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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相惜，交情如水，从叔向与祁奚身上可以看出。文章写叔向与祁奚的性格饱满传神。叔向的“弗应”、“不拜”、“不告免”，以及他对乐王鲋和祁奚的讨论，表现了他的镇定与知人；祁奚的乘驲而见，数典力谏，表现了他的急公好义。而结尾更是神来之笔，对《世说新语》等有明显影响。
栾盈出奔楚 1 。宣子杀羊舌虎 2 ，囚叔向 3 。
【注释】
1栾盈：晋大夫。与大臣范宣子争权失利而逃亡。
2宣子：即范宣子。羊舌虎：晋国大夫，叔向的异母弟，栾盈同党。栾盈出逃后，与箕遗、黄渊等十人一起被杀。
3叔向：即羊舌肸（x ī），羊舌虎兄，晋大夫。
【译文】
栾盈逃亡到楚国。范宣子杀了羊舌虎，囚禁了叔向。
人谓叔向曰：“子离于罪 1 ，其为不知乎 2 ？”叔向曰：“与其死亡若何？《诗》曰：‘优哉游哉，聊以卒岁 3 。’知也。”
【注释】
1离：通“罹”，遭受。
2知（zhì）：同“智”，明智。
3优哉游哉，聊以卒岁：出自《诗经·小雅·采菽》。叔向因为受弟弟牵连而下狱，所以用此诗表示自己不介入党争，优游卒岁是明智之举。
【译文】
有人对叔向说：“您遭受罪罚，恐怕是由于不明智吧？”叔向说：“比起死和逃亡来怎么样？《诗经》说：‘自在啊逍遥啊，姑且以此度过岁月。’这正是明智啊。”
乐王鲋见叔向 1 ，曰：“吾为子请。”叔向弗应。出，不拜。其人皆咎叔向。叔向曰：“必祁大夫 2 。”室老闻之 3 ，曰：“乐王鲋言于君无不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许。祁大夫所不能也，而曰必由之，何也？”叔向曰：“乐王鲋，从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举不弃仇，内举不失亲，其独遗我乎？《诗》曰：‘有觉德行，四国顺之 4 。’夫子 5 ，觉者也。”
【注释】
1乐王鲋（fù）：晋大夫，曾受晋平公的宠爱。
2祁大夫：即祁奚。他曾经举荐仇人解狐和自己的儿子祁午，受到当时人们的称道。
3室老：羊舌氏家臣的首领。
4有觉德行，四国顺之：诗句出自《诗经·大雅·抑》。觉，正直。
5夫子：对人的尊称，他老先生。
【译文】
乐王鲋去见叔向，说：“我为您去求情。”叔向没有回答。乐王鲋退出，叔向又不按礼仪拜送。叔向的手下都责怪他。叔向说：“一定要祁大夫才能办成。”家臣首领听到了，说：“乐王鲋对国君说的话没有不被采纳照办的，他想去请求赦免您，您不同意。祁大夫所做不到的，而您说一定要由他去办，这是为什么？”叔向说：“乐王鲋，是顺从国君的人，哪里能办得到？祁大夫举拔宗族外的人不摒弃仇人，举拔宗族内的人不遗落亲人，难道会独独留下我吗？《诗经》说：‘有正直的德行，四方的国家向他归顺。’他老先生就是正直的人。”
晋侯问叔向之罪于乐王鲋 1 。对曰：“不弃其亲，其有焉。”
【注释】
1晋侯：晋平公。
【译文】
晋侯向乐王鲋询问叔向的罪过。乐王鲋回答说：“不背弃他的亲人，他可能参加了策划叛乱。”
于是祁奚老矣，闻之，乘驲而见宣子 1 ，曰：“《诗》曰：‘惠我无疆，子孙保之 2 。’《书》曰：‘圣有谟勋，明征定保 3 。’夫谋而鲜过、惠训不倦者 4 ，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犹将十世宥之，以劝能者 5 ，今壹不免其身，以弃社稷，不亦惑乎？鲧殛而禹兴 6 ，伊尹放大甲而相之 7 ，卒无怨色，管、蔡为戮 8 ，周公右王 9 。若之何其以虎也弃社稷 10 ？子为善，谁敢不勉？多杀何为？”宣子说 11 ，与之乘，以言诸公而免之 12 。不见叔向而归，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
【注释】
1驲（r ì）：古时驿站所用的车子。
2惠我无疆，子孙保之：诗句见《诗经·周颂·烈文》。
3圣有谟（mó）勋，明征定保：引文见伪《古文尚书·夏书·胤征》。谟，谋略。征，证明。
4鲜（xiǎn）：少。
5劝：鼓励。
6鲧（ɡǔ n）殛（j í）而禹兴：鲧治水无功，舜流放之，继用其子禹而成功。鲧，禹的父亲。殛，流放。
7伊尹放大甲而相之：伊尹为商汤之相，大甲是汤的孙子。大甲即位无道，被伊尹放逐三年，改过后才复位，伊尹做他的宰相，而大甲毫无怨言。
8管、蔡为戮：管叔、蔡叔与周公是兄弟，管、蔡帮助殷之武庚叛周，周公辅佐成王，平定叛乱。
9右：同“佑”，辅佐。
10虎：羊舌虎。
11说（yuè）：同“悦”，喜悦。
12诸：之于。
【译文】
当时祁奚已经告老退休了，听到这个情况，坐上驲车去拜见范宣子，说：“《诗经》说：‘赐给我们的恩惠没有边际，子子孙孙永远保持。’《书》说：‘智慧的人有谋略之功，应当相信保护。’谋划而少有过错，教育别人而不知疲倦，叔向就是这样的人，他是国家的柱石，即使十代子孙有了过错还要赦免，用来勉励有能力的人。现在一次获罪就连本身都不能赦免，抛弃国家的栋梁，这不也使人困惑吗？鲧被流放而禹被起用；伊尹放逐太甲而又做他的宰相，太甲始终没有怨恨的样子；管叔、蔡叔被诛戮，周公辅佐成王。为什么因为羊舌虎就抛弃社稷之臣呢？您做了好事，谁敢不努力？多杀人干什么？”范宣子高兴了，和他共乘一辆车子，向晋侯劝说而赦免了叔向。祁奚不去见叔向就回去了，叔向也不向祁奚报告得到赦免而直接去朝见晋 平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