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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前

我于1946年深秋,在离开了祖国和北京十一年之后,又回到了北京,在北京大学工作。深夜,阴法鲁同志等到车站上去接我们。坐在汽车上,看到落叶满街,秋风萧瑟,身上凉了起来,心里却是热的。

我被安排住在红楼上。这是五四运动的发祥地,驰名全国,驰名全世界。但在日寇占领时期,却成了日寇宪兵队的驻地。地下室就是刑讯杀人的地方。有人告诉我,地下室里有鬼叫声。我是唯物主义者,根本不信有什么鬼神。因此,虽然整个红楼空空荡荡,夜里真有点鬼气森森,但是我并不怕鬼,我怕的是人。

怕什么人呢?就是国民党反动派。在我住在红楼期间,解放战争已接近尾声,国民党反动派腐朽透顶,病入膏肓,众叛亲离,天怒人怨。犹如燕巢危幕,鱼陷涸池,岌岌不可终日。但是世上一切反动派的规律是垂死挣扎,国民党也不例外。他们对北大尤其恨之入骨。北大的民主广场号称小解放区,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必须拔之而后快。

在那段时间,学生正进行反饥饿、反迫害斗争,经常在民主广场集合,然后到外面去游行示威。国民党的北平市党部,军统特务,中统特务,宪兵第九团,恨得牙咬得直响,但是却束手无策。于是就从天桥雇用一批批的地痞流氓,手持棍棒,到红楼附近来捣乱,有时候抓住单身的学生,打他们一顿。有时候成群结队,到民主广场外面去堵截示威学生,我从我住的三楼上向下看,看到成群的打手,横七竖八地躺在那一条臭水沟边上,等待头子的命令。我看他们歪戴着帽子,敞胸露体,闹闹嚷嚷,列队集合,像一群乌合之众,成队地撤走。有人说,这是到什么地方去,国民党要发给每个人多少万金圆券或银圆券,再加上几个馒头。

1948年,举办泰戈尔绘画展时留影。前排:季羡林(前左一)、胡适(前右六)、徐悲鸿(前右五)、朱光潜(前左三)、冯友兰(二排右三)及黎锦熙、叶浅予、邓广铭、周一良、王森、廖静文等。

国民党指挥的流氓有时候夜里也来捣乱。我们住在红楼的人就用椅子把楼道堵上,楼上算是我们的堡垒,红楼他们没有冲进来过,旁边的东斋宿舍,他们都冲进去了。乱砸了一通,然后撤走,大概又到国民党市党部领馒头去了。

1948年冬,解放军已经包围了北京。我们在孑民堂纪念北大建校五十一周年。城外炮声隆隆。我们几个人小声交谈,说:国民党给我们鸣礼炮哩!绝大多数教授的心情是愉快的,充满了期待的情绪。对共产党,我们几乎都不甚了解,但是对国民党,我们是非常了解的。谁心里都有底,我们嘴里念着:“长夜漫漫何时旦?”心里都知道,这一群反动家伙的末日快来临了。

在自然界,黎明前有一段黑暗。在人类社会中,反动力量要完蛋的时候,由于他们拼命捣乱,造成一段短暂的黑暗,但是黑暗一过,迎来的是霞光满东天,耀眼的朝阳就要照临大地了。

我们终于迎来了朝阳。

1987年10月27日 HZV0sfdXiDw9c1SibBhgOj7570Ns7hPrg7qqinSxv0trGRFJtTUwQHaBh9T+gc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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