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还不清楚芭芭拉究竟能够恢复多少,因为事故刚刚过去一年,很多神经还有可能修复。受到损伤之后,大脑能够重新获得一些原有的功能,甚至长出新的神经元,产生新的神经连接。如果受损部分较多,那么依赖于这些受损的神经结构的复杂能力及人格特征可能就很难恢复了。
神经可塑性(neuroplasticity)指的是大脑作为对经验的反应,产生新的神经连接以及新的神经元的能力。我们不仅在年轻的时候具有神经可塑性,目前科学已经证实,神经可塑性会伴随我们终生。芭芭拉的康复需要利用神经可塑性的力量,生成能够重建原有心理功能的新的神经连接。时间的治愈作用以及康复努力的效果要过一段才能显现,到那时,我们就能看到有多少神经功能是有可能恢复的。
神经可塑性
指的是大脑作为对经验的反应,产生新的神经连接以及新的神经元的能力。
我最紧要的任务是帮助琳恩和她的家人明白,虽然一个人活着,而且看起来和以前一样,但她的心理机能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本之前曾告诉我,他不知道如何帮助孩子们应对芭芭拉的改变。他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他肩负着双重职责,要工作、安排孩子们的日程,还要去做芭芭拉不再有能力做的事情——当一个开心地制作万圣节服装和情人节纸杯蛋糕的妈妈。现在,芭芭拉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看电视或者在社区闲逛上。她可以走到杂货店,但即使拿着购物清单,也依然会两手空空地回家。艾米和琳恩并不太介意她反复做一些非常简单的饭菜。但是,当芭芭拉忘记了她们的特殊要求,比如她们喜欢的东西或需要带到学校的东西时,她们就会很难过。这就好像她们对她说过的话,在她的脑子中没有留下什么印象。
在治疗中,芭芭拉通常只是安静地坐着,甚至当她与我独自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如此,尽管她的语言功能并没有受损。有时她会因为本的一句毫无恶意的评论而突然变得焦躁,或是因为汤米的坐立不安、琳恩用手指卷弄马尾辫而大喊大叫。甚至在一阵静默之后,她也会情绪爆发,就好像有某种内在的力量在驱使着她。不过,绝大多数时候,她的表情好像凝固了。与其说那是悲伤的表情,不如说是一片空虚,她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注意到,她从没有自发地去触摸她的丈夫或孩子。有一次,当三岁的汤米爬到她腿上时,她只是把手随意地放在汤米的腿上,就好像在重复以前的某种行为方式,但其中的温暖感已不复存在。
当妈妈不在场的时候,孩子们告诉了我他们的感受。琳恩说:“她不像以前那样关心我们了,她对我们的任何事情都不闻不问。”艾米悲伤而苦恼地补充道:“她就是自私,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汤米没有说话,他耷拉着脸,紧挨着爸爸坐着。
失去所爱的人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充分地表达。我们努力应对丧失,与断绝感、绝望感苦苦抗争,内心充满了痛苦。处理身体疼痛的脑区,与记录社会关系断裂和拒绝的神经中枢是重合的。
只有当你开始接纳自己目前所拥有的东西时,你才能放下已经失去的东西。由于我们在心理上会紧抓着熟悉的事物、既定的期望,因此我们会陷入失望、困惑与愤怒中,这些情绪造成了令人痛苦的内心世界。本和他的孩子们要放下的是什么呢?芭芭拉能恢复过去那种与人相互联结的方式吗?这个家庭如何能学着与一个身体还活着,但她的人格与灵魂(至少是他们所知道的她的灵魂)已不在的人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