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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度象征主义手法

隐去 与︽西游记︾

︽红楼梦︾ 真史

虽然《桃花扇》与《红楼梦》在思想情感、艺术手法上有很多相似性,可以作为例题来参照解读《红楼梦》,但光看懂《桃花扇》还不能真正读懂《红楼梦》,——这主要是由于《红楼梦》“假语村言”“真事(真史)隐去”,采用了高度象征主义手法。这种象征主义手法非常抽象和隐秘,很难轻易捕捉到作者真意——所谓“读懂”基本要靠“意淫”和个人的领悟。不过,另一部古典名著《西游记》,非常广泛而且巧妙地运用了类似的象征主义手法,可以援引借鉴于《红楼梦》解读——从理解艺术手法的角度,要读懂《红楼梦》,不仅需先理解《桃花扇》,还得能看得懂《西游记》。

一般小说意义上理解的《西游记》,只是猴子和猪降妖伏魔、逗人取笑的娱乐性作品,如钱穆认为“《水浒传》、《三国演义》与《西游记》、《金瓶梅》并称为四大奇书,……后两书只具游戏性、娱乐性,……内不见作者之心意,外不见作者所教导。”(钱穆《中国文学史概观》)而真正理解了《西游记》,真正领会了《西游记》的教化功能,体会到它语言的精炼风趣,故事神奇而又贴近生活,寓教于乐,探索“人之为人”之本源与根基,会发现《西游记》比《水浒传》、《三国演义》要高明很多,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西游记》“真名”《西游释厄传》,成书过程久远,涉及地域广泛,是一个“群众性文化创作活动”的产物。明代最早的几个百回本《西游记》并未署作者,只有校者和序者,如世德堂本卷首刊有“华阳洞天主人校”字样,华阳洞天是道教第八洞天,在茅山。首倡作者为吴承恩者则是清代昊玉搢、阮葵生和丁晏诸人。

宋明以来,儒释道三教合流的趋势更加明显。三教之所以能够合一,全在心性之学。心性之学成了宗教和哲学探讨追索的根本——儒曰尽心知性,道曰识心见性,佛曰明心见性。《西游记》在此背景下发展完善,融合了中国佛道儒三教主旨,可以说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乃心性之学在文学领域的集中反映。因此虽然《西游记》讲的主要是佛教故事,但其所探寻的“道”,却并不完全是佛法,“性命双修”、“明心见性”、“释厄”的主旨和创作目的,体现了儒家的“仁”与“善”、道家的“道”与“德”、佛家的“修行”与“菩提”的汇流。《西游记》整合佛、道以服务于儒教,深刻反映了当时士人的精神概貌。

《西游记》虽然研究心性之学,但它不是《性命圭旨》那样的心性学理论著作,而是一个隐喻的故事系统,通过讲隐喻故事达到“劝善”“修持”“释厄”“归仁”之教化——这要读李卓吾(叶昼托名)评批本和一些深度解读本《西游记》才能看得比较明白。唐僧师徒四人,是整体本性的代表:唐僧代表着生灵共性的本体;孙悟空则代表本体的心——即以“心猿”象征人心性中的动态和不稳定性;猪八戒象征人本性中因迷惑而产生的贪欲,具体表现为贪色、贪吃、贪睡、贪财;沙僧象征着人性中的嗔恚心;白龙马象征人性中的意念——以“意马”喻意念飞驰、奔跑的状态。《西游记》既以“心性修持”为本,所以主要以“心猿”故事为主体。“心猿”(即悟空)的成长和唐僧等人的西行,就是一个修持的过程和对人的本真的认识过程,是“修道之人”对本体醒悟的追求和认证过程。《西游记》运用拟人及拟物的手法,将人内心世界中各种欲念与迷惑,以唐僧和三个徒弟及白龙马所遭遇的各种磨难和魔障表现出来。成长和行进中的一切困苦和魔障都是人自己妄念、迷惑和贪欲等心魔的象征,挣扎与奋斗是为战胜自己的心魔。佛祖和菩萨是觉悟的化身,当人遇到魔障困惑之时,就需要他们来拯救和指引,以降服“心魔”。

《西游记》各章故事皆有寓意,多以高度象征主义手法,用“娱乐性”故事完成修持之道理的讲解。例如第一回“灵根孕育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讲石猴去寻菩提祖师,见洞门十个大字“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灵台即心,儒称灵台,佛称灵山,道称灵关。《西游记》第八十五回引用了一首禅诗“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你心头”。“方寸”也是心;斜月是一捺钩,三星是三点,合起来亦是心字。石猴拜师故事无非是说祖师所居乃“心山”“心洞”而已。祖师名菩提,菩提意为正觉、觉悟。有了菩提觉悟之心,就能够见到本来面目,见到本来面目,便当下成佛,——这一过程即禅宗的“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故而,余所谓“吾国之文学中,其具厌世解脱之精神者当首推《西游记》”,乃以为《西游记》之宗旨,在于解脱世俗之羁绊,以得心性之清新。厌世,其内涵并非弃世也。

再如第十四回“心猿归正 六贼无踪”故事——师徒们正走多时,忽见路旁唿哨一声,闯出六个人来:一个唤作眼看喜,一个唤作耳听怒,一个唤作鼻嗅爱,一个唤作舌尝思,一个唤作意见欲,一个唤作身本忧。悟空笑道:“原来是六个毛贼!”悟空灭眼耳鼻舌身意六贼,实指修道之“清净六根”,即“以真心定凡心”。诗曰:“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从来皆要物。若知无物又无心,便是真如法身佛。”第二十八回,与虎力、鹿力、羊力三位大仙斗法,取自《法华经》的羊车、鹿车、牛车故事,在于说明“明心见性”、“度人先度己”之重要性。再如第五十六至五十八回,悟空与猕猴之辨,意即真心与假心之辨——言及执空、执色、执有、执无,皆不得其真也。第八十七回,人以斋天素供推倒喂狗,欺天欺理,遭大旱惩罚,——故事道理在于说明“天人感应”,以训诫修道者当积善修德以感天。

《红楼梦》以大俗演大雅,以荒唐琐碎演大荒之灾变,以“家事”(假事)喻“国史”,如以“葫芦僧乱判葫芦案”象征明清易代史事,以冯、薛、门子(葫芦僧)表现李自成大顺、清军、吴三桂之间关系;以秦可卿之病象征大明国之病;以“打骨牌”象征明清战事;以秦鲸卿和智能儿通奸象征南明朝中狼狈为奸;以“酔金刚”借银子象征农民军借兵朝廷联合抗清,等等,也是高度象征主义手法的运用。

事实上,《红楼梦》将史事化作“假事”的隐喻手法,也很有点象《哈姆雷特》与动画片《狮子王》的关系。但西方的象征主义手法,多在于形象,中国传统文艺作品的象征主义则往往重于意象,含蓄悠远,重在写意——传的是心意,达的是感悟。

《红楼梦》和《西游记》的意象手法已经臻于至高水平,只有在中国传统文化“写意”的语境下才能领悟几分。因此,读《红楼梦》和《西游记》这种融会贯通千年文化积淀的经典作品,就需要“意淫”和更多的抽象思维,需要丰富的人生体验、文史知识和更深刻更综合的思考、体悟。——在其表面看到的浅薄,并不是这些经典作品的浅薄,而正是我们自己的浅薄啊! DN3ztTTk33UZZVj/KRLkYy7w65glgnyPpBjlAUtxahCo8/TnvFsUJfbAiuI822n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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