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
挥官”小尤金·弗朗西斯·麦克唐纳( Eugene Francis McDonald Jr. )喜欢格子西装、杜松子鸡尾酒和开心果冰激凌。他住在约 56 米长的游艇米士巴( Mizpah )上,这艘游艇停泊在美国芝加哥林肯公园的游艇码头。麦克唐纳是天顶无线电公司( Zenith Radio Company )的首席执行官,过着所有行业巨头都巴不得享受的神气活现的生活。他的兴趣范围极广,既热爱北极勘探,又喜欢寻找海盗宝藏。
麦克唐纳对美国企业界的主要贡献是营造宣传噱头。 1934 年,他向美国所有的轮胎公司和石油公司发了一封电报:看看 11 点到 11 点半总统讲话时空荡荡的大街。那时正是大萧条时期,每当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总统在广播上进行炉边谈话时,大街上的确空无一人。
紧接着,麦克唐纳又发出一封电报,吹嘘收音机的力量。百路驰公司( B.F. Goodrich Company )曾答应,通过自己的 1 200 家连锁轮胎零售店来销售天顶公司的收音机。股市崩盘之后,许多收音机商店都破产了,所以,百路驰的销售渠道一时间成了天顶的生命线。
麦克唐纳为好莱坞的电影提供天顶牌收音机,并随之发明了植入式广告。自从 1929 年进入电视时代以来,天顶牌收音机出现在了无数部电影里,从好莱坞著名编导巴斯比·伯克利( Busby Berkeley )的音乐剧,到电影《活死人之夜》( Night of the Living Dead )。它们出现在战争片、怪诞喜剧片、黑色电影以及“活宝三人组”( Three Stooges )的喜剧短片 里。在一部短片里,一台天顶牌收音机砸中了“活宝三人组”成员之一“卷毛”的脑袋——这一情节必定迎合了大多数电影观众的心思。麦克唐纳也无须为这段植入广告埋单。天顶公司只需为每部电影送去两台收音机,一台交给道具经理当礼物,另一台出现在银幕上,最好能给个特写。
麦克唐纳最大的宣传噱头出现在广播电台影响力达到巅峰时期的 1937 年。这一年的 5 月,美国全国广播公司( NBC )的播音员赫布·莫里森( Herb Morrison )短短几句话就彻底毁掉了一个行业。“它烧起来了!”莫里森在现场亲眼目睹了兴登堡号飞艇空难 ,他喘着气说,“唉,可悲的人类!”自此以后,没有人想搭乘飞艇了。 1937 年,意大利指挥家阿图罗·托斯卡尼尼( Arturo Toscanini )拿起了 NBC 广播交响乐团的指挥棒,年轻的电影天才奥逊·威尔斯( Orson Welles )成为广播剧《魅影魔星》( The Shadow )的幕后配音员。但在 1937 年的广播节目中,没有哪一出比“指挥官”麦克唐纳编造的还要离谱。
天顶公司的经销商开始在全美免费赠送一种卡牌。尽管免费卡牌在大萧条岁月很难折腾出什么大动静,但这些卡牌可不是能拿来当扑克牌玩的普通货。卡牌的背面印着天顶公司亮闪闪的标志以及“杜克大学超心理实验室开发”的字样。
这些卡牌推动了星期日晚上一档新的广播系列节目的播出。麦克唐纳打算利用当时美国上下盛行“超感官知觉”( extrasensory perception , ESP )的热潮,来营销这些卡牌。 20 世纪 30 年代中期,美国心理学家约瑟夫·班克斯·莱因( Joseph Banks Rhine )借助他主持的杜克大学心理实验吸引了全美的关注。他声称自己成功阐释了心灵感应、千里眼和隔空取物等。莱因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头钢丝般坚硬的头发。虽然他从前学的是植物学,但在鼓动人心上却很有一套。从《纽约客》( New Yorker )到《科学美国人》( Scienti fi c American ),他博得了众多出版物的好感。一位记者曾形容,莱因使 ESP 掀起了“全美国妇女俱乐部里的短暂狂潮”。
在 6 月里一个和煦的晚上,莱因携妻子登上麦克唐纳的游艇共进晚餐。麦克唐纳把他打算通过广播进行全美 ESP 实验的想法为其勾勒了一番,他认为,听众可以通过实验来检验自己的精神力量。这将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实验,它将提供最完美的证据证明心灵感应确实存在。
相对于麦克唐纳的自信,莱因却不是很确定他的新科学发现是否已经为这一广播节目做好了准备。对莱因的发现持怀疑态度的人认为,莱因只是报喜不报忧,他的心灵感应只是一场骗局。
麦克唐纳对怀疑论者可是毫不担心。他的一位合伙人说得好:“要想拦下街上的行人,打上一架最合适。”麦克唐纳扮演了引诱人的魔鬼角色,他说自己有各种让心灵感应赚钱的策略,借此吊莱因的胃口。他说,他正让律师研究莱因用于检验 ESP 的卡牌的版权和商标保护事宜。而这套卡牌就是所谓的“齐纳卡牌”( Zener deck ,见图Ⅰ -1 ),借用了莱因同事、心理学家卡尔·齐纳( Karl Zener )之名,牌面标有 5 种符号——圆形、十字形、波浪线、方形、星形。麦克唐纳许诺说,他们会把卡牌放到杂货店出售,每卖出一套,莱因都能分到授权费。
图Ⅰ -1 齐纳卡牌
莱因对广播节目的态度模棱两可。他答应自己的名字作为“顾问”出现,并且让其他心理学家监督实验。麦克唐纳对此表示同意。
1937 年 9 月 5 日,美国东部时间晚上 10 点,这档半小时系列节目以《天顶基金会》( The Zenith Foundation )为名在 NBC 的蓝网电台上首次亮相。节目的名称故意没有透露出有关主题的半点线索。有人打趣说:“这档节目如此不同,如此惊人,又如此有趣,收听这档节目很快将变成美国各地民众的一个习惯。”“基金会”这个词虽然会使人联想到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大规模慈善事业,但麦克唐纳认为,公共服务并非不能跟利润并存。发送给经销商的传单则更加直白:“《天顶基金会》的广播期望帮助您销售更多的天顶牌收音机……请牢牢抓住这次机会,并推动更多销售机遇的出现。”
麦克唐纳担心“心灵感应”这个词可能会吓跑一些诚恳老实的听众,所以,最初几期广播里几乎完全没有提起这个词,讲的是一些其观点曾遭到嘲笑的伟大思想家的主题。过了几个星期,这档节目逐渐确立了一个如今观众应该都很熟悉的节目形式:一群各种各样的“专家”煞有介事地介绍据说真的存在的心理现象。
新颖元素,即麦克唐纳的心灵感应实验,于第 4 期广播中推出。在芝加哥的一间录音室里有个 10 人“发送”小组,尝试通过广播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整个美国的听众。而这档节目鼓励听众把自己的心理感受写下来,寄到节目组。
超级预测试验
在 9 月 26 日的第一期广播实验中,发送小组传送的是黑白两色的随机序列。为了防止弄虚作假,随机序列的选择是在广播期间用轮盘旋转决定的。
播音员:你一收到信号,最好立刻就把你的想法写下来。别去想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把它按顺序写下来就可以了,一收到信号就尽快写。现在,机器准备好做第一轮选择了。
转……停……铃声……间隔……铃声……
播音员:这是第一轮。现在,机器将进行第二轮选择……
这期节目播出后,听众的反响几乎立刻如潮水般涌来,显然,有些非同寻常的事情随之出现了。节目要求听众猜测 5 轮是黑是白,而绝大多数的电台听众猜对了其中 4 轮。听到这个可喜的结果,莱因想必很高兴,会大大地松一口气。
第一期广播实验后,伍尔沃斯百货公司( Woolworth )的 ESP 卡牌一售而光,只好重新订货。在广播节目后续的几期实验中,播音员使用了卡牌上的符号来让听众进行猜测。据说,整档节目播出期间,共印了 15 万套卡牌,现在 eBay 上还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接下来一周的节目是让听众从 5 种蔬菜中选择:胡萝卜、蚕豆、豌豆、玉米和甜菜。这比选黑白两色可难多了,因为要选 5 轮,而且每轮都有 5 种东西可选。大部分听众 5 轮里猜对了 3 轮,准确率是预期的两倍。
之后的两期广播中,测试人员再次让听众选黑白两色。 10 月 10 日的节目里,大多数人的准确率是 5 轮猜对了 4 轮; 10 月 17 日的节目里则是 7 轮猜对 5 轮。
10 月 24 日的广播节目里,测试人员发送 X 和 O 的信号给听众,其发送顺序为 OXXOX ,大多数听众居然每一个都猜对了。
并不是说所有的听众都猜得这么准。但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大多数人的选择惊人准确,难道这真是群体心灵感应吗?在许多方面,总体结果比单个人的结果更令人印象深刻。如果考虑到超心理学主要是一场统计意义上的游戏,那么天顶公司的实验就像是一台功率强大的显微镜或者超级对撞机,能够准确分辨人与人之间产生的微弱心理效应。在节目为期 15 周的播出时间里,这档节目共收集了 100 万人次的猜测结果,是有史以来最具野心的超感官知觉测试。在许多期广播中,观众猜测准确度的统计高得令人咋舌。《天顶基金会》节目后来发布了一份报告说,结果纯属巧合的概率是 10 19 ∶ 1 。而即便没有如此可疑的整数概率,电台听众们也能感觉出,此事有些蹊跷。
戳破心灵感应的幻想
天顶公司找来了好几位杰出的心理学家设计并执行实验。这些心理学家在私底下闹得不可开交。
莱因希望自己跟节目能保持一定的距离,反正他在北卡罗来纳州的达勒姆实验室,要达成这一目的倒也容易。于是,出面上阵的角色就落到了来自美国西北大学的两位心理学家身上:罗伯特·哈维·高尔特( Robert Harvey Gault )和路易斯·古德费洛( Louis D. Goodfellow )。高尔特还有几年就退休了,对心灵感应实验素来兴趣浓厚。古德费洛则是高尔特所在院系里一名年轻的心理学家。他留着中分发型,有着学究式的气息。这两位心理学家都认同麦克唐纳的观点:广播节目是检验心灵感应是否真实存在的独特机会。
莱因的实验很容易复制,只需要一叠卡牌外加一群闲得无聊的大学生就行。凡是做过重复实验的心理学家最终普遍感到失望。在科学界,同行没办法确认某项发现是否应该是致命的问题。现实情况又绝非如此简单。莱因的论点是(或者说,很快会变成是):心灵感应是一种微妙的东西。它并非 100% 准确,任何人也不一定能在任何时候都产生这种心灵感应。无法复制莱因的实验结果,大概只意味着被试缺乏“天分”吧。
古德费洛和莱因隔着长长的距离就实验的大小细节吵得天翻地覆,高尔特也被两人惹恼了。最初几期节目播出后,古德费洛意识到,有件事情让莱因很抓狂——古德费洛可以预测到广播听众的猜测结果!
这不是心灵感应。在某种程度上,它比心灵感应还要神奇。古德费洛用一种简单的方法在听众发来猜测结果之前就预测出了他们的想法。
有趣的是,这并非莱因或麦克唐纳想听到的内容。古德费洛的观点威胁到了两人越来越赚钱的心灵感应产业。唉,可悲的人类!于是,古德费洛被这两人当成“超自然现象的敌人”从节目里赶了出去。与此同时,心灵感应节目的新鲜感日渐消退,收听率持续下跌。 1938 年初,麦克唐纳最终无奈取消了这档节目。
古德费洛随后在《实验心理学杂志》(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 )上独立公布了对天顶广播结果的分析,他提供了一个令人信服且和心理感应无关的解释。《时代周刊》写道,古德费洛“戳破了麦克唐纳奇妙的彩虹泡沫”。为了让论据更加充分,古德费洛还揭穿了节目中讲到的一些故事的真相。有一则故事里提到,通灵侦探带着警察找到了埋在木棚里的被害女性的尸体。在翻阅了法庭记录后,古德费洛发现真相是,有一个男孩曾透过木棚的缝隙偷看到了埋尸过程,通灵侦探给他塞了小费,这才锁定了藏尸的位置。
古德费洛的文章发表之后,超心理学家们之间的吵闹开始变得真正幼稚起来。古德费洛不愿完全辜负自己的名字(其名字字面意思是“好人”),便用假名对莱因发动了攻击。
卡达克–埃利斯( Cadaco-Ellis )是芝加哥一家流行棋盘游戏的出版商,推出了一款名为“心灵感应”的新游戏。它是一个叫奥格登·里德博士( Dr. Ogden Reed )的人发明的,游戏介绍里轻蔑地称莱因的科学“漏洞百出”。还有人批评说,印刷莱因 ESP 卡牌的墨水会令纸张收缩。
这些附加专利费的卡牌曾带给莱因无尽的烦恼。为了削减成本,卡牌是用非常薄的纸印刷的,业余通灵人士能轻易透光看清卡面上的符号。为了调动学生们的情绪,心理学家斯金纳( B. F. Skinner ) 25 “猜” 23 中。这让莱因一度成为了人们的笑柄,尽管他跟这些廉价卡牌毫无关系,他实验室里所用的卡牌也并不是这类材质的卡牌。
莱因不用借助心灵感应就猜出“奥格登·里德博士”正是路易斯·古德费洛博士。他写信给古德费洛说:“学术界人士用鬼祟的方法(指古德费洛化名批评自己一事)避免对自己阐述的事情承担责任,这么做合适吗?”
麦克唐纳暴怒了,他对莱因说,应当就此游戏起诉那家出版商,并承诺自己会负担法律诉讼费。
“莱因和古德费洛让我提供他们往返‘情书’的复写本 ,”该档广播节目的前辈心理学家高尔特写信告诉麦克唐纳,“我丝毫不惊讶莱因要插手此事。说句老实话,我才不在乎他要怎么责罚古德费洛呢。古德费洛是实验室里优秀的技术型人才,就这方面,他给了我很大帮助。但在其他一些方面,他就是个蠢货。”
正如这封信里所暗示的,古德费洛最终没能在西北大学循着内部晋升路线拿到终身教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离开西北大学,到美国空军的技术训练司令部当了主任。后来,他又回到故乡的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阿尔图纳校区,当了心理学教师。他在故乡那个舒适的小地方度过了自己剩余的职业生涯,教教书,在社区里做做善事,但在别人看来,他没能取得什么大不了的成就。今天,人们还记得古德费洛,几乎完全是因为天顶公司的实验。他是怀疑论运动的英雄,几乎可以与揭穿过灵媒把戏的哈利·胡迪尼( Harry Houdini ) ,或曾设立过基金会向超自然能力发出挑战的詹姆斯·兰迪( James Randi )相提并论。不过古德费洛所做的其实不仅仅是揭穿把戏而已。在证明天顶广播节目读心术有假的过程中,他发现了读心术的真面目。
随机与看似随机
古德费洛并未试着做节目听众们尝试做的事情,也就是预测发送人传输的想法。这些想法确实是用俄罗斯轮盘现场选择的,是真正随机的,古德费洛本人很确定这一点。他预测的是听众们对随机序列的猜测结果。
在第一期广播实验中,心理学家曾对听众耍了个把戏。他们有意误导听众,让听众以为传送了 7 轮选择。事实上只有 5 轮。当第 3 轮和第 7 轮传送时,小组成员奉命加快默数速度,而不去想选项是黑还是白。
超级预测者的思维 |
发送人发送的序列是随机的,观众的猜测却不然,他们遵循一些简单的模式来猜测。
这是很符合科学研究精神的。广播听众里没人意识到这个欺骗的把戏。如果真有所谓的“心灵感应”,那么他们就会写下来:“嘿,不对呀!第 3 轮和第 7 轮我都没有收到颜色,只感觉有人在数数。”可没人这么写过。
这一点正预示了古德费洛的关键发现。发送的序列是随机的,观众的猜测却不然。总体来看,每一期广播,观众的猜测都很类似,这是因为观众在遵循一些简单的模式来猜测。
举个例子,如果是猜硬币的人头和字,大多数人第一次猜时会选人头。这可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概率,有差不多 4/5 的人会选人头。古德费洛通过调查西北大学的学生、超市的顾客以及城市里的商人等,证实了这一点。他要求每位志愿者连选 5 次人头或字,完全没提到什么心灵感应。结果, 78% 的人第一次会选人头。
古德费洛也发现,如果是在光和暗里进行选择, 66% 的人第一次会选择光;如果是在白或黑里选择, 52% 的人第一次会选白,只略微比选黑的人占上风。这意味着,如果一个人事先知道这些偏好,他就可以以较高的准确度猜中另一个人的第一个“随机”选项。
古德费洛也发现,如果要求人们随机挑选齐纳卡牌上的 5 种符号排出序列, 35% 的人第一次会选圆形。要是有人知道这一点,并预测大众的第一个选项是圆形,那么就会比预期正确率高出 20% 。天顶实验里有 6 次使用了这些齐纳卡牌符号。
超级预测者的思维 |
如果一个人事先知道另一个人的选择偏好,他就可以以较高的准确度猜中另一个人的第一个“随机”选项。
古德费洛还发现,有些听众回应的序列出现次数远远超过了其他的序列。天顶实验的大多数节目是要听众进行 5 轮二选一。我以 H 和 T 作为选项的缩写, H 代表第一轮的选择,不管该选项具体是什么, T 则代表该轮的另一选项。最不受欢迎的猜测模式是 HHHHH 。这没什么好神秘的!节目是要观众选择随机序列,连续 5 个同样的选项看起来最不像随机的样子。
这就提出了“随机”和“看似随机”之间的区别。公平地投掷 5 次硬币, HHHHH 和 TTTTT 的出现概率与其他任何序列的出现概率都是一样的。你不能说它不够随机,尽管它看起来没那么随机。 可见,人们对随机性的感知建立在序列的混杂程度上。 天顶广播节目里出现最频繁的猜测是 HHTHT 模式。这其实就是一轮 H 一轮 T ,多出来的一个 H 随意混到某一次的猜测结果中。这样的切分节奏是所有听众回应常见的特征。
人们喜欢把人头和字分得尽量均匀。既然要选择 5 轮,那么最接近 50% 的分法就是有三轮选项一致,另两轮选项一致,因此所有最常见的回答模式都是三二分。
较之“水油分离”模式如 HHHTT 或 HHTTT ,人们更倾向于“充分洗牌”模式如 HHTTH 或 HTTHT 。但“交叉洗牌”模式又太过头了些,最不受欢迎的三二分法就是完全交错序列 HTHTH 。
节目听众猜 HHTHT 的概率几乎为 TTTTT 的 30 倍。在节目的整个播放周期内,不管发送者传输的是什么样的序列,始终存在这样的规律。单个人对每期广播给出的回答可能不一样,但模式的整体出现概率始终很一致。人们一次次地选择同样的序列,而且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遵循着规律。
古德费洛的这一分析无须假设心灵感应的存在,就能很好地对实验结果加以解释。只要发送者发送的序列以受人青睐的符号开始,又遵循受人青睐的模式,那么就会有大量听众直接猜中。而每当模式看起来不怎么随机的时候,美国的业余“心灵感应”选手们就没了准头。
超级预测者的思维 |
只要发送者发送的序列以受人青睐的符号开始,又遵循受人青睐的模式,那么就会有大量听众直接猜中。
11 月 21 日,节目里用了 O 和 X 符号,发送序列为 OOOOOX 。绝大多数听众的猜测是 6 轮里错了 4 轮。这似乎证明了“负超感官知觉”( negative ESP )的存在。
12 月 12 日,节目的选项是人头和字,发送序列为 TTHHH 。由于绝大多数人第一轮猜测会选人头,所以这一期广播,完全猜中的人也就必然很少。
古德费洛指出,传送序列 15 轮,有 10 轮恰好出现受人欢迎的序列, 5 轮则为不受欢迎的序列。这就揭示了为什么猜中率这么高。如果多发送几轮不那么受欢迎的序列,很容易就能让猜中率降下来。
包括企业家麦克唐纳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曾意识到,古德费洛发现里最有价值的一点:他提出了一种预测大众怎么想、怎么做的方式。
有时候,包围着我们的随机性、任意性和虚构性是极其重要的。如今,我们所有人都在参与一场天顶实验,赌注则是隐私、财富以及自我认同等等。我所说的这场天顶实验指的是,为我们的数字生活加密上锁的密码。电脑用户们相信,当自己在选择密码时,有着绝对的自由。但事实上,他们并非具有绝对的自由。他们受自己的思维运作方式限制,而他们的思维又跟其他任何人没有太多区别。
问题仅仅在于,许多人会使用专家们早就告诫过切勿使用的普通密码,更进一步看,哪怕是谨慎的用户也青睐同一种混插的模式,如在密码末尾增加数字 123 ,交替使用大小写字母,以及其他略微聪明一点点的方法。正是这些类似的密码设置方法把理论上看来无穷大的选择范围缩小到了可管理的规模。密码破解软件采用的其实就是古德费洛的做法,只不过速度快了数十亿倍。
无法伪造的随机性
美国电话电报公司在发展未来无线网络方面曾一度不怎么排斥心灵感应。贝尔电话实验室数学分部的负责人桑顿·弗莱( Thornton Fry ),也正是聘请了克劳德·香农的那个人,就属于一小撮坚决认为莱因做得对的死硬科学家。大约在 1948 年,贝尔电话实验室开发了一台超感官知觉机。这一装置可产生让通灵人士进行猜测的随机序列。它取代了齐纳卡牌,排除了困扰莱因研究的作弊或无意识暗示的可能性。莱因亲自到贝尔电话实验室参观了这台机器,并对其“一见钟情”。他立即写信给杜克大学的校长,希望让贝尔电话实验室替自己也造一台。可惜此事未有结果。如今,网络上有无数的随机生成软件,但当时却只能依靠昂贵的硬件。
1953 年,即香农造出猜心机的那一年,贝尔电话实验室锁定了一个更为温和的目标:为未来的电话设计按钮键盘。这项任务落在了著名工业设计师阿尔方斯·查帕尼斯( Alphonse Chapanis )身上,而他恰巧在我们的故事里也很重要。
查帕尼斯被称为“人体工学”的创始人,这门学科是以人为基础的工程学科。据说,克莱斯勒汽车公司( Chrysler )的首席执行官林恩·汤森( Lynn Townsend )曾把查帕尼斯拉到一边,问他对一款运动型新车有什么看法。这款车的转向柱上附加了一种装饰性的凸起——从方向盘向外伸出 2 ~ 5 厘米长的一根尖刺。
“汤森先生,您知道您在这个地方设计了什么东西吗?一根对准了司机心脏的长矛。”
汤森回答说:“管他的,博士,这款车会卖得很好。”
查帕尼斯以一种非常温和的方式创造了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他设想出了控制厨房炉火的方式,他的耐用键盘设计至今还被应用在智能手机的触摸屏上。查帕尼斯认为,用不着判断客户或消费者想要什么,只需要找到有效的做法。他检验了每一种电话键盘的合理设计,以观察哪一种设计带来的失误最少。他的方法是实验性的,并且使用的正是心理学实验的方法和统计工具。而随机试验则是心理学实验这一领域的重要环节。把键盘设计随机分配给测试者,可以消除各种混淆或失误的根源。
超级预测试验
没有随机序列,你就没办法进行随机化的分配,而查帕尼斯发现,生成随机序列并不容易。 1952 年,他主持了一场创新性实验。他请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 12 名志愿者作为被试写下长长的随机数字序列。每名志愿者拿到了 4 张画有方框的纸,并被要求每个方框里写一个数字。
以随机方式写下 0 ~ 9 这 10 个数字。所谓的随机,是指每个数字应当有同样的出现概率,且出现时没有规律或顺序。随机数字序列是完全散乱的,不属于任何系统。
每名被试在 1 个小时里要写出 2 520 个数字,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一如查帕尼斯所料,被试们并不特别擅长编造随机性。
尽管已经明确实验要求,但他们还是倾向于多选择某些数字。几乎所有人都很少选 0 。除此之外,被试对数字的偏好各不相同。有一个被试特别爱使用 3 ,另一个被试则喜欢使用 8 。
当查帕尼斯观察连续的两位数和连续的三位数时,他发现,几乎所有的被试都用了某些明显一致的模式。 10 种最不受欢迎的两位数分别是(按受欢迎度的降序排列):
66 99 00 11 33 44 88 22 77 55
全都是两个数字相同的两位数。
以下是 10 种最受欢迎的两位数:
32 43 21 76 65 10 31 87 86 54
看出模式了吗?除了两对例外,全都是第二位数比第一位小 1 。
观察三位数,也存在类似的模式。每位数字都相同的三位数,如 888 是最少有人用的。这意味着,较之真正的随机序列,被试的表单里很少有同一个数字连续出现的情况。降序的三位数,如 987 ,很受欢迎。升序数列,如 34 或 234 ,也都很受欢迎,只不过程度较轻。被试可能觉得,降序数列比升序数列显得更随机些。 321 的模式不像 123 那样能迅速被你认出来。
这些虚构的“随机”数字序列完全不够随机,是可以预测的。查帕尼斯计算出,只需要知道被试前一个选择了什么数字,他猜出下一个数字的概率就能达到 17% ,比随机猜测 10% 的准确率高得多。而如果知道前两个数字的选择,他的猜中率为 28% ,几乎是预期猜中率的 3 倍。要是你能以这样的准确率猜到轮盘转出的数字,你就能赚上一笔快钱。呃……不过,你很快就会被赌场封杀。
查帕尼斯把被试分为“复杂”和“相对简单”两种。复杂组里的被试有着很强的数学背景,在伪造随机性上做得更好,但还是会犯下跟其他人同样类型的错误。
最惊人的发现是,在序列推进到数千位之后,长达 8 位的字符串都有可能重复出现。一名被试写了 4 次 21531 , 3 次 21924 。还有一名被试重复了 43876538 和其他 4 组 8 位数序列。这样的巧合无法用偶然来解释,有着类似失忆或梦游的性质。被试反复走上同一条精神车辙,但自己却毫无意识,这就好比疯疯癫癫的祖母每一次过感恩节都讲同一个笑话一样。
程序读懂你的心
查帕尼斯的研究是一项“随机性实验”。现在,这个词被用来形容要求被试虚构随机序列的实验。而这一实验的着眼点一般是研究人类为什么无法捏造随机性。
心理实验室进行过许多类似的实验,但查帕尼斯主持的这一次有很特殊的意义。它涉及十进制数字,也就是维持世界运转的数字。当骗子在财务数据上造假时,他必须捏造一系列看似正常、没有可疑之处的随机数字。我们现在知道,欺诈性的数字通常会带有查帕尼斯所描述的那种模式。近年来,人为数字的特质已经成为验证开支、销售数据、纳税申报、选举结果等重要数据的关键线索。
查帕尼斯并没有预料到“随机性实验”的这种应用前景,而且出于种种复杂的理由,他的实验并未得到应有的重视。在一场学术会议上,他以幻灯片的形式介绍了自己的实验。 1953 年,《美国心理学家》杂志( American Psychologist )的某一期用短短 8 句话概述了他在这场学术会议上的发言。之后,查帕尼斯就去忙他的人体工学去了,顺便还扮演着詹姆斯·邦德的角色。
查帕尼斯过着双重身份的生活,表面上是工业设计师,暗地里却是美国间谍。他到苏联阵营的国家参加设计会议,回国后向上级报告。他那位讲俄语的妻子对他的间谍工作大有帮助。直至退休,查帕尼斯都未曾来得及出版随机数研究的相关专著。到 1995 年,《知觉和运动技能》期刊( Perceptual and Motor Skills )才发表了他 1952 年的实验报告全文。此时,业内对随机性实验及其应用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兴趣。
随机性实验的历史实质上可以追溯至汉斯·赖欣巴哈( Hans Reichenbach ) 1934 年写就的教科书《概率理论》( The Theory of Probability ),而直到 1949 年,这本书才出版了英文版。赖欣巴哈是杰出的科学哲学家,他第一次清晰地阐明了两个关键要点:
● “不熟悉数学的人……会对真正随机序列里出现的偶然聚合感到惊讶”。当公平地投掷硬币时,连续出现人头的次数极多,并且这一现象远比大多数人预料得要常见。
● 使人“有意识地构建一系列……乱序事件的话”,他会创造过多的交替。如果使人们凭空设想投掷硬币产生的序列,人们
往往就会在人头和字之间来来回回地切换,而忽视硬币同一面连续出现的可能性。
天顶广播和查帕尼斯的研究充分体现了这两点。
1972 年,荷兰知觉研究所( Netherlands' Institute for Perception )的瓦格纳( W. A. Wagenaar )评审了 15 份论述随机性实验的出版物。他抱怨道:“随机性实验结果的详细信息很难被合并成一套连贯的理论。”研究人员都是带着不同的目的着手这一特殊主题的。他们让被试模拟投掷硬币、投掷骰子、数字、英文字母或无意义音节的随机序列。被试需要把答案写下来、大声说出来或者按下按钮。在一些实验中,被试可以参考自己从前选择的清单;在另一些实验里,他们又不能这么做。尽管所有的被试都得到了明确的指示需要进行“随机”模拟,但所有的指示却都未对何谓“随机”作出定义。对随机性意义的数学或哲学讨论可以写成一本篇幅比本书厚得多的书。这些实验的实验人员都使用不同且不兼容的方法来评估各自的结果。
虽然由这些随机性实验搭建的“巴别塔”高耸,但各方研究也达成了一些共识。几乎所有的论文都对赖欣巴哈的两点主张给予了支持。 在只有两个选项的情况下,比如,人头和字,随机性很差;在有多个选项的情况下,比如,十进位数字或字母,随机性更差。 当人们在尝试写下随机字母串时,往往会过度使用单词里最常出现的字母,如元音以及 M 、 N 、 R 、 S 和 T 。被试总是避免同一字母连续出现,如 FFF ,同时喜欢字母表里相邻的字母对,如 AB 或 FE 等。这与查帕尼斯发现的数字降序、升序的排列现象很类似。
超级预测试验
所谓“随机”就意味着不可预测。与此相反,在某种程度上,凡是未能做到随机的人类行动,都是可预测的。数学家西奥多·希尔( TheodoreP. Hill )多年来喜欢在课堂上进行随机性实验。他给学生们布置作业,让他们连抛硬币 200 次,并记录结果。同时,他又让班级里大约一半的学生(其外祖父姓的首字母是 M ~ Z 的同学)跳过投掷硬币的过程,直接编造数据。所有学生的数据都必须在下次上课时提交。
希尔只扫了一眼作业,就能迅速地把其整理成两叠,学生们对此大感惊讶。他几乎能完全正确地分辨出哪些作业中的数据是真的投了硬币得来的,哪些是编造出来的。
希尔的主要诀窍在于:投掷 200 次硬币得出的真正随机数据,几乎肯定会出现 6 个连续的人头或字。但几乎没有哪个人在编造随机序列时敢这么做。因此希尔只要扫一眼作业里有没有硬币同一面连续出现 6 次的序列就行了,根本用不着仔细看,编造出来的数据一看就不一样。
现在有些网络应用程序能耍同样的把戏。当你在一个输入框里输入真正投掷硬币所得的结果,在另一个框里输入自己编出来的序列时,程序能读懂你的心,并判断哪个框里是真的随机序列,哪个框里是假的。由于它能同时运行好几套数学检测,每个输入框里只需要“投硬币” 15 次就能达到准确度很高的判断。愚弄计算机出人意外地困难,即使对那些知道其中奥妙并尝试克服的人来说也一样。
半可预测性与特拉萨波斯效应
洞穿心机建立在对人类选择的“半可预测性”之上。“半”是这一理念里最难理解的部分。人们往往认为,预测一定要准确才有用,才正规。事实上,我们每天都在预测人类的思想和行为,即使很小的统计优势也是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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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天都在预测人类的思想和行为,即使很小的统计优势也是有价值的。
超感师是最早一批靠不怎么准确地预测任意选择来谋生的人,他们就是假装会读心术的江湖艺人。很多超感现象都是伪造的,跟普通的魔术一样,超感术靠的是各种花招和赤裸裸的欺骗。但最有趣的是,有一部分心灵感应并不是假的。当超感师让你去选一个数字或一种颜色时,你会本能地选一个他难以猜中的选项,也就是说,你会尽量随机挑选。实际上,你的选择与你对随机性的心理定式相吻合,这反而比你想象中要好预测得多。如果最初的一次猜测没命中,超感师会随便出招,并在若干次猜测中动手脚。他们接受失败的可能性。莱因鼓吹心灵感应不是 100% 准确,无意中帮了这些超感师的大忙。常常拿不准超感师能力是真是假的听众会把超感师偶尔的失误当成认可其真实性的徽章。
我要介绍一种我亲眼所见的超感效应,借以说明本书提到的猜测术都会用到的部分技巧。这种效应名为“特拉萨波斯”( Terasabos )。一名超感师邀请一名观众上台,让后者站在一张桌子旁边,桌子上摆着一排 5 个倒扣着的茶杯(见图Ⅰ -2 )。他请这位观众提供一件个人用品,比如手表。然后,超感师说,自己会转身背对着桌子,请这位观众把表藏在桌上的任何一个杯子里。超感师还做了一下演示:拿起杯子,把东西放进去,再把杯子盖上。
接着,他转过身。他应该没有任何偷看的可能性,因为台下的所有观众都看着他呢。这名观众随后选择一个杯子,比如 4 号杯,把表藏在了下面。
图Ⅰ -2 茶杯超感实验
超感师待观众藏好手表后又转过身来,他让这名观众全神贯注地想着手表的位置。他说,他会排除没有表的 4 个杯子,瞄准有表的那个。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杯子好一会儿。
终于,超感师举起了 4 号杯子,拿出了藏在下面的手表。
特拉萨波斯效应这个名字以及它最出色的优化形式,是一位叫做里克·莫伊( Rick Maue )的超感师发明的,为此,他借鉴了若干传统的心理魔术。最令人惊奇的是,这种效应是切实存在的。超感师使用了选择心理学,猜测观众会把东西藏在哪儿。大多数时候,他都猜得挺准。据说,只要整个过程操作正确,超感师猜测的准确度能达到 90% 左右。理解了这一点,这个简单的把戏就能放之四海皆准。特拉萨波斯效应说明, 所谓的自由意志是人们最大的错觉。
让我们从最基本的开始。这名观众有 1/5 的机会猜中,对吗?该动动脑筋了,你已经读了本书不少内容,应该对随机性有了更多了解。
每当出现一组选项时,你就应该预料到,尽管每个选项并不存在更明显的优势,但总有些选项会被更频繁地选中。不管是 ESP 卡牌上的符号,还是彩票号码,抑或是密码等其他一切东西,都是如此。
碰到 5 种物体排成一行,当被要求随便选择其一时,大多数人会避免选择头或尾,即 1 号或 5 号位置。因为人们认为,这些排在头和尾的突出位置,似乎不够典型、不够随机。而这样的想法就忽视了事实: 真正的随机选择会有 40% 的概率选择排头或排尾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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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出现一组选项时,你就应该预料到,尽管每个选项并不存在更明显的优势,但总有些选项会被更频繁地选中。
去掉一头一尾之后, 5 个选项里就还有 3 个可行选择了。但排中间的选项也不够典型,因为它在中间,人们同样会避免选择它。去掉它以后,我们就只剩下选项 2 号和 4 号了。
其他一些心理魔术技法也会利用这种对 2 号和 4 号(一共 5 种选择的话)的偏好。特拉萨波斯效应则进一步借助了心理技巧强化了观众选 2 号与 4 号效应。只要能让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某个选项上,就能让该选项变得不那么“随机”,也就不那么容易被他选中。
你应该还记得,那名观众站在桌子旁边,也就是靠近 1 号茶杯的位置,超感师站在 5 号茶杯边。超感师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提到茶杯是“从 1 号到 5 号”,并在此过程中触碰了这两个被提到的茶杯。在做演示的时候,他又把观众交出的个人用品放在 1 号杯子下面。所有这些凸显 1 号和 5 号茶杯的举动都降低了它们被选中的概率。在这一过程中,触摸尤其有效,触摸选项就像是幼鸟回巢,注定要遭到拒绝。事实上,超感师在演示时把物体放在 1 号茶杯下也是一个极具感染力的举动,它会让观众选择一个尽量远离 1 号茶杯的地方。考虑到可行选项只剩 2 个或 3 个了,此举大大提高了 4 号茶杯被选中的概率。在实践中,大约 40% 的人会选择 4 号杯,选择 1 号杯的人则不到 10% 。
恐怕任何超感师都不愿意表演一个只有 40% 把握的戏法吧?所以安全网此时启动了。拿起 4 号茶杯之前,超感师说:“把注意力集中在你选择的杯子上……我会排除没有手表的空杯子……瞄准有表的那个。”然后,他在杯子上挥着手,深思熟虑地揭开了 4 号杯。
东西大约有 40% 的概率就在 4 号茶杯下面。观众们会一路聊着这个完全无法用逻辑解释的奇迹回家。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而如果 4 号茶杯里空无一物,超感师便会毫不迟疑地接着宣布:“我排除了第一个空杯子!”
接下来他会依次掀开藏有物体概率最低的杯子。首先掀开的是非常不可能藏有物体的 1 号杯。掀开前他会宣称:“我相信这个杯子也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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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让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某个选项上,就能让该选项变得不那么“随机”,也就不那么容易被他选中。
这一回,失手的风险很小。当然,尽管做了这么多防范,观众的东西仍然说不定就放在 1 号杯下面。万一真是这样,超感师会说,这只是一次演示,方便那些从没听说过超感反应的观众,真正的心灵感应从来达不到 100% 的确定。然后,他会转向一套更简单的把戏。
一般而言,当物体不在 1 号茶杯下时,超感师会继续说, 5 号茶杯也是空的。他掀开 5 号杯。只要它是空的,他的本垒就安全了。
现在只剩 2 号和 3 号两个杯子了。 2 号藏有物体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到关键时刻了,”超感师说,“是时候揭晓东西所在的位置了。”
他朝 3 号杯伸出了手,一边揭开杯子,一边说:“这就是……”如果 3 号杯是空的,这句话接下来就会这么说:“……最后一个空杯子。”最后,超感师立刻掀起 2 号杯,拿出物体。
如果东西就在 3 号杯下面,这句话则会这么说:“这就是你的东西。”碰上这种情况,超感师一般不掀开 2 号杯。观众们会自己作出结论,既然只剩下最后两个杯子了,掀开空杯子多此一举,所以超感师很自然地直接掀开了藏有物体的那一个。
特拉萨波斯效应是一场互动的演出,言语、行动和“不那么随机”的选择构成了一座有着分岔小径的花园。表演的目标是说服听众,不管情节主线如何,他们都亲眼见证了一件注定要发生的事情。里克·莫伊解释了该效应的名字(但从未在表演中解释过),而这一解释也适用于本书后面章节要探讨的一些策略。特拉萨波斯效应是“ This Effect Requires Acting Skills And Balls Of Steel. ”这句话的首字母缩写,意思是这一效应需要表演技巧以及钢铁般的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