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走到了秋天的尾巴上,这个时候我们已经逐渐安顿下来。我很享受在儿童骨科的日子,帕蒂也逐渐与邻居熟络起来。她已经是詹森店里的常客,与巴罗家的杂货店里的屠师丹成了朋友,还有邮差蒂姆和垃圾处理员扎克。经常有人在路上认出我说:“你一定就是帕蒂的丈夫了。”
我们买了新车,是一辆从机场附近的那人手里买来的 1972 年的庞蒂亚克。这车没有缓冲装置,刹车直叫唤,车身也锈迹斑斑,可启动却非常灵敏。就 600 块的价格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前座怎么了?”帕蒂初次坐进来的时候就问。
我忘了告诉她前座的螺栓已经生锈报废了,于是揶揄道:“我开车的时候你就不用费劲摇宝宝了。”
她白了我一眼:“买的时候这个功能还加钱吗?”
“咳,宝贝儿,你以为我们那 600 块还能买到什么呀?”
她口气缓和了一点:“好吧,车胎看起来还不算太坏,但你确定用这个载着艾琳会安全吗?”
“除非她能找到更好的父母,否则只能和咱俩绑在一起,还有咱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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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我在骨科方面越来越得心应手。虽然感觉还是与其他的住院医生有差距,但是至少我已经是圈内人了。从急诊手术室那边出来之后,晚上突然被召回的次数少了许多。大概每 3~4 天值一次班。值班的时候,我就待在医院里,负责骨科的所有事务,例如急诊、咨询,还要随时准备被骨科护士呼叫过去,睡觉的时间少到两三个小时。然而,至少大多数的夜晚我还能回家与帕蒂还有艾琳做伴。
艾琳总是睡在帕蒂身旁的婴儿床上,但是由于我们要迎来第二个宝宝,我俩想应该是时候让艾琳适应独自睡了,于是就腾出了一间屋子做育婴室。
可让艾琳独自睡觉似乎还有点残忍自私,我们总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不过话说回来,艾琳已经有 16 个月大了,可以睡一整晚不用醒来。那还怕什么呢?问题当然不在于她适应这个变化的能力,而是在于我们。我们把艾琳放在她新房间的第一晚,帕蒂先后起来三次去看孩子有没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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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周,我在《内部消息》中看到一则启事,说是梅约医疗中心职工冰球队又要开始新赛季的比赛了。所有感兴趣的都可以在 11 月 26 日早上 8 点参加首训。终于有我想做的事儿了,真让我激动。在骨科上,我还是个后进生,比这里的任何医生知道的都少,但冰球不同。冰球是我的强项,我曾在上学期间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虽然毕业之后我没怎么碰冰球,但我还是充满信心,也极度渴望重返冰场。
那天早上,我在更衣室里穿上了还是上学期间的装备,看上去并不怎么专业。当我俯身系冰鞋时,有人在我面前停了下来,道:“你还玩冰球呐?”
我抬头,看见那个嘲笑过我的乔纳森·威尔海姆正鄙视地看着我。自从那次在哈丁博士手下干活时的早饭事件后,这家伙从不错过每一次笑话我的机会。我简直成了他的笑柄。每天早上他都会说我是“世界上最笨的住院医生”。天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结束,说不定直到我被踢出住院医生队伍的那一天。
当来自富人区的威尔海姆不谈论自己是优秀的外科大夫时,就夸夸其谈地说自己在中学时是多么好的冰球手。
他站在我跟前:“柯林斯,你从哪来?”
“芝加哥。”
“芝加哥?芝母牛去的地方? ”他又开始大笑起来,朝着那些我不认识的住院医生喊:“嘿!我们这有个波比·霍尔 呢,他从芝加哥来。”
威尔海姆戴上头盔,以免弄坏发型。然后,他用球杆碰了碰我的脑袋。虽然是碰,但也很疼。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更衣室。
我的脑袋还有点酸疼,但不妨碍我的好心情。太好了。美梦成真。
突然间我就不着急了。检查了刀刃,还把鞋带系了又松,然而在防护服外缠了一圈半的带子。虽然什么事也没发生,可是我却感觉已经享受到了过去几个月都没有的兴奋。其他的队员换好衣服,走上冰场。更衣室里渐渐空了,最后只剩我一个。我听得到赞博尼磨冰机发出“啪啪”的响声,以及铅块撞到挡板的声响。
我还是在等待。我想做冰场上的最后一人。我这个装备寒酸的家伙会是挑选队员环节中最后被选中的。我唯一在意的就是千万别到威尔海姆的队里去——但我猜他也不会要我。
磨冰机的声音终于消失了,这是双方争队员的时候了。我伸了伸胳膊和腿,放松之后,把前面的假门牙取了下来放在口袋里。这会是一个地狱般的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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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该为自己感到羞愧。”在那天晚上我告诉帕蒂这件事后,她说我,“你都快 30 的人了,你结婚了,有了宝宝,另一个也快出生了。你应该成为外科大夫,可是却游手好闲,像酒吧里挑事儿的。你就不怕威尔海姆找你麻烦?他要是在会议上让你难堪,到主治医师那里告你的状怎么办?”
“不用担心。今天威尔海姆博士和我达成了共识。虽然我没想让他恢复理智,但是我的说辞也蛮有说服力的。我相信今后他会用一种新的眼光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确实这样做了。在第二天的早餐桌上,我端着自己的盘子坐在了他旁边。没看他一眼,也没和他说一句话,我只管埋头吃饭。但生平第一次,威尔海姆博士看起来嚼得很吃力。那天早上他没和我说话,也没说关于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