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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恶水从善度朝臣

“圣女,朕问你,你可知,身居皇位之人,此生最怕的是什么?”

凤羽缓缓抬头,兀自沉吟片刻,却微微摇头。

“朕此生最怕就是那些整天对着朕低头哈腰,一片恭维,可暗地里却恨不得将朕碎尸万段的心口不一的奸佞之人。”

凤羽不知道该如何规劝,阆渊却陡然起身,怒然冲着朝阳堂的方向,高声道:“你以为朕抄了他们的家,只是为了霸占他们的家财?对,朕是爱财,但朕更在乎的是他们的忠心。今日下毒一事,朕和睿王叔只是想试探他们,没想到,早就对朕有不臣之心的他们,竟如此胆大妄为地想要除掉朕。朕告诉你,杀人不可怕,时时刻刻存着杀人的心念,才最可怕。倘若今日朕放过他们,谁能保证有朝一日,他们不会再来杀朕?所以,但凡对朕心生歹念之人,朕,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可是,皇上,那些妇孺孩童,他们……他们可都是无辜……”

“朕说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斩草,就要除根。”

凤羽转眸思量:“皇上,今日是您和若儿喜结连理的大好日子,即便皇上想铲除这些心腹之患,也用不着急在这一时片刻。若是血光冲了皇上和若儿的姻缘,皇上岂不是得不偿失?”

阆渊冷笑一声:“你以为朕会在乎这些?”

凤羽正要设法规劝,但见全德正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

“皇上,大事不好了,皇上。”

凤羽循声凝眸,但见全德正满脸惊慌失措,脚步凌乱地跑了过来,一见凤羽立在阆渊身侧,不由得一怔:“圣女娘娘,您也在这儿?奴才见过圣女娘娘。”

凤羽凝眉摆手,示意他起身,旋即微微侧身,对着阆渊辞别:“蕊儿不敢耽误皇上……”

孰料,话未说完,阆渊却陡然间打断她:“无妨,圣女不是外人。全德正,有话直说。”

全德正闻言,急忙躬身禀复:“回皇上,睿王叔在前往范阳城的途中,遭遇埋伏,不幸被一群来路不明之人强行掳走,如今身困函谷,生死不明!”

红彩飘香的朝阳堂中,觥筹交错,一片浮夸的喧闹。

寂然肃穆的九曲菩提长廊上,凤羽和阆渊各怀异心,一片令人窒息的宁静。

过了许久,凤羽缓缓抬步,躬身上前,满心决绝地垂首恳求道:“求皇上,发兵救助凌睿王。”

阆渊冷笑一声,幽幽回身:“怎么?平素里圣女不是恨透了风流成性、口无遮拦的睿王叔?现在,苍天有眼,遂了圣女的心意,圣女却为何不见欣喜,转而为睿王叔求情保命?”

凤羽垂首跪身,不卑不亢地言道:“回皇上,蕊儿确实不怎么待见睿王爷,也打心眼儿里不喜欢他的为人处世之风。但毕竟他三番四次救我性命,虽于情不愿,但于理,蕊儿合该替他保住这条性命。”

阆渊挑眉,口中却是一番别有用心的嘲讽:“圣女一心替睿王叔求情,莫非圣女当真爱上了王叔?若果真如此,本王倒可以考虑,活他一命。”

凤羽缓缓摇头,心中一番盘算之际,不觉又是一番别有用心的谎言:“圣上明察,蕊儿如今已是夫姓南宫的无为遗孀,如今亡夫刚刚入土,蕊儿岂有心思再与他人谈情说爱?”

“先夫临终前,当着若儿的面,将这无为山庄委托给了睿王爷照顾,想来睿王爷和亡夫生前定有深交。如今,蕊儿斗胆替死去的夫君以及祥妃娘娘向皇上替睿王爷讨一个活命的机会,恳请皇上成全。”

阆渊冷哼一声,缓缓转过了身。

“睿王叔的性命,朕可以去救,但如今天机使然,睿王叔和这些心怀不轨的乱臣贼子只能有一方活命。若是要救睿王叔,那就有劳圣女,亲手替朕除去这些乱党,但不知圣女意下如何?”

凤羽似是早就料到阆渊会有此举,是以不慌不忙地抬头答道:“蕊儿承蒙圣上隆恩,被人尊为南川圣女,是以无时无刻不在等待时机,以报君恩。如今既有如此机缘,蕊儿自当全力以赴。只是,这乱党虽犯下难以宽恕之罪过,但为了皇上的英名,实在不宜在祥妃娘娘大婚之日,开刀问斩。”

“哦?朕倒想听听,圣女有什么一举两得的良方妙计,可以既不损朕的英名,又能除去这些乱臣贼子?”

凤羽抬眸,清声而言:“戴罪立功。”

史书有云:震元帝三年,深秋季末,凌睿王秘压四宝前往范阳城,途中突遭匪寇袭击,四宝被劫,睿王被生俘。

同月,震元帝在无为山庄尊民风民俗,娶佳人,纳祥妃,大赦天下。因投毒获罪株连的辞官朝臣及家眷,承蒙圣恩,释罪豁免。

次月,投楚辞川的原东楚太子,现南川楚璃侯奉旨领兵,前去营救凌睿王……

车轮滚滚,旌旗猎猎。

束发纶巾的凤羽,一身男装端坐马上,一边策马前行,一边暗暗观察东天半空。见到犹如血溅晴空的火烧云,不觉暗暗凝眉,只是片刻之间,心思已然百转千回,旋即悄然回首,对着身侧后方的洛无双一番示意。

洛无双此刻也换了一身侍童的装扮,原本正满脸惊慌地紧紧握着手中的缰绳,如今一见凤羽向她投来暗示的目光,顿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从马上跳下,径直朝着队伍的最前头碎步跑去。

“哪里来的小厮,竟敢在队伍里横冲直撞!。”

一名带刀侍卫眼见洛无双满头大汗小跑而来,顿时冷喝一声,一把揪住了她的领子。

“什么事?”一声冷冽响起,片刻之后,洛无双顿时如坠海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颗心也随着陡然坠地的身体,稳稳而落。

“是你?”

端坐马上的璃洛,看清了洛无双的容颜,不觉翻身下马,将满目惊恐的洛无双扶起,压低声音,疑声问道:“双儿姑娘,你为何在队伍中乱闯?可是蕊儿出了什么事?”

洛无双回过了神,不觉清了清嗓子,急忙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函,恭恭敬敬递给了璃洛:“这是我家主子要我交给侯爷的,还请侯爷务必亲启察观。”

被强行遣回的洛无双心中愤恨,不由得狠狠瞪了那侍卫一眼。

“这些东楚的兵卒,可真是张狂。难道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东楚的皇家军?”

凤羽微微一笑:“他们当然是。”

洛无双一怔,下一刻不觉又是一番前思后想,旋即恍然叹道:“怪不得刚才我一走近璃洛,便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开始我还在埋怨他们太过风声鹤唳,现在想想,原来他们虽然表面上归顺了南川,但实际上还是一心效忠着璃洛。在他们眼里,或许也只有璃洛这么一个主子。”

“阆渊觊觎东楚的皇家军,已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只要有璃洛在,这些皇家军便会誓死听命于璃洛。南川想要同化收编这些人,恐怕只有真正降服了璃洛才行。”

凤羽压低声音,与洛无双一番言语沟通:“璃洛在这个时候辞楚投川,虽然打着皇族迫害的幌子,但暗地里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只是,可惜了凌睿王这个痞子,终究要成为璃洛和阆渊权衡利弊的棋子炮灰。”

洛无双瞬目生疑:“蕊儿的意思是说,凌睿王死定了?”

凤羽微微一怔,旋即缓缓摇头:“不知道。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阆邪轩,也是一个有秘密的人。”

洛无双点头,但旋即又是一番不明所以:“不是说,他有免死金牌?那阆渊还能杀得了他?”

凤羽苦笑一声:“倘若凌睿王此次被杀,谁能说他是因阆渊而死?阆渊,他可是昭告天下,要楚璃侯‘不惜任何代价,营救睿王叔’。”

洛无双听得真切,不由得频频点头,口中不觉发出一声长叹:“那,我们的计划怎么办?那些无辜之人,我们还要不要救?”

凤羽抬眸望了一眼铺染半边天的如血火云,旋即一咬牙:“救。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试一试。”

……

“侯爷有令,全军即刻停止前行,于燕尾关安营扎寨。”

洛无双一听此话,顿时喜上眉梢:“太好了,看来他还是看了信。”

凤羽却凝眉自语:“这么快就到了燕尾关?”

洛无双闻言,也不觉双眉紧蹙:“燕尾关已至,那函谷关也该不远了吧?听说那山匪甚是凶狠,不仅劫了宝,掳了人,连原来镇守函谷关的关令,也被他一刀毙命。如今他雄踞函谷关,监押凌睿王,好一派胡作非为。”

凤羽正凝眉不语,但见那马上小卒甚是张狂地对着凤羽指使道:“侯爷有命,南川秋燥,众兄弟又一路风尘,劳烦军医侍郎速速前往火头军处,指导伙夫为全军上下筹备饭菜。”

天堑函谷自成关,一夫当关万夫难开。

函谷天关,雄踞范阳城南三十里,乃北通范阳,南达天华之雄关要塞。函谷关东南,有绝涧奇生,终年深水湍流,甚是险峻。

函谷关外南数里,有燕尾山,山关之名因山而起,但相对函谷关而言,此关平平无奇。然而此时此刻,东楚璃洛的三千皇家军,正驻关待命。

一阵霹雳划过夜空,东方半面苍穹之上的血云渐渐消散,阴云密布。

燕尾关外的断魂河岸上,凤羽正搭手抬眸,将夜空诡异的天象一番环视,旋即抬眸望着函谷关的方向,心中兀自一番沉吟:“天开函谷壮关中,万古惊尘向此空。父将曾不止一次言这函谷天关,想来不过须臾,这燕尾关的东楚军,便会冲关而起。只可惜,函谷关素来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璃洛想要夺关,凌睿王想要安然脱逃,怕是不易。”

想到此,不觉长叹一声,旋即冷然垂首,肃声道:“一场恶战在即,我们必须抢在他们交锋之前实施我们的计划,一旦开战,你们若是想安然逃脱,怕是不易。”

在凤羽身后,昔日避难无为山庄的辞官朝臣,此刻身着火头军服,一个个满面惊恐地面面相觑。

“圣女娘娘,你真的要放我们走?”

凤羽微微一笑:“怎么,难道你们真的愿意白白把性命葬送在函谷关?”

恰在此时,又是一声霹雳猛然响在头顶,众人一时间齐齐惊骇静然。

凤羽上前一步,一把摘掉头顶的斗篷:“此夜脱逃之法,也不是全无风险,但你们若能下定决心求生,我想苍天有眼,也定会保你们安然!”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霹雳,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众人依然犹豫不决,但身侧的断魂河中,河水却在顷刻间上涨了数寸。

洛无双眼见得众人依然拿不定主意,登时急得跳脚:“你们要是真想活命,就快快听从我家主子安排,赶紧下河。若是再晚个一时片刻,难保那璃洛不会发现我们的计划。”

众人望了一眼湍急的河水,心中疑惑愈发集聚。

“水深流急,你怎么保证,我们下了水就一定能活命?”

凤羽凝眉,洛无双急得满脸通红:“断魂河蜿蜒数十里后,汇入渭江,一入渭江不过数里,便有百鸟屿,你们只要到得百鸟屿,自然就安全了。所以,眼下趁着这河水还不算太过湍急,你们尽快沿河逃命去吧。”

“渭江素生夺命大浪,我们就算逃得过这断魂河,又怎么能游得过大江激流?你如此这般催促,莫不是真正的目的,竟是想逼我们投江自尽?”

凤羽扬手指天:“想必今日大家都看到了这奇异的天相,东方天际半天血云氤氲了半日。古语有云,血云东天,恶水从善。说的就是眼下的情景。”

那老者惊骇:“老朽虚活几十载,却从来只是道听途说,这‘东天血云’的天相,素来只以为是传说而已,难不成这世上真有‘恶水从善’这一说?”

凤羽重重点头:“不瞒大家,我确实见过。”

众人不明就里,正要追问,忽然间只听凤羽身后传来一声清朗的催促:“圣女费尽心机,劝本侯驻军停卒,原来就是为了救这帮全然不信任你的顽固之徒。”

众人闻言,不觉惊骇,凤羽也在瞬间惊讶回眸,但见暗夜骤雨之中,璃洛撑一把黑伞,幽然而现。

“璃洛,你……你怎么会来?”

璃洛微微一笑,径直将黑伞罩在凤羽头顶上方。

“蕊儿你以天相怪异,不宜行军为名,劝我驻军,却不想这帮顽固竟然丝毫不信任你。蕊儿,看来,你当真不该为了这些不知好歹之人,煞费苦心。”

凤羽一把握住璃洛紧握伞柄的手,哀求道:“璃洛,放了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璃洛含情脉脉地看着凤羽,片刻之后,悠悠道:“蕊儿,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握紧我的手。”

凤羽闻言,急忙收手,面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尴尬。

“璃洛,我求你,放过他们。”

璃洛垂眸沉吟:“好,蕊儿,便是为了这片刻的温暖和你的笑颜,我答应你。”言罢,略一挥手。

众人循着望去,但见不远处的断魂河岸上漂过一条乌篷船。

“这乌篷船原本是我为蕊儿你准备的后路,蕊儿若是愿意,这船自可当作渡他们活命的机会。”

凤羽闻声一把推开璃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只要你愿意。”璃洛双手紧紧攥住凤羽的两手,“我当真不愿眼睁睁地看你再为这帮顽固之徒,如此费尽心思,殚精竭虑。”

凤羽眸生欣喜,急忙回身,对着那老者一番暗示。

众人见状,急忙相继而入。待众人都上了船,凤羽急忙上前一步,朗声嘱咐道:“你们要看准时机,待活命浪生,才可纵身入江。”

众人满面疑惑地面面相觑之际,身下的乌篷船已然飞速前行,乘风破浪穿梭在暴雨中的断魂河面上。

眼见得众人越走越远,凤羽不觉松了口气。

待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依然被璃洛紧紧握着。

凤羽尴尬地抽手,垂眸柔声道:“璃洛,谢谢你。他日皇上若是怪罪下来……”

璃洛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抚触她满是雨水的额前碎发:“火头军雨夜取水,突遭洪流,不幸坠水身亡,下落无踪,此等不可预料的天灾人祸,想来圣上定然不会怪罪在你我的头上。”

凤羽闻言,如释重负,顿时感激地看向璃洛:“真的谢谢你。”

璃洛一手撑伞,一手揽过凤羽的肩头,双眉在瞬间微微一皱,煞有介事地问道:“不过,我很好奇,蕊儿怎么会断定,今夜的渭江之上,定会出现活命浪?”

凤羽含笑垂首,默然无语,脑海中却顷刻间浮现在洱云岛中,曾与他一同观海听涛的场景。那副银甲顷刻间跃入脑海,凤羽心头不觉又是一阵酸楚,耳边却清晰地回响起他的话:“所谓‘恶水从善’,是说若有朝一日,东天血云丛生,那么江海之上必会生活命之浪。是时水叠浪生,环浪相拥,便是有人意欲投水轻生而不得愿,只因那相拥叠起的活命浪,只会将人生生托在浪峰之上,妥送安然。”

燕尾关中,灯火通明。

“兆泷,有什么事,等本侯送完军医,再说不迟。”

“侯爷……”兆泷闻声不忿,依旧固执地挡在璃洛身前。

璃洛微微愠怒:“好,既然这么着急,那就在这里说。”

兆泷恨恨扫了一眼凤羽,旋即一咬牙,愤声道:“侯爷,函谷关飞箭传书,威胁侯爷……威胁侯爷只身入关,说什么,要一命换一命。”

凤羽闻声一怔,猛然抬眸,对上璃洛的一双星眸。

“哦?一命换一命?”璃洛冷笑出声,“好主意。”

兆泷愤然起身:“不行,我们不同意。”

凤羽也凝眉上前劝阻道:“璃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璃洛负手凝眉,幽幽扫了众人一眼,众人见状,顿时没了声响。

“好,本侯爷就听你们的,这就和兆总领,还有军医侍郎入帐计议。”

言罢,猛甩衣袍,挑帘入帐。

兆泷面有不忿地扫了一眼凤羽,旋即冷哼一声,紧跟着璃洛进了帐篷。

洛无双见周遭众人怒目相向,登时不悦地上前护在凤羽身前,气愤地嚷嚷道:“你们干什么?有本事去跟那匪贼横去?少在这里逞英雄。又不是我家主子要让你们侯爷一命换一命。”

“哼,这还用说?明摆着,南川狗皇帝勾结匪贼,打着营救凌睿王的幌子,想要取我家侯爷的命。”

洛无双气得炸了肺:“你放肆!胆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扰乱军心。”

凤羽不理睬他们,在洛无双耳边一阵叮嘱,旋即躬身挑帐,入了帐篷。

璃洛摆手示意凤羽落座,口中却不容反抗地命令道:“眼下情景,首先要保住凌睿王的性命,本侯此番前去,虽定然少不得种种惊险,但至少为我们营救凌睿王争取了时机。”

兆泷哪里肯答应,歪着脖子,硬生生顶了一句:“要去也是我兆泷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侯爷涉险。”

璃洛微微挑眉:“你?你又不是我,如何去得?”

兆泷闻言不悦,一掌拍胸,气壮山河地喊道:“兆泷自认有几分身手,这些匪贼想要杀我,怕是没那么容易。侯爷,我们为何不趁其不备,一举攻关,打他个措手不及。”

璃洛手持一盏油灯,扫了一眼兆泷,旋即再次凝眉俯身,细细端详起桌案上的地图。

凤羽轻叹一声,缓缓道:“函谷关素来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是强行发兵,正面进攻,恐怕我们没有丝毫的胜算。”

兆泷不屑地冷哼一声:“妇人之见。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凤羽也不恼,不慌不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悠悠开口:“成元帝五年,南川护国左将凤麟凤老将军,率三千残兵败卒,被北辽三万大军逼入函谷关。原本北辽大军以为胜券在握,却万万没想到,凤老将军凭关而守三月有余,仅用三千残兵败卒,灭了北辽的三万大军。凤将于函谷关一战成名,而南川也因此转败为胜,开始了它统率关内三雄,共抗北辽的峥嵘之路。”

凤羽娓娓而谈,兆泷一开始还有几分不屑,到最后面容上却顿时浮现几分难以掩饰的惊讶和崇敬。

凤羽微微一笑:“虽然眼下函谷关中那刀斩关令、一举夺关的匪贼至今身份未明,但从函谷关排兵布卒的阵势来看,此人定然不简单。如今函谷关中的将卒,上上上下,不下万人,而侯爷的东楚皇家军,充其量不过三千人。敢问,兆总领,这关如何闯?又有几分胜算?”

“这……”兆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璃洛早已在一旁竖耳倾听,心中的惊讶丝毫不亚于兆泷。是以凤羽话音刚落,他便饶有兴致地将凤羽周身上下一番打量。

“军医侍郎言之有理,强行闯关定然行不通,但不知军医可有万全之计?”

凤羽听得出他言语之中的试探,不觉微微一笑,抬眸说道:“蕊儿纸上谈兵,随口说了几句心中所想,让侯爷和兆总领见笑了。至于侯爷所说的万全之策……”

凤羽刻意踌躇,璃洛和兆泷不觉两相对视。

璃洛微笑起身:“但说无妨。”

凤羽微微颔首:“眼下,要保住那人的性命,怕是终究还要劳侯爷走一趟。”

兆泷闻言顿时失望地冷哼一声:“我早知道你没安好心!”

璃洛转眸思量:“蕊儿,当真是想用我的命来换他的命?”

凤羽起身踱步,缓缓摇头:“换命之说,不过是幌子而已,我想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侯爷的皇家军。所以侯爷此番前去,断然不会有危险,当然,就算侯爷去了,他们也不会放了凌睿王。”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

兆泷一腔义愤,正要指责凤羽,璃洛却陡然朗声打断他的话:“我信。”

凤羽抬眸,但见璃洛面含微笑地缓步上前:“我信你,也愿意只身赴关,但,本侯的皇家军又该如何自保?”

凤羽定定望着眼前的璃洛,心中又是一番感慨:“璃洛,谢谢你帮我放走那些无辜之人。这一次献计,权当是我对你的报答。只是希望日后,你莫要再拿我做你的棋子!”

“我确有办法,助你破关。”

璃洛星眸生光,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凤羽,口中却半晌没有半句言语。

“你不信我?”凤羽瞬目凝眉,对上那一双星眸。

璃洛缓缓摇头:“不,我信。”

雨过天晴,空气中泛着泥土的清香,蓝天之上白云朵朵。空旷高远的天幕下,偶尔飞过一群南行的大雁,不时变换着队形,如蓝天白云下的函谷关中各有盘算的众人。

关门大开之际,但见璃洛面不改色、大步踏关而入。

“哈哈哈……楚璃侯好气魄。”

函谷关中,问天宫里,一声豪放的笑声响起。璃洛悠悠抬眸,但见问天宫大殿正堂之上,飞步走来一位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

璃洛略一挑眉,疑声而问:“是你,海老大?”

“哈哈哈,楚璃侯眼力果然厉害。经年未见,海某万万没想到,刚一见面,侯爷便认出了我这莽夫。当真是海某的荣幸。哈哈哈。”

璃洛冷笑:“海老大,璃洛三番五次救你性命,不承想你却如此这般恩将仇报!”

海老大似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说辞,也不生气,只是呵呵笑着拱手道:“误会,误会,侯爷莫气。门口那几个不长眼的狗奴才,莽撞冒犯了侯爷,海某这就替侯爷出出气。”

言罢,大手一挥,两名侍卫顷刻间将守关的几名小卒绑至堂前,待海老大眸光示意,顿时手起刀落,齐刷刷砍掉了那些小卒的脑袋。

璃洛瞬目而笑,海老大讪笑上前,一边将璃洛身上的绳索解去,一边呵呵问道:“怎么样?侯爷这下该满意了吧。”

璃洛微微一笑,自不理他,一边转着手腕,四下打量,一边别有用心地问道:“怎么,海老大,你飞箭传书,让我只身赴关,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杀人?”

海老大呵呵笑着上前:“侯爷说笑。”

璃洛驻足负手,冷笑一声:“既如此,本侯自不与你多费唇舌。放人吧。”

海老大嘿嘿一笑,凑上前去:“侯爷少安毋躁。既然侯爷如约而来,海某自然不会食言。只是侯爷几次三番救海某于危难,今日难得与侯爷相聚函谷关,还望侯爷赏脸,给海某人一个报恩的机会。”

璃洛凝眉冷笑:“海老大,明人不说暗话。本侯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你究竟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出来给本侯听听。”

海老大听得真切,一只招风耳不觉一动,面上顷刻间闪现一丝狠辣。

“侯爷果然爽快!既如此,海某人也不藏着掖着了。侯爷辞楚投川,虽然官拜王侯,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楚璃侯的称谓,不过是虚名一个。海某心中不解,既然这南川皇上如此不知爱惜侯爷,侯爷又何必这般费尽心思,用自己的兵卒来替那皇帝小儿救这凌睿王?”

璃洛面带微笑,不慌不忙地轻甩衣襟,缓缓落座在身侧的椅子上:“本侯的事,就不劳海老大费心了。今天本侯能只身闯关,势必要保睿王爷安然。”

海老大钢眉一挑,声音顷刻间提高了不少:“侯爷想必心知肚明,凌睿王与我海某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他凌睿王既然落到我海老大手上,我海某断然不会轻易饶了他。”

璃洛不慌不忙地呷了一口茶:“本侯也甚是好奇。这睿王爷既然不幸落入你的魔爪,依你海老大的性情,想来早就该迫不及待地报仇雪恨了。哪里还能容他活到今日?”

“哈哈哈,侯爷当真小看了海某人,海某虽是匪寇,但也算得上一条汉子。我是恨那凌睿王,巴不得能将他碎尸万段。但他要是死了,恐怕海某人也活不长了。这一点,想来侯爷要比海某清楚得很。”

璃洛再次轻轻摆弄起手中的茶盏:“原来如此。海老大是想为自己找个后路。”

海老大不慌不忙地踱步至大堂正中:“与你们官府的人打交道,海某自然该长个心眼儿。”

璃洛微笑抬眸:“如此说来,你要挟本侯一命换一命,便是认定本侯就是你的退路了?”

海老大冷笑一声:“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凌睿王的命,我海老大这辈子要定了,但海某还不想就这么给他殉葬。函谷关再怎么厉害,他们也不能容我海某一辈子雄踞在此。真正属于我海某人的天地,还是在那峰谷浪尖上。”

璃洛闻声抬眸,含笑的面容上不觉闪过一丝警惕和疑惑:“他们不许?他们是谁?”

海老大眸光闪烁,径自避过了璃洛的话题,转而说道:“既然是恩人侯爷奉命前来搭救这阆邪轩,海老大自然不会为难侯爷。但海某毕竟要给自己和手下的兄弟们留条后路,所以,海某大胆,想跟侯爷做个交易。”

璃洛凝眉沉吟,须臾冷声:“说来听听。”

“侯爷可以带走这凌睿王,我也不会为难侯爷,但侯爷必须帮海某一个忙。”

“什么忙?如何帮?”

海老大甚是神秘地踱步躬身,对上璃洛的面容:“劳烦侯爷费心,为海某人寻一物。”

璃洛不解地皱眉:“何物?”

海老大颔首瞪目,再次逼近璃洛的脸:“凤氏族谱!”

璃洛眸光一亮,假意不解:“区区族谱,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

海老大不屑地冷哼:“侯爷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好,海某人换个说辞!护国左将凤麟有一件家传至宝,如今下落无踪,侯爷若是能帮海某人寻得这宝物,咱们这场交易,自然好说!”

璃洛瞬目一笑,挑眉道:“本侯若是不愿呢?!”

时过正午。

燕尾关外的断魂河岸上,凤羽和洛无双并肩而立。

“蕊儿,你这办法,当真能够破关?”

洛无双此刻正凝眉审视着手中提着的一个硕大竹筐,只见竹筐之中盛满了各色各样的花朵。色彩斑斓的花朵随着不时吹来的秋风,弥散着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

凤羽微微一笑,伸手抓了一把香气扑鼻的鲜花随风撒在了河面上。

河水潺潺,朵朵落花,不需片刻便随着那水流飘向远方。

凤羽搭手远眺,但见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不时跃出一条条活泼的身影,一时间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若得天时地利人和,何愁破不了关,怕只怕,燕尾关内,人心向背……”

秋水长天,凉风送爽。

燕尾关内的渔民这几日分外欣喜,无论男女老少,每个人的脸上都情不自禁地洋溢着惊喜和兴奋。

原本以为,朝廷的军队驻扎关内,断然免不了又要来一番刀剑铿锵、战火轰鸣的混乱。是以一开始,关中百姓莫不心存幽怨,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小心翼翼过活。

不承想,这楚璃侯的军队驻关不过两日,便让所有关中的百姓刮目相看。

军纪严明的楚侯军,非但素不扰民,反而在关内开展了一项前所未有的离奇贸易。

西天云霞无光,楚侯军的军营里,凤羽身披大氅,迎风而立,面含微笑地望着眼前的一汪池水。

身侧的兆泷,望着那浅水塘里时而跃水而出的身影,一时间皱了眉头,不觉愤声道:“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侯爷被困函谷关已有两日,你非但没有想出破关妙计,反而只顾着用军饷高价收购这鱼妖子来戏耍?现在可好,不过两日,这些素来被他们视如废物的鱼妖子,全都到了军营。再这么下去,我看这整个军营莫不是都要成了臭鱼烂虾的市井之处?” OIGchwXkgw9swlVo9exnUVDVxeTp6nOdu782VV4UEvsbjq4WHBcgFYJUhGnrjig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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