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契丹主耶律德光,因石敬瑭问及兵谋,便笑答道:“我出兵南来,但恐雁门诸路,为唐军所阻,扼守险要,使我不得进兵。嗣使人侦视,并无一卒,我知唐无能为,事必有成,所以长驱深入,直压唐营。我气方锐,彼气方沮,若非乘势急击,坐误事机,胜负转未可知了。这乃是临机应变,不能与劳逸常理,一般评论哩。”敬瑭很是叹服,便与德光会师,进逼唐军。
张敬达等奔至晋安寨,收集残兵,闭门固守,当被两军围住,几乎水泄不通。敬达检点兵卒,尚不下五万人,战马亦尚存万匹,怎奈士无斗志,无故自惊,敬达也自知难恃,忙遣使从间道驰出,赍表入京,详告败状,并乞济师。唐主从珂,当然惶急,更命都指挥使符言饶,率洛阳步骑兵,出屯河阳,天雄节度使范延光,卢龙节度使赵德钧,耀州防御使潘环,三路进兵,共救晋安寨。一面下敕亲征。次子雍王重美入奏道:“陛下目疾未痊,不宜远涉风沙,臣儿虽然幼弱,愿代陛下北行!”从珂巴不得有人代往,既得重美奏请,即欲依议,尚书张延朗及宣徽使刘延朗等入谏道:“河东联络契丹,气焰正盛,陛下若不亲征,恐士卒失望,转误大事。还请陛下三思!”从珂不得已,自洛阳出发。
途次语宰相卢文纪道:“朕素闻卿有相才,所以重用,今祸难至此,卿可为朕分忧否?”文纪无言可答,惟惶恐拜谢。及进次河阳,再由从珂召集群臣,谘询方略。文纪才进言道:“国家根本,实在河南,胡兵忽来忽往,怎能久留?晋安大寨甚固,况已发三路兵马,克日往援,兵厚力集,不难破敌。河阳系天下津要,车驾可留此镇抚南北,且遣近臣前往督战,就使不得解围,进亦未晚。” 善承意旨,总算相才。 张延朗亦插入道:“文纪所言甚是,请陛下准议便了。”
看官听着!张延朗曾劝驾亲征,为什么到了中途,骤然变计?他因忠武节度使赵延寿,随驾北行,兼掌枢务,大权为彼所握,自己未免失势。此时闻文纪请遣近臣,正好将他派往,免得争权,因此竭力赞成。 到此还要倾轧,可叹可恨! 从珂怎识私谋,还道两人爱己,只是点首。待延朗说毕,乃问何人可派往督战,延朗又开口道:“赵延寿父德钧,率卢龙兵赴难,陛下何不遣延寿往会,乘便督战。”从珂迟疑未答,翰林学士须昌、和凝等,一同怂恿,方命延寿率兵二万,前往潞州。延寿领命去讫。
从珂数日不接军报,因复出次怀州,遍谕文武官僚,令他设谋拒敌。各官吏多半无能,想不出甚么计策,惟吏部侍郎龙敏,上书献议道:“河东叛命,全仗契丹帮助,契丹主倾国入寇,内顾必然空虚,臣意请立李赞华为契丹主,派天雄、卢龙二镇,分兵护送,自幽州直趋西楼,令他自乱。朝廷不妨露檄说明,使契丹主内顾怀忧,回兵备变,然后命行营将士,简选精锐,从后追击,不但晋安可以解围,就是寇叛亦不难扫灭,这乃是出奇捣虚的上计。” 确是良策。 从珂却也称妙,偏宰相卢文纪等,谓契丹太后,素善用兵,国内不致无备,反多使二镇将士,送命沙场,因是议久不决,从珂反弄得毫无主张,但酣饮悲歌,得过且过。
群臣或又劝从珂北行,从珂道:“卿等勿言石郎,使我心胆堕地!” 想是天夺其魄,所以索然气馁。 于是群臣箝口,相戒勿言。独赵德钧上表行在,愿调集附近兵马,自救晋安寨,从珂总道他忠心为国,优诏传奖,且命他为诸道行营都统。赵延寿为河东道南面行营招讨使,父子在潞州相见,延寿便将所部二万人,尽付德钧。天雄节度使范延光,正奉命出屯辽州,德钧欲并延光军,延光不从,德钧即逗留潞州,延挨不进。从珂一再敦促,未闻受命。 又是一个变脸。 乃遣吕琦赐德钧手敕,并赍金帛犒师,德钧乃引军至团柏,屯营谷口,再行观望。
契丹主耶律德光,进兵榆林,所有辎重老弱,留住虎北口,相机行事,胜即进,败即退。赵延寿欲探知消息,出兵掩击,入白德钧,德钧笑道:“汝尚未知我来意么?我且为汝表奏行在,请授汝为成德节度使,若得旨俞允,我父子姑效忠朝廷,否则石氏称兵,欲图河南,我难道不能行此么?”延寿颇怨及延朗,也乐得依了假父,即日上表,略言臣德钧奉命远征,幽州势孤,欲使延寿往驻镇州,以便接应,请朝廷暂假旌节云云。从珂得表,面谕来使道:“延寿方往击贼,何暇移驻镇州,俟贼平后,当如所请。”来使返报德钧。德钧又复上表,坚请即日简命。从珂大怒道:“赵氏父子,必欲得一镇州,究为何意?他能击却胡寇,虽入代朕位,朕亦甘心。若徒玩寇要君,恐犬兔俱毙,难道畀一镇州,便能永远富贵么?”遂叱回来使,不允所请。
德钧闻报,即遣幕客厚赍金帛,往赂契丹。契丹主德光,问他来意,幕客便进言道:“皇帝率兵远来,非欲得中国土地,不过为石郎报怨。但石郎兵马,不及幽州,今幽州镇帅赵德钧,愿至皇帝前请命;如皇帝肯立德钧为帝,德钧兵力,自足平定洛阳,将与贵国约为兄弟,永不渝盟。石氏一面,仍令常镇河东,皇帝不必久劳士卒,尽可整甲回国,待德钧事成,再当厚礼相报。”这番言语,却把德光哄动起来。暗思自己深入唐境,晋安未下,德钧尚强,范延光出屯辽州,倘或归路被截,反致腹背受敌,陷入危途,不若姑允所请,一来可卖情德钧,二来仍保全石郎,取了金帛,安然归国,也可谓不虚此行了。便留住德钧幕客,徐与定议。
早有敬瑭探马,报知敬瑭。敬瑭大惊,忙令桑维翰谒见德光。德光传入,由维翰跪告道:“皇帝亲提义师,来救孤危,汾曲一战,唐兵瓦解,退守孤寨,食尽力穷,转眼间即可扫灭。赵氏父子,不忠不信,素蓄异图,部下皆临期召集,更不足畏,彼特惧皇帝兵威,权词为饵,皇帝怎可信他诡言,贪取微利,坐隳大功。且使晋得天下,将尽中国财力,奉献大国,岂小利所得比呢!”德光半晌答道:“尔曾见捕鼠否?不自防备,必致啮伤,况大敌呢!”维翰又道:“今大国已扼彼喉,怎能啮人!”德光道:“我非背盟,不过兵家权谋,知难乃退。况石郎仍得永镇河东,我也算是保全他了。”维翰急答道:“皇帝顾全信义,救人急难,四海人民,俱系耳目,奈何一旦变约,反使大义不终,臣窃为陛下不取哩。”德光尚未肯允,经维翰跪在帐前,自旦至暮,涕泣固争,说得德光无词可驳,只好屈志相从。便召出德钧幕客,指着帐外大石,且示且语道:“我为石郎前来,石烂乃改此心。汝去回报赵将军,他若晓事,且退兵自守,将来不失一方面,否则尽可来战!”德钧幕客,料知不便再说,只好辞归。
德光乃使维翰返报敬瑭,敬瑭即至契丹军营,亲自拜谢。 但管自己,不管子孙,真正何苦! 德光喜道:“我千里来援,总要成功方去。观汝气貌识量,不愧中原主,我今便立汝为天子,可好么?”敬瑭闻言,好似暖天吃雪,非常凉快。但一时不好承认,只得推辞道:“敬瑭受明宗厚恩,何忍遽忘?今因潞王篡国,恃强欺人,致烦皇帝远来,救危纾难。若自立为帝,非但无以对明宗,并且无以对大国!此事未敢从命!”德光道:“事贵从权,立汝为帝,方使中国有主,何必固辞!”敬瑭含糊答应,但言回营再议。
既返本营,诸将佐已知消息,当然奉书劝进。遂在晋阳城南,筑起坛位,先受契丹主册封,命为晋王。然后择吉登坛,特于唐清泰三年十一月间,行即位礼。届期这一日,契丹主德光,自解衣冠,遣使赍授,并给册命。相传册中词句,因夷夏不同,特命桑维翰主稿,册文有云:
维天显九年。
天显系契丹年号,见前文。
岁次丙申,十一月丙戌朔,十二日丁酉,大契丹皇帝若曰:于戏!元气肇开,树之以君,天命不恒,人辅以德。故商政衰而周道盛,秦德乱而汉图昌。人事天心,古今靡异。咨尔子晋王,神锺睿哲,天赞英雄,叶梦日以储祥,应澄河而启运。迨事数帝,历试诸艰。武略文经,乃由天纵,忠规孝节,固自生知。猥以眇躬,奄有北土,暨明宗之享国也,与我先哲王保奉明契,所期子孙顺承,患难相济,丹书未泯,白日难欺。顾予纂承,匪敢失坠,尔维近戚,实系本支,所以予视尔若子,尔待予犹父也。朕昨以独夫从珂,本非公族,窃据宝图,弃义忘恩,逆天暴物,诛翦骨肉,离间忠良,听任矫谀,威虐黎献,华夷震悚,内外崩离。知尔无辜,为彼致害,敢征众旅,来逼严城。虽并吞之志甚坚,而幽显之情何负!达于闻听,深激愤惊,乃命兴师,为尔除患。亲提万旅,远殄群雄,但赴急难,罔辞艰险。果见神祇助顺,卿士协谋,旗一麾而弃甲平山,鼓三作而僵尸遍野。虽已遂予本志,快彼群心,将期税驾金河,班师玉塞。矧今中原无主,四海未宁,茫茫生民,若坠涂炭。况万几不可以暂废,大宝不可以久虚,拯溺救焚,当在此日。尔有庇民之德,格于上下;尔有戡难之勋,光于区宇;尔有无私之行,通乎神明;尔有不言之信,彰乎兆庶。予懋乃德,嘉乃丕绩,天之历数在尔躬,是用命尔,当践皇极。仍以尔自兹并土,首建义旗,宜以国号曰晋。朕永与为父子之邦,保山河之誓。于戏!诵百王之阙礼,行兹盛典,成千载之大义,遂我初心。尔其永保兆民,勉持一德,慎乃有位,允执阙中,亦惟无疆之休,其诫之哉!中国主子,受外夷册封,史不多见,故录述全文。
敬瑭登坛,拜受册命,并接过衣冠,穿戴起来。好一个不华不夷的主子,南面就座,受部臣朝贺。礼毕乃鼓吹而归。当时附和诸臣,又盛言符谶,托为符瑞。相传朱梁开国时,壶关县庶穰乡中,有乡人伐树,树分两片,中有六字云:“天十四载石进。”潞州行营使李思安,呈报梁主朱温,温令大臣考察,均不能解。乃藏诸武库。至敬瑭称帝,遂有人强为解释,谓天字两旁,取四字旁两画加入,便成丙字,四字去中间两画,加入十字,便成申字。 如此牵强,无不可解。 这就是应在丙申年。《周易》晋卦彖辞,有晋者进也一语,国号大晋,岂非明验。又当晋阳受困时,城中北面,有毗沙门天王祠,夤夜献灵,金甲执殳,巡行城上,既而不见,内外俱惊为神奇。牙城内有崇福坊,坊西北隅有泥神,首上忽出现烟光,如曲突状。询诸坊憎,谓唐庄宗得国时,神首上亦曾出烟。今烟又重出,当有别应。嗣是日旁多有五色云气,如莲芰状,术士多指为天瑞。敬瑭也目为祥征,因此乘势称帝,号令四方。
即位以后,又至番营拜谢德光,愿割幽、蓟、瀛、莫、涿、檀、顺、新、妫、儒、武、云、应、环、朔、蔚十六州,作为酬谢,并输契丹岁币三十万匹。 何其慷慨。 德光自然心喜,就在营内设宴,与敬瑭欢饮而别。
敬瑭返入晋阳,即于次日御崇元殿,降制改元,号为天福。一切法制,皆遵唐明宗故事。命赵莹为翰林学士承旨,桑维翰为翰林学士,权知枢密院事。刘知远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客将景延广为步军都指挥使。此外文武将佐,封赏有差,册立晋国长公主李氏为皇后,大赦天下。布置已定,再会契丹兵攻晋安寨。
晋安寨已被围数月,待援不至,营将高行周、符彦卿等,屡出突围,均被契丹兵杀回,寨中刍粮俱尽,张敬达决志死守,毫无叛意。杨光远、安审琦等,入劝敬达,谓不如投降契丹,保全一营性命。敬达怒叱道:“我为元帅,兵败被围,已负重罪,奈何反教我降敌呢!且援兵旦暮且至,何妨再待数日。万一援绝势穷,汝等可降,我却不降,宁可刎首,俾汝等出献番虏,自求多福,我终不愿背主求荣哩!” 还算忠臣。 光远斜睨审琦,意欲令他下手。审琦不忍加害,转身趋出,告知高行周,行周也服敬达忠诚,常引壮骑为卫。敬达未识情由,反语人道:“行周尝随我后,意欲何为?” 不识好人,终致一死。 行周乃不敢相随。杨光远觑得此隙,屡召诸将密议,诸将常称敬达为张生铁,各有怨言,遂与光远合谋,决杀敬达。诘旦敬达升帐,光远佯称启事,趋至案前,拔出佩刀,竟将敬达刺死,开寨出降契丹。
契丹主德光,收纳降众,入寨检查,尚存马五千匹,铠仗五万件,悉数搬归,交与敬瑭,并将降将降卒,亦尽归敬瑭约束,且面谕道:“勉事尔主!”又因张敬达为忠死事,收尸礼葬,语部众及晋诸将道:“汝等身为人臣,当效法敬达呢!”唐马军都指挥使康思立,听了此言,且惭且愤,即致病终。 思立尚有人心,足愧杨光远等。 敬瑭复请命德光,会师南下。德光语敬瑭道:“桑维翰为汝尽忠,汝当用以为相。”敬瑭乃授维翰为中书侍郎,赵莹为门下侍郎,并同平章事,赐号推忠兴运致理功臣。敬瑭欲留一子守河东,亦向德光询明。德光令尽出诸子,以便审择。敬瑭当然遵命,令诸子进谒德光。德光仔细端详,见有一人貌类敬瑭,双目炯炯有光,即指示敬瑭道:“此儿目大,可任留守。”敬瑭答道:“这是臣养子重贵。”德光点首,乃令重贵留守太原,兼河东节度使。看官听说!这重贵是敬瑭兄敬儒子,敬儒早卒,敬瑭颇爱重贵,视若己儿,就是后来的出帝。
晋阳既有人把守,遂由德光下令,遣部将高谟翰为先锋,用降卒前导,迤逦进兵,自与敬瑭为后应。前锋到了团柏,赵德钧父子,未战先遁。符彦饶、张彦琪、刘延朗、刘在明各将吏,本皆由从珂遣往救应,至是亦相继溃散。士卒自相践踏,伤亡无算,再经契丹兵从后尾击,杀得唐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及德光、敬瑭至团柏谷口,唐军早不知去向,仅剩得一片荒郊,枯骨累累了。
唐主从珂,留寓怀州,尚未得各军消息,至刘延朗、刘在明等,狼狈奔还,方知晋安失守,团柏又溃,敬瑭已自称帝,杨光远等统皆叛去,急得神色仓皇,不知所措。众议天雄军未曾交战,军府远在山东,足遏敌氛,不如驾幸魏州,再作计较。从珂也以为然。但因学士李崧,素与范延光友善,乃召崧入议。薛文遇未知情由,亦踵迹入见,从珂勃然变色。崧料知为着文遇,急蹑文遇靴尖,文遇会意,慌忙退出。从珂乃语崧道:“我见此物,几乎肉颤,恨不拔刀刺死了他!” 本是贤佐,奈何欲将他刺死? 崧答道:“文遇小人,浅谋误国。何劳陛下亲自动手!”从珂怒意少解,始与崧议东幸事。崧谓延光亦未必可恃,不如南还洛阳。从珂依议,遂谕令起程还都。
洛阳人民,闻北军败溃,车驾遁还,顿时谣言四起,争出逃生。门吏禀请河南尹重美,出令禁止,重美道:“国家多难,未能保护百姓,倘再欲绝他生路,愈增恶名,不如听他自便罢!”乃纵令四窜,众心少安。
从珂自怀州至河阳,闻都下有慌乱情形,也不敢遽返,且在河阳暂住,命诸将分守南北城。一面遣人招抚溃将,为兴复计。那知人心瓦解,众叛亲离,诸道行营都统赵德钧,与招讨使赵延寿,已迎降契丹,被耶律德光拘送西楼去了。原来德钧父子,奔至潞州,敬瑭先遣降将高行周,劝令迎降,德钧倒也乐从。既而敬瑭与德光同至潞州,德钧父子,即迎谒高河。德光尚好言慰谕,惟敬瑭掉头不顾,任他谒问,始终不与交言。德光知两下难容,乃将德钧父子,送解西楼。
德钧见述律太后,把所赍宝货,及田宅册籍进献。述律太后问道:“汝近日何故往太原?”德钧道:“奉唐主命。”述律太后指天道:“汝从吾儿求为天子,奈何作此妄语?”说着,又自指胸前道:“此心殊不可欺哩!”德钧俯伏在地,不敢出声。 至此亦知愧悔否? 述律太后又说道:“我儿将行,我曾诫我儿云:‘赵大王若伺我空虚,北向渝关,汝急宜引归,自顾要紧!太原一方的成败,管不得许多了。’汝果欲为天子,俟击退我儿,再行打算,也不为迟。汝本为人臣,既不思报主,又不能击敌,徒欲乘乱徼利,不忠不义,尚有甚么面目,来此求生呢?” 爽快之至,读至此应浮一大白! 德钧吓得乱抖,只是叩首乞哀。述律太后又问道:“货物在此,田宅何在?”德钧道:“在幽州。”述律太后道:“幽州今属何人?”德钧道:“现属太后!”述律太后道:“既属我国,要你献什么?”德钧惭汗交流,只恨地上无隙,不能钻入。还是述律太后大发慈悲,令暂拘狱中,俟德光回来,再行发落。可怜德钧至此,又不能不磕头称谢,退至番狱待罪。及德光北归,才将他父子释出。德钧怏怏而亡,延寿却得为翰林学士。小子有诗叹道:
番妇犹知忠义名,如何华胄反偷生!
虏廷俯伏遭呵责,可有人心抱不平!
欲知耶律德光何时归国,容至下回叙明。
从珂以骁勇著名,乃石郎一反,即致心胆坠地,是非前勇而后怯也,盖未得富贵以前,冒险进取,虽死不顾,故能以百战成名。既得富贵以后,志愿既盈,其气渐衰,故转至一蹶不振。且也从珂得国,由于篡窃而来,不意石郎之起而议其后,自问心虚,益致气馁。而当时文武将佐,又属朝秦暮楚,成为习惯,四顾无一人可恃,安能不为之沮丧也。惟石敬瑭乞怜外族,恬不知羞,同一称臣,何如不反,既已为帝,奈何受封,虽为唐廷所迫,不能不倒行逆施,然名节攸关,岂宜轻隳!谋之不臧,非特贻害子孙,抑且沦陷民族,惜不令述律太后,以责赵德钧者责石敬瑭,而竟使其?为民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