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坐在地上的紫莹,一见那海老大被黑衣人纠缠,顿时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旋即一把甩出飞袖紫纱,结果了身侧的几个兵卒。正要运气起身,眼角的余光却无意中发现,那缠挂在两根黑曜石柱上的烈焰五行琴,陡然间生出几分异样。
“糟了。”眼见得那烈焰的火势愈发微弱了下去,紫莹刹那间心急如焚,待见得凌睿王正凝眉审视着那黑衣人,旋即心一横,强忍着剧痛,运足了真力,径直朝着凌睿王的后心袭去。
凤羽正挣扎着想要摆脱凌睿王的护佑,却不料一抬头便看见紫莹满脸阴狠地飞掌而来,一时间惊声疾呼:“小心。”
凌睿王略一皱眉,双耳灵动,下一刻径直揽着凤羽飞旋而退,却不料紫莹似是早就想到他会有此举动,就在凌睿王移形换步躲避紫莹的飞来掌之时,她已暗中驱遣那两只悬垂在袖纱之上的伏翼飞鼠,在瞬间飞扑前行,诡异地附在了凤羽肩膀上。
凌睿王凝眉运力,恨然出掌,一把将紫莹震退。
紫莹踉跄而退,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却依然执着地攀附住身侧的黑曜石柱,狠笑一声,对着凤羽说道:“睿王妃当真是护夫心切啊。只可惜,你的命终究还是在我紫莹手里。”
凌睿王怒眸扫了一眼凤羽肩上颈间的伏翼飞鼠,正要出手将那畜生赶走,忽听紫莹再次狠声要挟道:“阆邪轩,你若想要亲手杀了你的睿王妃,那就尽管动手试试。”
凌睿王的手僵在半空,须臾狠狠收掌,怒然对着紫莹道:“不想死的话,立刻收了你这两只畜生。”
紫莹有恃无恐地冷冷一笑,丝毫不理会凌睿王的威胁,而是转眸朝着凤羽悠悠道:“圣女娘娘,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是以原本不想伤你性命,可是你如果还是固执己见,不肯破了这斩龙台的阵术,那本昭仪就只好对不住了。至于我那两只飞鼠,此生若能有幸品一品南川圣女的血是什么滋味,便是死在这斩龙台,终究也是不枉此生了。”
凌睿王闻声愈发恼怒,正要说什么,凤羽却陡然拉住他的胳膊,兀自抬足向前走了几步,看着紫莹问道:“你若真的只是想救璃洛,便不该纠结这斩龙台的阵术。如今我等在斩龙台激战,却丝毫不见璃洛的身影,是以现下他是生是死,安危与否,全然无知。我若是你,早就想尽一切办法,离开这斩龙台,去寻他踪迹,护他周全。”
紫莹眸光之中闪过一丝纠结,只是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凌睿王便冷哼一声,幽幽道:“爱妃用不着替这帮东楚贼子担心。璃洛这畜生,或许根本就用不着救。”
凤羽闻声凝眉,略一思索,心中不觉大惊:“难道,璃洛也是冲着兵书而来?眼下不见他的踪迹,莫非他早已趁乱寻那兵书去了?”
想到此,心中不觉焦急,是以想也不想便一把抓住凌睿王的手,急切地说道:“快,去找璃洛。”
凌睿王闻得此言,一时间心绪纠结,双眸之中刹那间交替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
“爱妃是担心那璃洛死不了?”
凤羽一门心思担心兵书会被璃洛抢先得手,不由得气愤:“错,我是怕他死在你前头。”
身后不远处,黑衣人依然在以寡敌众,力战一众精兵。海老大眼见得那黑衣人愈战愈勇,处处得势,一时间怒然瞪目,高声骂道:“哪里来的龟儿子,竟敢坏老子的好事。既然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那就怪不得老子发狠。南川王侯,东楚贵胄,还有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龟儿子,老子今天把你们一锅端了。”
言罢,大手一挥,命令身后不断跑来的援兵:“把老子的火龙炮,给老子端上来。”
众人闻声得令,急急退去。
“传老子的命令,再调五千军卒,给老子把这斩龙台团团围住。老子今天要好好收拾收拾你们这帮狗娘养的。”
凌睿王听闻此言,不觉凝眉,冷笑一声试探道:“海老大,几日不见,你倒是肥了不少。当年在海上,你要是有这般阵势,我阆邪轩怕是丝毫便宜也占你不得。”
海老大心底澄明,冷笑一声回道:“阆邪轩,你死到临头,到底还是想明白了。今天就算我海老大不杀你,你阆邪轩怕是也见不到明日的日头了。”
凤羽只听得不远处,火龙大炮的车轮滚滚,渐行渐近,不由得再次心惊:“不行。如今护关阵术未解,如果他强行炮轰斩龙台,依父将所言,稍有不慎便会引起阵术机关。到时候,整个函谷关怕是都要毁在这海老大的手里。函谷如若不存,南川岂不危矣。”
正权衡思量着该如何是好,只听身侧的凌睿王又是一声意味深长的感叹:“海老大,我阆某人当真是佩服得紧,瞧瞧你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盗了我皇侄的御林军,来这函谷关狐假虎威来了呢。”
“御林军?”听闻此言,凤羽脑海里突兀蹦出方才树林里那看起来熟悉,却又一直道不出姓名的身影,“欧阳宇?没错,是他!如此说来,御林军真的就在函谷关?难道阆渊早就看出了璃洛的阳奉阴违,是以暗中派了京都侍郎来保护凌睿王?”
心中的惊疑方起,突然间只觉眼前一晃,紧接着,原本与那精兵战在一起的黑衣人陡然间横空飞身,径直朝着紫莹飞去。
凤羽心中一怔,原以为那黑衣人会对紫莹下手,却不料那黑衣人飞若云鹤一般,径直飞足点过紫莹的肩头,朝着那火焰即将熄灭的烈焰琴飞去。
“不要!”紫莹又是一声大喝,急忙撤回了附在凤羽颈间的伏翼飞鼠,加速朝着那黑衣人袭去。
黑衣人劈掌破空,直直砍向那琴弦,似是想要一掌断裂那五根琴弦,却在刚要触及琴弦的一刹那,被两只怪叫着飞来的伏翼飞鼠,展翅抵挡。
紫莹飞转袖纱,狠狠逼退那黑衣人,疾言厉色道:“看来你既不是忠于南川的走狗,也不是我东楚的人。但不管你是西戎蛮子,还是北辽鞑子,本昭仪都不许你坏了我的好事。”
话音刚落,两人便激战在了一起。
海老大仗着身后数以千计的援兵,有恃无恐地再次命令一帮人朝着凌睿王发起了进攻。
耳听得身后不远处,炮车辘辘之声越来越清晰,再看看身侧这势如水火的争战,脑海里同时充斥着的还有族谱兵书下落的种种猜测,凤羽一时间心乱如麻。
待得闭目凝眉,兀自沉吟了片刻,凤羽猛然间睁开双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旋即抬足,朝着那烈焰将熄的烈焰琴走去。
夜风凛冽,杀声震天,浓郁的血腥和着人人心中那繁杂的欲望,破云入空,围绕着斩龙台。
突然,声声清冽的琴声,自夜风之中,悠悠飘散。
琴声悠扬,似是在顷刻间驱散了那骇人的血腥和压抑。不过须臾,夜风戛然静止,连斩龙台上空的乌云,也在顷刻间停止了变幻。
突如其来的沉静,使得众人在顷刻间停止了喧嚣。
一曲终了,那死一般的寂静却愈发浓重。
突然间,缕缕强光自斩龙台上空的乌云之中一泻而下,耀亮了整个斩龙台。
紧接着,平静了几十年的斩龙台下的江流,刹那间激流澎湃。
紫莹浴光仰首,顿时仰天大笑。
那黑衣人眼见明光耀目,江流澎湃,不觉凝眉,若有所思地朝凤羽看了一眼,却不巧正好碰上凤羽那满是疑惑的目光。旋即,猛然间飞身而起,高高立在了斩龙台的石柱上。凤羽原以为他会跳崖逃生,却不想那黑衣人默然站立了片刻,旋即一转身,朝着函谷关中飞去。
周身染血的紫莹满脸兴奋,只见她咬牙运尽周身最后一丝气力,自背后飞出条条紫纱。
一时间,斩龙台上紫纱飘摇,待紫纱垂落江流,便在一瞬间绷直了身躯。紫莹双掌擎天,又是一番虚画,片刻之后,一条紫纱宛若游龙一般穿梭在那竖条垂挂的紫纱间,不过须臾,斩龙台下的弯月断崖下,便附上了一张紫纱网。
紫莹收掌回力,将烈焰琴上最后一撮火焰,凭空移形,硬生生地砸在了那紫纱网上。星星之火,瞬间成燎原之势,不过须臾,紫纱燃尽,一张千金重的铁索网,顷刻间一声声敲响在原本光滑无奇的断崖侧壁上。
凤羽正要上前叮嘱紫莹什么,忽然间天光顿隐,狂风大作,断崖江流之上的怒浪陡然间一浪高过一浪,朝着那铁索网拍去。
凌睿王仰头看天,眼见得夜空乌云飞卷速幻,生出斑斑诡异,不由得凝眉惊声:“不好。”
言罢,运气飞身,径直朝着凤羽而去。凤羽还来不及回过神,只觉一阵狂风陡然间自身后朝着自己狂掀而来,而周身的气流似乎也在刹那间飞转成旋涡,似是想要生生将她这个破阵的罪魁祸首一口吞噬。
烈焰五弦琴应声而断,凤羽身不由己地随风而起,却在下一刻被凌睿王一把拽住,死死拉在了怀里。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凌睿王眸含笑意,一手紧紧抱着凤羽,一边御风而行,径直朝着方才那黑衣人的方向而去。
“爱妃走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惊天动地。如今你破了斩龙台的阵术,想必那囚困经年的伏龙,势必一朝得势,咆哮九天。”
凤羽任由他在自己耳边一番狎戏,眸光却不由自主地朝身后的斩龙台望去。但见狂风怒吼之中,海老大等一番军卒早已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而紫莹却已然运力定在疾风之中,不过须臾,便有源源不断的东楚军卒,在激流怒涛的声声狂傲中,倔强地攀上了那斩龙台……
眼见得东楚军卒一应而上,与那海老大战作一团,凤羽心中担忧东楚的阴谋,不觉凝了眉,朝着身侧的凌睿王高声问道:“你和阆渊究竟藏了多少兵卒在函谷关?”
凌睿王垂眸深情地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凤羽,旋即却又开始了他的玩世不恭:“爱妃当真在意这南川的江山?”
凤羽怒然:“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儿。”
凌睿王闻言,又是一声狂笑,旋即迎风仰首,再次将凤羽紧紧贴在身侧:“你放心,总有一天,本王会用江山为聘,换你的笑颜心安。”
适才一番激战,凤羽并未察觉凌睿王有丝毫异常。如今两人自那风中飞转而下,凤羽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凌睿王满是血腥味的左手,一时间顿觉惊讶。
凌睿王会意,却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举起那只血淋淋的左手,戏言道:“爱妃当真没有骗本王,那海上花毒真是厉害得紧。”
凤羽有些顿悟,怪不得向来“洪福齐天”的他,会在赶赴范阳的途中被海老大这个手下败将生擒。想那海老大背后虽有神秘而强大的后盾,但究其根源,凌睿王受劫函谷,应该还是他自身毒发所致。
凤羽正凝眉望着他那一掌血腥,忽听身后传来一阵箫声。
凤羽惊声回眸,只见一身黑衣的璃洛缓缓从身侧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凌睿王一见那璃洛,钢眉登时一挑:“东楚落魄,你怎么还没死?”
璃洛微微一笑,似是丝毫没有听到凌睿王的挑衅,只是满怀愧疚地朝着凤羽说道:“蕊儿,让你受惊了。”
凤羽见他躬身施礼,原本酿在腹中的一番苛责,不由得卡在喉头。须臾,只得一声轻叹:“璃洛太子,紫莹昭仪已经带兵前来救你,不过现下她被困在了斩龙台,或许你应该去看看她。”
璃洛凝眉摇头:“如今我早已不是什么东楚太子,而是南川的楚璃侯,他们东楚的事,我无心挂怀。洛承蒙圣上垂怜,委以重任,来拯救睿王爷,只是不承想,这海老大太过歹毒阴狠,不过区区几日,便将睿王爷折磨成这番模样,洛有负皇恩,待得出关,自当面圣请罪。”
凌睿王耐着性子听他一番虚与委蛇,旋即冷笑一声,威声道:“既然罪孽深重,还有什么脸面出关面圣,莫不如就让本王亲手杀了你这个假仁假义的丧家犬。”
言罢,猛然间飞掌,径直朝着璃洛的头顶拍去。
璃洛不慌不忙运气提足,飞身而退。
“睿王爷教训得是,但洛便是该死,也合该由我南川君主定罪行刑,实在不敢劳驾睿王爷。”
说话之际,又有一阵狂风怒然袭来,犹如凌睿王心中的愤恨恼怒。
“璃洛,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认为本王还会给你机会祸害南川?”
言罢,又是一记狠拳,径直朝着璃洛的太阳穴袭去。
璃洛无奈叹声,须臾搭掌成伞,硬生生挡过了凌睿王的来袭。旋即飞身上前,拉住凤羽的手,关切道:“蕊儿,睿王爷既是执意要夺我性命,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但我不能眼看着你无辜受得半点伤害,快跟我来。”
凤羽心中澄明,旋即奋力摆脱璃洛:“够了,璃洛,你用不着再在我面前演戏了。”
璃洛闻言,轻叹一声:“我知道,定是紫莹的所作所为让你误会了我。不过没关系,就算你把我想象成十恶不赦的坏蛋,今天我还是要护你安然逃离这是非之地。”
言罢,不待凤羽回话,便飞手封了凤羽的哑穴,满脸无辜地柔声道:“蕊儿,得罪了。”
“璃洛,放开她。”
凌睿王眼见得璃洛拉住了凤羽,疾步朝着身侧的扬长小道飞奔而去,不觉心惊暴怒,想也不想便运足真力,飞步追了上去。
夜愈发黑暗,璃洛却轻车熟路地快步前行,凌睿王心急如焚,却不得不摸索着山道两侧的崖壁,快步而追。
凤羽被璃洛牵拉在身后,想要还击却无力,想要挣脱却不能,只好不时地朝着身后探寻着凌睿王的踪迹。无奈凌睿王虽有气力功术,却投鼠忌器,生怕自己一出手便会伤了凤羽,不得不强压着怒火疾步而追。
三人次第而行,大约过了一刻钟,璃洛终于停下了脚步,凤羽只觉得眼前一片空旷,紧接着驻足立在了璃洛身侧。
耳际有山风呼啸而过,眼前却依然是一片黯黑,凤羽心中忐忑:“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挪动脚步,却不料脚下一滑,下一刻整个人径直向下坠去。
“小心。”
璃洛疾呼一声,急忙伸手,一把抓住了凤羽的右手,凤羽的左手本能地死死攀附住一方坚硬的物体,心中不由得急切地盘问:“璃洛,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黯黑之中,璃洛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旋即柔声一笑:“蕊儿,放心,我不会害你。”
“璃洛,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一声怒喝响在头顶,凤羽来不及出声,凌睿王已然飞身而来,径直发出一掌打在了璃洛的后心,璃洛吃痛出掌,奋力震开了凌睿王。
“睿王爷,先救蕊儿。”
凌睿王摸索着墙壁站定,此刻听闻此声,陡然间一个机灵踏步上前:“蕊儿,你在哪儿?”
凤羽正要张口出声,无奈哑穴被封,挣扎了半天,依旧一个字也没喊出来。
凤羽身体悬空而挂,一只手被受伤的璃洛死死拽着,另一只攀附在硬物之上的手却渐渐发软,越来越没了力道。凤羽心中焦急,脚下一阵虚划,片刻之后,只觉得身体似是碰到了一面墙壁,紧接着墙壁之上的几块砖石,随着她的挣扎,咔嚓一声断裂开来。凤羽本能地竖耳倾听,孰料过了数秒,才听到那石块坠地而裂的声响。
凤羽又是一阵心惊,刹那间明了了自己的处境:悬崖。
凌睿王询问无果,一时间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朝着璃洛怒然吼道:“璃洛,你把蕊儿怎么了?蕊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阆邪轩生生世世与你这个王八蛋不共戴天。”
言罢,猛然间朝着眼前黯黑的夜空又是一掌。
掌风凌厉,一掌将璃洛凌空掀翻,同时却也将凤羽悬命而挂的那一块山石,陡然间生生震裂。
凤羽连一声呼救都来不及,整个身体便如一片枫叶飘摇而下。
凌睿王听到了身侧山石的簌簌声,不觉一怔,却在转瞬间明了身在悬崖的处境。
“蕊儿……”
璃洛一声呼唤使得凌睿王在顷刻间痛如刀绞:“蕊儿,蕊儿。”
凌睿王飞跨一步,脚下陡然悬空,手掌却本能地攀附在了悬崖边缘。
“蕊儿……”
凌睿王痛声疾呼,却久久听不到凤羽的回话。
“璃洛,我杀了你。”
凌睿王发疯一般飞掌劈空,朝着璃洛打去。
璃洛此刻也不再伪装,陡然间拔出玉箫,翻身而起,与凌睿王纠缠在了一起。
暗夜之中,悬崖边上,凌睿王与璃洛拼死而斗,夜风骤然加速了疯狂,整座山脉的树木山石,在顷刻间搏命挣扎。突然间,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雷声隆隆,轰鸣在头顶上方。
轰雷过后,暴雨如瀑,顷刻间从天而降,夜空之中的闪电也在刹那间霹雳不断。
凌睿王借着那霹雳闪电的光柱,一瞬间看清了两人眼下的处境。
只见身后不远处,一座无字墓碑赫然而立,墓碑之后,是一座穹隆石墓。
而自己和璃洛激战之处,恰恰是在那墓碑之前的数寸平台之上。
再往前,平台之下,赫然而现的便是凤羽飘摇而坠的那一处万丈悬崖。
“璃洛,这就是你说的出路?你把蕊儿带进了坟墓!”
凌睿王怒然咆哮,璃洛却丝毫无惧地厉声反驳:“究竟是谁害了她一生一世,你比我更心知肚明。”
两人话不投机,又是一番殊死搏斗。又是一声炸雷响在夜空,伴随着一道闪电,只见适才斩龙台上的那名身形矫健的黑衣人再次出现。
凌睿王和璃洛击掌而拼,双双立定,待得定眸相望,却见那黑衣人怀里赫然抱着一副柔姿。
“蕊儿!”
凌睿王和璃洛齐齐惊声,正要飞步上前,但见那黑衣人猛然间将昏迷的凤羽一把举起,紧接着用怪异沙哑的声音朝着两人命令道:“交出兵书,我可以饶她不死。”
凌睿王一见凤羽昏迷,心中不觉揪成一团。
“璃洛,你们东楚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兵书,明知道打不过本王,便来这么一招。”
璃洛转眸思量,须臾张口问道:“怎么,这黑衣人不是睿王爷的人?”
凌睿王扫他一眼,但见他双眸之中警惕满满,心中也不觉明了:“黑衣人不是东楚人?”
凌睿王凝眉回首看了一眼那黑衣人,心思一转,生出一条计策:“好啊,本王素来只爱美人儿,不爱江山。你若是把本王的爱妃还给本王,本王便立刻告诉你兵书的下落。”
黑衣人一怔:“当真?”
凌睿王飞散乱发,双眉一挑:“本王绝无虚言。”
黑衣人垂眸扫了一眼昏迷的凤羽,旋即暗暗一笑,径直将凤羽抛向了凌睿王。
璃洛似是没想到那黑衣人会如此轻而易举地交出凤羽,一时间眸生警惕,正要飞身接过凤羽,孰料凌睿王早已抢先一步,飞足将他踢了回去。
待得璃洛立定,凤羽早已安然躺在了凌睿王的怀中。
“现在可以说了吧。”
凌睿王伸出手指自凤羽鼻端一番探查,刹那间黑了脸。
黑衣人冷冷一笑:“只要睿王爷如约告知兵书的下落,我自然会给睿王妃服下解药。”
凌睿王怒然于胸,双掌紧握,但见那黑衣人一身凛然地有恃无恐,登时冷哼一声,愤然道:“兵书就在这东楚丧家犬的身上,你杀了他,自然会拿到兵书。”
黑衣人闻言,不觉将眸光转向了璃洛,璃洛冷冷一笑,负手而立:“璃洛身负皇命,只为拯救睿王爷而来,端的不知道两位口中所说的什么兵书。”
凌睿王愤然朝他啐了一口,黑衣人闻声皱眉,下一刻却陡然间飞身而起,朝着璃洛袭击而去。
眼见得两人一番纠缠,凌睿王抱起凤羽正要撤身而去,忽然间只见璃洛飞转玉箫,径直朝着凌睿王的头部袭去。
凌睿王凝神侧首,轻而易举躲过了那玉箫,却不料那玉箫回转,陡然间插在了身侧的崖壁之上,紧接着凌睿王只觉得脚下的石块突兀地向下坠去,暗叫一声不好,不得不提足飞身,再次落在了那坟墓前。
待他刚一落定,只听耳侧一番山倾地陷般的轰鸣。
借着撕空而现的闪电,凌睿王猛然发现,原本通向此处的那一条曲折逼仄的山路,突然间断裂而坠,硬生生地将石碑坟墓割裂成与世隔绝的一方危地。
“璃洛。”
凌睿王怒然扭头,却只见先前与璃洛纠缠在一起的黑衣人,不知听了璃洛嘀咕了什么,朝着自己飞掌而来。
凌睿王一手护住凤羽,另一只手急忙运气相击,却不料那黑衣人掌力深厚,凌睿王运气不足,被那掌力震得一番踉跄。
“波山掌?”
那黑衣人闻声瞬目,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嘶哑地问道:“睿王爷,识相的就交出兵书,如若不然,休怪在下无礼。”
凌睿王转眸而思,不觉大笑:“看来,你是宁愿相信那东楚的丧家犬,也不愿相信我这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风流王爷?”
言罢,猛然间发功,与那黑衣人战在一起。
璃洛飞掌吸回玉箫,旋即飞身助战而来。
“睿王爷,今日你就算是对璃洛有再深的芥蒂,璃洛也断然要护你周全。”
言罢,恨然出击,与那黑衣人一番纠缠。
暗夜之中,炸雷轰隆,一道道闪电如条条银蛇撕裂夜空,狂风犹如咆哮的怪兽,无时无刻不在助纣为孽地渲染着嚣张。突然间,三人对掌而击,突兀生出一股强大的气流,径直朝着那墓碑和身后的坟墓狂扫而去。
一声砰然之后,墓碑应声而裂,原本状若穹隆的坟墓,猛然间自中间缓缓断开。
不过须臾,一口银玉棺便赫然呈现在三人面前。
璃洛一见那银玉棺,双眸顷刻间生出层层兴奋。只见他飞速收掌,旋即飞转身形,朝着那棺材快步而去。
凌睿王略一思量,不觉冷笑:“璃洛,原来这就是你费尽心思将本王引至此地的原因。”
黑衣人似乎也在刹那间恍悟,旋即撤掌飞身,朝着那棺材飞去。
璃洛一见那黑衣人追上来,不觉黑了脸,飞转玉箫,想要将那黑衣人逼退。
见璃洛这般紧张这玉棺,黑衣人愈发笃定银棺之中定然藏着兵书,一时间施展波山掌,再次狠狠朝着璃洛打去。
璃洛似是要下定决心护住那棺材,旋即引箫御风,生生地在自己周身筑起了一圈风雨结界。
波山掌掌力虽然威猛,却不料璃洛的引箫御风术却已然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眼见两人势均力敌的一番激战,凌睿王不屑一顾地冷笑一声,正要抱起凤羽起身,忽然间只觉得周身的气流一阵急速旋转。
凌睿王定神抬头,却见前方不远处,陡然间出现一条风雨扭结的“气龙”,飞快地朝着自己疾驰而来。
“不好,是飓风。”凌睿王心忧起身,旋即略一思量,猛然间扭头朝着两人发出决绝的一掌。
寒掌如刀,生生破了璃洛的风雨结界,黑衣人心头一喜,旋即飞出一掌,将那银棺吸引到了自己手上。
凌睿王飞步上前,一把拉住那银棺,急切道:“解药呢!”
黑衣人凝眉一想,旋即猛然朝着断崖处丢出一个朱红色的月牙瓷瓶。凌睿王心中一惊,急忙飞步去接那月牙瓶。
黑衣人高举着银棺,正要飞身而去,璃洛却陡然间飞步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留下银棺,洛自然放你一条生路。”
黑衣人冷然一笑:“怎么,楚璃侯,你不是应该去保护你的王爷才对?”
璃洛玉箫一横,冷然道:“璃洛分内之事,不牢在下操心。”
言罢,再次出招,与那黑衣人战作一团。
凌睿王半步悬空,接过那月牙瓷瓶,旋即飞身立稳,将一粒漆黑的药丸,送进了凤羽的口中。
飓风旋涡愈发逼近,璃洛心中一狠,旋即猛然发力,砰的一声借玉箫击碎了那被黑衣人稳稳托举的棺材。
玉石四散,随风而坠,而黯黑的悬崖之上,陡然间放出万丈金光。
凌睿王掩眸凝眉,待适应那耀目的金光,不觉惊叹:“佛手舍利。”
只见夜空之下,断崖之上,一只巨大的佛手赫然掉落在了石面之上。
璃洛满是惊叹的面容上却隐隐露出了几分狂喜。
黑衣人一见那佛手,面容之上先是生出几分失望,待见那璃洛面容之上满是惊喜,转眸一想,下一刻径直抢步朝着那佛手舍利而去。
璃洛哪容得黑衣人得逞,却不料两人争夺之中,那飓风旋涡已然到了眼前。
凌睿王眼见形势不妙,一时间心急如焚,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那断裂的石碑处,隐隐现出一方圆形的机关转扭。凌睿王一喜,急忙将那机关一番摆弄,只见顷刻之间原本从中间缓缓展开的坟墓,此刻正悄然间朝着彼此悠悠闭合。
凌睿王想也不想,抱起凤羽,正要朝着那坟墓中跳去,忽然间只觉颈间一凉,凌睿王顿足垂眸,但见凤羽不知何时已然悠悠转醒,此刻正恨然瞪着自己,将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颈间。
“你醒了!”
凌睿王惊喜相问,却不料凤羽猛然间恨声命令道:“放我下来。”
“你听我说……”
“放我下来。”
凤羽丝毫不给凌睿王解释的机会,铁了心要摆脱凌睿王。
凌睿王凝眉叹声,只好将她放了下来:“好,我听你的,不过你千万别轻举妄动。”
暴雨闪电之中,听着身侧雷声轰鸣,凤羽的脑海里再次回想起那夜的屈辱,不觉死死咬住了嘴唇。
“过去。”
凤羽扫了一眼被璃洛和黑衣人争抢不休的佛手舍利,对着凌睿王命令道。
凌睿王不解地看了一眼那佛手,疑声道:“原来,你也想要那佛手?”
凤羽恨眸相向,口中虽然无语,心中却是一番暗自思量。
“兵书若果真藏在这佛手之中,那今日我便是舍了性命,也不能让这凌睿王和璃洛得手,更不能让这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夺去。”
正兀自沉吟,凌睿王却陡然间放声大笑:“好,既然是爱妃喜欢,那本王便是一死,也要博爱妃一笑。”
言罢,猛然间飞身,运力去夺那佛手舍利。
璃洛与黑衣人热战正酣,丝毫没有防备凌睿王会陡然来袭,一时间乱了方寸。凌睿王翻手一掌,轻而易举地将那佛手舍利夺了过来。
“给我。”
凤羽一见凌睿王得手,顿时大喜,急忙朝着凌睿王喊道。凌睿王手握佛手,却是一番凝眉,片刻之后,猛然间纵身,朝着那缓缓闭合的墓碑中一跃而去。
璃洛和那黑衣人一见此状,急忙飞身追去。
凤羽心惊,正要跳墓相追,却不料一阵飓风袭来,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悬空而起。凤羽心中大惊,急忙伸手死死抱住了身侧的半块断碑。
一道惊雷破空,万道闪电之下,但见凌睿王抱着那金光万丈的佛手,陡然间自那坟墓中飞身而起。
“爱妃,你要的东西,为夫拿到了。”
凌睿王正要抬足上前,却不料黑衣人和璃洛齐齐伸手从那寸把宽的裂缝中,死死抓住了凌睿王的脚踝。
凌睿王散发迎风,怒然发出一声大吼,紧接着一下断开了手中的佛手舍利。
凤羽惊眸而望,但见那断裂的佛手之中赫然飘下一本金箔护封的古书。
飓风愈来愈烈,古书随风飘摇,径直落在了凤羽手中。
凌睿王一见凤羽抓紧了那古书,登时释然一笑,旋即运气出掌,挣脱了缠绕在脚踝上的两人,借着烈风朝着凤羽急速飞去。
璃洛一见凤羽拿到那古书,眸中登时生出丝丝狠辣,旋即一把飞出玉箫,死死抵在了那即将闭合的坟墓上方。
凌睿王发力定足,正要拉住凤羽避向那坟墓之中,忽然间只见坟墓中的黑衣人发出波山掌,一把将那玉箫震了出去。
凤羽惊眸回望,却不料飓风骤然猛烈,自己怀中紧紧抱着那半块石碑,陡然间齐齐断裂。
“蕊儿。”
凌睿王大叫一声,一把拉住了凤羽,却不料飓风猛烈,整个人顷刻间被牵拉进了那旋涡中,与此同时,原本尚有一线生机的坟墓,也在刹那间骤然而闭。
狂风呼啸,犹如一条暴怒的飞龙,席卷着两人飞速上升,不过须臾,凌睿王和凤羽便被那飓风穿云破空送到了夜空之上……
轰雷顿歇,闪电银蛇似乎也在一瞬间逃遁无踪,骤雨狂风也在同一时刻戛然而止。
凤羽和凌睿王并肩立在那一块断裂的石碑上,周身四下满是腾腾云雾,梦幻一般的夜空之中,星星点点,弯月如钩,轻轻挂在那如洗的夜幕上,静然神秘地看着两人。
凌睿王自然而然地拥紧凤羽:“这世上,也只有你的超凡脱俗,能配得上这天机神秘。”
凤羽没有挣扎,只是静然扭头,紧紧地盯着凌睿王。
“阆邪轩,你当真爱我?”
见她如此郑重地举眸相望,凌睿王有些受宠若惊,微微拉开身躯,欣然颔首,满是诚恳地言道:“若敢有半分戏言,自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凤羽缓缓扭头,眸子里却看不出丝毫半分的喜怒哀乐:“那,你可愿为我做任何事?”
凌睿王紧了紧握着凤羽的手,重重点头:“阆邪轩何其荣幸,能得蕊儿的青睐。但凡你所需所愿,轩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好极了。”
凤羽含笑垂首,下一刻,双眸之中却陡然间生出斑斑决绝,手中的匕首也在顷刻间插在了凌睿王的心口。
这一刀来得太过突然,凌睿王似是还沉浸在上一刻难得的欣喜中,胸前却陡然绽放出一朵血莲。
“我,要你死。”
凤羽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双眸之中满是愤恨与哀怨。
锥心的疼痛在顷刻间蔓延全身,凌睿王却凄然一笑,微微抬起手,温柔地挑起凤羽眉上那散乱的头发,轻轻归拢在鬓角。
“如此,你可解恨?”
唇角溢出一条血红,凌睿王柔声吐出最后一言,凤羽却在刹那间狠狠闭目,一把将他推下了石碑。
凌睿王飞空而坠,双眸之中那满满的无奈、疼惜,还有纠结在心底的复杂情绪,随着那一双沉重眼睑缓缓闭合,悄无声息地深深埋藏了下去。
凤羽的泪却在凌睿王跌落云雾的一刹那,奔涌如泉。
只是,尚未来得及平复那汹涌的情绪,脚下的石碑却陡然间一阵颠簸,紧接着,整个人飞坠而下。
破云穿雾不过须臾,耳边的轰雷之声再次响起,疾风骤雨一如她心底方生而起的情绪,伴随着条条银蛇闪电,再次气焰嚣张地弥散天地间。
史书有云:
震元帝三年,凌睿王押宝赴范阳,被困函谷。楚璃侯率三千军卒,意欲闯关营救凌睿王而不得,又遇飓风天灾,死伤无数。飓风过后,睿王四觅无踪,璃侯生死未卜。震元帝闻得此讯,于大殿之上捶首顿足,失声痛哭,大悲而呼,痛失爱将而心痛不已。而随军参赞的军医侍郎、灵山圣女也在函谷一战中,销声匿迹……
南川帝都,藏凤宫中,一双明眸静然无声地观望着那漫天流星。
“云儿,你可也觉得这流星雨很美?”
凤凰的一句询问,使得云无暇登时回神。只见她不慌不忙地垂首回答道:“回娘娘的话,美不美,全是人心所感,云儿觉得,跟那流星自是无关。”
凤凰闻言,莞尔一笑,轻轻转过身:“你倒是聪明得紧。只是不知道,我交代你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云无暇自不抬眸,悠悠道:“回娘娘,云儿已经打探清楚了。慕芊宫那里,确实有了动静。”
凤凰闻言,不觉皱眉:“这么说,那贱人当真是怀上了?”
云无暇自是垂首,一番缄默。
凤凰冷笑一声,缓缓踱步。
“好一个南宫若。进宫不过月余,便怀上了龙种。看来这狐媚子进宫,果然是有备而来。”
云无暇见她气愤,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旋即再次垂首,幽幽道:“娘娘莫急。云儿看她容貌虽与那丹阳夫人极像,心思却简单得很,到底不像是个会耍心眼儿的人。依奴婢看,现下最重要的,是想方设法让皇上能多到娘娘宫里来走动。”
凤凰闻声转眸:“你说得极是,只可惜,时至今日,本宫对那族谱的下落,依旧毫无头绪。”
云无暇略一思索,旋即悄声附在凤凰的耳际,幽幽道:“听说此次楚璃侯兵行函谷,虽然没有救出凌睿王,但发现了一处甚是隐秘的石墓,更有人传言,说那石墓之中原本藏着一本旷世兵书。”
凤凰闻声,顷刻间亮了双眸,急忙反手一把握紧云无暇,疾声问道:“凤氏族谱?”
云无暇再次摇头:“云儿不知。只因石墓至今无人打开,但是却有消息称,在那石墓外发现了楚璃侯素不离身的玉箫。”
“哦?”凤凰踱步沉吟,“如此说来,那璃洛已然将兵书得手?”
云无暇正要说什么,凤凰却陡然间冷冷一笑:“不可能。皇上早就知道他不是真心投奔南川,是以早就在他身边埋下眼线,试想,皇上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就让璃洛得了兵书。”
云无暇颔首退步:“娘娘英明。”
凤凰又是一番前思后想:“如此说来,兵书现下既不在璃洛手中,也不在皇上手中,那兵书究竟会在……”
凤凰似是想到了什么,戛然止步:“难道是凌睿王?”
云无暇随声附和:“很有可能。”
凤凰闻声却是一番凝眉,须臾再次摇头:“不,不可能。皇上既能监视璃洛,自然不会放松对凌睿王的警惕。”
云无暇抬眸对上凤凰满是惊疑的双眸:“难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