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郑交质
隐公三年

周、郑交质违背了君臣大礼，而郑之取麦取禾，更是对周王权威的挑衅。君子对双方都有责难，但更侧重于批评周王室，认为这种局面是因其不能以信服人、以礼驭下造成的，这也是《左传》崇霸贬王思想的反映。全文先讲事实，再进行评论，是《左传》典型写法。君子的议论以“礼”、“信”为中心，引经据典，辞理畅达，对后世史论大有影响。

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 ¹ ，王贰于虢 ² ，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 ³ ，王子狐为质于郑 ⁴ ，郑公子忽为质于周 ⁵ 。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 ⁶ 。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 ⁷ 。秋，又取成周之禾 ⁸ 。周、郑交恶 ⁹ 。

【注释】

1平王卿士：周平王的执政大臣。

2王贰于虢（ɡuó）：这里指周平王不想让郑庄公独大，于是分权给虢公，以保持周王室的权力平衡。贰，两属。虢，指西虢公，姬姓。西虢都城在今河南三门峡。

3交质：互相交换人质。

4王子狐：周平王的儿子。

5公子忽：郑庄公的儿子。

6畀（bì）：给予。

7祭（zhài）足：郑大夫，字仲，故又称“祭仲”。温：周王室的属地，在今河南温县。

8成周：周之东都，故城在今河南洛阳东郊。

9交恶（wù）：互相怨恨。这里指周、郑关系恶化。

【译文】

郑武公、郑庄公父子先后任周平王执政大臣，平王又兼用虢公，庄公埋怨平王。平王说：“没有这事。”因此周王朝和郑国交换人质：周平王的儿子王子狐去郑国为人质，郑庄公的儿子公子忽往周王朝为人质。平王去世，周王朝打算把国政全部交给虢公。四月，郑国的祭足领兵割取了周畿内小国温地的麦子；秋天，又割取了成周的谷子。周王朝和郑国关系恶化。

君子曰：“信不由中 ¹ ，质无益也。明恕而行 ² ，要之以礼 ³ ，虽无有质，谁能间之？苟有明信，涧、溪、沼、沚之毛 ⁴ ，蘋、蘩、蕰、藻之菜 ⁵ ，筐、筥、锜、釜之器 ⁶ ，潢污、行潦之水 ⁷ ，可荐于鬼神，可羞于王公 ⁸ ，而况君子结二国之信，行之以礼，又焉用质？《风》有《采蘩》、《采》 ⁹ ，《雅》有《行苇》、《泂酌》 ¹⁰ ，昭忠信也 ¹¹ 。”

【注释】

1中：内心。

2明恕：明察宽大。恕，推己及人，宽宥，谅解。

3要（yāo）：约束。

4沼：池塘。沚：水中的小块陆地。毛：本指草，这里泛指植物。

5 （pín）：四叶菜，一种生于浅水中的草本植物。蘩：指白蒿。蕰（wēn）：是一种水草。藻：是一种聚生的藻类。

6筐：方形竹制容器。筥（jǔ）：圆形竹制容器。锜（qí）：有足的烹饪器。釜（fǔ）：无足的烹饪器。

7 潢（huánɡ）污： 聚积不流之水。行潦（xínɡlǎo）：沟中的水。

9 《风》：指《诗经·国风》。《采蘩》、《采》：是《召南》中的两篇，描写了妇女采集供祭祀用的野菜的场景。

10 《雅》：指《诗经·大雅》。《行苇》、《泂（jiǒnɡ）酌》：是《生民之什》中的两篇，前一篇是祝酒词，颂扬敬老尊贵，和睦相亲；后一篇表明要真诚地对待民众。

11昭：表明。

【译文】

君子说：“诚信不发自内心，交换人质也没有益处。设身处地互相谅解而后行事，又据礼制加以约束，即使没有人质，谁又能离间？假若互信互谅，那山沟池塘的野草，四叶菜、白蒿、水草以及聚集水面的藻类等野菜，和方筐、圆筐、有足、无足的烹饪器等器具，甚至路上沟里大大小小的积水，都可以敬献鬼神，贡奉王公；何况君子建立两国的信赖，按照礼仪行事，又何必用人质？《诗经·国风》有《采蘩》、《采》，《大雅》有《行苇》《泂酌》，这四篇都是表明忠实和信赖的道理的。” A2sAp2fUSa+c8sofQ4DzbQmMutPwXSEw2YKMpFDCkQz+0DFq1+Kax+0YpEGhe3T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