甩袖而起:“莫非邚大人借着那一包石策,卜出了别的什么惊天动地的谶言?比如,邚大人的千金,不日即将飞上枝头,统领后宫?”
邚卜言猛然抬头,满是惊恐地一番摆手:“绝无此事,绝无此事。贵妃娘娘明察!”
云无暇不动声色地上前,沉声劝道:“奴婢素来敬佩邚大人的一身学识,怎么到了眼下这重要关头,邚大人却犯了糊涂?奴婢斗胆奉劝一句,您该庆幸今日到邚府的不是皇上和太后娘娘,如若不然,恐怕现在邚大人早就在黄泉之下和那阎罗王斗才竞艺了。”
邚卜言惊慌地望了一眼云无暇,旋即再次扭身朝着凤凰叩首道:“罪臣谢贵妃娘娘抬爱。但罪臣当真未曾卜得丝毫娘娘口中所谓的惊天动地之事。罪臣素来懦弱,是以一见昔日之中无意间占卜所得之事,皆不幸应验于世,是以一时间心中惶恐不安。想来罪臣秉承圣恩,才得以从一名小小的县令,一步登天,荣膺钦天司一职。是以函谷斗乱一出,罪臣便再也不敢私修禁术,并将自己所犯的罪行,一五一十地向皇上坦白。”
凤凰略一沉吟,旋即转身踱步,稳稳坐在了邚卜言身前的椅子上:“邚大人,想不到你如此忠心于我南川,看来当真是本宫误会你了?”
“岂敢。是罪臣破法违规在先,理该受审。”
“好,既如此,本宫就将这占星簿完璧归赵,但是邚大人合该明白,这世上素来没有不透风的墙,纸里又怎么包得住火,邚大人,本宫的意思你可明白?”
邚卜言先是一怔,旋即惴惴不安地稍稍直起了身,甚是卑微地谢道:“请贵妃娘娘放心,罪臣定会将这册子妥善处理。绝对不会再给贵妃娘娘添一丝一毫的麻烦。”
凤凰闻言,面上顿时挤出一抹微笑,只见她将身体微微前倾,不怒而威地说道:“既如此,那邚大人可就是本宫的朋友了。既是朋友,本宫眼下有几件小事相求,想来邚大人定然不会拒绝吧?”
邚卜言警惕地竖起双耳,口中却只能唯唯诺诺:“能为贵妃娘娘效力,是罪臣的荣幸。”
“好,既如此,那就有劳邚大人,今时今日,再上占星楼,为本宫卜上三卦,如何?”
邚卜言微微凝眉:“罪臣领旨。”
不过须臾,三人依次上了占星楼。
凤凰迎风而立,张口便是一声不容抗拒的威严:“这第一卜,本宫要问生死。”
邚卜言强撑着身子,颤颤巍巍坐在了书案前。
待得立足在凤凰身侧的云无暇举目相望,邚卜言已然从书案机关之中拿出了九枚铜钱,次第摆在了面前。
“敢问贵妃娘娘,是替谁来问生死?”
凤凰冷冷一笑,从唇齿之间吐出一句话:“凤麟之女,凤羽。”
邚卜言手一哆嗦,一枚铜钱不由得脱手而坠,沿着桌案仓促滚动,一如那打了败仗的兵卒一般,在敌人的穷追猛打之下,落荒而逃。
云无暇眼见得那铜钱自案沿之际,悠悠滑落,顿时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接过,却不料一阵夜风吹来,那铜钱在空中一番飘忽,径直擦着云无暇的手掌边缘,坠下了占星楼。
“怎么,邚大人,此人,本宫卜得,还是卜不得?”
邚卜言冷汗涔涔:“卜得,自然卜得。”
“那就好。邚大人,请吧。”
邚卜言垂眸扫了一眼桌案上的八枚铜钱,略一沉吟,旋即拱手回禀道:“启禀娘娘,占星之术,素有门道。方才罪臣尚未开占,便不慎丢落一枚铜钱,若是按照占星术的规矩,只能择日再占。”
此言一出,凤凰登时投来一道狠辣的目光。
邚卜言见状,急忙跪地叩首,慌张道:“但娘娘若是执意坚持继续行占问卜,怕是会预测不准,还请娘娘定夺。”
云无暇微微一笑,举步上前:“邚大人,依奴婢看,若是邚大人诚心诚意想为娘娘占卜,莫说是八枚铜钱,就是用三枚,或许也能卜个精准。但若是邚大人只是一味敷衍我家娘娘,恐怕就算是择了良辰吉日,齐了九枚铜钱,怕是也占卜不出娘娘想要知道的答案吧。”
邚卜言闻声,急忙摇头:“罪臣不敢敷衍娘娘。”
“那你还等什么?”
凤凰冷哼一声,拂袖而立。
邚卜言慌忙起身,将桌案上的铜钱一番摆弄。
“怎样?她是生是死?”
凤凰的双眸之中满是急切,邚卜言擦了一把汗,躬身禀复道:“回娘娘的话,从卜辞上看,此人……此人……此人眼下命悬一线,奄奄一息,似是……似是不久即会亡命于世。”
此言一出,凤凰陡然间踉跄退步:“她果然还活着。”
邚卜言疑惑不解地看向云无暇,云无暇眉宇间浮出一抹杀气。
“看来,当真是我们掉以轻心了,竟然让她在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了这么多天。”
凤凰主仆的一番言辞,让邚卜言彻底疑惑,正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忽然间只见凤凰一个箭步蹿到自己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狠狠问道:“她在哪儿?那个贱货在哪儿?”
邚卜言被凤凰突如其来的发狂吓得有些六神无主、张口结舌:“容……容罪臣再行……再行推演。”
凤凰一把将他的手压在桌案上,狠狠命令道:“快。”
邚卜言又是一番惊慌地摆弄,待见得八枚铜钱在桌案之上摆成了一副奇怪的形状,不觉皱了眉头,兀自发出一声“奇怪”的感叹。
“她在哪儿?快说。”
邚卜言慌张道:“她……她在……水云之间,黄泉之上。”
“水云之间,黄泉之上?是什么地方?那是什么地方?你说,那是什么地方?”
“娘娘息怒,罪臣……罪臣也不知道,只是从这卜之上……”
凤凰不待邚卜言说完,猛然间扬起袖子,径直将那桌案上的八枚铜钱甩了下去。
邚卜言被凤凰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惊眸而退,踉跄倒地,八枚铜钱也随着他的跌落,悄然停止了旋转,静静地散落在身侧各处。
“娘娘息怒。”
云无暇举步上前,在凤凰耳侧又是一番耳语。须臾,凤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了心中的愤恨,旋即朝着跌坐在地的邚卜言发狠命令道:“就用本宫撒成的卦象,我要你为我卜最后一卦。”
“罪臣洗耳恭听。”
凤凰一字一句道:“凤氏族谱,在哪里?”
邚卜言惊慌地环视四下,须臾,再次匍匐垂首,如实禀告道:“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