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 年 2 月, 23 岁的职业橄榄球运动员本 · 罗瑟斯伯格,已经在全美橄榄球大联盟经过了两年的历练, 成为大联盟历史上赢得超级碗 的最年轻的四分卫。
就在这年的6月12日,他驾驶着摩托车行驶在市中心,准备离开城区。当罗瑟斯伯格行驶到一个交叉口时发生了意外,一辆迎面而来的轿车撞倒了他。
当时,玛莎·弗莱什曼驾驶她的轿车左转,刚好撞到对面直行的罗瑟斯伯格。根据目击证人的回忆,两个人在进入交叉路口时都是绿灯,没有人违反交通规则。相撞后,罗瑟斯伯格的身体飞向了汽车的挡风玻璃又撞向旁边的树干,最后跌落在地。罗瑟斯伯格的颚与鼻子受到了严重损伤,牙齿也磕掉很多,背部与头部出现了明显的裂口,其他小的伤口更是不计其数。弗莱什曼拥有良好的驾驶记录,唯一的一次违章驾驶是超速,但那已经是9年前的事情了。不过,弗莱什曼还是曾因为没有给其他车辆让路而被传讯过。罗瑟斯伯格经过7个小时的紧急抢救脱离了危险,最终痊愈,并且以完全健康的身体开始准备当年9月份新赛季的比赛。
为什么汽车司机在转弯时看不到摩托车呢?其实,像这种事故是不多见的,但是在与摩托车有关的事故中有一半以上却是与其他汽车相撞,这其中65%都如同罗瑟斯伯格事故一样,汽车在向左转弯时撞到了迎面驶来的摩托车(在左侧行驶的国家,事故多为汽车向右转弯时撞到迎面行驶的摩托车)。
在这种事故中,经常会听到肇事司机这样说:“我在转弯前就开启了指示灯,而且我也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我突然就感觉到什么东西撞到了我的车,然后就看见那个家伙和他的摩托车倒在地上。我从来就没看到他们。”而被撞的摩托车手却会说:“突然间就有一辆汽车冲到了我的面前,那个司机一直在盯着我。”这样就会经常导致摩托车手起诉汽车司机故意肇事,因为摩托车手认为汽车司机明明看到了他们,却不减速。
合理的解释是:源于人类脑机制的注意错觉。由于汽车司机在开车左转弯的时候最需要注意的是迎面开来的汽车,而没有故意寻找周围的摩托车,才使得他们没有看见摩托车。说得更确切些,无论是摩托车还是自行车或是马车,都属于在左转弯过程中不常见的车辆,没有人会时刻考虑这些非常规因素。这就好像在大猩猩实验中的那些被试一样,汽车司机一方面全神贯注地寻找其他汽车,另一方面又从来没有预料过会有摩托车出现,所以就对预料之外的摩托车“视而不见”了。 更可怕的是,人们经常认为自己会注意到视野范围内的一切事物,而事实是,那些意料之外的事物是经常看不见的。
安全措施有效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寻找补救措施就成了当务之急。摩托车安全的支持者提出了一系列建议,但是我们认为,这些建议没有一条能发挥行之有效的作用。
例如,有人认为应该树立写有“注意摩托车”一类标语的警示牌。
但实际上,这种办法的效果微乎其微。试想,当这样的标语映入司机眼帘的时候,他们会开始注意四周是否会有摩托车出现,可是经过一段时间后,摩托车并没有出现,他们的认知方式又会回到原有的轨道上来,继续寻找汽车等大型车辆,摩托车重新成为预料之外的车辆。这种为了摩托车安全而发起的标语运动其实是建立在这样一种假设基础上的,即人们的主观想法与客观信息可以影响人们固有的注意机制。而实际情况是,由于人们的认知方式是固定的,因此这种标语运动最终注定会成为注意错觉的牺牲品。
假设我们在某一天的早晨告诉被试“请注意看大猩猩”,但是在一个星期以后在同样的地点进行那个著名的大猩猩实验,那么一周前的那个提醒当然就不会有任何作用了。因为在这一周里,被试的认知方式会很快调整为原有状态。除非在实验开始前很短的时间里提醒被试,被试才会在数传球次数的同时看见那只大猩猩。
另一项增强摩托车安全性的措施是, 呼吁摩托车驾驶者应该穿着明亮的衣服 ,而不是传统上我们记忆里那种典型的摩托车者的服装——夹克衫、黑裤子还有靴子。乍看之下似乎有些道理,穿上类似运动员一样的亮丽服装会更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但是,正如前文所讨论的那样, “看到”与“看见”并不是相同的概念,“看到”是“看见”的前提,但“看到”并不能保证一定“看见”。也许那件神奇的衣服会增加汽车司机“看到”摩托车的概率,但能否增加“看见”的概率就是不确定的事情了。一个关于大猩猩实验更深入的研究结果已经证实,即使摩托车手换上亮丽的衣服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与丹同一实验室的史蒂夫 · 莫斯特(Steve Most)与布雷恩 · 肖勒(Brain Scholl)把大猩猩实验符号化,然后利用程序重新设计成可以在电脑屏幕前操作的实验。具体点儿说,就是大猩猩实验录像中的运动员在程序中成变成了白色和黑色字母,而用一个红色的加号(+)代替大猩猩。被试的任务是记住所有白色字母击中屏幕上某一窗口的次数,同时忽略所有黑色字母。
就算是经常重复大猩猩实验的研究者也没有预料到,没看见唯一带有颜色的红色加号直线穿过整个屏幕的被试竟然达到了30%。之前我们也思考过,黑色的大猩猩与黑色运动服在颜色上比较相近,所以很多被试在高度集中的状态下就忽略了大猩猩。但是这个实验更进一步地证明: 预料之外的事物,无论它的特点多鲜明,还是容易被人们忽略而看不见的。
唯一的避免方法:让自己成为大多数。 到目前为止,已知的减小无意视盲影响的方法只能是: 在预料的范围之内尽可能多地考虑各种复杂情况 。彼得·雅克布森(Peter Jacobsen)是加利福尼亚的一名公共健康咨询专家,他在2000年抽取了加利福尼亚与一些欧洲国家的城市专门研究汽车与自行车或是行人相撞的事故。雅克布森收集并计算在每一个城市中,每公里内发生行人或是自行车的事故概率,结果令我们感到意外:在这些城市中,采用步行或是自行车出行方式的人越多,发生事故的概率就越低;采用步行或是自行车出行方式的人越少,发生事故的概率就越高。
对于这样的调查结果,我们只能这样解释:如果说伦敦的街头经常人头攒动,那么汽车司机当然会对此习以为常,他们在平时的驾驶中也会更多地把行人纳入他们的预料范围之内;在洛杉矶,汽车司机习惯于宽阔的马路和秀丽的风景,他们很少会看到路旁的行人,所以也很难经常在意识里有这样的准备:“我要小心旁边可能出现的行人。”所以说,行人与自行车比较多的城市,由于司机已经习惯于对行人分配更多的注意力,所以发生事故的概率反而很低了,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扩大了人们的预判范围,从而减小无意视盲对人们的影响。
“红色大猩猩”实验的发起者之一史蒂夫 · 莫斯特和罗伯特 · 亚斯图(Robert Astur)领导了一项实验,从另一个侧面说明了这个问题。莫斯特与亚斯图首先设计了一种能够模拟人类的场景的实验装置,他们称之为“驾驶模拟器”。被试坐进驾驶模拟器,模拟操作驾车并根据蓝色箭头的指示前进,同时忽略偶而出现的黄色箭头。当被试模拟开车到交叉路口时,一辆摩托车会突然进入被试驾车的行驶路线。如果这辆摩托车和指示箭头同样都是蓝色的,那么几乎所有的被试都能看见并及时停车。但是,如果把摩托车换成黄色,那么36%的被试会在模拟程序中撞到摩托车,其中的两个被试甚至根本没有踩刹车。由于摩托车与指引箭头同是蓝色,至少在特点上与被试需要预判的事物相近,所以大家都很轻松地看见了。从这点上说,蓝色摩托车就已经成功被纳入被试的注意范围之内了,从而也改变了无意视盲对人们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