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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卢多维科・斯弗萨,人称“摩尔人”,控制着米兰城邦的政权。尽管他是摄政者而非公爵大人,但他拥有实权——他的侄子软弱无能,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胁取了侄子的权力。

“摩尔人”这个名字让人联想到此人一定皮肤黝黑,但卢多维科身材高挑,举止优雅,拥有典型北部意大利人的白肤金发碧眼,外表帅气,一看就是极为聪敏之人,用理性和敏锐的心智洞察人世。较之于宗教,他更喜欢古代的神话。在一切进展顺利时,他信心满满,但一旦身处逆境,就泄了气。他命令臣民要尊敬他。尽管他在处理政治事务时总是不够光明正大,有时还会不择手段,但他仍是一位仁慈的统治者——他向那些富有的臣民征税来为穷人们盖房子、建医院。

米兰被看作是发现之都,那里的臣民包容人文主义的新文化。摩尔人卢多维科和他的妻子贝亚特丽斯・德斯特做了许多事情以改善城市环境。他们对城堡进行修整和装饰,用色彩明快的新艺术色调将城市里灰头土脸的房子粉刷一新,并且打扫街道、清除恶臭,让城市的空气变得清新。贵族们不再需要用散发着柠檬香味的手套捂掩口鼻,或是举着切开的橘子放在鼻子下面。此外,他还聘请最好的导师在大学教书,因为他十分强调教育的重要性。

摩尔人的妻子是费拉拉公爵之女贝亚特丽斯・德斯特,她不仅美丽而且野心勃勃。多年前,就是她撺掇卢多维科篡夺侄子捷安的王位的。自从她有了儿子,她又开始为自己的后代没有对米兰王国的合法继承权而忧心忡忡。

卢多维科摄政治理米兰的十三年里,他的公爵侄子并未提出异议,而米兰也成为了一座充满艺术和文化气息的城市。但不久后捷安结婚了,新娘是那不勒斯的阿维亚,她是个脾气暴躁、意志坚定的女子,是令人畏惧的费兰特国王的孙女。

等阿维亚生下两个儿子后,她就向丈夫米兰公爵抱怨:因为摩尔人卢多维科,她的两个儿子被迫沦为平民。但公爵对叔父管理米兰非常满意,因而他并未向叔父表示不满。阿维亚没有办法,于是,她就此事向祖父费兰特国王求助。她不停地给祖父写信,并且每日派信差把信送到那不勒斯。终于,费兰特被惹怒了,他既为自己的家族受到的冷落感到愤怒,又对频繁寄来的书信中的内容大为光火。毕竟他是国王,无法忍受孙女受到的侮辱。他决定对米兰实施报复,恢复阿维亚理所应当的公爵夫人身份。

此时,摩尔人卢多维科得到密探的通风报信,得知费兰特国王对此事极端愤怒,慑于费兰特的心狠手辣,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的境况。那不勒斯的军队威名传遍天下,他们力量强大,而且训练有素。如果没有人出手援助的话,米兰将无法自卫。

恰在这时,有如上天发了慈悲,卢多维科得知法国国王查尔斯正准备攻打那不勒斯,以取得那不勒斯的王位。紧急关头亟须非常动作,于是,他打破常规,立即向查尔斯国王发出邀请,主动为他提供安全通道,让查尔斯借道米兰向南进军攻打那不勒斯。

在梵蒂冈,亚历山大教皇得知法国即将入侵那不勒斯,而卢多维科又只顾眼前不顾身后,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的政治情势。这天一早,杜阿尔特・布兰达奥来到他的寓所向他通报教廷目前面临的新威胁,亚历山大也立即将切萨雷叫来,与他一起商讨新策略。

“我已经注意到了,那不勒斯的费兰特国王已经写信给他的堂兄,西班牙国王费迪南德了,信中他提到,既然法国军队已经准备进攻,他想知道你是否依然继续支持摩尔人卢多维科,梵蒂冈对米兰到底持什么态度。”亚历山大对切萨雷说道。

切萨雷点点头表示明白:“毫无疑问,费兰特已经听说了我妹妹与乔万尼・斯弗萨订婚的消息。他对我们与米兰结盟感到苦恼。”

亚历山大点点头:“他可能是这样想的。我们的好国王费迪南德是怎么回复的呢?”

“他拒绝在目前的情势下插手我们的事情。”杜阿尔特说道。

亚历山大教皇笑了:“他是个可敬的人。他还记得是我颁布特许状,允许他与他的大表妹、卡斯提尔的伊莎贝拉结婚的。也正因为如此,西班牙和卡斯提尔才得以结盟,从而扩张了阿拉贡帝国的领土。”

杜阿尔特建议道:“我们最好考虑派一位使节去那不勒斯进行调解。我们要让他放心,梵蒂冈对西班牙和阿拉贡王室是忠诚不贰的。”

亚历山大表示赞同:“我们也要主动与费兰特联姻。米兰有的东西,那不勒斯怎么能没有?”

切萨雷此时心中暗自庆幸,他说:“父亲,关于这事儿我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再怎么说,我也是神圣罗马天主教会的一名红衣主教。”

那天深夜,亚历山大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眼望漆黑的夜空,思索着人们的处世方式。罗马教皇得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恐惧会让人做出与自身利益相悖之事。恐惧会让一个理智的人变成一个乱了分寸的傻子,要不然卢多维科怎么会在明知毫无胜算可言的情况下还与法国结盟呢?难道他没有预想到军队一旦进城,所有市民都会遭殃吗?女人、孩子和男人都会处于危险之中。想到这里,教皇叹了口气。每当这种时候,他都意识到自己的确是绝对无误的教宗,这让他心中十分安慰。

即使是在欺诈和背叛蛰伏四处的时刻,也总有人表现得比他人更邪恶。残忍在他们的心脏和血管中脉动,他们似乎苏醒过来,心智感官也觉醒过来,这令他们在折磨同伴时所获得的快感,几乎堪比大多数人在性爱时得到的快感。他们信仰的是一个严厉、强势的上帝,然而这不过是他们自己内心创造出来的。他们虔诚地信服这位上帝,并且凭着扭曲的宗教狂热,按照这一幻觉,将自己也打造成如此模样。那不勒斯的费兰特国王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他的敌人不幸蒙难,那时,折磨对方的心智比折磨对方的身体要让他觉得欢喜得多。

费兰特身材矮小,体形肥胖,橄榄色的皮肤,两道粗黑的眉毛又乱又密,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更加险恶。他全身上下覆盖着同样粗乱的毛发,那毛发不时从他尊贵王袍的领口、袖口露出来,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某种原始野兽的皮毛。他年轻的时候,感染过一种致命的疾病,还因此拔掉了两颗门牙。后来,由于虚荣心作祟,他又命王室金匠为他打了两颗金牙。他很少笑,但是一旦笑起来,总让人感觉更加邪恶。全意大利都盛传说,费兰特出门既不用带武器也不用带保镖,因为他的那两颗金牙就足以从敌人身上生生剐下肉来。

费兰特身为那不勒斯的统治者,管理着意大利内陆最强大的领地,每个人都对他怕得要命。敌人一旦落入他的手中,他就会把他们锁进牢笼。每天,他都会到地牢里去溜达一圈,心满意足地视察他的“动物园”。被他折磨得千疮百孔的犯人最后终于扛不住而放弃在人世的挣扎,灵魂升入了天堂,哪怕是这样,他也不肯放过他们。他将犯人的尸体做防腐处理后再放回到笼子里,以此提醒那些还苟延残喘的囚犯:即使他们死了,也无法阻止他找乐子。

甚至是最忠诚的仆人,也没有谁能逃过费兰特这种残忍的猎杀嗜好。他从仆人们那里得到百般伺候,还夺走仆人们的金钱,然后趁他们睡着时将他们残忍地砍杀。他的仆人直到死,都没有享受过片刻安宁。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还是一位极有手腕、卓越非凡的政治家,就连教皇也无法从他的领地里获得任何好处。多年来他都拒绝向教会缴纳什一税,只同意按照传统,每年向罗马供奉一匹白马,作为礼物送给教廷军队。

眼下,出于政治家的谋略而非凶残武士的做派,费兰特国王正考虑与教皇结盟。但是为了确保不出现意外状况,为了能在进攻米兰时获得所需的帮助,他又给自己的堂兄,西班牙国王费迪南德去信一封。信中,他说:“如果教皇不满足于我的要求并且拒绝施以援手,我们将让军队做好准备,在去米兰的途中就把罗马拿下。”

西班牙国王费迪南德意识到罗马、米兰以及那不勒斯之间的紧张态势,他知道自己必须插手干预了。他需要教皇的支持,帮助自己维持和平,因为对他来说和平总好过战争。如果一切进展顺利,他还会向亚历山大揭发堂弟费兰特的一起严重欺诈行为,这事儿他早就看在眼里了。

费迪南德人高马大且专横跋扈,他对于自己身为西班牙君主一事绝无半点含糊。他是个基督徒,对上帝十分虔诚,毫无异议地服从教宗陛下的绝对权威。但是他对基督的信仰远不如妻子伊莎贝拉王后那样狂热,他觉得没必要检举揭发那些不信教之人。从本质上来说,他是一个理智的人,他之所以忠于教义是因为宗教教义有益于阿拉贡王国。他和亚历山大彼此尊敬,也觉得对方值得信任——正如所有的凡人都应该得到信任一样。

费迪南德国王身穿一件式样简单的深蓝色缎面披风,衣服边缘还装饰着皮毛,看起来十分优雅。他与亚历山大面对面地坐在客厅里,一边小口啜饮着葡萄酒,一边对教皇说道:“我是出于好意向您转达此事的,教皇陛下。费兰特让我向您通报,他最近发现眼下的情势至关重要,这事儿对您也十分有益。他很肯定,教廷是盟友,不仅是西班牙的盟友,同样也是那不勒斯的盟友。”

亚历山大笑了笑,但眼睛里仍充满了警惕。他说:“上帝永远会回报那些忠诚的人。”

费迪南德轻声说道:“红衣主教团选举教皇的秘密会议之后没多久,费兰特的总指挥官维吉尼奥・奥尔西尼曾与红衣主教西伯会面,与他商讨买下西伯从他父亲处继承所得的三座城堡。”

亚历山大教皇皱起了眉,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个交易我怎么毫不知情?为什么没有得到圣座的许可?神圣天主教廷的红衣主教竟然干出这等不忠的行径?”

事实上,亚历山大倒不是因为红衣主教西伯而生气,他是对奥尔西尼的背叛感到困惑:指挥官奥尔西尼不仅是阿德瑞娜的姻亲兄弟,一直以来教皇也把他当作朋友。即使在最险恶的时代,也有一些人能让人对这世道萌生信心,维吉尼奥・奥尔西尼正是这样一个人。

这天晚上,晚餐过后,费迪南德国王指出了谜题的关键所在:“购买城堡的谈判是在奥斯提亚举行的,就在朱利安诺・德拉・罗韦雷的宫殿里。”

这下亚历山大全明白了。原来德拉・罗韦雷才是整个肮脏交易的幕后主使!这些拿来交易的城堡都是罗马北部最坚不可摧的堡垒,谁拥有了他们,就等于将整个罗马的安危玩弄于股掌之中。

“这是个难题,但是我们必须将它克服。”亚历山大说道。

费迪南德国王表示赞同:“我将代表您去那不勒斯和费兰特谈谈,看看可以怎么办。”

费迪南德起身准备离开,他亲吻了一下教皇的御戒,向教皇保证,他会动用自己的一切影响力来解决这件事。接着,费迪南德又思忖片刻,说:“教皇陛下,还有一个问题。现在新大陆正处于纷争中,葡萄牙和西班牙都声称新大陆是自己的领土。如果您能出面调停,我和王后将不胜感激。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十分有必要得到天主的指引。”

西班牙国王费迪南德去了那不勒斯和堂弟费兰特面谈。他一到那不勒斯,罗马和那不勒斯之间就频频书信往来起来。信使们日夜兼程来回奔忙。最后,费兰特国王和善地向教皇保证,维吉尼奥・奥尔西尼从来都无意于伤害亚历山大本人,相反,买下争议中的城堡是为了确保罗马的安全。这几座城堡就在罗马城外,一旦法国人发起进攻,它们可以起到保护罗马城的作用。

因此,双方最后达成协议,同意维吉尼奥・奥尔西尼保留这些城堡。但是他每年必须向罗马教廷缴纳税赋,或是支付四万达克特金币的什一税,来表明他对亚历山大教皇的诚意与忠心。

现在轮到他们问了:对于费迪南德国王和费兰特国王的忠心,教皇愿意主动提供些什么来作为回报?

费兰特国王想把自己十六岁的孙女桑夏嫁给切萨雷・波吉亚为妻。

亚历山大拒绝了,他提醒费兰特,他的长子切萨雷神职在身,不能婚配。于是,亚历山大又提出,他的小儿子约弗瑞可以娶桑夏为妻。

费兰特拒绝了。谁会要哪家的幼子替代长子做自己的孙女婿呢?

尽管许多前任教皇都不敢拒绝费兰特的要求,但亚历山大绝非什么好对付的人。他已经替切萨雷谋划好了前程,怎么会拿儿子的大好前程去换平庸碌碌的人生呢?

费兰特对亚历山大在谈判时的手腕和狡猾早有耳闻,现在他的确彻底伤透了脑筋。他知道一旦错失这次结盟的机会,亚历山大会很快另寻他人,而这会令那不勒斯置身于危难之中。费兰特深思熟虑一番,他深知,如果不愿接受教皇的幼子,成功的希望将渺茫无期,于是只好勉强接受了。他只希望十二岁的约弗瑞能与他十六岁的孙女桑夏成功圆房,将联姻盟约合法化,否则,亚历山大转身立马就能寻着一个更好的联姻对象。

然而,代行婚礼五个月之后,费兰特国王——这个那不勒斯最令人畏惧的人去世了。而费兰特的儿子马西诺既没父亲聪明,又没父亲毒辣,因此只能任凭亚历山大教皇摆布。那不勒斯是属于教皇的领地,教皇是它的宗主国国王,或者说是封建君主。领地的国王必须由教皇加冕,如果他令教皇不满,只会迫使教皇另选他人。

恰巧在这时,亚历山大也妥协了。法国的年轻国王查尔斯八世宣称那不勒斯为自己所有,并想把自己加冕为那不勒斯的国王。查尔斯派去大使警告亚历山大,威胁他说,如果他支持费兰特的子嗣马西诺并为其加冕,他将会逼教皇退位,并指定新的教皇人选。而教皇心里也很清楚,法国一旦控制那不勒斯,那么众教皇国也将会不保。

令教皇更为头痛的是,仇视西班牙人的罗马人和一直与教廷为敌的人骚乱不断且在持续升级。如此看来,亚历山大心中明白,他上任以来整个意大利表面脆弱的和平即将被打破。

此时,他收到一条消息,这消息帮助他立即做出了决定。

杜阿尔特・布兰达奥回到了教皇的寓所,告诉他说:“最近有传言说法国将发动新的进攻。查尔斯国王性格狂烈,血气方刚,他下定决心要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基督教君主。他计划进行另一场十字军东征,攻占耶路撒冷。”

亚历山大明白了:“按这位年轻国王的计划,他必须先征服那不勒斯,因为那不勒斯与异教徒的领土相邻。如果他要向那不勒斯挺进,中途就必定要经过各教皇国。”

杜阿尔特点点头:“陛下,查尔斯的意图已经很清楚了。他想变革教廷,而要做到这一点只有唯一一个办法。”

教皇仔细思忖着杜阿尔特的话:“他要如愿以偿,必须先把我罢免……”

于是,亚历山大决定不再孤立费兰特的儿子马西诺,因为他需要那不勒斯的兵力。那不勒斯就在罗马的北边,他们可以抵挡查尔斯国王发起的任何进攻。

很快,亚历山大开始谋划另一个计划:为了捍卫自己在梵蒂冈以及罗马的地位,免受异国势力的入侵,他必须统一意大利的各城邦国。他对此确信不疑。正是此时,他有了建立所谓“神圣同盟”的想法。他的计划就是统一并领导几个较大的城邦国——一旦它们联合起来,产生的合力将比分立独存时强大得多。

可是,当他向那些城邦国家的统治者表明他的计划时,却一一碰了壁。威尼斯一贯保持中立;米兰一向都和法国站在一边;而佛罗伦萨的军事力量薄弱——更别提佛罗伦萨还有一位叫塞伏那罗拉的预言家了,他的影响力极大,足以劝阻美第奇家族,使他们拒绝加入同盟。

在遇到强大阻力后,亚历山大得出了一个结论:必须尽快给马西诺加冕,否则过不了多久,戴上教皇三重冠的人就不再是他了。

马西诺加冕为那不勒斯国王四天后,约弗瑞与马西诺的女儿桑夏结婚了。

卡斯特尔诺沃小教堂的圣坛前,十二岁的约弗瑞站在他十六岁的新娘身旁,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老成些。尽管他比桑夏高,长得也很英俊,有着一头浓密的深金色头发,一双浅色的眼睛,可惜头脑却不够聪明,也没什么魅力可言。桑夏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漂亮姑娘,她对父亲的选择很是气恼。她不让人给她量尺寸做新嫁衣;婚礼上,她不耐烦地瞪视着教堂里挤得满满的宾客。主教为她和约弗瑞主持婚礼,问道:“你愿意娶这个女人……”他话还没说完,激动的约弗瑞就打断了他的话,气喘吁吁地回答道:“我愿意……”

宾客们哄堂大笑。桑夏感到很丢脸。主教又向她发问,让她起誓,而她回答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她跟这个蠢孩子有什么关系?

然而,招待会上,桑夏看到约弗瑞给她带来了那么多的金币和珠宝,这时她的面部表情才柔和起来。等再看到约弗瑞让她的伴娘从口袋里多挑些金币时,一头乌发的桑夏看着他,笑了起来。

这天晚上,在婚房里,在马西诺国王和其他两位见证人的亲眼目睹下,约弗瑞・波吉亚爬到了他的新娘身上。他骑在新娘身上,仿佛骑着他的又一匹小马。而她就像一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地躺着。约弗瑞一次又一次地爬到新娘身上,前后共四次,直到国王亲口喊停,同意婚约有效之后,一切才停止下来。

亚历山大把切萨雷和胡安叫到了虔信厅,根据他与费迪南德国王就那不勒斯问题达成的协议,他答应会见西班牙和葡萄牙的使节,调停两国有关新大陆的争端。

切萨雷和胡安走进装饰豪华的虔信厅,看见他们的父亲头戴主教冠,身穿金红两色、花团锦簇的披肩,看起来甚是威严。亚历山大告诉儿子们:“这将是一次外交学习的好机会,因为将来,你们在各自的教会职务中会参加许许多多的谈判。”

但是,有一点他没有告诉儿子们,那就是费迪南德国王请求教皇进行仲裁,这并不仅仅是个形式问题,这表明在新大陆不断探索和发现时期,教皇无论是在宗教界还是政治领域均有着相当影响力。这样一来教皇将能为教廷争取到西班牙的支持,在法国国王查尔斯蓄意进犯意大利疆域的非常时刻,这种支持正是教皇所急需的。

听见使节们走进房间,亚历山大抬起头来。他热情地迎接他们,并向他们介绍说:“这是我的儿子,红衣主教波吉亚和甘迪亚公爵,你们应该认识他们吧?”

“哦,是的,陛下,我们认识。”一个身穿黑色织锦束腰外衣、长得肥头大耳的西班牙大公回答道。他先后向切萨雷和胡安点头示意,随后年长的葡萄牙使节也向两人致意。

亚历山大在一张嵌饰着花纹的大桌子上将地图摊开。他和两位使节指了指地图上的几个地块。随后,他说:“我的儿子们,我们已经把问题解决了,因为这个问题,这两位阁下各自的国家原本都深感焦虑。”

两位使节又点了点头,亚历山大接着说道:“两个国家都曾派出过勇敢的探险家们去探索遥远的未知海域。两国也都坚持对新大陆上的财富的所有权。加里斯都三世在位期间,我们神圣的天主教会就已经做出判决,葡萄牙王国拥有大西洋海岸的所有非基督教领地。因此,葡萄牙此次再次声明这一判决,意味着整个新大陆都将归它所有。但另一方面,西班牙又坚持认为加里斯都指的只是大西洋东海岸的领地,并不包括西边发现的新大陆。

“为了避免两国人民发生冲突,费迪南德国王要求教廷对你们的分歧进行仲裁。而两个国家也都希望获得天主的指引,同意接受我们的决定。是这样的吗?”

两位使节点点头。

亚历山大继续说道:“那么好吧,我们认真地考虑了这个问题,我们数小时地双膝跪地,向天主祷告。我们现在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们要沿这条经线将新大陆一分为二。”

他指着地图上亚述尔群岛和佛得角群岛以西一百里格的一条线:“位于这条经线以东的所有非基督教领地,其中包括许多珍贵的岛屿,都归葡萄牙王国。因此,从今往后,这些地方的人要说葡萄牙语。而位于这条经线以西的所有领土,归信奉天主教的费迪南德国王陛下和伊莎贝拉王后所有。”

亚历山大看着使节们:“我们已经发布了教皇诏书,指明了‘教皇子午线’,宣告了我们对这件事的裁决结果。你们走的时候,梵蒂冈的职员普拉迪尼将给你们双方各一份诏书的副本。我希望这个结果令双方都满意,也希望我们的决定能挽救许多灵魂,而不是无谓地涂炭许多人的性命。”他脸上灿烂一笑,允许两位使节退下。二人躬身亲吻教皇御戒,转身离去。

他们走后,亚历山大转身面朝切萨雷:“你觉得我判决得怎么样?”

“父亲,我觉得葡萄牙人吃了亏,因为他们获得的领土比西班牙人少多了。”

亚历山大阴险地咧嘴一笑:“哦,孩子,是费迪南德国王请求我们插手此事的,而且我们整个家族到底是西班牙裔。我们还要考虑到,西班牙可能会是当今世界最有实力的国家。法国国王听从红衣主教德拉・罗韦雷的挑唆,计划让他的军队穿过阿尔卑斯山脉向我们进犯,在这个关头,我们可能需要西班牙的帮助。另一方面,葡萄牙人只会培养坚韧的水手,成不了有实力的军队。”

切萨雷和胡安也起身准备离开,亚历山大一手放在胡安的肩膀上,对他说道:“孩子,因为我们成功地调停葡萄牙和西班牙的争端,你和玛丽亚・安立奎的婚期要提前了。我再说一次,你自己要做好准备。不要冒犯我们的朋友费迪南德国王,我们费了很大功夫周旋才与西班牙结成同盟。我们每天都感激上帝带给我们家族的好运,感激他赐予良机让我们将基督福音传播到全世界,壮大教廷,让基督的恩泽福佑信徒们的身心灵魂。”

还不到一个星期,胡安就带着满满一车的金银财宝,朝西班牙出发,前往巴塞罗那,与安立奎家族会合。

罗马城内,教皇觉得似乎天堂和人间的重负都压在他的肩膀之上,自己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他感觉疲惫不堪。但是幸好还有一个小小乐趣,可以帮他恢复活力……

这天晚上,亚历山大穿着他上好的丝绸睡衣,等待着他的年轻情妇朱丽娅・法内兹的到来。他已经邀请她与他共度春宵。男仆们为他洗浴,并用气味芳香的肥皂为他清洗头发。这时,他想到了朱丽娅那张甜美可爱的脸,她满怀钦慕地看着他。他相当肯定,他在那脸上看见了发自内心的爱恋。于是,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自己也觉得困惑,为什么如此年轻貌美、魅力非凡的女子竟会迷上他这样一个已过盛年的男人?但他跟以往许多次一样,只是坦然地接受又一份这样的情感,把那些困惑抛诸脑后。当然,他心里也很清楚,他的权力和馈赠足以让一个女人死心塌地。而且,她和教皇维持这种关系还能改善自己整个家族的境况,增加家族财富,并进而提高她自己的社会地位。但是,他也明白其实还有一些其他原因。朱丽娅和他之间的床笫之欢简直就是一种无价的恩赐。她的天真迷人,她对于取悦对方的那种渴望,以及她对所有肉体上欢愉方式的探索和好奇,这一切都赋予她特别的魅力。

亚历山大也与许多专侍高官的妓女打过交道,她们经验老到,懂得如何用纯粹的技巧取悦男人。但是朱丽娅热情肆意地回应肉体上的欢愉,就像是一个快乐的孩子。虽然他并不能说他与朱丽娅之间的关系是他经历的所有关系中最热烈的,但无论如何,朱丽娅的确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此时,朱丽娅身穿一件紫色天鹅绒睡衣,被领进了他的卧室。她一头金色长发松散地披垂在脑后,脖子上戴着一条式样简单的小珍珠项链,那是他们第一次行欢时他送她的礼物。

他坐在大床一侧,朱丽娅开始宽衣解带。她先未说话,只是将背转过来,问道:“我亲爱的教皇陛下,您能把我的头发绾起来吗?”

亚历山大站了起来,他伟岸的身躯紧贴着她,嗅着她的头发散发出的淡淡薰衣草香气。他一双大手抚弄着她金色的发卷,这双大手也掌握着许多人的灵魂的命运。这时朱丽娅褪去身上的睡袍,衣服落在了地上。

朱丽娅转过身仰起脸,接受教皇的亲吻,他弯下身吻向她的唇。她甚至还没有卢克莱西娅高,但身姿却比她更曼妙。她双臂环抱他的脖子,等他再立起身时便将朱丽娅举起,抱离了地面。

“我亲爱的朱丽娅,我已经等了你好几小时了。将你拥入怀中让我感觉无比快乐,就和我在做弥撒时一样快乐。虽然这是事实,但对谁我也不能承认,否则我就犯下渎圣罪了,我只能大声地告诉你,我亲爱的宝贝。”

朱丽娅朝他一笑,随后紧挨着他在缎面床单上坐下。她说:“今天我收到了奥尔索的信,他想回罗马待一段时间。”

这个夜晚实在太美妙了,亚历山大不想让朱丽娅看出他的不悦。“那真是不幸,可我认为你的丈夫还需要在巴沙内洛再待上一小段时间,这非常重要,因为我可能需要动员他来率领我的一支军队。”

朱丽娅知道教皇嫉妒了,他眼中流露出的神情将一切暴露无遗。为了安抚他,她趴在他身上,深情地吻他。和一些没什么经验的年轻姑娘一样,她的双唇甜美却冰冷,他小心谨慎、动作轻柔,因为最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吓到她。他们已经有过多次床笫之欢,但他总是将自己的快感丢在一边,只关心她是否欢愉。他不想完全任由自己肆意纵情,太猛烈的进入只会让她的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而这样所有的欢愉将会荡然无存。

“要是我俯身趴着,你喜欢吗?”她问道,“然后,你到我的上面来?”

“我害怕那样会伤到你,”他回答道,“我更喜欢我仰面躺着,而你随心所欲地骑在我的身上。这样你可以自己控制激情力度,还能尽可能多地获得快感。”

看着眼前的朱丽娅,他经常会想起,她披散着头发就像孩子般童真无邪,岂不是像极了古代神话故事中的女神,也像极了那些诱惑男人的女妖精,她们向王子施下魔法,违背他的意愿,将他永远囚禁起来。

每一次他仰面躺着,看着她的脸,而她闭着双眼享受着欢愉,她的头放纵地向后仰着,他相信他所感受到的这份肉体上的快感是他臣服于上帝获得的礼物。除了仁慈的主,还有谁能让人类在人间享受如此美妙的恩赐?

朱丽娅一早要离开他的房间之前,他送给她一个金丝制成的十字架,这是他在佛罗伦萨最好的金匠那里定制的。她坐在床上,衣裳尽褪,让他将十字架戴在她脖子上。她坐在那里,美得不可方物。望着她美丽的脸庞和曼妙的身体,亚历山大教皇再次确信在这世上的确存在神圣的天父,凡世俗人是创造不出如此尤物的。 pa9ennrI0K+bYHn3unfitID4q7XM2YOyxIGMNRQcpTbXGHn+u1Hta6mqTtTg/H2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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