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斯特里欧斯来说,瞬间移动装置是旅行唯一的方式。之前从地球到火星需要几个月,人还得挤在狭窄的、无法完全保证安全的宇宙飞船里。斯特里欧斯的瞬间移动装置改变了一切。现在前往火星只需要几分钟,而且到目前为止绝对安全。
不过,他现在要面对不满的客户针对他提起的法律诉讼,客户宣称:实际上,斯特里欧斯的公司杀了他。他的理由是:瞬间移动装置将他的大脑和身体逐个细胞地进行扫描并摧毁了它们,然后将信息传到火星,在火星上重新构建人体。虽然火星上的人在外观、感觉和思想上和之前进入睡眠状态并被传送到太空的人没有区别,但客户认为自己实际上是先被谋杀后被克隆人取代了。
对斯特里欧斯来说,这种说法听起来很愚蠢。毕竟他利用瞬间移动装置旅行了几十次,没有觉得自己死了。确实,客户怎么会真的认为自己在传送过程中被杀,又真的上法院起诉呢?
当斯特里欧斯再次进入瞬间移动装置,准备摁下分解自己的按钮时,他有那么一刻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自杀……
资料来源:德里克·帕菲特,《理与人》第10章,牛津大学出版社,1984。
我们是依靠什么维持生存的?在正常情况下,我们会说是身体的持续运作。不过,自从人体各个器官都有可能被人造器官代替后,这种说法就未必正确了。难道不是我们的意识持续多久,我们就存在多久吗?某天所有人醒来后都不再认为这个人是自己,记忆、计划和人格将连同自己一起死去。
个人身份的“心理持续性”理论有一种直觉魅力。卡夫卡所著《变形记》的主角醒来后变成了甲虫,我们觉得这样的故事合情合理,只是因为它似乎反映了我们的基本直觉。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认为甲虫就是主人公,因为他的心智寄于甲虫之中。心理,而非生理上的延续标志着他依然是同一个人。
不过,在瞬间移动的例子中,虽然我们有着心理持续性,这种持续性像它在日常生活中一样完整,但毋庸置疑的是,被重新创造的是一个复制品——克隆人。然而,复制人和被复制的人并不是同一个人。同理,只要用同一个模子铸造出两座铸像,我们就会说二者一样。尽管他们外表细节相同,依然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如果打碎其中一个,另一个依然毫发无损。
斯特里欧斯并不是不知道他的瞬间移动装置的工作原理。严格来说,他只是看不出机器每次“克隆”他这件事的严重性。对他而言,重要的是他走进瞬间移动装置,醒来之后已经身处另一个星球。而身体的分解重组并不重要。
如果这听起来有些诡辩,那想想这种可能:几年前的一个晚上,你在睡梦中被绑架,经过瞬间移动装置后,最后出来的你再被放回床上,你并没有意识到整个过程。如果发生了这种事,你根本不可能知道,因为你的意识所经历的生命会和这件事未发生前一样。从某种意义上说,瞬间移动装置并没有改变什么,你的生活和周遭的一切和往常一样。
也许我们问斯特里欧斯是克隆人还是“本尊”是个错误的问题,也许我们应该问的是,这种做法对我们过去与未来的存在有何影响,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要不择手段地保持心理持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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