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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樊依涵
时间总能抚平一切，伤口，激情，以及那些和青春有关的疯狂。
活了二十多年，林沁雯做过的No作No死的事情不算少。譬如大半夜的跑出寝室放烟花，然后一鸣惊人被奉为奇葩姐；譬如大冬天的穿着短袖吃雪糕，然后重感冒在医院待了一星期；又譬如没事找事在交警严打酒驾的时候故意喝一杯啤酒过马路，然后被闻讯赶来的柯泽远骂得狗血淋头没脸见人。
每次出门家里人都少不了替她捏一把汗，生怕她又闹出什么惊世骇闻。当然这些对于林沁雯来说，纯属小儿科。最跌宕起伏的事情还是这件，她一路尾随暗恋多年的男神柯泽远去美国，然后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哭了一路偷跑了回来。
当她披头散发，大大的眼睛肿得睁都睁不开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那副宛如贞子附身的凄惨模样，连一向看她不顺眼的老爸都瞠目结舌，吓得连准备破口大骂的冲动都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没人知道她在美国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家里人将最近一年美国发生的所有不好的新闻都翻出来仔细阅读了一遍，甚至请侦探去她待过的地方仔细调查过，也没发现任何不妥。除了上课，逛街，找柯泽远，她的行踪可以称得上模仿，至少没有闹出什么奇葩的事件。
笃定自己女儿没有在美利坚被不公平对待后，老爸也就懒得追究她的莫名其妙了。就在大家打算无视她的存在放任自流时，林沁雯又像打了鸡血一样宣布自己要重新振作。振作的方式是她要进民政局，理由是柯泽远回来了，她要和他当同事。
“你就放过他吧。”老爸听完林沁雯的理由，差点没给跪下。自己养出来的孩子，长成什么样他都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认栽了。可是，他真的不忍心让他的亲闺女去残害柯泽远。虽然不知道柯泽远究竟长什么样，家世如何，但从他一次次替林沁雯收拾残局的行为，老爸就笃定他一定是个品行端正的有为青年。
林沁雯无语，不满的朝老爸翻了几个白眼，“究竟谁是你的闺女啊，你怎么能胳膊肘朝外拐呢？”
“雯雯啊，你从高中起就跟在他后面，人家也没对你表现出一丝的特别，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老爸无奈的劝慰道，看着自家闺女一副狼牙山五壮士般坚定的表情，他又忍不住想怀疑这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家亲生的了。想他和林沁雯的妈妈白手起家，历尽艰辛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一个人掌握着公司千余人的衣食。这孩子怎么能一点都没遗传到他们的稳重呢，满脑子的天马行空。
当然他也只是在被林沁雯逼得无奈的时候随便想想，亮晶晶的杏仁大眼，粉嘟嘟的樱桃小口，加上吹弹可破的白皙皮肤，除了智商，他们的良好基因都被林沁雯无一例外的继承去了，并且大有发扬光大的趋势。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他，从初中到现在。”林沁雯嘟着嘴，大大的眼睛很快就噙满了泪水，连声音都哽咽了，“要不因为他，我才不会考托福呢。要不是因为他，我才不会去美国学金融管理。”老爸被女儿哭得没辙，差点就心软了，却听到她话音一转，恢复了小魔女的本性，“要是不让我和他一个单位，你就等着公司后继无人关门大吉吧。”
老爸气得没辙，他深知女儿的脾气说到肯定就会做到，不想她自己跑去民政局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吓坏大家，只好硬着头皮和自己多年的好友打了个电话，希望他能想办法将林沁雯弄到民政局去实习一段时间。
就这样，林沁雯摇身一变就成了柯泽远的同事，并且被分到了民政局的同一个部门。
第一天上班，林沁雯一夜无眠，衣服换了十几套，造型换了十几种，可是总觉得欠缺了点什么。这样一折腾居然天亮了，第一天上班就迟到的话，柯泽远肯定会生气的。林沁雯看看表只有一个小时了，只好穿着最后一套还在研究搭配方式的衣服，随手拿了双鞋就开车往民政局跑。
堵车，开开停停的好不容易挨到上班地点，林沁雯不负众望的迟到了近五十分钟。她将车停在大门口，一路狂奔到五楼柯泽远的办公室，风风红红地冲进他的办公室。
“柯泽远，我来了。”喊完后发现没人答应，察觉到不对劲的林沁雯赶紧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办公室里除了柯泽远外还坐着两个不认识的人。
除了感受到那两人对她投射来的不客气的眼神，她还清楚地听到那两个人当着她的面毫不避讳的窃窃私语，议论她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你才精神有问题呢！”林沁雯叉着腰，气都没理顺就大步走到那两个人面前质问道，“你们谁啊，柯泽远的办公室是你们随便进的吗？都给我出去！”
然后她看见两人像见了鬼般，真的听话的顺着她的手势就冲了出去。
林沁雯不发威，你当我是林黛玉啊！
一口恶气出完，林沁雯心情大好，很自觉地往柯泽远的面前坐下。联想到刚才彪悍的模样，为了澄清自己只是偶尔的纯爷们体质占主导，她又故作娇羞地捋了捋眼前的碎发，用柔得出水的声音说：“柯泽远，我今天来上班了。”说完还不忘学老爸和别人谈生意结束后的样子，站起身绅士地伸出手准备和他握手。
伸出的右手在半空中尴尬地举了半天，柯泽远依然保持着刚才看她和别人吵架时候的样子，不冷不热，面无表情。
林沁雯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厚脸皮地朝柯泽远的手臂碰了碰，讪讪地说道：“不要这样嘛？就算不看在我们半年没见的份上，看在刚才我替你把两个深井冰赶走的份上，你也不能对我这么没礼貌啊。”
林沁雯不说还好，说了柯泽远就更加来气了。因为她迟到的缘故，该她负责的窗口没人值守，柯泽远只好替她给前来闹离婚的人办手续，好说歹说才将两人的情绪稳定下来，并且有回转的余地，她倒好，一来就把别人吓跑了。
被柯泽远一顿批评，林沁雯委屈了，“我不是怕上班迟到吗，所以才急冲冲赶过来的。”
“怕迟到？”柯泽远冷哼一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你是九点整过来的，迟到一个小时。而现在已经十点了，除开迟到的一个小时，你还花了一个小时做无聊的事情。”
“无聊的事情？”明明是他们先骂她的，她气不过才和他们吵了起来。他不光不帮她，还指责她。想到这林沁雯更委屈了，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他，半天才细若蚊丝地解释道：“是他们先骂我的。”
柯泽远没有说话，用眼神将林沁雯上下扫视了几遍，才无可奈何地挤出几个字来：“你先回去把自己捣鼓正常，下午再来报道。”
林沁雯听话地开着法拉利回家去了，放下手提包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化妆间。荧光绿的T恤搭配着一条印满多啦A梦头像的居家短裤，随意挽起的头发已经毫无美感的各种凌乱，脚下还穿着一双踏青时候买的草藤鞋。因为跑得太快的缘故，精心描画的彩妆更是花得五颜六色。
我的天！
林沁雯恨不得将镜子砸了泄愤，难怪上午那两人看到自己会像看到疯子一样的。
和柯泽远第一天当同事，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她居然搞成这样，真是太不应该了。
林沁雯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情郁闷到中午饭都吃不下去。下午去上班后，脸色难看到极点。柯泽远也没有多说话，带着她到各个部门去溜达了一圈，简单地将工作任务布置了一下，放下文件就打算离开。
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林沁雯出乎意料地没有顶嘴没有提出异议。
柯泽远越想越不对劲，这太不符合常理了。想来想去，他又折回了林沁雯的办公室。果然，此刻林沁雯正有气无力地趴在办公桌上。她的面前还坐着两个等着办离婚的人，也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柯泽远急了，他就知道放心大胆地将她一个人放出来绝对是个不明智的选择。因为要是被办事的两人投诉，吃不了兜着走的不是林沁雯，而是他！
只好快速走到办公室里面，强忍住怒气向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办事人员道歉，脸上的笑容都堆到了耳根，好话说尽才安抚好他们的情绪。
送走他们，柯泽远悬着的心才放下。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感觉手腕被人轻轻地拉了几下。他一回头，看见林沁雯正瞪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大颗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沁出，脸色惨白得吓人，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却还是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
这样难受的样子，看上去不是装的。
柯泽远知道她的胃一向不好，去美国后因为吃不惯那边食物，胃病更是变本加厉。刚才一刹那的恼火也被她痛苦的模样吓得烟消云散了，柯泽远无奈地摇摇头，觉得林沁雯简直就是他的克星，不管怎么狠心，关键时刻总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舒服就不要硬撑，回去休息吧。”
林沁雯微愣，想了半天才确定出他的话里关心的含义。刚才还黯淡无关的眼睛一下子就变得亮晶晶的，痛苦的感觉被喜悦取代，“你是在关心我对不对？”
柯泽远无语。
“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谁都取代不了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林沁雯边说边厚脸皮地将双手都环在柯泽远的手腕上，不等柯泽远说话又不死心地追加一句，“你已经原谅我了对不对？”
原谅……
这个词一下子触动了柯泽远心里的伤疤。
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事情了吗？柯泽远冷哼一声，却没有搭腔。如果她知错，就不会恬不知耻地追到他上班的地方来了。原以为那次当众羞辱她以后，她会从此消失，没想到惹不起还躲不起，才隔半年她又出现了。
见柯泽远半天不吭声，林沁雯大着胆子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色铁青地望着门口的方向，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好似在隐忍什么。她一下子就慌了，不自觉地松开攀附在柯泽远身上的手，整个人都恹恹的。许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她说：“柯泽远就算你恨我，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柯泽远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这话他在两年前就听过。
当时他只当林沁雯心血来潮，随口一说并未在意。直到她追着他飞到美国，并且靠着自家的实力将他当时的女朋友许冰洁弄走，他才相信，她并非只是随口说说。他也终于知道，他的真心还挺值钱的，足够在北京的二环内买套三室两厅。
想到这柯泽远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拼了命克制住自己喷薄欲出的怒意，冷冷地问道：“林沁雯，我究竟何德何能，能让你这样的白富美如此青睐有加。”
陌生的口吻，冰冷的语气，傻子都听到出的敌意让林沁雯心里一阵绞痛。“我……”才说一个字，眼泪就稀里哗啦的染湿了衣襟。新仇旧恨，他们之间的鸿沟让林沁雯绝望得连呼吸都隐隐作痛。
明明不应该这样，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又忍不住想起两人还在美国的时候。他兴高采烈地告诉她，许冰洁答应他的求婚了。林沁雯嘴上还呵呵地笑着，表示祝福，但整个人就像被人抽空一样魂不守舍。忍了很久，她终于还是打电话回家痛哭了一番。她真的只是坏情绪积压得太多，想找爸妈减减压，她告诉自己哭完以后就要认真地忘掉柯泽远。
所以，当许冰洁突然打电话来告诉她，她和柯泽远分手了。她只是情不自禁地开心，根本连理由都没有问。
那段时间应该是两人相处得最愉快的时候了，林沁雯以不放心柯泽远，怕他寻短见为由，堂而皇之地搬进他的单身宿舍，二十四小时地骚扰他。为了哄他开心，从来不爱看搞笑片的林沁雯，恶补完所有市面上能搜集到的搞笑片和搞笑段子。她在柯泽远面前装傻充愣，学阿甘的样子穿着41码的男式鞋跑到他的教室扮演小丑。
她的司马昭之心连刻板的听不懂中文的美国教授都感受到了，却依然没打动柯泽远。
林沁雯安慰自己没关系，只要他是单身她就有机会。
柯泽远生日那天，她还精心准备了一场生日晚会，打算给他一个惊喜。等啊等，等到凌晨两点，他终于出现在林沁雯包场的酒吧，手里还牵着一个华裔女孩。当着众多人的面，和那个女孩表演了一场情意绵长的吻戏。
林沁雯蒙了很久，才使出浑身的力气将那个女孩推倒在地。握着的拳头还没来得及砸下去，就被柯泽远紧紧地攥住了手腕，他朝林沁雯吼道：“闹够了就滚。”
然后她就当真听话地滚了，并且滚得远远的。
她滚回国了，屏蔽掉一切和柯泽远有关的信息，在家宅了半年之久。
后来还是一次同学群里的聊天，她无意得知柯泽远也回国了，就在民政局上班。如久旱逢甘雨，她一颗停滞的心又开始活力四射。
她想她是疯了，大家都说她疯得不轻。
林沁雯就这样边回忆不开心的过往，边默默地流着眼泪，眼泪多得怎么擦都擦不完。也不知道这样哭了多久，她才陡然发现单位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连柯泽远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她只好一个人慢腾腾地朝外走着。
天已经完全黑下去，灯火通明的城市连星光都隐匿不见了。林沁雯有点怀念在阿拉斯加州时和一群华裔同学露营的情景，华丽丽的一大帮人，有说有笑地架篝火搭帐篷，然后围成一圈看星星。那里的星星都好亮，一闪一闪的，林沁雯安静地看着柯泽远还有许冰洁他们嬉笑，就算和当时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欢喜。
大抵只要有柯泽远的地方，她都是幸福的。
心里又突兀地疼了一下，不想这幅窘样被爸妈看见，林沁雯索性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吧。一个人躲在角落喝起闷酒。
“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啊？”隐约中感觉有人再和她说话，林沁雯抬起头，模模糊糊的居然拼凑出柯泽远的样子。
她忙抱起那个人的腰嚎啕大哭起来，“你都不要我了，你都不要我了。”
“我没有不要你啊。”那人摸了摸林沁雯的头发，柔声安慰道。林沁雯被他突然的温柔惊了一下，她知道柯泽远是不会这样做的。但依然忍不住紧紧地抱他，任由那个人将她拉到酒吧外的角落。
离开酒吧让人窒息的空气后，林沁雯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也认清眼前的人根本不是柯泽远。她吓了一跳，忙挣扎着想离开被那个人紧紧抱住的身体，可惜酒喝得太多身体软绵绵的不听使唤，只能一个劲儿地大声呼救：“放开我，救命啊。”
她越是挣扎，那个人就越是兴奋。林沁雯已经明显察觉到了从那个人身上传递过来的危险，嗓子都喊破了却不见一个人朝这边巷子口望望。她开始绝望了，颓然地任由那个人将她推倒在墙角。
多行不义必自毙，想她林沁雯成天肆意妄为地拿别人寻开心，这回终于栽跟头了。
她紧紧地闭上眼，打算明天就去和马克思报告，士可杀不可辱。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那个人吃痛地喊了一声，离开了紧贴着她的身体。迷迷糊糊中林沁雯好像又看到了柯泽远。他正和那个人扭打成一团，林沁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眼花了，只能傻愣愣地看着他们。然后她看到柯泽远将那个人打趴在地，径自朝她的方向走来。刚准备伸手扶起她时，那个人拿起一把刀飞快地朝柯泽远捅去。
林沁雯一下子清醒了，手忙脚乱地扶起柯泽远。柯泽远吃痛，捂着被捅伤的腰背，郁闷地朝林沁雯吼去：“打120啊，笨蛋。”
临危不乱，沉着应对。林沁雯对柯泽远的崇拜又加深了三分，忍不住又开始犯花痴了，“泽远，你怎么那么聪明啊？”
柯泽远被她肉麻的声音弄得浑身一紧，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一激动伤口都被扯开了几分。他忍不住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用眼神暗示林沁雯拿掉顺势放在他胸口的咸猪手。
林沁雯识时务地将手拿开，目光触及他被鲜血染红了一大半的衣服，眼泪又开始翻滚了。“都是我不好。”她低下头，下嘴唇已经被她咬得没有血色，一副犯错后甘愿被罚的样子。
柯泽远没有说话，她这样做错事然后道歉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会老实一段时间，然后就旧疾发作，甚至变本加厉。从最初低级的在他抽屉放蟑螂，到半夜爬他寝室外放烟花，再到他的女朋友都被她软硬兼施地赶走。
手段一次比一次厉害，态度一次比一次恶劣。
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要相信林沁雯的承诺。
林沁雯当然也知道柯泽远的真实想法，为表诚意，她举起右手郑重其事地说：“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愿意答应你一件事情。”
“真的？”柯泽远突然来了兴致，“什么事情你都答应吗？”
林沁雯连忙点头，“要我的命都可以。”她的脸颊适时的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红晕，“从小爸爸就教育我，人情债肉偿。我的人都是你的了……”
“等等，”柯泽远赶紧打断她后面杀伤力更大的话，加重音调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你确定我说什么你都答应吗？”
“嗯。”林沁雯娇羞地点点头。
柯泽远就笑了，语调中听不出是开玩笑还是当真，他说：“我的愿望是从此以后都不要再见到你。”
一席话说得语速缓慢吐词清楚，林沁雯想假装听不见都难。一张小脸刹那间变得惨白，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你就那么讨厌我？”
好吧，这个问题都已经问了不下百次了。别说柯泽远回答得厌烦，林沁雯听得都厌烦了。她嘻嘻笑着，努力将又快夺眶而出的眼泪压下去，抢答道：“是的，很讨厌。”
柯泽远抿嘴，看着林沁雯明明很难过却故意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一丝不忍从心里一闪而过。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柔软起来：“林沁雯，我真的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又来了！他们难得的相处时光，好像除了一个拼命的示好，一个拼命的开脱，就没有别的对话内容了。
“好不好只有我知道。”林沁雯懊恼地低声辩解，又怕影响柯泽远的心情忙宽慰他，“你安心养病了，这段时间我正好想回学校看看。”
“你要去美国？”柯泽远一路颠簸，终于不安稳地睡在了病床上，听她这么一说，差点没跳起来，“你才上了半天班！”
“我……”林沁雯正在削苹果的动作停止了，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吗？”
柯泽远气结，想不通他上辈子究竟是多罪孽深重才能遇到这么笨的人。就算不想见到她，她也要把班上完啊。
好在林沁雯早就习惯柯泽远对她的无语，高兴地将话题给接了上去：“你是舍不得我吗？”
柯泽远再次无语，懒得搭理她，直接挥挥手下逐客令，“我累了，你回去吧。”
林沁雯应了一声，乖乖地转身准备离开，在关上房门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叮嘱柯泽远小心伤口注意安全。
柯泽远没有理会，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上午十点，柯泽远精神抖擞地和单位领导打了个电话，随便扯了个谎说家里有事要请几天假。领导爽快地答应了，还让他好好养伤，等身体完全复原了再出院。
等等！
养伤，出院？
柯泽远明白了，他昨天的事情肯定被某人大嘴巴地宣传出去了。
下午下班的时候，同事们果然三个五群地涌到了柯泽远的病房。三姑六婆的一拼凑，故事的版本就变成柯泽远其实一直暗恋着林沁雯，却因为害羞不敢表白，只能默默尾随她回家暗地保护她。没想到在林沁雯回家的必经之路遇到了歹徒，于是他奋不顾身拼死相救，终于击退了歹徒，自己却也身负重伤。
柯泽远实在听不下去了，只好大声打断他们的话解释道：“我只是偶尔路过酒吧，正好发现被打劫的人是我们的新同事林沁雯。”
同事们郁闷了，在林沁雯嘴里分明就是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怎么到另外一个当事人口中就成这样了？纷纷转过头望着躲在角落装死的林沁雯。
被大家的眼神逼得没办法，林沁雯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柯泽远面前，伸手就朝他的身上轻拍去，还娇嗔道：“大家都知道了，还害什么羞吗？”
虽然说得顺利流畅，但眼神里的不安还是出卖了她。柯泽远感受到林沁雯握着他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突然间就不想拆穿她了。
不否认也不承认。
见没有八卦可以聊，同事们又随便闲聊了几句，就纷纷告辞离开了，偌大的病房只剩下柯泽远和林沁雯两个人。
空气安静得好突然，林沁雯开始不自在起来。她脸皮再厚也只是针对柯泽远，大部分时候她还是挺害羞的。特别是刚才在众目睽睽下大言不惭地说谎，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林沁雯低着头乖巧地坐在病床的边缘，讪讪地说道，“我去替你向李局长请假，他要我写病因，我就一五一十地写了。”
柯泽远觉得自己要疯了，不相信地看着她道：“你写你一个女孩子喝醉酒，然后差点被人欺负？”
林沁雯没有说话，柯泽远仔细看了半天，也猜不出她表情里折射出的真实含义。
柯泽远急了，“你知不知道名声对于一个女孩子意味着什么？你下笔的时候就没想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啊？”
“我想过，”林沁雯低声答应道，“所以过程我省略了。”
闻言，柯泽远松了一口气，靠在床边认真闭目养神。
林沁雯却没有打算放过他的意思，幽幽地开口道：“单位真是复杂，我都说了你受伤住院，李局长非要我说原因。”
“那你怎么告诉他的？”柯泽远无奈地睁开眼。
“我说其实你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林沁雯心虚地说完后快速地挪了下身体，离他远远的才继续开口道，“版本和刚才他们说的差不多。”
差不多？怕是更添油加醋吧！柯泽远无语地看着林沁雯，恨不得咬牙切齿了，“你这样做的初衷究竟是什么？”
“抢占先机，先入为主，”林沁雯想都没想，答得很干脆，“我要清除你身边的一切可疑因素，让那些莺莺燕燕都自觉离开。”
莺莺燕燕，买噶的！除了新来的两个同事，都是上年纪的中年妇女。她不会连她们都打算一切清除了吧？
“林沁雯，我最后问一遍，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最后问一遍？”林沁雯眼睛亮了亮，“这个意思是不是如果我回答了，你就接受我了？”
柯泽远再一次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天地良心啊，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不想知道了，你出去吧。”
好像刚才还算愉快的气氛是林沁雯幻想出来的一样，柯泽远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若不是这几年在他这里深受打击，林沁雯怕是要被他突然的变脸气得心脏病发作。
“因为我觉得你像个英雄，可以时刻保护我。”林沁雯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是因为我考试的时候给你扔小抄，你罚站的时候给你买牛奶，还有你家萨摩耶生病的时候抱它去医院？”这些年五花八门的理由听多了，突然听到这么严肃的答案，柯泽远居然不适应了。
“都是啊，这些都是你英雄行为的表现嘛。”林沁雯喜滋滋地重新坐回柯泽远的身边，“我说的理由你都记得啊？”
柯泽远点点头，每个月问一遍，连续四年，蠢猪都记得了。
“那你还不承认你喜欢我！”得到他的首肯，林沁雯不经当事人同意直接得出答案，并且大言不惭地宣布，“从明天开始，我的暗恋生涯彻底结束了，我决定收你当我的男朋友。”
柯泽远没有说话，林沁雯就当他默认。
第二天一早，林沁雯不经领导同意，将自己的办公桌都搬去柯泽远的办公室。她还请人将单位统一的灰色窗帘换下，换成了粉红色丝绸的宫廷风，又温馨又舒服。
柯泽远出院看到面目全非的办公室，差点没一口气气背过去。
“林沁雯，你给我解释解释！”他铁青着一张脸，朝她大吼去。
明明就是个惊喜啊，怎么会这样？林沁雯郁闷了，“我以为你会高兴。”
“高兴！”难怪一进单位，同事们看他的眼神都很异样。柯泽远看着挤在门外偷偷看热闹的同事，本来还想给林沁雯一点面子，突然间就不爽自己被当成怪物了，恶狠狠地说：“从一见到你，我就没高兴过。这么多年，我忍你简直是忍够了！你去美国是体验生活，我不一样，我的生活费是要靠自己打工补给的你知道吗？因为你的缘故，我隔三差五被开除。一个月有二十天只能吃面包。因为你的缘故，我事务律师证要延期，只能先回国上班挣生活费。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了我！”
林沁雯被柯泽远暴怒的样子吓得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她只是想时刻黏着他，得不到他的关注她就故意惹事来引起他的注意，她从没想过会把他害得那么惨。
“对不起，我不知道。”
“呵呵，”柯泽远冷笑两声，“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你那有钱的爸背着你买走了我的感情，你不知道吧？他还许诺只要我和你在一起，负责包办我所有学费你不知道吧？”
林沁雯的心冷到了谷底，这些指责她真的不知道。当然，如果她知道的话，柯泽远也不会理睬她了。
“所以，林沁雯，请你放过我吧。”柯泽远说完，大步离开了单位。
林沁雯默默留着眼泪，收拾好东西也走了。一直以来，她都厚脸皮地缠着柯泽远，是因为每次闯祸柯泽远还肯搭理她。她以为他至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所以她不怕，她敢追。
今天，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柯泽远的眼神，里面满满的全是厌恶。
冷静下来后，林沁雯还去找过柯泽远几次，每次都被他眼神中投射过来的冰刀刺激得狼狈而逃。
林沁雯确定，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不想搭理她了。如果不能拥有他，那至少也要尽全力让他得到幸福不是吗？她决定离开，至少成全他的碧海蓝天。
她又去了美国，重新捡起中断的管理学。屏蔽掉一切和以前有关的人和事，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也谈过几次短命的恋爱，每次对方都被她若即若离，冷若冰霜的样子吓跑。还遇到过一个特别喜欢她的人，天天站在她家楼下等她，只为和她见上一面。这个人像足了曾经的自己，为爱不顾一切，换来的却是对方更加的烦厌。
林沁雯偶尔也会想到柯泽远，听说他很快就成了当地最有名气的律师，开了三家律师事务所。听说他过得很好，只是依然一个人。他们之间只隔了三条街的距离，她却失去了当初连飞十几个小时只为偷偷看他一眼的冲动。
时间总能抚平一切，伤口，激情，以及那些和青春有关的疯狂。
转眼间奇葩姐林沁雯成了小林总，可以不靠父亲独当一面。她终于成了柯泽远眼里正常的人，却失去了爱人的勇气。
怕伤害，不敢爱。
所以，她自然不知道柯泽远在她离开后，会疯了一样开始想念她。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一旦习惯一个人在耳畔聒噪，突然间安静下来会感觉心里缺了点什么。
其实柯泽远想过去找她，他试过询问她的朋友都得不到确定的消息。找了很久才发现这些年，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的林沁雯，除了他，几乎没有和别人主动联络过。
他是她生命的全部。
得出这个结论，柯泽远的心剧烈地疼痛起来。这些年为了维护他寒门学子的尊严，他一次次对她恶言相对。怕别人不怀好意的猜测，所以一次次无视她的真心，却从来没想过她也是需要被爱护被尊重的。
柯泽远觉得，这世界上都找不出比他更可恶的人了。
如果可以重来，他愿意换他去追她，将她受到的伤害都感受一遍。
他将房子买在离她家不远的地方，有空就在她家附近转悠，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她。终于等到林沁雯回国了，柯泽远鼓足勇气想去告白，却发现她身边走马观花似的围绕着很多男伴。
失去的不可能重来，柯泽远苦笑着，决定不去打扰她的幸福。
今天是林沁雯的生日，柯泽远提前推了所有安排，偷偷躲在她家门后。
没有生日聚会，她家里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
一直到接近凌晨，林沁雯才醉晕晕地回到家。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被石阶绊倒了，挣扎着半天没起来。柯泽远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犹豫着要不要去搀扶，就听到林沁雯大喊道：“柯泽远，你个王八蛋，我都受伤了你还不出现。”
柯泽远闻言，忙飞快地跑到她的身边。林沁雯这才破涕为笑，“如果我没受伤，你打算这样默默的躲到什么时候？”
“我……”柯泽远无言以对，又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直躲在你家附近？”
林沁雯嘟着嘴朝树边指去，“我们小区的摄像头是360度无死角的好吗？我一直想看你打算别扭到什么时候，等了这么多年，都快等成大龄剩女了。如果今天我不主动戳破，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这样耗下去啊！”
柯泽远嘿嘿笑了，突然又想起那个问题，他这辈子何德何能才能被林沁雯青睐有加！
又来了！
林沁雯实在不想和他纠结这个问题，站起身往家里走。柯泽远连忙道歉，表示以后不会再问。林沁雯这才笑了，因为喝酒的缘故，一张脸红扑扑的，让柯泽远忍不住凑上前啃了一下。
林沁雯被突然的幸福惊得瞬间石化，半天才回过神来弱弱地问道：“柯泽远，现在你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了？”
柯泽远昏倒！不是刚才才约法三章以前的蠢问题都不能再提的吗？
“我只是不确定！”
“有那么一点点吧。”
“才一点点吗？”
“不止。”
“这还差不多。”
林沁雯满意地仰起头笑了笑，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柯泽远一定会喜欢她的。
关于这点，她一直很确定。
作者简介：樊依涵，职业写手一枚。作品散见于《儿童文学》《粉爱》《紫言情》《女刊》《悦读》《魅力校园》等杂志。愿现世安好，人见人爱。新浪微博：@樊呵呵要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