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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海军部的重大任务

只有海战——海军部的作战计划——潜艇袭击——装有潜艇探测器的拖网船——管制商船——护航制度——封锁——我主持第一次会议的记录——需要南爱尔兰的港口——主力舰队的根据地——不够充足的警戒措施——“捉迷藏”——访问斯卡帕湾——尤湾回忆——被击沉的“勇敢”号——巡洋舰政策——第一个月,潜艇战——收获颇丰的9月——范围更大的海战行动——波兰海军的士气——来自罗斯福总统的信

波兰遭到了希特勒强烈的进攻,英法对德宣战,之后一个很长而又烦闷的停歇期开始了。全世界人民都感到疑惑。在张伯伦的传记作者发表的一封私信中,张伯伦将这个时间段称为“晦暗不明的战争”,我将这个词语用作我这本书的题目,因为我觉得这个词能够恰到好处而又生动地形容这段时间。虽然法国完成了总动员,但是没有进攻德国。他们在前线有过接触,但没有出动兵力。同样,德国也没有对英国采取除了空中侦察以外的其他军事行动,也没有空袭法国。法国政府不希望我们现在对德国发起空袭,至少暂时不能这样做,因为他们的军火工厂还没有做好保护措施,法国害怕德国在这个时候进行报复。

我们希望德国高尚的道德理念能被唤醒,所以只是在德国空投了一些宣传册。人们对这种陆空的作战方式感到非常诧异。在英法没有任何军事行动的这段时间内,波兰遭到了德国战争机器的打击,直至灭亡。希特勒不可能不满此时出现的局面。

然而,海战从打响开始,就一直处于激烈的状态,所以事变后,最为积极的中心是海军部。在9月3日,世界各地都有我们正在正常航行和执行任务的船只,但德国潜艇的袭击突然就开始了。德国是有准备有预谋的,尤其是在英国西面海洋的入口处。9月3日晚上9点,“雅典娜”号被鱼雷击沉,这是一艘开往外国的客轮,吨位数达到一万三千五百吨。有一百二十人死亡,美国公民占了二十八人。世界人民在几个小时以后都听到了这个消息。德国政府不希望美国政府对这件事产生误会,所以立刻声明是我为了破坏美国和德国的关系,亲自下令在船上安放炸弹以炸毁这艘客轮的。然而这种荒谬的谎言竟然让一些不友好的人相信了。“波斯尼亚”号、“皇笏”号和“里奥·克拉罗”号先后于9月5日、6日在西班牙海岸被击沉。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船只。

我给海军部写了一封短信,信的内容是想了解近期潜艇可能带来哪些威胁,以及在最近这种威胁能有多大:

海军情报局局长

1939年9月4日

我需要了解德军在几个月内已经建成的和即将建成的潜艇实力,请给我一份报告。请区分航行远洋的和小型的潜艇,并且分别估计每种潜艇续航能力的日数和英里数。

不久以后,我知道了德军有六十艘潜艇,这个数据在1940年初有可能会上升到一百艘。9月5日,我得到了海军情报局更为详尽的数据,我认为应该研究这些内容 。数量比较多的是有长距离续航能力的潜艇,可以发现德军有使用潜艇在远距离地区展开活动的意图。

我们已经有了周密的增加反潜艇数量的计划。最大最快的拖网船要装上潜艇探测器,我们已经做好了征用八十六艘这样的拖网船的准备。拖网渔船的改装工作已处于一定阶段。我们拟定了详尽的建造大小驱逐舰、巡洋舰以及其他辅助战舰的计划,并且已经在宣战后开始实施这个计划了。护航制度的优越性已经在上一次大战中得到了充分的证明。所有商船的行动均受到海军部的管制,这项工作已进行好几天了。需要遵守的航线以及参加护航队的相关规定已经告知了船长们。可是我们只有为数不多的护航舰,敌人的潜艇战是没有限度的,在他们发动潜艇战,海军部必须采取策略以前,只能让船只在海洋上一边躲避一边航行。我们最初计划只在英国东部沿海一带使用护航舰队,但是后来“雅典娜”号被击沉了,就不需要这项计划了。所以,我们将护航办法搬用到北大西洋。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护航舰队的组建,并且请船主们到一起商讨相关的防御问题。很多船主不熟悉的意外都可能在战争中被他们遇到,于是已经向他们发出训令,教会他们如何应对这些可能发生的事故。为了让他们参加护航舰队,一些特殊信号和装备也提供给他们了。商船的船员们带着坚定的信念和决心,应对不可预知的前途。他们想要武装,仅承担分配给他们的任务并非他们想要的。商船为了自卫而使用大炮,是国际法允许的行为。海军部的计划中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内容就是训练水手,并且将远洋商船武装起来,这样他们才能在遇到危险时自卫。如果不在海面上用炮火攻击,只让潜艇在水下发起攻击,这样做只能是浪费了鱼雷,根本没有什么好的结果,还会给船队制造更多的逃跑机会。我们保存了上次大战中用于防御潜艇的大炮,这种做法的确是有长远想法的表现。尽管如此,防空武器的极度匮乏仍然是一个事实。商船有几个月损失惨重,直至几个月以后才有充足的防御空袭的武器装备分配给它们。我们已经实现了在战争初期的三个月内保证一千艘船都能至少各有一门反潜艇大炮保卫的目标。

保卫自己的航运只是我们的目标之一。我们要将德国的经济输入断绝,因此就需要驱逐他们的海上贸易。封锁政策被我们严格地执行着。我们成立了一个负责政策指导的经济作战部,具体的执行工作由海军部负责。和1914年一样,几乎不能在公海上看到的德国的航运。德国的船只要么在中立国的港口内躲了起来,要么在海上被击沉。不过,盟国在1939年年底仍然俘获了德国十五艘船,总共有七万五千吨重,这些船最后都被盟军使用了。不过德国的“不来梅”号是个例外。英国潜艇“萨蒙鱼”严格地遵守国际法,没有丝毫逾越,这才让德国的大邮船“不来梅”号在苏联摩尔曼斯克海港躲避之后,安然地回到了德国。

9月4日晚上,海军部的第一次会议召开,这次会议讨论了一些重要的内容。在下半夜上床睡觉以前,我觉得为了方便各部门传阅和执行,我有必要将会议的结论用自己的话记下来。

1939年9月5日

(1)现在处于战争的初期阶段,日本还没有表态,意大利持观望态度,目前还是中立国。这个时期敌人的主要攻击目标似乎是大西洋到英国的海上交通路口。

(2)我们正在建立护航制度。本文所提到的护航制度不包括在海上从事军事目的的巡洋舰或重型军舰,而是专指反潜艇护航。

(3)为了尽可能地确保有十二艘护航的船只,第一海务大臣想到了一个方案,抽调所有在东方和地中海地区的驱逐舰和护送舰,将他们调遣到英国西面的海洋入口处。尽量在一个月内让这些船只发挥作用,在有足够的装有潜艇探测器的拖网船能支援以前,这些船只将一直使用。我需要一份报告,这份报告要说明10月份可能交付使用的拖网船的数量。最初交付使用的拖网船只要安装深水炸弹即可,暂时不要将大炮安装上。安装大炮的计划要在压力不大的时候才能进行。

(4)贸易司司长需要每天做出一份报告,报告要说明每天靠近英伦三岛的船只的内向航行。为了便于工作,可以增加一间办公室或者增加办公人员。准备一张大尺寸的航线图是十分必要的,距离英国海岸两天,如果有可能,最好是三天航程以内的一切船只都应该在每天早上标记在地图上。我们要对每一艘船都进行监督和管理。我们要有预见性地规定,以便专门管理每一艘我们有能力管理的船只。我们要在一天内实施这个计划,不足之处可以在以后提出建议加以补充。此外,要以报告的形式说明和贸易部或者其他部门的联系,这是一份非常必要的工作。

(5)明天,贸易司应该制定一项计划,如果有包括比斯开湾在内的由大西洋驶来的船只靠岸,那么应该派出海军工作人员慰问这些船主或船长。包括曲折航行在内的航行记录应该被审查,这项工作可以以贸易司司长的名义进行。海军部的工作人员应该指出这些船只的哪些行为与海军部的规定不相符或者背离,要对那些严重违背规定的行为加以处分,如果情节非常严重,也可以撤职,达到警告他人的效果。船长们只能服从命令,责任由海军部承担。同时还要制定详细的条例和规章制度,说明这项工作的人事安排、具体执行和处罚办法。

(6)在现阶段,绕道好望角仍然是商船最好的航线选择。但这并不适用于运输军队的船只。护航队允许任何方便的商船参加。但护航舰队的目的不是贸易保护,而是为了配合海军作战,所以护航舰队可能只是一个月出航一次,或者三个星期出航一次。

(7)目前,也就是开战后的六周或者八周内,因为上文列举的各种原因,红海海域禁止出现任何船只,当然海军作战的船只和以埃及沿岸为终点的船只除外。

(8)时局令人非常不愉快,如果想缓解这种局面,只能等到装有潜艇探测器的拖网船交货以后。意大利的态度也是一项重要因素。意大利现在还处于踌躇不定的状态,虽然我们一再要求政府尽快与之交涉,争取让结果对我们更加有利,但仍然不能确定它在六个星期以后能否明确表态。另外,防守是地中海地区重型舰应该采取的最好策略,这样它们在意大利沿岸航行时,就不需要驱逐舰的保护了。

(9)海军部可能将要面临一种特别严重的局面,德国有五艘或者七艘重型军舰,只要其中有一艘发动突袭,我们就需要制定应对的计划。此时商船将面临非常严重的海上袭击,为商船护航所需要的舰只是海军部根本无法提供的。假如真的有海上袭击,商船在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最好回避,进行海战需要主力舰队上场,进攻敌军舰队的搜索舰队也应该由主力舰队组织。

这几条需要海军大臣向海军部各级官员传达,请大家认真考虑,并提出批评和纠正的意见。另外请大家根据以上列举的要求,提出行动方案。

现在要马上组织海外护航舰队。有三条航线可以在9月8日通航,这三条航线是:由利物浦通向西方海洋的航线、由泰晤士河通向西方海洋的航线、泰晤士河与福思河之间的航线。按照计划,我们已经向这些港口和国内外其他港口派遣了护航队的人员。现在要取消那些单独出口的航线;所有没有编入舰队的在英吉利海峡和爱尔兰海开往外国的船只,只能到其他的两个港口去:普利茅斯和米尔福德。我们要加快速度实施海外返国护航队组织的各阶段计划。9月14日从弗里敦出发和9月16日从由诺瓦斯科夏的哈利法克斯港出发的两艘船是最早的一批。一般的远洋护航队在月底前就会出发,泰晤士河和利物浦是出航船队的始发港,哈利法克斯、直布罗陀和弗里敦是返回轮船的出发港。

英国是一个岛国,为了壮大作战力量,我们对粮食供给的需求是十分急切的。而这种急切的需求又因为南爱尔兰港突然无法使用而变得更加急切。我们只拥有数量不多的驱逐舰,它们的续航能力也因为这一点而被弱化。

第一海务大臣和其他人员

1939年9月5日

我需要一份描述因为爱尔兰自由邦中立而给我们带来影响的报告,这份工作交由第一海务大臣及相关人员负责。报告中需要考虑以下问题:(1)西爱尔兰有一些不满分子在搞独立,德国的潜艇是否会有这些人的接应?我需要情报部门的看法。如果伦敦能被他们的炸弹轰炸 ,我们要紧紧地盯着,德国潜艇是否会从他们那里得到燃料供应。

(2)有一个问题是我们必须注意的:我们驱逐舰的航程可能因为无法使用贝雷黑文港以及南爱尔兰的反潜艇根据地而增加。此外,如果拥有这种优势条件能给我们带来哪些好处,这一点也需要考虑。

没有一个令人高兴的结果展现在我们面前,这个问题海军部必须认识到。一些政治争端是因为爱尔兰中立而引起的,这种情况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海军大臣也无法打包票,说他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应该将可能出现的各种局面列出来,并且进一步思考。

建立了护航制度后,为舰队选择一个安全的根据地就成为海军需要做的第二件大事。我们在9月5日下午10点开了一个很长的会议讨论这个问题。我的很多记忆在这次会议上被唤起。我们的封锁任务可以在斯卡帕湾进行,因为在对德国的战争中,这里是北海的出口,如果英国控制了这里,这里就成了一个军事据点。在上次世界大战的最后两年里,我们海军才开始拥有强大的优势可以南移到罗赛斯湾,因为那里的一个优等造船厂可以被我们的舰队利用。斯卡帕湾地理位置优越,德国的空军基地距离它较远,因此它已经被纳入到海军部的作战计划中了,将要成为海军的军事基地。

在1914年的秋天,一种焦躁和惶恐的气氛弥漫在我们的舰队中。“港口停留着德国来的潜艇”这句话被众人传得满天飞。斯卡帕大湖底部地形复杂,水流非常快,因此一艘潜艇能在水下穿过并到达斯卡帕湾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海军部根本没有人相信。那里有一种天然的屏障,那就是彭特兰海口的潮水,速度可达到每小时八到十海里。那时一百艘舰只组成的大舰队,忽然蔓延着一种惶恐的情绪,甚至传出了两三次警报,尤其在1914年10月17日那一天,竟然传出有一艘潜艇停在停泊所内的传闻。于是,驱逐舰开始对海面展开搜索,各种炮火向外发出,庞大的舰队向海外驶去,每个人都感到愤怒和慌乱。海军部的判断没有错,没有一艘德国潜艇在上次大战中冲破这道天险。后来有一艘德国潜艇想要闯入这片海域,那时已经到了1918年,大战就要结束了,他们抱着破釜沉舟的态度,但是行动依然没有成功。虽然他们的企图失败了,但我们当时做了很多工作封锁出入口,为了能让舰队的情绪稳定下来作了最大的努力,这段记忆让我感觉一点都不愉快,而且至今没有忘记。

已经到了1939年了,我们要想到两种可能的危险:(1)是否会有潜艇潜进来,这个问题以前就存在;(2)空袭,这是一种新出现的危险。如今战争已经开始使用现代化的袭击方式了,但我在这次会议上并没有发现我们已经为了防御而采取了预防措施。我对这点感到很吃惊。虽然新型的反潜艇水栅已经安装在三个主要的入口处了,但这和铁丝网差不多。斯卡帕湾东面的入口狭窄而曲折,那里的防御措施无法让人感到安全,只有上次大战遗留的几艘封港船的残骸作为防御工事,现在也只是增加了两三艘封港船而已。

我们以前总认为斯卡帕湾那里水流湍急,潜艇肯定会被阻止在外,但现在的潜艇技术发生了变化,无论是潜艇的体积、速度,还是马力都比以前先进了很多,我们已经不能指望自然条件可以阻止潜艇进入了。我在海军部的第二天晚上又召开了一次会议,这次会议中我下达了很多增强防御的命令,包括增加船只堵塞和增加铁丝网设防。

我们在过去并没有注意空袭可能产生的危险。几乎没有防空设施设在斯卡帕湾,除了有两个高射炮中队在保护霍伊岛的海军油库和驱逐舰的停泊处。当有舰队停留时,军用飞机可以使用柯克沃尔附近的一个机场,但是那里没有空军防御设施。虽然那里沿岸的雷达站可以使用,但效果仍然不够。我已经核准了在威克驻扎两个皇家空军战斗机中队的计划,但要在1940年以后才能实施。一个可以立刻实施的计划才是我所需要的,但不管提多少要求都没用,因为敌人可能空袭的地方非常多,甚至伦敦也未必能逃脱,但是我们的防空能力有限,想不到更多的办法防御。此外,虽然一些防空设备安装在五六艘巨舰上了,但是仍然需要防空力量部署在它们身上。为了让万事顺利,两个海军战斗机中队需要去保护停在斯卡帕湾的舰队。

尽快部署炮队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们能采用的方法有限,那就是1914年秋天采用的“捉迷藏”,当时也是被迫采用这种方式的。在苏格兰的西海岸,因为有大陆包围的地形,我们的舰队可以在那里停泊。只要我们采取一定的措施,这些地方并不容易遭到潜艇的袭击,我们可采取的措施有按照要求将铁丝网安上、加强巡逻等。躲避是在上次世界大战中探索出来的一条有用的安全措施。但在那时我们非常容易感到恐惧,甚至看到一架可能有叛徒为其提供燃料、在空中带着好奇而随处飞行的飞机都会恐慌。如今飞机的航程增加了,侦察机可以随时看到英伦三岛的全貌,所以我们没有有效的隐蔽方法面对潜艇的大规模袭击和空袭。但是,我们没有太多需要保护的舰只,它们可以通过经常移动的方式迷惑敌人。虽然用这种方法可能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但是我们没有更可靠的方法可以使用,只能默默接受这种风险了。

我觉得对于斯卡帕湾的视察应该尽早进行,这是我的责任。我上一次见到总司令福布斯爵士是在1938年6月,那时候,我到波特兰港反潜艇学校参观视察,当时有查特菲尔德勋爵陪同。因此我请了几天不用参加每天例行内阁会议的假。在9月14日晚上,我带着几个随从去了威克。后来,检查水栅、铁丝网和港口入口处占用了我两天假期的大部分时间。这些设备现在处于完好状态,和上次大战时一样,而且还增加和改进了一些正在安装和即将安装的设备。在“纳尔逊”号旗舰上,我和总司令以及他的高级军官们一直在讨论问题,包括斯卡帕湾和整个海军部的重要问题。9月17日,我和海军上将乘坐“纳尔逊”号到了尤湾,那里是舰队其他舰只的隐藏地。在我们过了港口进入大海后,非常惊奇地发现没有驱逐舰队护送这艘巨舰。我对他们说:“我原本以为,哪怕只是一艘战列舰,如果它要进入大海,护送的队伍也应该有两艘驱逐舰才是。”不过海军上将这样回复我:“我们也希望是这样。但我们没有足够的驱逐舰,根本做不到这一点。这周围有很多巡逻艇,用不了几个小时,我们就可以进入明奇海峡了。”

斯卡帕湾 (照原图译制)

这一天过得非常愉快,我感觉很顺利,这和其他日子差不多。当天晚上,我们在尤湾内停留,从英国本土过来的四五艘舰队和我们聚在了一起。有几层铁丝网封锁着进入海湾的狭小入口,我们可以看见那些来来往往的巡逻艇和哨船,他们都装有潜艇探测器和深水炸弹。在我们的四周,矗立着紫色的山峰,这些都是苏格兰壮丽的景色。我想起了二十五年前的那个9月,就是在这个海湾,我访问了约翰·杰利科爵士和他的舰长们,就像今天这样,停泊在港湾内的战舰排成一长列,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却只能任其摆布。很多当年的舰长和海军上将早已退休或者不在人世。现在,我再次参观访问这些战舰,当年比较年轻的海军上尉和准尉已经是比较高级的军官了,他们正负责向我介绍。在上次大战中,很多高级军官都是我认识的,因为我在海军部工作了三年,而且他们的任命都是我核准的。但现在都是一些新人物展现在我的面前。没有变的是海军的纪律依然严肃,海军的风貌、行为举止和各种仪式仍然照旧,但我知道已经是又一代人穿着海军军服上任了。没有一艘战舰是新的,因为它们大部分建造于我上任的那段时间里。我感觉像回到了上一世,这种经历真是奇妙。似乎这么多年以来我经历了各种位置,但只有我仍然活着。其实不是这样的,灾难也还活着。因为有了力量更为强大的潜艇在,我们需要面对更为严重的海面下的危险;无论躲藏在哪里,都能从空中被发现,而且我们受到的袭击可能更为剧烈,甚至是毁灭性的。

我在18日早上视察了两艘军舰。在这次参观中,总司令所说的话我绝对信任,所以我离开尤湾,乘汽车去因弗内斯,那里有火车等着我们,我们就在那里坐火车回去。阳光很强烈,在回去的路上我们看见一条小溪亮闪闪地流着,就在溪边进行了一场野餐。我的大脑中想起来很多过去的事,这让我可以打发时间。

让我们凭着上帝的面子坐在地上,

一同谈论帝王们凄惨的死亡故事。

有谁曾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经历两次令人恐惧的事故?我虽然处于高位,但却需要面临危险和承担责任,谁有过这样的经历呢?当个人丧失权威时,如果海军部有大的事故发生或者有重要的军舰沉没,不知道等待海军大臣的是什么处置方式。除了我以外,又有谁有过这样的感受呢?假如往事再一次上演,撤职是不是我最终的结果?我是不是要再为之痛苦一次?费希尔、威尔逊、巴登伯格、杰利科、贝蒂、帕克南、斯特迪他们都已经离世了!

我感觉我很孤独,

脱离了我的群体,

踌躇地在宴会厅,

灭了火又关了灯,

枯萎凋谢的花环。

早已经曲终人散,

他一个人还在那。

这次的痛苦更加让人不堪忍受,它是最大的痛苦,我们又要不得不面对它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波兰的处境非常不妙,法国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战斗激情。曾经的俄国是巨人,是同盟国,此刻却要保持中立,说不定将来还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的朋友不可能是意大利,我们的盟友也不可能包括日本。那么美国呢?它会参战吗?现在的英国虽然没有被侵占,仍然团结对外,但是缺乏对战争的准备,还不是开战的时机。尽管制海权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但飞机在战争中是一种起决定性作用的武器,而我们的空中实力还非常落后。可见我们要面临多么黑暗的前途。

我们要在因弗内斯乘火车去伦敦,这个下午和晚上都是在火车上度过的。第二天早上,我们在尤斯顿下车了,让我惊奇的是,站在站台上的人是第一海务大臣。我看见海军上校庞德带着一副非常严肃的神情站在那里。“长官,我要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告诉你,敌人击沉了我们的‘勇敢’号,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地点是布里斯托海峡。”我们最老的航空母舰中有一艘就是“勇敢”号,这艘航空母舰在当时非常重要。他亲自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很感激。我对他说:“只要在战争中,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不幸,我以前经常看见这些事。”然后,我准备回去洗个澡,还有一天的工作等着我去做呢。

在战争爆发两三个星期后,我们才能完成反潜艇辅助小舰队的建设。这期间有些没有武装、没有组织、没有护航的船只将要进入港口,因此我们冒险让航空母舰在反潜艇舰队没有建成之前承担护卫任务。有四艘驱逐舰保护“勇敢”号,它们都要承担护航任务。17日晚上,一艘商船受到潜艇的袭击,两艘护卫舰前去搜索这艘潜艇。在黄昏时,“勇敢”号转向迎着风的一面,希望我们的飞机降落。“勇敢”号遇见德国潜艇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这种事情并不在我们的预料之内,但这百分之一却发生了。“勇敢”号上有一千二百六十名海员,其中有五百名淹死了,舰长马凯格·琼斯也未能幸免。就在三天以前,我们的另一艘航母也遭到了潜艇的袭击,情况与之类似,很幸运的是它没有被鱼雷击中,而且护卫航母的驱逐舰将潜艇击沉了,这艘航母后来成为英国国王陛下的“皇家方舟”号。

如何有效地应对海面上的袭击舰,是我们海军面临的主要问题之一,就像1914年那样,袭击舰必然将在不久以后出现。

9月12日,我发出了一个简短的摘要:

海军大臣致第一海务大臣

1939年9月12日

巡洋舰政策

过去我们防止贸易被袭击而采用的方式是使用巡洋舰。对巡洋舰的需求是越多越好,因为我们需要控制大面积的海域。不过小型巡洋舰也可搜索敌人的巡洋舰和袭击舰。例如,我们曾经用二十多艘军舰捕获“埃姆登”号。但如果我们用长远的眼光来发展巡洋舰,就非常有必要考虑新的搜索舰队了。假设一只巡洋舰分队由四艘军舰组成,它们的搜寻范围是八十英里,那么在有航空母舰护送的情况下,巡洋舰可以搜寻三百英里的海面,加上舰只移动的搜寻范围,这个数字可以达到四百英里。另外,我们要将袭击舰看成是一种强大的军舰,如果有可能,它们能与地方军舰单打独斗。想要将海上强大的袭击舰清除,仅凭增加小型巡洋舰是不够的,它们的力量过于弱小,在实际作战中,只能处处受制于敌人。袭击舰就不同了,即使一群巡洋舰将其包围,袭击舰也可能将其中实力比较弱的一只击败而冲出重围。

搜索、捕获、袭击是每一艘搜索舰队都应该具有的能力。我们对万吨级的巡洋舰需求极大,甚至可以将两只巡洋舰组成一个小组,只有这样才能达到这个目的。这些舰队的排水量不能太大,并且需要小型航空母舰护卫,航空母舰上可以装载十二至二十四架飞机。一个完美的搜索舰队应该包括以下舰艇:巡洋舰三艘(其中一艘能给敌人以致命打击、两艘力量略微薄弱)、航空母舰一艘、远洋驱逐舰四艘、特别建造的快速油艇两三艘。这种舰队在海上巡逻时有诸多好处,例如:如果发现敌军袭击舰单独航行,绝对可以击毁它;可以在广阔的海域内进行搜索;可以防止潜艇的袭击等。

如何组建一支有效的搜索舰队已经在这篇简短的摘要中论述了,这支搜索舰队的目的是:在广阔的海域内进行搜索,如果在搜索范围内遇到与自身实力相当的袭击舰,能够有效地制服它。我们要在有限的能力内将这种政策推广。我在下面的章节中还会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这种做法对海战技术有重大贡献,并且能在后来加以推广,美国的特遣舰队制度就来源于此。

很快就要到月底了,这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我认为应该让下院全面了解这些事情的原因和经过。

海军大臣致首相

1939年9月24日

您在演说中说到了海军的大体形式和反潜艇战的内容,我是不是应该向下议院做出更为详尽的报告?我可以用二十五或者三十分钟做一个简短的发言。我觉得这样做是有用的。

那天我在私下里接见六十名记者,不管怎么说,在我把我知道的情况讲给他们以后,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如果您觉得这样做没有问题,我可以做这样的演讲。关于更为详尽的报告,我们以后再讨论。因为我们要在星期三讨论预算案,所以我认为在星期四提出这个报告最合适。

张伯伦很高兴地赞同了。26日,他在下院进行了一场演说,他通知下院我有一份海上战争的报告要在他演讲后进行。我入阁以后的第一次发言就是这次报告,当然不包括回应他人的质疑。1917年是上次世界大战中我们潜艇损失最多的一年,目前战争已经进行了一星期,我们损失的潜艇吨位数只有1917年4月中一个星期的一半,这是一个好消息,我在报告中有所提及。我们取得的成就还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护航制度在这次大战初次使用;第二,我们的商船正在进行伪装;第三,德国的潜艇遭到了我们的反攻。“我们第一个星期取得了击沉总吨位数达到六万五千吨的潜艇的成绩;第二星期击沉了四万六千吨;在第三个星期击沉了两万一千吨。但我们在过去的六天中只有九千吨的损失。” 我从过去痛苦的经历中总结出一条经验教训,在发言中一定不能乐观地预测,但可以低估。我说到:“在看到这些数字后,我们可能不会感觉太悲观和恐惧,虽然这些数字可以让我们心里好受些,但我们绝不能太倚重,战争随时都可能发生对我们不利的局面。”

(我接着说道)我们的贸易系统非常庞大,已经遍布整个世界了,虽然有所减少,但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我们运送军队的船队数量很多,都已经在有护卫的情况下安全地抵达目的地了。我们已经清理了敌人在海面上的船只和贸易。有一部分德国船只躲在他们自己的港口内不出来,有的则被中立国扣押了,这部分船只的吨位数已经达到了两百万吨……在战争开始的前两个星期内,我们自己的商船有损失,但我们也将德国的商船缴获、占有了一部分,改装以后可以供我们自己使用。后者要比前者多六万七千吨……此刻我仍然要和大家说,大家不能太乐观。就今天下午而言,没宣战以前、没有被潜艇骚扰以前,我们获得的国内供应品也没有现在多。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说,按照这个进度,要等很长时间,我们才可能被饿到投降。

德国潜艇的指挥官将人道表现得淋漓尽致,我们曾经收到过他们的通知,他们曾帮助我们的海员去港口。有一名潜艇指挥官给我发了一封电讯,告诉我他们击沉了英国的船只,将具体地点告诉了我,还让我们安排营救工作。“德国潜艇”是他在电报上的署名。我当时还在犹豫怎么给他回电呢。但是现在不用担心了,我们已经将他抓住了,而且给了他所有良好的待遇。

宣战时德国潜艇总数的十分之一在战争开始的前两个星期被击沉,差不多有六七艘。 也可能是德国经常活动的潜艇数量的四分之一或者三分之一。我们搜索舰队的能力正在逐步增强,我们的潜艇攻击才刚刚开始。我希望搜索舰队的能力达到开战时的三倍,差不多在10月底就可以实现。

下院对这场只有二十五分钟的发言非常满意。我们的贸易受到了得多潜艇的攻击,但这种攻击是失败的。未来才是我担忧的问题,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在资源许可的范围内,以最大的规模和最快的速度为1941年的战争做准备。

我们对开战以来到9月底海战的结果非常满意。我所工作的部门是个重要部门,也是我熟悉和喜爱的部门,我认为我能胜任这个部门的工作。我正在了解海军部现阶段的工作内容和接下来的工作计划。所有的内容都是我知道的。所有的海港都已经被我看了个遍,所有的司令员也已经与我见过面了。海军部特准状上关于海军大臣工作职责的描述是“对国王和议会负责一切海军部事宜”。我深深地感觉到我应该用实际行动履行职责,而不只是形式上这样做。

总的来说,海军部9月份的工作不但顺利而且收获颇丰。这个时间段是从和平期向战争期的一个转折,事关重大而且危险性极高,不过我们已经顺利渡过了。我们的贸易遍及世界,但却突然受到了违反国际法的潜艇袭击,必然在几个星期内会受到损失。但是我们已经开始了护航制度,每天离开港口的商船有几十艘,大炮安装在这些商船的船尾,有些时候还可以进行高角射击。与此同时我们还派出了炮手,虽然数量不多,但都是经过训练的。在战争爆发以前,海军部已经准备好了拖网船和小艇,这些拖网船都配备潜艇探测器,小艇都配备深水炸弹。每天都有新的船只和舰艇服役,这个数字在不断增加,水手都是经过训练后上岗的。我们相信我们已经粉碎了潜艇对英国贸易发动的首战。我们已经彻底并且能有效地控制德国潜艇的威胁了。虽然德国建造了上百艘潜艇,但他们的潜艇仍然在造船架上建造,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他们的潜艇要分阶段完成。我猜想,潜艇战一定会在一年或者最多一年半以内爆发。到了那个时候,我希望我们已经做好应对德国潜艇攻击的准备,已经建造好大量新的小舰队和反潜艇船只,希望我们能给德国的潜艇以沉重的打击。我们非常缺乏高射炮,尤其是三十七英寸口径的高射炮,这真是一件憾事,想要这个问题得到缓解,恐怕还要再等几个月。为了保卫海军海港,我们已经在现有资源许可的情况下,采取了各种措施。此外,海洋虽然已经被我们的舰队控制了,但“捉迷藏”策略仍然需要继续采用。

从广义的海军作战角度考虑问题,我们的地位没有受到敌军的威胁。地中海是个重要的交通要道,在这条交通线路中断后,我们的船只很快又可以从这里穿过了。另外,顺利进行的还有输送远征军前往法国的工作。有一支舰队在北方,如果有少量的敌军重型军舰通过,它们可以随时阻击。我们像上次世界大战那样对德国进行封锁。苏格兰和冰岛之间的防线是北方的巡逻线。在战争开始一个月后,一共有将近三十万吨运往德国的货物被截获,而敌人在海上的活动让我们损失了十四万吨货物。我们的巡洋舰正在保护我们自己的船只,使它们免受德国的袭击,同时在海外搜捕德国的船只。所以德国已经将航运停止了。在9月底,有三百二十五艘(近七十五万吨)德国的船只不能活动,只能停在外国的港口。所以,并没有多少被我们捕获。

盟国也做出了一定的贡献。控制地中海的工作十分重要,法国承担了一部分。我们在它的领海和比斯开湾的反潜艇战中得到了法国的帮助。达喀尔的海军力量在中大西洋比较强大,盟国已经将这支力量纳入对付海上袭击舰的计划之内了。

波兰海军虽然比较年轻,但仍然表现不俗。在战争初期,有三艘驱逐舰和两艘潜艇逃出了波兰,在波罗的海与德国的海军对抗,最终抵达了英国,这两艘潜艇分别是“威尔克”号和“奥泽尔”号。“奥泽尔”号潜艇在逃亡中有各种经历,堪称一部史诗。当德国入侵波兰时,它从格丁尼亚港出发,经过了波罗的海,这是它最初的路线。塔林是一个中立港,在9月15日,“奥泽尔”号来到了这里,艇长在逃亡途中患病了,“奥泽尔”来此的目的就是将艇长送上岸。爱沙尼亚当局有扣押这艘潜艇的打算,他们派了一名士兵在艇上守卫,航海图和大炮的尾栓也被他们拿走。但是指挥官没有因此而泄气,他将这名士兵制伏了,并且开着潜艇离开了港口。海面和空中巡逻队的追捕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一直没有停止。虽然它没有航海图,但还是从波罗的海进入了北海。北海中的无线电讯非常微弱,但英国电台收到了它的假定位置的通知。英国的一艘驱逐舰在10月14日找到了它,现在它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罗斯福总统在9月份给我写了一封私信,这让我感觉非常兴奋。我和他在上次大战中的一次晚宴上见过一次面,我记得地点是格雷饭店。我对他印象深刻,他是一个年轻而又俊雅的人。我们当时只是打了个招呼,并没有进行深入的谈话。

罗斯福总统致丘吉尔先生

1939年9月1 1日

听到您重新执掌海军部的大权,我感到非常愉快,因为我在上次大战中承担类似的职责,这一点和您非常相像。我知道问题的本质没有什么变化,虽然因为有新的因素加入,问题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我想告诉您和首相先生,如果你们想告诉我什么事,请直接联系我,我随时欢迎。您可以给我写信,使用英国外交部的邮政或者美国外交部的邮政都可以。

我很高兴在您写完了《马尔巴罗传》这本书以后,这些烦恼的事才发生。我已经阅读完了这本书,而且觉得很有意思。

我的回信很快,用了“海军人员”做署名。从此我们开始常年通信,直到五年后他去世了才终止。这期间我们写了一千多封信,我认为这些信都是很有意义的。 +jHzzZXZfI5Qbz7KSXdvWBOmxrmZcSkAVAv2nY/BR/wqztZkEOr6yAgAmdDnDB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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