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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张正隆

60 多年来,在民间一直流传着关于中国人民志愿军 180 师的种种流言蜚语,诸如“全师覆灭”“军旗被缴”“师长被枪毙”等等。

老友关捷说,他是带着沉重的心情,进行关于 180 师的采访与写作的。

鲁迅说:“纠缠如毒蛇,执着如怨鬼。”关捷为什么要写 180 师,甚至放弃了其他的选题?或许就因为他曾经是军人?是的,他说,当他向那些老军人说出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兵的时候,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地敞开了心扉。

近一年来,关捷采访了 180 师至今健在的梁玉琳将军、郑其贵师长的家属、王顺秀师长、赵三禄副军长、张泽石老人、赵年智等老人,得出的结论是:民间传说都是胡说。

老军人张泽石讲:“一定要讲真话,要写那些普通士兵的命运。”这句话,一直伴随他写作《我们没有全军覆没— 180 师在朝鲜》的全过程。

在强烈的震动中,关捷给我打电话说,他要将听到的真话,如实写出来。这是一个历史记录者的责任。虽然责任现在是那么不好面对,但责任总是在的。总是要有人扛起来的。要不,中国历史怎样往下走?要不,陷在泥坑里的历史怎样爬出来洗净污泥接着上路行军?

我们可以因为胆怯而对历史的真相闭上眼睛,但未来没有历史真相如何发展?我们可以不要历史,但我们怎敢不要未来?不要未来是自绝是自弃,可未来只能在历史真相的大地上一点点长大。

我很欣赏关捷这一观点。这是文化工作者必备的基本素质。

那么,请勇敢地接受历史真相。

上海人民广播电台著名播音员卢智老师是原 180 师师长郑其贵的女婿。他是个历史迷,多年来,他也一直在追问这个重大事件。

郑其贵曾对他说—

“事情的真相不是结论说的那样。我对不起战友们,我个人承担了吧。只有我承担了,其他人就可以减轻责任……被围的那些天,我脑子高度紧张。当时以为过了公路就是我方,结果还是敌人。我曾派出 6 个侦察员,没有一个回来。到鹰峰,本来以为是我们的地盘,结果还是美国人。我下令打。打下鹰峰后,我们把武器集中起来,我们两个山炮营发挥了作用。打了一炮,敌人就知道我们有重装备,他们就收敛了一些。到 27 日那天,不得不扔掉炮,留下一发,把炮炸了……兵团司令王近山有将近三天与我们失去联系,电台炸坏了。他有他的难处啊,不要骂他。”

晚年的时候,郑其贵得了前列腺癌,每天他忍着剧痛,一声都不吭。老战友们来看他,他只讲一句话—“实事求是很难啊……”

郑其贵的警卫员王顺秀说—

“五次战役中 180 师被围,主要责任不在我们,不在郑其贵,不在韦杰,也不在兵团,更不在志司。当时,很多人头脑发热,要拿 6 万人的代价去搞美军一个师,打美国人的士气。第一阶段没搞成。第二个阶段,兵团的电台又炸坏了。我们彼此联系不上。毛主席与兵团领导谈话,他自己都讲,口子张得太大了,打远了。这个五次战役彭德怀不同意,说没准备好,金日成非要打。听说两人为这事吵了起来。彭总回来后,给各大兵团的司令开会,征求意见。我们三兵团的司令王近山第一个站起来表态,说是没有问题。他能歼灭多少敌人。其他人也说绝对没有问题。彭总说,既然大家都说没问题,那就打。于是,就打了五次战役。事实证明,美国人不是纸老虎。我们还是不能搞大兵团作战,还是要搞持久战。美国人的海空优势,我们不是人家对手。如果我们有他们那样的优势,二次战役一定就把他们推到大海里去了。他们拥有绝对的制空权。轰炸的间隔只有几分钟,他们抛下的照明弹,带降落伞的。夜间,像个小太阳挂在空中,能燃烧二十分钟,灭了再发。他们的飞行员借助照明弹拍照我们,然后按图片炸我们。我们太被动了。”

梁玉琳将军在朝鲜战场时曾为 180 师政治部青年干事。谈及那段历史,他说—

180 师是英雄之师是威武之师。在朝鲜战场虽然遭受过挫折但却有极其特殊的贡献。我们以自己的沉重代价,换来了经验和教训,那就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与美军作战,不能搞大歼灭、大迂回、大包围,而要搞阵地战、防御战、打小歼灭战。”

180 师在 1951 5 月,突围后的两年,即 1953 年夏季,奉命进攻 949.2 高地雪耻。

梁玉琳向正在 60 军指挥所的三兵团司令许世友请示,要去 180 师慰问。许司令看了看他,批准了。将军理解他要和老部队一起雪耻的心情。

梁玉琳看到,全师上下几乎没有谁说闲话,就是闷头打。两年了,他们承受了太多太重,现在,全部化成了复仇的子弹。

1953 6 14 日晚至 15 日上午 8 时, 180 师一举攻上敌军主阵地,共歼敌 1750 多名,缴获坦克 4 辆、汽车 7 台、火炮 55 门,各种枪 700 多支,同时,使我军阵地向前推进了 25 平方公里。当时,梁玉琳在 539 团的指挥所对战场上的一切看得特别清楚。

他看到了 180 师指战员的英雄气概。炮击一停,潜伏在敌人鼻子底下的七个支队千余名指战员,只用三五分钟就冲了上去。有的战士身负重伤,忍着巨痛鼓励战友,说:“别管我,只管给我狠狠打,为死去的战友报仇!为我们师的名声,你们冲啊!”有的指挥员带着伤,率领部队往前冲,警卫员拉都拉不住。

战后,三兵团司令员许世友说:“ 180 师打了翻身仗, 180 师雪耻了。” 180 师的干部战士听了这话,好多人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1953 7 13 日至 19 日的反击战中, 180 师打进敌人纵深 18 公里,打垮了韩军第三师,把我军阵地向前推了十余公里,受到毛泽东的称赞。

180 师雪了耻,受到了上级的表扬,可是,在民间,人们还是只记得失利和败绩。

针对“全师覆灭”说

梁玉琳将军驳斥道:“什么叫全师覆灭?这是明显的胡说。整个师机关还在, 540 团的二营、 539 团的三营大部分突围出来,还有一个完整的营在包围圈的外面的兵站,这怎么能叫全师覆没呢?”

针对“军旗被缴”说

梁玉琳将军说:“这种说法很无知。我军是以志愿军的身份出国作战的,当时包括军旗在内的所有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标志性物品,全部留在了国内。哪里有什么军旗?”

针对“师长被彭总枪毙”说

梁玉琳将军说:“那就更是胡扯了。郑师长是一个有特殊贡献的老红军,对党和人民有着高度的忠诚。既是优秀的政治干部,也是杰出的军事指挥员。五次战役被围,不是他个人的责任,连毛主席都讲,大家都有责任。当时,都是急于求成。郑师长就是忠实地执行命令。他在战争时期负过伤,是伤残军人,胳膊粉碎性骨折,左手不灵便。突围的时候,因为九天没睡觉,他坐在地上就睡着了……他在职的时候,许多老部下都去看他。但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极其冷静的首长,对那场战争,他很少谈。顶多说一句,我对不起那些战友。李德生在沈阳军区当司令员的时候,他提出回老家合肥安居。于是,他走了,多少年来,我一直很想念他, 1990 年,得知去世的消息,我难过了好一阵子……”

这就是 180 师在朝鲜的真相。这就是关捷采访到 180 师在朝鲜的真相。

关捷对我说:“写历史的,必须要眼睛死死盯着真相。必须要对历史有着高度负责的精神,特别是对那些在悲壮的历史中被指定去演绎悲剧的人物,那些被误解的人物,那些被冤屈的人物,那些被淹没的人物,还有那些被以讹传讹了的历史事件。谁的说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

他说得真好。

为什么呢?因为这不止是还一支英雄部队的清白,这更是还原一段历史的真相。

书稿,突出亲历者口述的特色。同时,具有强烈的文学色彩,人物形象鲜明生动,特别是对普通士兵的还原与塑造,如王大胡子、刘铁柱、王小亮等人物,是那么朴实亲切,表现了人民战争的特点,也表现了作者内心里深深的大地情怀。作品整体风格富于英雄史诗的色彩,并且在悲壮中,反复渲染人性的美。

尤为让我兴奋的是,这本书竟是父子联手写作。父亲负责采访修改润色,儿子利用三个月时间,一气呵成初稿。没有想到, 80 后的小青年出手不凡。贤侄关霄汉我见过,一个军事迷,同时也是一个文学青年。初次试笔,竟能成功驾驭如此重大题材,足见其诗外功夫。

祝《我们没有全军覆没— 180 师在朝鲜》写作出版成功,并插上翅膀飞遍世界每一个地方。 NUGkqwG7W/xtFlKBnIkCwHwOhveW6wkRUZhKn1ow/ndsu2mnd/qF6GLT9FCjXn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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