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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盛夏

文/繁浅
新浪微博/@繁浅浅浅

“星溪,那年许愿池边,我也曾许过一个愿望,我希望,这一生,你都不要事事冲锋,只要站在我身后就好了。”

编辑推荐:看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其实2015年的浅浅,写故事时,结局以悲剧居多,可她又擅长在小细节中表现温暖,所以,一个故事看下来,到结尾部分,我常常会难过很长很长时间。后来这些年,她工作、恋爱,虽然忙碌,整个人却依旧温和,真好。

01未免把我们青梅竹马的情意看得太浅薄

每个暴躁的女孩儿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

这么酸溜溜又实在非主流的一句话,曾被沈黎明写在明信片上,收信人一栏写着孟星溪的名字。

自五岁那年孟星溪读一年级开始,她便成了年级里不可动摇的霸主存在。

这种“霸”表现在两方面,一方面是在入学考核中,她靠着聪明的头脑和不羁的灵魂一鸣惊人;另外一方面则是,入学后,她身体力行地证明着自己“暴躁女孩”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

明园中学虽然名为中学,却是九年一贯制学校,从小学到初中,是南城重点学校中的“龙头”,也是最早开启考核入学的私立学校之一。能够进入明园中学的都称得上是天资过人,因此,在那个年代,“明园人”说出来简直是身份的象征。

它如此声名在外,可以想见入学的考核有多难。

先不说报名时家长要拿着小马扎彻夜排队领申请表,单一项笔试就能淘汰掉九成以上的应选生。当有家长以题目太难为由在门外不停抱怨时,还没有窗台高的孟星溪却踮着脚,用粉笔在黑板上那道“死亡附加题”后写了个数字5(1111=0 3388=4 1289=3 9090=4 2256=1 1868=?)

“很简单啊,”孟星溪面无表情,但声音仍然透着一股奶甜味儿,“就是数圈圈。”

考核现场允许围观,众多家长和老师隔着一面厚厚的透明玻璃坐在另一间教室,孟星溪小小个头,马尾辫扎得高高的,没有穿小姑娘爱穿的小裙子,反而是简单的白衫、山青色的九分裤,腰间绑着蝴蝶结。虽然她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那双乌黑的眼间闪着灵动,浑身上下透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成。

这道题出得古怪,不少家长都在冥思苦想,其中更有几位认真的人还拿出纸笔用心计算,可一个个眉头紧锁,看起来对这一连串的数字并没有什么头绪,听到孟星溪的话后才恍然大悟。那些家长对她的过人智商赞叹之余,更多的是对自家愁得直掉眼泪的小孩儿恨铁不成钢。

都是顶着一样的蓝天白云长大,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尽管还没入学就以聪明的头脑称霸明园中学,整个学生时代更是从未下过成绩榜单前三,但是,孟星溪爱较真,不服输,脾气差,因此“暴躁少女”这个代号,自从被人第一次叫出口,从一年级到现在一直伴随着她。

“沈黎明,”孟星溪批改完了一张调考模拟卷,满张卷子红色的叉叉,他还非在要写分数的位置龙飞凤舞地写上自己的名字,“比一年级入学考试还简单的题,你就做成这个样子?脑子被猪啃了?快拿去改错,再这样下去,你就等着回家卖里脊肉饼吧。”

啪的一声,试卷被毫不留情地拍在他的面前,看她那力度,恨不得拍在他脸上才解气。

沈黎明不痛不痒地靠在课桌上,一支水笔在指间飞速转动:“小星溪,瞧你这暴脾气,就不能温婉点儿?”

孟星溪没耐心和沈黎明瞎扯,一脚踢到他的凳子上:“快改错,知道我是暴脾气,就别烦我,还有,请连名带姓地叫我,别让别人误会我俩很熟。”

旋转的笔瞬间被沈黎明用食指按住,他抬眼,表情总带着几分吊儿郎当,故意靠近孟星溪,温热的气息扑过来:“这还用误会?你未免把我们青梅竹马的情意看得也太浅薄了。”

已经是六月天,灿烂的艳阳挂在天空,光线如流金,斜斜地从窗户照进来,给少年英俊的面庞缀上三分神采。

孟星溪见惯了,已经产生了抵抗力,心如死水,不起波澜。她毫不留情地伸手抵住沈黎明凑过来的额头,义正词严地说:“上次在南山生态园,你说我是不讨人喜欢的狼,那些话我可都没忘,我再说一遍,别和我套近乎。”

沈黎明笑了笑,有些感叹:“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记仇,许柏说过的,那叫什么来着,锱铢必较,真是一点都没变。”

02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锱铢必较,听到这个词,孟星溪陷入回忆,沈黎明说得没错,这么多年了。

还记得那时一年级上学期还没有过半,老师连声母、韵母都还没有全部教授完毕,同桌小姑娘周嘉懿写名字时,三个字有两个字要用拼音代替,孟星溪已经能在生字本上端正地写下“锱铢必较”。

这个词是她从历史故事中看来的,形容斤斤计较,明明是个贬义词,却在此后多年都成为她的做事准则。

孟星溪振振有词地说:“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费油的灯,那我要省油给谁看?”

明园中学是南城最负盛名的私立学校,不仅要求学生的智商高,收费也相当不菲,最后能成为这里的一员,几乎不会有普通人家的孩子,既要家境殷实,又要有优于常人的头脑,被父母家人捧在手心里,因此,这里的孩子眼高于顶,优越感爆棚,似乎也顺理成章。

虽说孩子天真良善,但也很会看眉眼高低,孟星溪家里没矿,见识似乎也浅薄些,大家互相交换的限量版公仔,她根本说不上名字,能说出的春游的地方对她而言,也只是地图上的一个地点。

再加上孟星溪的成绩又凌驾于那些小凤凰之上,次次考试都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名,各科老师的表扬如潮水,动不动就是“你看人家孟星溪”“要是你们有孟星溪的一半,老师做梦都会笑醒”……

这种被一群人踩、被一群人捧的状态几乎贯穿她整个小学时期,难免有人心气不顺。

孟星溪交不到朋友只是其一,更有过分的,还暗地里搞一些小动作,比如,捉条毛毛虫放在她的铅笔盒里,她上交的课堂作业本不翼而飞,写得工工整整的家庭作业被擦掉正确答案胡乱改动……

不过,孟星溪可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人。

把毛毛虫放进她的铅笔盒的同学,第二天就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大把摇头摆尾的小蚯蚓,被吓得嗷嗷大哭。始作俑者孟星溪还挤在一大群围观的同学之中,满脸惊慌、故作痛心地慰问,演技十分精湛,根本挑不出毛病来。

她的课堂作业本丢失后没多久,那几个牵头作案的调皮男生的数学练习册也离奇失踪了,数学老师的严厉是整个学校出了名,方框眼镜后似乎是一双锋利的刀子,他们怎么也解释不清楚练习册的去向,不仅被叫来家长,还免不了一顿责罚。

这么一来二去多次过后,大家渐渐琢磨出孟星溪的硬脾气——从来不主动招惹是非,但是也绝不吃一点亏,明枪明呛,暗箭暗防,谁都讨不得一点便宜。

难道就任由她一直大出风头?

见孟星溪是块顽石,难为她和难为自己区别也不大,有更胆大者,把矛头指向了许柏。

在明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暴躁少女孟星溪唯独在许柏的面前毫无脾气。从入学开始,许柏和孟星溪始终是同班同学,不知道为什么,孟星溪一直和许柏关系十分密切。

她那个从来不吃亏的性格,在许柏面前却始终收敛,根本不顾别人的眼光和言论,尽自己所能来照顾他。

两个怪人——小学六年,大家对他们两个的印象大多如此。

后来,直升初中部,两个人又同分在二班。开学第一天,许柏看见孟星溪板着脸走进教室,把书包随意地扔在最前面的一张桌子上,然后紧接着走向他,晃了晃他的课桌,发现有一条桌腿稍短,并不怎么稳当。

孟星溪二话不说,从图书角翻出一些硬纸板,她裁好形状,粘成合适的厚度,垫到桌腿下。

她姿态认真,白皙的皮肤被阳光镀上美玉般的光泽,侧脸的线条很好看,像是一朵花刚刚初绽了两片花瓣,渐渐透露出妍丽的模样。

许柏笑着说:“星星啊,看来我是摆脱不了你了。”

他的笑又轻又软,像三月窗外拂过嫩绿树芽的那缕风。

他们来得早,教室里没有其他人,钟表嘀嗒,枝头幼鸟啼鸣,许柏坐在临窗的位置,近的树浅绿,远的树深绿,似乎天地都安静,温柔得像一幅画。

孟星溪蹲在许柏的面前,闷声说:“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我。”

“星溪,”许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其实,你不用在意那个承诺……”

“我是自愿的,”孟星溪立刻直起腰杆,声音严肃许多,“许柏,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我说过要保护你,哪怕天崩地裂也不会食言。”

“你啊,”许柏也是一副大人口吻,“就是倔。”

孟星溪舒展眉眼,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对啊,就是倔,改不了。”

03如同山川之上的一轮新月

许柏长得干净漂亮,极清瘦,不爱言语,成绩虽比不上孟星溪,但在班上也属于佼佼者,要说可惜,就是他双腿有疾,不能行走。

因为身体的状况,许柏不怎么喜欢和别人交流,不能行走给他的生活带来很多不便,好在有孟星溪一直照顾他。

低年级时,许柏瘦弱,而孟星溪比同龄人力气大上许多,常常是一个公主抱把他抱到轮椅上,然后推着他上下学。

后来上了高年级,她渐渐力不从心,而许柏的自尊心也见长,不愿意接受她的公主抱,所以,学校安排了体育老师代劳。

本来相安无事,那时年纪小,大家对许柏双腿不能行走这件事处于懵懂状态,只知道同情他,并不会拿来说事,再说,又实在忌惮锱铢必较的孟星溪。

长大一些之后,就有人胆子大了不少。

“孟星溪,你整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他不就是一个……”宋海怡坐在讲台上,伸脚踢了踢讲桌,懒懒地看了许柏一眼,又挑衅地看向孟星溪。

宋海怡看孟星溪不爽已经很久了,她那么努力,补习班的课从未落下,成绩却一直屈居于孟星溪之下,哪怕是直升了初中部,她还是万年老二,每次看到成绩单和父母略带失望的眼神,她的心里都有团火在熊熊燃烧。

她心眼小,不是没想过给孟星溪一点难堪以平心头之火,但从来都是自打巴掌,她明白自己惹不起孟星溪,于是安分了很久。

但今天中午,宋海怡刚得知自己一直努力争取的数学竞赛名额最后花落孟星溪,实在是气不过,便拿寡言少语的许柏撒气。

“残废”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宋海怡便听到一声怒吼:“你不许说!”

发声的并不是孟星溪,站起来的女孩儿眼眶含泪,指着她:“宋海怡,你不要太过分了!”

“周佳一,”宋海怡皱起眉头,“有你什么事儿啊,凑什么热闹。”

周佳一向来是绵软的性格,这次却寸步不让:“宋海怡,许柏又没惹你,你别欺人太甚。”

“我就是欺人太甚怎么了,”现在是午休时间,留在教室里的只有寥寥数人,宋海怡仗着成绩好,本来就有些嚣张,班上的同学多多少少被她的气焰灼烧过,这次看她脾气上来,都低头默默做自己的事,一时安静,只听她咄咄逼人,“周佳一,你看你激动得小脸儿通红,该不是对许柏有什么……”

啪的一声脆响,因为教室里太过安静,玻璃破碎的声音显得异常响亮。

孟星溪不耐烦地将桌子向前一推,站起来,将地上的那一堆玻璃碎片踢了踢。她抬头,目光犹如两柄利剑,直直地刺向宋海怡:“不就是一个什么?有本事你就说出来。”

或许是她的气场太强,嚣张的宋海怡忽然有些胆怯,却还是梗着脖子说:“怎么,你还想打我啊?”

“你有怨气可以冲我来,数学竞赛的名额,我们是各凭本事。自己不行,你就得承认,专挑软柿子捏是我最看不起的行为。宋海怡,你看看你逮谁咬谁的样子,不觉得又可怜又可笑吗!”

孟星溪的话比地上那些玻璃碎片还扎人,宋海怡恼羞成怒:“你!”

“我最讨厌和别人废话,”孟星溪冷笑,“再对许柏不客气,我绝对不会再有今天的好脾气。你要是想见识一下我的散打水平,那我一定找个机会让你开开眼,先说好,只准笑,不能哭。”

她示威似的按了按指骨,一根根咔咔作响。宋海怡不过是只纸老虎,见她似乎要动手,原本嚣张的气焰迅速熄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敢再造次。

“无聊,”孟星溪坐下,摊开试卷,将刚才计算完,还没来得及填答案的题目做好,叹了口气,“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不轻不重的一声笑从门口传来,孟星溪闻声抬头,一个男生倚门而立,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个子很高,身材修长,气质像水墨画中的山川,眉目疏朗,格外好看,如同山川之上的一轮新月。

他朝孟星溪吹了声口哨,悠然地说:“太凶的小姑娘不可爱。”

暴躁的孟星溪并不落于下风,她头脑清醒,立刻回击:“请你闭嘴,话太多的小伙子也同样不可爱。”

“我是不可爱,”沈黎明承认得坦荡,他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毕竟,除了这副好看的皮囊以外,我一无所有。”

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这样回应,孟星溪居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像遇到对手了。她暗想。

04在彼此眼中擦亮一颗星

孟星溪想得没错,沈黎明确实成了孟星溪人生道路上的一块铁板。

当他第一次单肩挂着书包出现在二班讲台上时,大家就察觉到他并不简单。

明园向来不接受插班生,沈黎明给出的理由是,搬家至明园附近,为了方便,所以才转学到这里。

可是,校长亲自陪同送到教室,班主任又以“照顾新同学尽快适应班集体”为名,给予沈黎明自选座位的特权,这个新同学得到的照顾未免也太过特殊。

沈黎明环视了一圈教室,最后目光落到孟星溪的身上:“老师,我就坐在她的旁边吧。”

班主任点头:“也好,孟星溪,你是班长,要多多照顾沈黎明同学。”

“孟星溪?”刚刚听到班主任叫她的名字,沈黎明坐下后重复了一遍,他把语文书从书包里拿出来,扔在桌面上,接着,自来熟地伸手从孟星溪那里拿了一支笔,“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的那个‘星稀’?好奇怪的名字,不怎么好听啊。”

孟星溪直接从他的手中抽走自己的笔,毫不示弱:“沈黎明?和四大天王重名的那个黎明?脸长得也差太远了吧,语文课本第二十七页有个词叫云泥之别,麻烦你用心体会。”

听到她针锋相对的话,沈黎明不怒反笑,眼角轻轻一挑,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小阿稀,别生气嘛,来,笑一个。”

回敬他的是孟星溪一个不屑的白眼,恨不得翻到天花板上。

面对孟星溪的冷漠,沈黎明并不懂什么叫自知之明,他依旧每天笑嘻嘻地叫她“小阿稀”,堂而皇之地拿她的各科笔记抄。

这天,沈黎明对着一个物理实验的过程记录得正起劲,随口说道:“小阿稀,下次过程不要写得那么简单,要学会多为我着想。”

他早就做好了被孟星溪语言攻击的准备,没想到这次她不同于往常,他等了半天,她也未发一言。

沈黎明实在不习惯这种反差,刚要抬头看,只见一个飞镖唰地飞过来,稳稳地扎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沈黎明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只见随着飞镖钉在桌上的还有一张字条,上面用马克笔写着大大的三个字——孟星溪。

后面还加了三个惊叹号。

“孟星溪,”沈黎明终于学乖了,他把飞镖拔下来,小心地放到她的课桌上,“有话好好说嘛。”

“要多学会为谁着想?”孟星溪把他刚才说过的话再度抛回去。

沈黎明立刻表态:“当然是为你着想。”

“那些叫你绰号的人都太可恶了。”沈黎明越说越来劲,完全忘记了他本人两分钟前还是其中的活跃分子,“孟星溪,你放心,我替你出头!”

还没等她细问他如何出头,他已经站上椅子。他居高临下,眉眼间带着漫不经心,轻轻扫视周围,语气铿锵:“以后孟星溪由我罩着,和她过不去,就是为难我,谁要是为难我,我也会让谁不痛快。”

沈黎明有一种天生的领导力,他虽然才转来这个班不久,可俨然已被不少同学奉为二班的核心大哥,此番宣言让很多沉溺于偶像剧的小姑娘心里小鹿乱撞,只是不包括心智早熟的孟星溪。

“你这是要演农家乐版《流星花园》?”孟星溪把他从凳子上拽下来,“说句你不爱听的……”

沈黎明赶紧捂住耳朵:“我不爱听的,我不听。”

孟星溪扒开他捂住耳朵的手,贴近了说:“你的台词功力太差了。”

她正要直起身,忽然被男孩儿按住肩膀,沈黎明收起一贯的玩世不恭,神情认真:“孟星溪,和我做朋友吧。”

好像担心她会拒绝,沈黎明马上补充:“我帮你照顾许柏,你帮我补课,我认为像我们这种搭档,叫天作之合。”

外面成片的翠竹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他们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在彼此眼中擦亮了一颗星。

05我们是青梅竹马

沈黎明就这样融入了孟星溪的生活。

平心而论,有了沈黎明,照顾许柏确实方便很多,以往周末,她只能推着许柏去周边的林荫道散散心。沈黎明加入他们后,春天带他们去广场放风筝,夏天去陶瓷体验馆做瓷器,秋天拾落叶做标本,冬天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堆雪人。

沈黎明常年锻炼,力气大,小广场的几级台阶在孟星溪看来只能望而却步,而他能连人带轮椅搬上去。

又是一年春风至,广场上很热闹,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形状各异的风筝在天空中飞翔。沈黎明是放风筝高手,他早早准备了两个风筝,先将蝴蝶形状的那个放飞。

风势极好,蝴蝶风筝飞得平稳,沈黎明收缩了几下线,将线轴放在许柏的手里。

“柏弟,大哥要带你起飞了,风筝线牵好了。”沈黎明挑了挑眉,还没等许柏反应过来,他推起轮椅,沿路飞奔。

“沈黎明,你疯了!”孟星溪大惊,跳着脚叫他。

沈黎明潇洒地挥了挥手。

许柏一只手抓着风筝线,另一只手按在扶手上,心脏狂跳几下后,渐渐溢出惊喜。

太多年了,他已经太多年没有感受到什么是速度,也不知道风呼呼吹过耳畔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样跑在这条路上,许柏忽然觉得原本枯涸的生命又冒出一点新芽。

他发泄似的喊了一嗓子。

郁积太久的负面情绪好像一下子得以排遣,许柏觉得整个人顿时轻松许多。

沈黎明和许柏的长相都很出挑,沈黎明推着轮椅飞奔,许柏高高举起风筝线,两人都面带明朗的笑,吸引了不少人看过去。

这幅美男图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已经有很多小姐姐举起了相机。

孟星溪蹙眉,好像有点奇怪,难道在这场三个人的电影里,是她不配有姓名?

等跑完一圈停下来,沈黎明已经满头大汗,看着许柏脸上很久难见的笑意,孟星溪松了一口气。还没等她说什么,周佳一已经拿着小毯子小跑过去,盖在许柏的双腿上。

周佳一小心地帮许柏揉了揉小腿,小声说:“你要注意,不能受风啊。”

许柏的笑更深了些,拍拍周佳一的肩膀:“没关系的,是你太担心了,我又不是什么玻璃娃娃。”

两个人之间的亲昵毫不掩饰。

哦,孟星溪再一次意识到,他们如今也早已不是三人行,从某天起,周佳一也加入了他们。

尽管不情愿,可孟星溪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毕竟周佳一的爸爸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骨科教授,现在是许柏的主治医生,而周佳一性格温顺,对许柏的照顾有孟星溪所欠缺的细心。

他们的笑靥如针,刺进孟星溪的眼睛里。

“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许愿池边,花灯明亮,孟星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是夜晚,南山生态园举办花灯节,沈黎明拿来两张门票,说是有人赠予他父亲,沈父不爱凑这份热闹,于是把票给了他。

沈黎明借花献佛,约她一起赏灯,就当报她的“师恩”。

06就算全世界都给他青眼

正是因为孟星溪的额外辅导,沈黎明原来惨不忍睹的成绩才渐有起色,中考时更是超常发挥,考上了南城一中,又和孟星溪成为同桌。

孟星溪还是暴脾气,虽然常数落他听课效果差,做题不动脑筋,但仍然一直努力帮他提高成绩。

沈黎明已经少年长成,风趣幽默,热爱运动,人缘很好,这么俊秀挺拔的男生当然受到不少青睐,信封、礼物塞得满抽屉都是。

那些粉色信封,他从未打开过,礼物也只留下荔枝味的糖果,其他全都分给班里的同学。

“你喜欢吃糖啊?”孟星溪问过一次,她瞥过包装纸,“还是荔枝味的糖。”

沈黎明把荔枝味的糖都放进一个铁罐子里:“我才不爱吃糖,小时候吃糖太多,得了蛀牙,疼得哇哇大哭,我爸揍了我一顿。从那以后,我就不爱吃糖了。”

罐子里装满了荔枝味的糖,沈黎明拧上盖子,放到她的手边:“给你的。”

“给我的?”孟星溪有些手足无措,“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荔枝口味?”

“因为我细心啊。”

孟星溪捧着糖罐子,有点开心,脸上漾开丝丝笑意。

她要怎么才明白,就算全世界都给他青眼,在他的心里,也比不过她一个笑颜。

可她呢,她只会记挂着许柏,她就像个冲锋陷阵的女战士,怕许柏被人欺负,怕他不开心,她永远冲在最前面,把他挡在身后。

“难道我们不是青梅竹马吗?”沈黎明对她嘴里的那句“青梅竹马”耿耿于怀。

“那不一样,”有人向池中丢下一撮鱼食,孟星溪看见或红或金的鲤鱼迅速聚过来,“不一样的。”

“锦鲤!快许愿!”有个小女生尖声叫了一嗓子。

孟星溪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沈黎明凑近,声音非常轻,像一句诱哄:“你许了什么愿?”

孟星溪脱口而出:“我希望能保护许柏一辈子。”

沈黎明幸灾乐祸:“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黎明!”孟星溪暴怒,捶他的肩膀。

沈黎明嬉笑着躲闪,还不忘打击她:“孟星溪,你非要保护柏弟一辈子,这样让人家也很为难的,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吗?”

孟星溪更加恼怒,挥拳过去,却被沈黎明一把攥住手腕。他的目光变得沉静,看着她:“星溪,你明明知道的,许柏喜欢的是周佳一那样的女生,温柔可爱又体贴,小绵羊似的,怎么看,也比大灰狼好太多吧。”

她突然安静下来,再抬头,眼睛里有摇摇欲坠的泪:“沈黎明,我知道大家都喜欢小绵羊,难道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喜欢暴躁的大灰狼吗?”

沈黎明嘴唇轻动,他想说——当然有,一定会有人喜欢你,和你温柔或是暴躁都无关,可话到了嘴边,他又说不出来。

“沈黎明,我知道许柏要走了,去美国,和周佳一一起,那里的治疗条件更好,他的病还有希望好转。”

孟星溪低着头,语气平静,可沈黎明知道,她哭了。

“许柏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或许在他的心里,他从来都没有原谅过我,所以,那时他才让我不要在意那个承诺,因为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在意过。”

07那就如他所愿

许柏并不是天生不能行走,而是因为孟星溪。

孟星溪和许柏的确是从小就认识,两家比邻而居,关系十分融洽,两个孩子年龄相仿,常常在一起玩耍。

那时,孟星溪和许柏不过四五岁,跑到马路边玩耍,有车驶来,他们正好蹲在车的视线盲区。这时恰好许柏的妈妈来寻他们,目睹这惊险的一幕,电光石火之间,许妈妈选择抱起了孟星溪,许柏被碾在车轮下。

好在他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可那两条腿受伤严重,只有依靠轮椅和拐杖才能勉强移动。

所以,孟星溪向许妈妈许诺,她会一辈子保护许柏。

她不过是个女孩儿,势单力薄,要想成为他人的庇护所,就必须坚强。

孟星溪并不是天生暴躁、锱铢必较,她只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把自己变成刀枪不入的顽石,践行她的诺言。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孟星溪蹲在地上,双手掩面,她的哭声很小,喉间是一声一声的哽咽,似是痛到极处,居然连旁观的沈黎明也红了眼眶。

她都已经和父母商量好了,高考志愿就填本市Z大的特殊教育专业,不必远离这里,她还能照顾他。

她都已经做好打算了,可他为什么丢下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呢?

不过,远离她,许柏或许能过上比和她在一起更舒心的生活吧。她想。

像周佳一那样的女孩儿,在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没有尝过生活的苦,哪怕当年成绩不足以进入明园中学,可因为妈妈的关系,还是获得一个例外。因为,“周嘉懿”三个字太过复杂,三个字要有两个字写拼音,父母就为她把名字改成了容易写的周佳一。

她纯净,柔软,善解人意,孟星溪承认,她比自己更适合许柏。

就连许阿姨也劝她:“星溪啊,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小柏临走的时候说了,你做得很好,以后也互不相欠,别再执着了,再说,佳一是个好姑娘……”

好一句“互不相欠”,孟星溪笑了,既然他是这么想的,那就如他所愿。

高考结束,孟星溪的成绩依然高居榜首,被Q大录取,虽然沈黎明远不如她,但也考得不错,填了B市的另一所大学。

“我难道摆脱不了你了吗?”拿到录取通知书,孟星溪看到他们两个人的学校相距不过几站路。

“当然,我要保护你嘛。”沈黎明说得大言不惭。

孟星溪白他一眼:“谁要你保护。”

她嘴上是这么说,却有丝丝缕缕的甜意涌上心头。

“昨天柏弟来消息了,说他现在拄着拐杖已经能上一级台阶了,周教授确实很厉害。”沈黎明向她汇报情况。

孟星溪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番:“你俩联系得很密切啊。”

“没有,没有。”沈黎明连连否认。

说不上联系密切,只不过是许柏去美国前夕,曾经约他长谈过。

“沈黎明,其实星溪永远都不可能喜欢我,我只能是她一个沉甸甸的负担,”许柏还是那样清瘦,笑容淡淡,“现在有一个去美国治疗的机会,虽然复原的可能不大,但我还是要离开这里。只有我离开,星溪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这些年来,她过得太辛苦,我都知道。她要为我放弃大好的前途,我也知道。我不能这么自私,她的人生还很长,不该因为我过成这个样子。

“以后就拜托你了,沈黎明,”那晚的最后,许柏请求他,“我看得出来,你不一样,你能给她快乐,所以,我请求你,未来能够珍重她、保护她。”

“好,我答应你。”

沈黎明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重的承诺。

他会铭刻在心,永不违背。

08哪怕她长居寂寥漫长的夜

他们相识的第十年,沈黎明邀孟星溪看了一场婚礼直播。

那场婚礼盛大,新娘是孟星溪少女时期的偶像。

孟星溪之前在网上还看到过曝光的婚礼邀请函,上面印着“十年知己变挚爱”。

新郎是个英俊的男人,向来以冷清的面容示人,在宣读誓词时却忍不住落泪:“从前能和你成为朋友,我都已经觉得很幸福……”

目睹此情此景,沈黎明眼眶微红,被孟星溪敏锐地捕捉到,她大力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哟,看我们多愁善感的沈天王,这是走心了。”

“星溪,”沈黎明没有半点玩笑的神色,认真地说,“这种感觉,我也懂。”

这几年里,有很多东西在改变。

许柏的双腿渐有起色,在去年,他和周佳一订了婚,人生翻开新一页。

孟星溪虽然还是要强的性子,但也会在暖气漏水、夜半回家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时委屈巴巴地给沈黎明打电话,她也开始学会依靠。

婚礼直播到尾声,孟星溪和沈黎明四目相对,那些埋藏于心底多年的话,是时候倾心相诉。

从前能和你做朋友,我已经觉得很幸福,可是现在,我很想贪心一点。

“星溪,那年许愿池边,我也曾许过一个愿望,我希望,这一生,你都不要事事冲锋,只要站在我身后就好了。”

他似乎有备而来,又从随身带的一本书里拿出一张明信片递给她。

那张明信片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最上面写着“每个暴躁的女孩儿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字迹虽然也算工整好看,但还是稍显稚嫩。

下面又用黑色钢笔补充了一句——

哪怕她长居寂寥漫长的夜,我也愿意做永远守护她的一颗星。

此志不渝。

孟星溪细细看着那张明信片上一笔一画的字迹,轻轻笑了。

真是一句迟到多年的告白啊。

好在,现在还不晚。

编辑/夏沅 6+JJ5jfYzW3S4ezmtQnPKFGT8xdj0nl+VQIjqRzZrm4OmD4Zz+mymDurtwUzB8d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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