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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桑榆
新浪微博/@林桑榆real

魏光阴忽然想背叛诺言,不愿在另外一个世界边等待,边生活。因为那女孩曾经说,“如果是去见你,不管哪里,我都会跑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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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不要!叶慎寻求求你,不要这样!你会后悔的!”

作为一名身世与经历都悲惨达标的灰姑娘,我曾经以为,童话的幸福结局会属于自己。

我记得从前有个谁,风尘仆仆赶到拉萨山巅对我讲,如果我愿意跟他走,往后一定不会再让我辛苦。

显然,他骗了我。

就像现在,他寻死觅活都要抢过我手里的猫去做绝育,而我哭得像个傻×。

猫是我不久前在陋巷捡的。眼见着三月到了,万物思春,年纪轻轻的它也偷摸摸不知跑哪儿去怀了一胎孩子,生下好几只小猫。

偏偏叶慎寻根本没时间管,我呢,寻常还好,可一旦写稿就根本顾不上那么多小家伙,遂狠心将几只小猫分别送给了盛杉、好淑女等等损友,并答应了叶慎寻提出的绝育建议。

“来来,听我吩咐几句。等会儿你抱着猫,你男朋友就负责抢猫。你呢,必须假装很崩溃、很不情愿地让他抢过去,这样手术做完了,猫才不会恨你。”兽医一边做准备一边说。

“所以不恨她,恨我?”

万事都喜欢与我争高低的叶长公子不乐意了,对方还真被他问得一愣一愣的,直到我提出和平的解决方式。

“不然这样,他抱猫,你抢猫,做完手术后我们俩联手打你一顿,假装并不知情你要对它做的究竟是什么?”

兽医白眼上翻:“戏哪儿那么多?爱做不做。”

不得已,我只好亲自上阵,这才有了上面一幕的惨叫。

手术完毕,那只猫果然不愿叶慎寻抱了,喵呜着躺进我怀里,给我一个虽然身心受到重创却充满感激的眼神。最后我抱着异常乖顺的猫,和臭着一张脸的叶公子,高高兴兴地并肩往家的方向走。

殊不知,此刻街对面停着一辆没牌照的低调轿车。车里端坐的,是我心心念了十余年的人。

这个人,曾在我大字不识的年纪,对我撒过一个善意的谎。他说总有一天,我的母亲会回到我身边。就算没有,也一定会有个人带来上天亏欠我的爱。

然而事实是——他的冷漠与绝情,曾一度将我对世界仅剩的善意都拿走了。

“先生,今晨主治教授打来电话,询问您何时回美国。”

魏光阴的视线跟着越来越小的背影,密密麻麻的悲伤涌上脸:“你怎么回答的?”

前座的何伯透过镜子瞧他一眼:“我说,您应该不打算再回去。”

是了,如果想待在美国的话,根本就不会回来。

何伯也曾苦心相劝,希望他为自己的身体着想,甚至不惜威胁说要打电话告诉我真相,却被寥寥几句堵回来。

“如果你希望现在就看见我的尸体,那便打出这通电话吧。”

上了年纪的老人身体也不太好,晃了几下,被青年男子扶住。

他目光一软,周身堆砌的坚硬堡垒稀里哗啦垮掉:“何伯,我不是要同你耍小孩脾气,只是不想与我父亲一样……”

“长眠在我不熟悉的冰凉的地方。”

part-2

最近不知怎么的,各式各样的奇葩新闻层出不穷。

譬如,连滨城自诩安全级别达十的高端别墅区竟然也发生了火灾,且势态还不小。

我细看标题,正是从前魏宅的方向。记者拍摄的照片,隐约露出魏宅三层高楼的棱角。

没想到时隔经久,看见与他相关的一丁点消息,我的手还是止不住颤抖地抚上去,心跳如擂鼓。

门外有动静,我将目光和手从照片上移开。看时间,应该是叶慎寻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神神秘秘地说送我份礼物。我问什么礼物,他要我先发誓:“千万别一口一句‘这玩意儿多贵啊,多浪费啊’什么的,否则我就不拿出来了。”

闻言,我冷笑:“对别人我可能会这样讲,对你,我向来不是有多少剥削多少?”

叶长公子想想,好像也对,就不藏着掖着了,从背后将一个包装过的小盒子扔给我,大爷般地抄着手,等着我说喜欢。

是一部新款手机,苹果LOGO,还没正式上市。

那头的叶慎寻正等着我夸奖,等了半天没等到,偏过头来发现我不仅没一点开心,反而神情郁郁。

他微怔,往我身旁一坐:“怎么了?”

我则赌气般地将手机盒往他面前一扔:“根本不了解我,我喜欢的不是这个颜色。”

男子眉头沉了沉,尽力耐着性子:“怎么不是了?你说喜欢金色的。”

前几日他突然问我喜欢什么颜色,我随口一说“金!看着就很土豪的样子”,哪知道他是为了给我买手机。

“没错,我喜欢金,但手机我喜欢的是玫瑰金啊!不问清楚瞎做主!”

然后,我们俩就因为一部手机的颜色吵了起来。

他说我不知好歹,我说他霸道成习惯,送个礼物都搞得大家这样不开心。

我们俩越吵越厉害,各种前仇旧账一起算,连那只正在修养身心的猫都惊动了,从篮子里翻出来无辜地瞧着我们俩。

最后,我心情起伏太厉害,干脆夺门而出。

第一次,叶慎寻没追出来。

感谢上帝,在我每每想做小说女主角的时候都会给我来一场雨。我淋着大雨一路走,不知要去哪儿,直到脚心都痛了才停下。抬头,就看见失火新闻上那个高端别墅区的名字。

我就这样傻站在小区门口,伫立大雨之中。好半晌,保安小跑来询问:“小姐您找人?”

雨太大,夜又黑,被淋得迷迷糊糊的我看不清保安的长相,却知道他怀着善意,这才禁不住与他搭话:“对,我找人。”

“您找谁呢?”

“我……”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

对啊,我半夜游弋到这里,究竟想找谁?

那个曾对我撒谎的人吗?

可他此时应该在千里万里的彼岸,睡梦香甜。

不知为何,我竟没勇气开口问一句“姓魏的人家回来了吗”,最终只能挪动步子,离开。

熟料刚转身,瓢泼大雨间,一束车灯稳稳地照在我身前,霸住我全部的视线。

良久,有人撑伞而下,那道比雨更清凉的声线,试探着唤我的名字。

“改改?”

立时,我防备尽失。

part-3

魏宅,客房。

我已经收拾干净,换了衣裳,将头发吹干,捧着何伯递来的一杯滚烫的姜茶,接受魏光阴的打量。

那打量的视线一会儿克制一会儿灼热,每个频率,我仿佛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为了压抑心中即将翻滚起的巨浪,我率先开口问候:“你不是在美国吗?怎么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问完我有些后悔,悄无声息不是应该的吗?自我从魏宅走出去那日,我们早已不是需要互相打招呼的关系。

他倒没多想,平静地说:“集团有要务处理,必须亲自回来。”

我“哦”了一声,继续垂着头喝茶,假装很口渴。

“你呢?”

“啊?”

抬眼对上前方寂寥无波的目光,我慌了一瞬,很快又镇定,知道他是在问我怎么大半夜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哦,和叶慎寻吵架。我喜欢玫瑰金,他却给我买土豪金,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

男子似乎极淡地笑了笑,可能是笑我的幼稚,或者笑叶慎寻不解风情,最终道:“放心吧,他会来道歉的。”

言至此,我撇撇嘴:“不会。以前我这么晚单独出门,他都不允许,今天还下着大雨,他连电话都没打一个。恐怕他这次是铁了心要治我,逼我拉下脸主动回去道歉。毕竟如今的滨城,我能投靠的朋友没几个,连盛杉也度蜜月去了。”

听完我的碎碎念,魏光阴习惯性地掩嘴,咳嗽一声:“如果你不想回去,可以暂时住这里。反正……”

他顿了好几秒,才吐出后文:“又不是没住过,应该不会拘束。”

好几年前,我们还没兵戎相见,他去上海出差与我巧遇,我也这样死皮赖脸地住进魏家在上海的公馆。

那幢房子是民国某军阀留下的,一桌一椅几乎没动过,价值不菲。我却喝醉了撒酒疯,将瓶瓶罐罐弄得东倒西歪。翌日爬起来,还被魏光阴告知,我竟借着酒劲强吻了他。

当然,这件事的真伪直到现在我也没法证实。但清醒后的状态,全都深深刻进了我的脑袋里。

我记得他在清晨微醺的晨光下,倚着门框叫我起床;

我记得他耍赖要我赔他外套,实际是抽时间陪我逛商场;

我记得那日有新电影上映,他买了一度嫌弃的爆米花与我共享。

我还记得,字幕起,女主角逝世的时候,有人在耳边轻声说:“如果有一天,我先一步离开世界,希望我心爱的人,不要太伤心。因为我依然会在那个世界存在着,一边等她,一边生活。”

立时,吃到嘴里的爆米花甜度都增高了,我整颗心化成软水。

赶在荧幕大亮前,我曾想回答他什么,却没来得及。后来想想,即便是在最嘈杂的人潮中央,即便是在炮火连天的战场,我也该不顾一切地将那句话诚实地说出口。

我应该告诉他——

“光阴,如果是去见你,你心爱的人,她一定会用跑的,所以你根本不用等待。”

part-4

两日过去了,叶慎寻当真一通电话都没给我打。

可隐隐的,我竟松了口气。

因为我怕他真打来电话,我忍不住接了,又在电话里和他斗嘴几句,让魏光阴撞见。

倒不是担心魏光阴知道我爱作死的真面目,而是有种人,生来清如谪仙。你在他面前上演任何的爱恨情仇,仿佛都显得艳俗。

但我的脸皮比我自己想象的要薄,连住两日后,寄人篱下的感觉令我无所适从,遂提议:“整天待着也挺无聊的,不然我帮忙打扫卫生做做饭什么的吧?”

魏光阴从厚厚一沓文件资料里抬起头,白皙的眼皮动了动:“你是写小说的,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回答比较正常?”

呃,小说里,男主角会霸气地将女主角压到墙角:女人,我看起来有这么小气吗?

当然,我是不会告诉他这些乱七八糟的,于是选择了迂回作战。

“如果这部小说是我写的,男主应该会拒绝女主的提议。但女主又会说:亲爱的,不然我们来斗地主吧?如果你赢了,就同意我打扫卫生;如果我赢了,就心安理得住在这儿当大爷。毕竟我那是靠本事赢的,心理压力没那么重。”

看来我真的如叶慎寻所言,是个赌棍,呜呜呜。

没料,魏光阴竟答应了。

二人地主的技术成分没什么,比的是运气,谁拿牌大谁就占上风。

开始前,我故意问他:“你该不会让着我吧?”

魏光阴看上去心情不错,眉尾是向上扬的:“不会,避免你赢了臭显摆。”

他说小时候,我们俩还在祥和里孤儿院时,他其实特别讨厌我爱显摆的个性,连糖果多分了一颗都要炫耀半天,令他好几次都想吐槽。

我气闷:“那你为什么没吐槽?”

“因为当时不熟,就算了。”

“……”

我可能见到了一个假的魏光阴。

或者这本来就是真实的他,只是不常为外人见罢了。

斗地主比赛设定为三局两胜,输了两把我不甘心,改为五局三胜。

但在我连着败下五场后,我开始怀疑人生,睨眼看对手:“如果在有生的瞬间遇上你,需要花光我所有的运气。那麻烦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好吗?我要打牌……”

这下,一片笑云真真切切遮住了青年的眉眼。

魏光阴被我三两句逗得捧腹,仰倒在沙发上笑个不停,兼带着问:“不是你自动请缨想干活的吗?不然,我还是让一让你吧。”

我扔下纸牌欲扑过去绞杀他的气焰,楼下的何伯听见动静上楼来,恰恰看见男子撤身往沙发上倒的姿势,以为发生了什么变故,老眼一紧,大步向前。

“先生?!”

须臾,沙发上的人起身,隐约冲他递了个喝止的眼色。

何伯这才反应过来,缓缓松了口气,转身对我道:“程小姐,晚饭快备好了。您和先生在楼上用餐,还是?”

我拍拍膝盖跟着爬起来,不好意思地冲他行了个礼。“楼……楼上吧,谢谢。”

part-5

我遵守赌约,未来的几日,开始协助用人打扫二楼卫生,甚至下厨做饭。

但我会的不多,翻来覆去就几样,都是些清淡小菜,外加一盅鸡汤,要不鸭汤,要不排骨汤……反正是些特别补身体的材料。

刚开始还好,魏光阴给面子总要喝几碗。连着四五日后,他可能真的要喝吐了,隐晦地问我:“你现在口味怎么变成这样?”

以前我偏爱川菜、无辣不欢,吃火锅也要用锅底做料。但那好似真是上辈子的事了,自从我经历那场大手术,就不敢再这样张狂。

昏黄酝着的饭桌上,我漫不经心地又将一碗汤往魏光阴面前推:“哦,还不是被叶慎寻给硬掰过来的。”

对面接碗的手指骨节分明,却在听了我的话后生生一顿,若有似无紧紧地曲着。

我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赶紧抬眼看他。

奇怪,时至今日,我对魏光阴说起叶慎寻来,感觉依旧诡异。

分明我们俩男未婚女未嫁正常谈个恋爱,可他这么轻易问一句,我便如芒刺在背,仿佛背叛了什么似的,心里难受得紧。

晚饭散了,我照例收拾碗筷,兜里的手机屏幕总算亮起消息,却不是叶慎寻发来的,而是出版社的编辑,为了催我的稿子。我这才想起已经一周没更新,快赶不上连载了,遂向魏光阴借来笔记本电脑,奋笔疾书。

这日他睡得也很晚,我们俩各自占据沙发一角,他看集团文件,偶尔做标记,我则为了一个情节抓耳挠腮。

间隙,他起身喝水,顺便给我端来一杯,发现我表情如便秘:“怎么了?”

我走投无路仰头长啸。

“啊,我卡文了。我的男主是个数学天才,现在正教学渣女主做数学作业。不过我需要想个情节,让闷骚的男主借着这次机会向女主告白,但想来想去都没有合适的梗。”

魏光阴将脸埋进玻璃杯喝了口水:“这就难倒你了?不知道当年谁还被叫过天才少女。”

被他一调侃,我禁不住脸热,咬牙切齿愤恨地道:“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全靠死记硬背进的滨中……”好像还很光荣似的。

青年脸上的笑容更大,放了杯子勉为其难往我身边一坐,抱过笔记本,自发性地往文档里填字。

定睛一看,其实不过寥寥几句——

男主:你知道数学里最温柔却霸道的词语是什么吗?

女主:什么啊?

男主……

到这儿,他打字的手莫名停了,我的脑子也停止运转。

因为这个问题,在高中时,魏光阴也曾问过我。

当时之景,也是我遇见了特别难搞的奥数题,他耐着性子替我解答。事后,我们俩一起出校门,他忽然问我:“知道数学里最温柔却霸道的词语是什么吗?”

显然我不知道,而他最终也没回答。

然而,七年后的今夜,我总算等到了答案——

有,且仅有。

数学里最温柔却霸道的词,是有,且仅有。

忽然,我以为早已消失的怨恨卷土重来。

我恨记忆里那个男孩,恨他有些话,没在最好的年华,对我讲明白。

part-6

这晚,我的心像座城门,被千军扫荡,劫掠一空。

更可笑的是,打劫之人仅仅用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让我夙夜难寐。

到了凌晨,实在睡不着,我翻身起床,打算去楼顶看星星。经过二楼的小厨房,窥见里面立着一道单薄的人影。他背对着我,没发现身后的动静,正从一个白色小瓶里倒出药丸似的东西往嘴里灌。

我本无意惊动魏光阴,奈何他敏感地察觉到我的视线,倏然转身。我躲闪不及,被逮个正着。还没开口问,他先朝我扬起药瓶示意:“好像有点感冒,吃几颗维他命。”

“哦,”我局促地站在原地应了一声,“你的脸色看上去是不太好,又那么瘦,平常应该多走走锻炼一下,人更鲜活。”

连我自己都没发觉,语气里居然夹着心疼,魏光阴却听出来了。

青年的目光闪了闪,一沉,向我走来。

“那,明天清晨,一起去散步?”

秋天在滨城停留的时间很短。

不知不觉间,晨光亦开始蒙上重重的雾霭。

魏光阴穿长袖T恤和浅色牛仔裤,行走在叶与霜中间。乍一回眸,是真正的少年。我徐徐跟在他身后,听少年的脚步声踩上残败的落叶尖,几乎没力量。

正出神,嗅到煎饼的香气。抬头,那人已在煎饼摊前停下,不远不近地问我:“要不要鸡蛋?火腿呢?”

之后,我们俩抓着煎饼坐在附近的小公园啃食,像还未成年的青春期男女生,掩人耳目偷个闲。

这是梦里都不敢幻想的情景,而今却实现,差些令我热泪涟涟。

于是我说:“魏光阴,你知道吗?我笔下的每个女主角,都希望遇见一个盖世英雄。这个英雄,会身披彩虹糖,脚踩奥尔良,手捧鸡蛋煎饼找到她。”

他笑吟吟地咬了口煎饼,和凡尘所有男子一样:“那做她们的英雄也太容易了吧,随便哪个男生都可以。”

我跟着咬了一口煎饼,偏过头去不发一言。

是的,做她们的英雄太容易了,谁都可以。

可是魏光阴,让我劈肝裂胆也无法忘怀的英雄,从来只有一个,他却不自知。

不知是不是鸡蛋饼太油,魏光阴的肠胃不习惯,他忽然弯腰捧腹,脸色十分不好。

我手忙脚乱扔掉煎饼察看,他却强撑着对我说:“麻烦买瓶水来。”

得令,我百米狂奔。等回到原地,他已经恢复如常,说受凉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现在连胃也开始不舒服了。我说那赶快回家喝热水休息,没两分钟,何伯便领着司机抵达了。

晚饭桌上,尽管魏光阴说自己已无大碍,但我偷偷去看过他的瓶子,维他命小药丸几乎没有。

我正欲说点什么,手机铃声响起。再回身,却是表情为难地跟他讲:“那个,我该回去了。”

所谓回去,当然是回叶慎寻的公寓。

沛阳打电话来说他着凉又没去看医生,现下烧得一塌糊涂。

魏光阴闻言一怔:“你原谅他了?”

我苦笑:“病者为大,还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霎时,那人的脸上闪过几丝毫不遮掩的凄惶,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讲,但最终只是放下碗筷,要何伯派车送我离开。

临上楼前,他说:“改改,你是真心喜欢他,我感觉得出。生病……不过是给自己找个理由回去见他罢了。但你既然选择了回去,就别再任性。毕竟往后,能护你周全的人……”

“就那么一个了。”

part-7

兴许是魏光阴说话的口气过于悲戚,才令我一步一步下楼时,眼里不停下着大雨。

我想起几日前的某个午后,艳阳无双。我们俩一人一把躺椅,在楼顶看云。

其间,我白痴地感叹:“从来没发现云这么好看。”

他嗤笑一声:“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像在夸自己?”

但那真的只是他觉得而已,因为我并不知情。不知情的何伯曾经拿我和另一个女生做比较,“两者究竟有何不同?”他说,那女孩是花,很漂亮。而我是云,很自由。

这些不为人知的细节被频频提起,令我难过极了,反驳道:“我才不想做云。这样每下一次雨,我就要哭一次。”

他忽然伸手摸摸我的头发,说小姑娘真傻。

“云要是落泪,风会负责吹干它。”

我一惊,不知魏光阴这句究竟有没有弦外之音。

多年前,我接受某电台采访,曾向全滨城的人说起,“我喜欢的男孩,是明月,是清风。”

但有的想法我还没敢证实,就已经破灭了。因为我此刻就在哭泣,但那阵风,并没有伸出手安慰我。

我一走,魏光阴就昏迷住院了。

医生说,以他的身体状况早该入院治疗了,却不知是如何坚持近半月的。

那半月,正是我赖在魏家的日子。他为了不让我看出端倪,用尽力气粉饰太平。

美国那边的教授也再度来电,催魏光阴尽快回美治疗。可他醒来后的态度更加坚决,说不想离开滨城的土地半步。

何伯老泪纵横,就差给他跪下,他已经连看都不看一眼,再度沉沉地睡去。

后来,魏光阴清醒的时间逐渐变少,仿佛梦境比现实更瑰丽。被强制清醒的时刻,他会到医院的秋千架上去坐一坐,只发呆看天,不说话。

离开魏家的那段日子,我也没怎么睡好,老是做梦。

梦见和地狱使者打架抢人。一个黑无常,一个白无常。

黑无常被我打得鼻青脸肿,白无常就絮絮叨叨说,你打我们也没用,不如趁着这点日子看看曾经的美好。

于是场景一转,我回到再熟悉不过的迷谷森林。

森林里,男孩好像都没有长高,慢吞吞地走在我的前方,为我撇开割人的树木与荒草。

我想要他回头看看我,说:“光阴,看看我吧。现在的我,已经勇敢得可怕。无论你遭遇什么不公,说如何狠心的话,我都可以为你剑指八方啊。”

但他始终没回头。

后来少年消失了,我哭着在森林里迷路,惊醒时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滚滚如江涛,抹也抹不及。

这个梦的寓意实在不太好,我睁眼往外瞧,天还没亮,却快速起身往医院赶。

到了医院,何伯告诉我,魏光阴还没醒,于是我只能藏在不易被发现的角落,等着他醒来,再偷偷看上一眼。

等待的过程很难熬,这当头我都想过些什么,还是不要采访的好。

我怕一说,就会想起叶慎寻的脸,觉得愧对于他。

我会想起离家出走前,他眷恋地抚过我的眉和骨,言辞灼灼。

“告诉你真相,不是逼你选择。而是不想你往后恨我。”

part-8

叶慎寻送我手机那日,我便知道了所谓的真相。

魏宅附近起大火,记者拍的彩色照片,曾清楚地拍摄到魏宅三楼的灯火,那是主人回来才有的痕迹,让我忍不住发呆。

叶慎寻回家发现报纸,气不打一处来,才与我发生越来越厉害的争吵。

争执到最后,他双目发红脱口而出:“你的明月蒙尘,清风将死。如果你想去找他,我……”

“不再阻拦。”

画面从这一刻分离。

所以去到魏宅,是我处心积虑的。

起初,我以为是去还债;后来,发现不过是对自己的成全。

何伯与我早有约定,为了不被魏光阴看出端倪,我们俩联手演过许多场拙劣的戏。但魏光阴仿佛从没这样轻松快乐过,竟统统没发现。直到他的身体到了不得不入院的地步,我才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魏宅,好让他安心入院接受治疗。实际上,我就被何伯安排在离医院不远的宾馆里。

为了探望他,我每天清晨五点就起床,避开所有耳目躲在医院的一角。

那个角落,正好能看见坐在秋千架上发呆的人的侧脸,亦能隐约听见他与何伯的对话。

某天,他不知何故心情大好,竟吩咐何伯用手机给自己拍张照:“到底不想在这世界走一遭,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闻言,我一颗心酸得能掐出水,眼睛也疯狂发涩,他已经略略偏头,在何伯的指示下拍好照片。

渐渐地,魏光阴清醒的时间从午后到黄昏,能坐的时间也不长,胃口却还好,有一日竟主动开口说要喝萝卜鸡汤。萝卜要用酸的,我之前在魏宅做过,开胃。

为了这句想吃,我整夜没睡守着锅,就想熬出最新鲜的,趁着清晨端给何伯。

翌日,魏光阴果然喝了两小碗,我扒着锈迹斑斑的铁门看着他寂寂的神色。他似有所感,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赶紧闪避,不知有没有被发现,心率瞬间破表,好半晌都不敢伸出头去,直到何伯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喝:“先生!”

我眼皮跳了跳,倏地转身出巷,恰好瞥见男子缓缓倒下秋千的一幕,手机跌落。

那架秋千将魏光阴整个人缚住,却没遮住他定定的目光,是看着我的。

我再顾不得其他向着他奔跑,心里一万句祈祷和不要,近了才瞥见,跌落的手机锁屏界面上是一张照片,是不久前何伯帮他照的。

然而我们都以为,照片的主角只有一位,后来才发现,那上面,还有我。

偷偷摸摸躲在角落的我。悲伤不可抑制的我。虽然只石块般大小,却能窥得出举止面貌。

魏光阴早就发现了我的小心机,才说想拍照,又想喝鸡汤。而照片里,青年侧脸的角度,细看,仿佛在亲吻我远远的脸庞。

见状,早就溃堤过一万次的眼泪,再度猝不及防将我席卷。

却不知,那个在我怀中紧闭双眼的人,内心竟有一丝庆幸。

END

其实在上海喝醉的夜晚,那个女孩根本没有强吻自己,魏光阴不过是逗逗她罢了。

只是后来夜深人静,他竟有点后悔,没有趁全世界都深眠的时刻吻她。

好在,如今除掉结果,他与她之间,什么都得到过。但魏光阴忽然想背叛诺言,不愿在另外一个世界边等待,边生活。

因为那女孩曾经说,“如果是去见你,不管哪里,我都会跑着去。”

他不想这么快见到她。

她应该生儿育女,享尽人间欢喜。

但心思缜密如魏光阴,竟没想过——

要是有一天风真的累了,吹不动了。

云的余生,怎么自由。

编辑/夏沅 pDpvrtLQSCr6A3gFhn5/gNlcza3mrh0tpmaXrU90UELMVriAJF0yXkXeZhaAFyn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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