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天有效期的遗书

小时候，我就梦想着有一天去趟楼兰。古丝绸之路是什么样子？它的文化氛围又是如何？有关它的一切都深深吸引着我。

2001年我81岁，决定一个人去新疆。走的时候给儿子留了一封信，信的封面写着：40天后如果我还不回来你再拆开，如果回来了，你就把信还给我。

就这样，我一个人坐长途汽车经过甘肃，沿途边走边参观当地的名胜古迹，到了嘉峪关，然后又来到了吐鲁番。

吐鲁番不愧是火城，走在吐鲁番的大土街上，顶着60℃的高温，好像跑到了桑拿房里，又闷又热，不动都一身汗。这对于从小在关中平原长大的我着实是一种考验。而且当地交通落后，语言不通，大部分人听不懂普通话，更是造成了交流困难。

为了方便，我报了当地的一个旅行团。旅行团也是为了安全，给我们这伙人安排了有空调的宾馆，两个人一间大房。我们即使开着空调，人还是不停地出汗。当时团里有几个正当壮年的小伙子，一天都在嚷着：“吐鲁番真不是人待的地儿！来了这儿，汗就没停过，早晚得被这鬼地方烤成葡萄干。”

他们见我这么大岁数，在旁边一直也不怎么说话，还只身一人背着个大包，就跑过来搭讪我：“大爷，您高龄？”

“80岁了。”

“都80岁了！一个人出来旅游，这么热的天气您受得了吗？”

我就对他们说：“小伙子，你们来到火城啦，火城60℃，出汗是正常的，你们问我，受不受得了，现在我身体还行，能扛得住这温度。在这儿出出汗也是正常的，不怕你出汗，就怕你不出汗。”

接着我就跟他们讲，中医认为，“发热出汗”不仅通经活络、活动全身器官，提高精神和恢复体力，而且具有调节神经的功能,扩张周围小血管，改善微循环系统，促进人体五脏六腑的功能，使内邪随蒸发的汗液排出。正常的出汗有利于身体健康。人有体温，如果外界温度超过体温时，体内的热就很难向外散发，只有通过出汗来排泄。

“您说得挺有道理的啊！原来出汗有这么多好处，以前都没注意。”

在吐鲁番逛了逛葡萄沟，吃过正宗的新疆葡萄后，我们来到了北疆，然后又到了南疆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一年只有15毫米的降水，那里的人们用水完全靠蓄水。

到了塔克拉玛干沙漠，从东部的南延穿过去，又坐了一晚上车，我根本就睡不好觉，路不好，不能睡踏实。幸亏我身体还好，颠来颠去的，骨头架子还没散。

车里人都佩服我体格好，问我是怎么保养的。我跟他们说，这主要跟我平时的养生习惯有关系。

调节饮食以养脾胃，这是老中医健身的主要手段。他们喜爱吃当地生产的五谷杂粮，更爱吃蔬菜、豆类、水果，而鱼与肉吃得较少。虽有个别偏食鱼和肉的，也是荤素搭配，从不过嗜。他们的食养经验是：一不过饱，二不过咸，三不过甘，四不过肥，五不偏食。还有早餐好、中餐饱、晚餐少等。有些老中医把清代袁枚的诗作为食养之鉴，即“多寿只缘餐食少，不饱真是却病方。”

老中医多随四时而起卧：春夏晚卧早起，以应阳气之生长；秋季早卧早起，免受肃杀之气的戕伐；冬季早卧晚起，不使身体的阳气受寒气干扰。他们的睡眠是“先睡心，后睡眼”“睡前除杂念，调息入梦乡”。还有，睡前洗脚、睡前不语、睡前勿食等，都是有益的安眠之法。在衣着方面，宽舒合体勿紧束，以利于血液循环。春衣慢慢脱，秋衣迟迟冻（俗言“春捂秋冻”）。

在青年时期就重视体育锻炼，如练习太极拳、八段锦、五禽戏、易筋经，或自编的养生操等。他们喜欢“安步当车”，多数老中医古稀之年仍坚持徒步上班，既散步，又散心。简便易行的还有叩齿、咽津、摩足、揉腹、拢耳、甩手以及按压保健穴等。有的喜静不喜“动”，但这种“静”并非绝对不活动，而是以自我调息代替肢体运动，即注重内功修炼。“若要健，天天练”。不管哪种锻炼方法，持之以恒是保持身体有效代谢的关键。

古代到了嘉峪关就已经是边塞了。

再往西，就是塔克拉玛干沙漠，那里的生活方式与我们这边有了很大的区别。别人是否愿意接受你，与你交流也就成了问题。我这次出行自备了止痛药、止泻药等，正好有个维吾尔族妇女腹痛难忍，泻下不止。车上的人都知道我是老中医，于是，我看了她的舌苔脉象，辨证之后，给她吃了药，服用后就好了。

这之后也使得他们与我的关系得以亲近，愿意与我多说话，讲述了更多关于这里的风土人情、历史文化。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风沙大，走在上面鞋里得有半斤沙子。

当时我们的车在一家饭店前停下，吃饭时我们问这附近都有什么景区可以去，女老板说有个女儿国。以前看唐僧取经有个女儿国，原来真存在！中央台记者还路过一次，并报道了出来。自此之后，国家为了保护文物，不让游客随便进去。

可是都已经来了这么远了，真想去看看！我就去找了卫生所所长，跟他谈了谈，这个所长人挺好的，开着吉普车跑了七八公里路送我到了女儿国。

女儿国跟我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面积很小，只有一个中学学校那么大，但看上去还是有着古韵的雄伟。它的标志性建筑就是高高的城墙，城墙很高、很厚，是黄土搭建起来的，里面全是沙子。女儿国所在的地方终年刮大风，沙子建起来的城墙居然屹立几百年不倒，真是一大奇迹！

过了女儿国，就到了楼兰。古诗有云“不破楼兰终不还”。进入楼兰，天很宽，视野非常开阔，半天也没有人影。要是坐车，一天才有一趟，半天都不停车，只有到了沿途的饭馆和商店，车才停下来。

楼兰风沙更大，沙子满天飞，风大到能把楼盘吹倒。有时候车子陷进去，人就要下来拿铁锹把沙子刨开，再靠全车的人力推车。

一路上的旅行比较顺利，出于感慨，我还自编了一个顺口溜，作为纪念：

车轮刨沙轮方转，摇晃颠簸行运慢。

震动噪音惹人烦，沙刨土起天地暗。

车内灰尘常扑面，人体床面不相连。

水平座上乱飞窜，谨防碰头颈椎断。

口干舌燥实难言，瓶口对嘴有困难。

咬牙常有沙粒干，停车方便行不见。

提包不知跑哪边，车内笑我没经验。

害得我整夜长思念。天明帮我都找见，

一夜不得五分眠。

男行小便多方便，尿已随风飘旁边。

女人小便更麻烦，沙尘常钻会阴间。

今非昔比交通便，当年唐僧取经还，不知多少艰难险。

如此受苦为哪般，只缘楼兰这梦幻。

（2001年8月19日写于库尔勒古城女儿国）

当初唐僧西天取经路过楼兰，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如今我也终原了我的楼兰梦！

这趟旅游共用了28天。回到家，儿子果然守信用，没有打开过那封信，晚上睡觉前还给了我。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旅游，在与少数民族同胞相处的过程中，我发现，他们还是有很多优点值得借鉴的。比如，他们对历史的保护；对自己特殊地理环境的开发利用，比如说坎儿井；他们的劳动能力、对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都是很强的。这对于我们中医学者来说就是一个启发。在学习中医方面，一定要有毅力，能吃苦，并且要善于发现、善于利用问题解决问题。

诗云：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接近成功的时候越是困难。面对挫折，要有不服输的勇气，哪里失败了，就从哪里站起来，一定要有敢于直面挫折、直面困难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