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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宝一再恳求脑系科主任给父亲用最好的药治疗,并与他的几位铁哥们按照医生的吩咐,定时为张大发翻身、捶背、擦身、掏痰,尽心竭力地呵护着。可是五天过去了,张大发依然神志不清,医患双方对病人的前途普遍感到有些渺茫。针对人们反复不安的提问,医生总是反复而又平静地解释说:“咱们这里还没有CT那种玩艺,现在看这种病只能是大估摸,你们想知道病人脑袋里出了多少血,到底有没有危险,我们也难以做出肯定的回答。不过这种病危险性很高,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期间,梁直、孔老三、梁品良和老党员梁本钢、米向光、梁永山,以及刘治河的父母曾到医院来过几次,人们见到张大发的状况,一遍又一遍地劝导张宝要往宽处想,自古再有能耐的大夫也不能治好所有的病,做儿女的尽到责任就算孝顺了。

田大牛、刘二虎、米三彪、田小豹几人在县医院伺候张大发已连续几天没合眼了,他们同张宝心情一样既沉痛着急又夹杂着对于梅洁一家的愤恨。这天晚上,刘二虎说要回家看看,明天一大早就赶回来。如果放在平日,哥几个肯定奚落他一痛:家里连根媳妇的毛都不趁,回去干啥呀?但是眼下大家的心情像坠了铅,谁也没有吭声。第二天,刘二虎到医院还没有站稳,大洼乡派出所的两位民警就后脚跟了进来。他俩还算客气地把张宝叫到楼道的一个僻静处,询问他昨天夜里的活动。张宝讲,这些天寸步没有离过医院。父亲病得这么重,他能走开吗?民警刚才已经瞧见了浑身插满管子的张大发,对张宝所言确信无疑,让他写了证明按上手印后便走开了。原来昨天夜间梅洁家里失了一把火,虽然未造成人员伤亡,但是前院的一垛柴火和三根柁檩化为了灰烬。梅耕读怀疑是张宝所为,一大早就到派出所报了案。张宝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怒气冲冲地把刘二虎拉到楼外:“你这个混账!谁让你这么做的,你知道这是犯法吧?”

“我这是在给大宝哥出气,他家能办出那种缺德事,我们就可以对他家不客气!”

光棍窝村的小伙子们大多有一股鲁劲。张宝自幼生活其间,在一定程度上也秉承了这种性格,只是比他们又多了几分聪明。张宝十三岁那年教训刘豁嘴的事情,至今不仅令刘豁嘴提起来心悸,就连准流氓、阴克亮那伙儿村干部子弟也不敢与他面对面过招。那年春节前夕,村里宰了五头肥猪,每人分得了几两肉。这对社员们来说,可是天天想、夜夜盼的大喜事。记得我小的时候,刚刚迈进腊月,就与伙伴们天天数着一段顺口溜:“老婆老婆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老婆老婆你别哭,到了十五就宰猪……”因为过年这顿肉吃了,下次再吃就得三百六十五天以后,弄好了中秋节再沾点荤腥。这一天,猪肉平稳而又迅速地分完了,剩下的五个猪头、五副上下水、二十只猪脚和五条猪尾巴,可就不好分了。全村278户、1302口人,应该给谁呀?方法只有一个——抓阄。温七九像往常那样,做了278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纸团团,放在了撒种用的沙斗里,每家出一个人开始前拥后挤地抓。张宝站在一旁耐心地观看着、等待着,表现出了临阵不乱的大将风度。反正一户一阄,早抓未必里面有货,兴许剩下的最后一个纸团就是一个猪头。可当人们陆续散去,轮到他试试手气时,沙斗里连片绿豆大的纸屑也没有了。是谁多抓了一个?大队干部和群众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肯定是刘结巴!有人瞧见他打开一个纸团吞进嘴里吃了,手中还捏着张写有“猪头”的纸片。在人证面前,刘结巴不得不承认自己多抓了个阄,但就是不肯拿出来与张宝重新抓。张宝两眼圆睁,顺手抄起一根刚才屠戮猪烧了半截的木棍,指着刘结巴道:“把猪头交出来,不然咱俩没完!”刘结巴是个吃软怕硬的货,别看长张宝六七岁,见张宝动了真格的,就如同患有早泄毛病的老二,没一会就蔫了下来:“你、你……想要、要猪头那好办,半夜我、我把它放、放……到鬼地,你敢、敢……独自去取就归、归你了。”刘结巴所说的鬼地是指村西南三里外埋着百十个死人的乱葬岗。这里野草丛生,獾鼠乱窜,大白天进去就让人发怵,别说三更半夜了。娄丰田的爸爸娄实有一年护秋,在夜间曾误入此地,结果遭遇了“鬼打墙”,在坟地里转悠了多半夜,就是找不到出来的路,直到雄鸡打鸣才摆脱了鬼魂的缠绕。娄实经常向人们谈起他的这段亲身经历,给本来就让人想而却步的鬼地又增添了几分神秘几分恐怖。“好,咱们一言为定,谁怂了谁是王八孙子!”刘豁嘴没有料到张宝敢应他这个挑战。

夜静更深,张宝带着一副打鸟用的弹弓和一根三尺多长的木棍奔了鬼地。在离它二十多米的地方,张宝见到阴森森的坟地中发出了一种怪音,忽然,随着“噢”的一声叫喊,一个白影窜到一个较高的坟尖上。张宝读过鲁迅踢鬼的故事,知道鬼全是人装的。他停下脚步,沉着地拿起弹弓,放上特制的铁丸,对准白影的头部“嗖”的射了出去。只听“哎哟”一声,那个白影跌落下去。“你、你……小子咋、咋……还来、来真的呀?”张宝听出是刘结巴的声音,连忙跑了过去,只见刘结巴反穿着棉袄,正手捂着嘴巴像挨阉的老母猪一样叫唤呢,“你、你……把我、我的牙、牙打坏了。”张宝没搭他的话儿,在他身边搜寻了一会儿,没有发现猪头,厉声说道:“明天早晨把猪头给我送家去,如果敢耍滑头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转天人们看到,张宝这一弹弓打去了刘结巴嘴唇的一块肉和一颗门牙。当然,那时谁也不知道凭此就可以定张宝个轻伤害。也就是从这时起,刘结巴又多了一个外号——刘豁嘴。

如果倒退个十来年,谁把他爹气成这样,张宝准保会抄把菜刀去找他拼命。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炼,特别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这所大熔炉的锻炼,张宝早已不是原来那个毛头小伙儿了。他不仅外表长得愈加威武壮实,充溢着男子汉的阳刚之气,而且在思想政治上也日趋成熟。在部队,张宝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自修了哲学、历史、科社等课程。现在他不但知道了鬼全是人装的、强扭的瓜不甜,还懂得了物质决定精神、存在决定意识、事物是运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等唯物辩证的东西,了解了什么是违法犯法,明白了作为一名共产党员的目标与责任等许多大的道理。

下午三点多钟,张宝的姑姑又来到病房。瞧了瞧昏迷中的张大发,把张宝叫到屋外,塞给他三十元钱,叫他赶快去准备父亲的后事,“既然没有希望了就放弃吧,再这样下去好人也要熬出病的。”张宝十分内疚,没去接姑姑的钱,却躲到卫生间里偷偷地哭了一场。他倒不在乎梅洁的离去,这种人娶进家来也是费神;他是心疼父亲,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婚事,父亲怎么也不会病成这样啊!

张宝与梅洁确定恋爱关系,是在他前年初夏探亲归队后不久。那次回家是他参军五年中所度的唯一的探亲假,主要目的一是看看父老,二是按照部队首长的安排,写一篇关于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的调查报告。到家的第二天,张宝分别来到梁直、娄丰田、梁品良家中,详细了解了实行生产责任制的情况;之后,又与刘二虎、田大牛、米三彪等铁哥们详谈。大伙儿一致认为,以土地承包为主要内容的农村改革,解开了长期束缚人们手脚的绳索,广大农民的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也有了更多的时间经营家庭副业。从眼下情况看,今后家家户户吃饭都不会成为问题,手头也肯定越来越宽绰了。梁品良说,过去广播里常喊社员的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这回要变成真的了。梁直告诉张宝,光棍窝村在生产责任制上慢了一步,你要想掌握些更多更实在的情况,还应该到其他村队走走,他们比咱们更有发言权。

接下来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太阳刚钻出地面不久,便放射出让人不敢直视的霞光。张宝按照梁直的建议,先后到了腾龙台、鲤鱼淀、泊舟湾村调研。他采取与群众聊天的方式,询问了这几年土地承包到户后人们的生产生活情况。在泊舟湾村口,一位年轻姑娘见到张宝止住了脚步,端详了他一瞬后,主动打着招呼:“这不是张宝同志吗?你怎么到我们村来了?”“你是?”张宝看着她似乎有些面熟,但又记不起在哪里遇到过。

“我叫梅洁,在县文艺宣传队待过一段时间。”

“哦,你看我这记性。”张宝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说,“我想起来了,我们入伍的前一天看过你的演出,当时你还给我送了花呢!”接下来,俩人互相介绍了这一段时间个人的工作情况。张宝了解到,去年全县农村大规模实行生产责任制后,县文艺宣传队已经解散,没有转正的人员县里原本打算安排到县棉纺厂工作,但由于市里不给招工指标,最终全部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张宝安慰梅洁说:“改革开放后的农村形势越来越好了,我看将来当农民未必就比工人次。毛主席说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现在的政策这么好,我们今后真的可以大大地作为一把了。在回村当农民这个问题上,你还得想开些。”

“你看我像是没有想开的吗?”梅洁笑着说,“告诉你吧,我去文艺宣传队完全是听从了公社和大队的安排,成天不是闷在屋子里排练,就是半夜三更地演出,哪有咱这大洼里四海呀!”

“最近有首新歌叫《在希望的田野上》,不知你是否听过?”

“那当然了,不仅听过,而且非常爱唱。”梅洁说,“每当唱这首歌曲时,我就不由得憧憬起咱们大洼这美好的未来,就什么苦啊、累啊、烦啊,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梅洁还询问了张宝今后的打算。张宝说:“我服役期满后就回来。我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从来不愿隐瞒自己的观点。当初当兵就是想到自卫战前线去杀敌卫国,可是现在战事已基本停止。就我目前的状况而言,一没有文凭,二没有一技之长,在部队里是没有什么发展前途的,也发挥不了什么大的作用。而且眼下正在大裁军,我留在部队的可能性非常小。”张宝记得当时还对她谈到,自己已打定主意,争取明年底就回村,和乡亲们大干他一场,把光棍窝村的贫穷落后的面貌彻底改变过来。

张宝回到部队一周后,梅洁家就拜托王巧嘴到张宝家提亲了。这真是喜从天降,张凤看过梅洁演出的节目,在全家人面前把梅洁着实地称赞了一番,说长得如梅洁那样漂亮那样文静那样大方的姑娘,在眼下光棍窝这么大的村子里还没有。全家人自然一万个同意,写信征求张宝的意见,得到的答复同样是百分之百的赞成。后来张宝听张凤介绍,相亲那天村子里来看新媳妇的人越聚越多,屋里屋外到处欢声笑语。大多数人知道梅洁在县文艺宣传队待过,热情而又强烈地要求梅洁给大伙儿唱首歌听,让人们很容易想起几年后在全国兴起的追星一族。任凭张凤如何劝阻,人们就是不肯离去。执拗不过,张凤想代替梅洁给大家唱。要知道,张凤的嗓子豁亮得很,在光棍窝村是有着“百灵”之称的。可是众人不答应,说她唱得不够水平。这时,梅洁站起身来,笑着对张大发和张凤说:“大叔,妹妹,我看今天这歌不唱是不好过去了,就让我给大伙们唱一曲吧。”梅洁见张大发和张凤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来到了堂屋中央,大大方方地为人们唱了一首电影《小花》插曲《妹妹找哥泪花流》。梅洁的歌声未落,掌声已经如爆豆般响了起来,震得屋顶的尘土刷刷地往下飘落。可是人们仍然不依不饶,刘豁嘴甚至把原来人们拉歌的那套技法用在了此处。

“啊、啊,好、好不……不啊好?”

“好!”

“妙啊、不妙……啊妙?”

“妙!妙!!”

“啊、啊,再啊……再来一、一、一个要啊……不要?”

“要!要!!要!!!”

刘豁嘴这特有的节奏和腔调,使人们的情绪一浪高过一浪。张凤拉着梅洁的手往里屋走,阴克亮、准流氓和刘豁嘴拦着不让动。柴有乐、柴二蛋等人则大声起着哄,充当着拉拉队的角色。在张凤与阴克亮一伙人僵持之际,刘二虎、田大牛和米三彪来了。刘二虎指着阴克亮、准流氓和刘豁嘴说:“滚!给我哪凉快到哪待着去。”之后,刘二虎笑着走到梅洁跟前,自我介绍说,我们几个和大宝哥是铁哥们,热烈欢迎你到我们村来,今后谁要敢欺负你,看我们哥几个不揍扁他!张凤说,那次多亏这几个人给梅洁解了围。王丽荣、王红英、曾美花等一帮中年妇女也赶来瞧热闹,大家对梅洁的相貌举止无不交口称誉。王丽荣说,她总觉得张凤长得细眉凤眼,俏鼻子小嘴巴的够可人的了,谁知她这未来的嫂子比她一点也不次。这美人怎么全到一家了?王红英说,她听孩子的奶奶讲,张凤她妈就很漂亮,心地也十分善良。后来大家的一致看法是,人活在世上就得积德,张大发一家子心眼儿都不错,才有这样的好媳妇主动找上门来,将来肯定要有好日子过的。

张宝在部队期间与梅洁通过几封信,回家后又见过几次面。张宝回忆他与梅洁交往虽然不算太多,但在志向情趣上是比较一致的,怎么这人说变就变了呢?难道这女人眼皮子真的比男子汉薄吗?难道这漂亮女人都水性杨花吗?你既然看不上我们家,为何当初要主动求人提亲呢?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父亲能病成这样吗?“梅洁,我日你的八辈祖宗!”我是了解张宝的,如果不是气急了,他是不会这样骂人的,即使在心里。

张宝拧开自来水龙头,朝脸上撩了两把水,洗掉了面孔上的泪痕,走出卫生间。见到张凤风风火火地跑上楼来,递给张宝一张字条说:“快!快去救嫂子!!”

张宝展开一看,是梅洁的笔迹:“宝哥,我被爹爹锁在家中,速来帮我。”

“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还发生这种事情?”张宝觉得一来自己出面不好;二来父亲这状况也离不开,便委托田大牛、刘治河和米三彪随张凤去解救梅洁。叮嘱他们到那里一定要讲礼貌,假如梅耕读不肯放人千万别乱来,我们可以找派出所的同志帮忙,因为梅洁他爸爸的这种行为是违法的。

一切都比想象要顺利得多幸运得多。张凤和田大牛等离开医院不久,张大发忽然嚅动了一下嘴唇,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张宝、刘二虎和田小豹,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大家高兴坏了,忙着趴到张大发身边,不知说什么好。大夫说:“看样子病人有望脱离生命危险,不过要少和他说话,尽量让他多休息。”张大发喝了几口张宝喂的开水,又睡着了。下午三点多钟,梅洁在张凤、田大牛、刘治河的陪同下赶到了县医院。张宝有些纳闷: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从县城到泊舟湾即便坐汽车,一个来回也得半天多呀!

张凤看着哥哥迷惑不解的样子,介绍说,我们在半路正碰见嫂子往县城赶。原来她在求弟弟给咱家送信时,也给李勇家捎去了一封信。李勇和他爹看了信后,就像有人把他家的孩子扔进了井里,立马翻了脸,让儿子驾着辆“嘣嘣穷”载着他匆忙到了嫂子家,急赤白脸地讨回了那一万一千块钱的彩礼。梅耕读看了看嫂子写给他的字条,知道已经吞进嘴里的肥肉又飞了,李家这门富亲戚这辈子是攀不上了。梅耕读随即抄起一根木棍,打开了关着嫂子的房间,没容得他下手,嫂子一闪身逃了出来。

张宝问梅洁:“你给李勇家的信,写的是啥内容呀?”

梅洁把嘴巴贴到张宝的耳朵边上说:“我已经怀上了张宝的孩子,你家如果不在意的话,就来娶我吧!”张宝开心地笑了,周围的人们好些天没有听到他的笑声了。张凤说:“嫂子不仅人漂亮,心眼儿也满多的!”

又过了三天,张大发神志完全得以恢复,大夫讲病人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又过了半个月,张大发回到家中,这时他已经能够拄着拐棍走路了。为张大发治病共花了6800元,这几乎是张家的全部积蓄。但是,一家人不仅没有迁怒于梅洁,反而十分高兴。因为老张家又有传宗接代的了。这年的国庆节,张宝与梅洁举行了旅行结婚。俩人在北京瞻仰了毛主席遗容,浏览了天安门广场、故宫、颐和园,参观了军事博物馆和农业展览馆,度过了此生中非常有意义的三天。经过这场“婚变”,张宝对于自己的婚姻更是理想有加。他需要的就是梅洁这样才貌双全、有情有义的人。这将成为他一生欢乐、幸福、成功的重要基础。我也衷心地为他俩祝福,人与钱相比,钱算个啥呀?花了还可以挣;可是像梅洁这样的媳妇,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毛主席晚年犯了些小错误,还不是因为江青捣的鬼;周总理功绩卓著、一生磊落,也与邓大姐的理解支持不无关系。我在与张宝的接触中觉察到,他婚后胸中带领群众致富的那团火越烧越旺,对实现自己的抱负充满了信心。

转年瓜果飘香的金秋十月,梅洁在乡卫生院顺利生下一个女孩。张宝和张凤兴高采烈地用双轮车把她们母女接回家。看着圆乎乎、肉嘟嘟、五官酷似梅洁的婴儿,全家人乐不可支。给孩子起个啥名字好呢?张宝说,这个权力就交给老太爷了。张富认真思考了一阵,说:“看着我这个重孙女就是喜欢啊,依我看就叫张喜洋吧——喜气洋洋。”

张大财说:“这名字是不是俗了些?”

张凤说:“我觉得爷爷给孩子起的这个名字挺好的,比老地主那个孙子的名字强多了。什么天啊、地啊的,就是个人呗!吹乎那么大干啥?”

张宝“扑哧”一声笑了:“好,咱就用老太爷给重孙女起的这个名字,叫着上口,又喜庆吉祥。这个洋字吗?还可以用太阳的阳,取崇尚光明、为人磊落之意。”

说句实在话,我对祖怀志为儿子取的名字也有些反感,那“天”字是什么人都能随便用的吗?高高在上、凌驾于万民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个小小地主崽子,比他爷爷祖兴、老子祖怀志的名字还要志大十分。对比人家喜阳这名字,显得张宝多么朴实开朗呀! nl9NhyGOPa6PmOoqX0KBLRik2OzdZseQKx4Lq+wdtI25rFNKC0FOcYFAD4tO2N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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