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贝多芬的一些作品中,战斗的节奏特别强烈,这在《第二交响曲》中表现得很明显,而献给亚历山大的奏鸣曲的第一章,更富有英武壮烈的气概。这种音乐所特有的激昂旋律,令人想起战争年代。那时,大革命来到维也纳,贝多芬也受到了感染,他梦想着一个英雄的共和国,于是连续写下了《英雄交响曲:波拿巴》(1804年)和《第五交响曲》(1805~1808年)。俾斯麦听过《热情奏鸣曲》之后说:“如果我经常听到它,我的勇气将永远不会枯竭。”
有段时间,贝多芬突然中止了《第五交响曲》的创作,一口气写下了《第四交响曲》。此时,幸福出现在他的面前。1806年5月,他和特雷泽·特·布伦瑞克订了婚。1796~1799年,贝多芬在维也纳结识了布伦瑞克一家。特雷泽早就爱上了他,从贝多芬开始到维也纳居住,和她的哥哥弗朗索瓦伯爵成为朋友的时候起。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跟着贝多芬学习钢琴。
1806年,他们在匈牙利的一位朋友家里做客,那时他们才开始真正相爱。这些幸福的回忆,还保存在特雷泽·特·布伦瑞克的一些追忆记述中。在这些记述中,她这样写道:“一个星期天的晚上,用过晚餐之后,贝多芬坐在月光下的钢琴前。他先放平了手指在钢琴上抚弄着键盘,我和弗朗索瓦都知道这是他开场的习惯。随后他在低音部分奏了几个和弦;接着,慢慢地,他用一种神秘而庄严的神气,奏起了塞巴斯蒂安·巴赫的一首曲子。这是一首关于爱情的曲子……母亲和教士都已经睡下,哥哥严肃地凝视着他,我的心已经被他的乐声和目光浸透,感到了生命的丰满……”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花园中相遇。他对我说:‘我正在写一本歌剧。主要人物在我的心中,不管我到什么地方,停留在何处,他总是和我同在。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这般崇高的境界。一切都是光明和纯洁的。在这之前,我就像个童话里的孩子,只管捡拾石子,从来看不见路边美丽的鲜花……’1806年5月,征求了哥哥的同意,我和他订婚了。”
在这一年,贝多芬所写的《第四交响曲》,是一朵纯洁的花,蕴藏着他一生之中幸福平静的日子。贝多芬渐渐学会了爱与妥协,这使他的行为举止和生活方式也发生了改变。他竭力把自己的天才心性和对待一般人的态度进行调和,待人接物时彬彬有礼,对于讨厌的人也愿意忍耐。他的穿着变得讲究,而且他巧妙地向大家隐瞒了耳聋的状况。人们说他的身体很健康,只是有点近视。
贝多芬想要博得大家的欢心,而且他也做到了。他就像是恋爱中的狮子:将尖利的爪子藏了起来。但是在他的眼睛深处,甚至在《第四交响曲》的梦幻与温柔的曲调之下,我们依然可以感觉到那可怕的力量、任性的脾气和突发的愤怒。
这样的平静并不持久,虽然美好的爱情对他的影响一直持续到了1810年。靠着这种影响,贝多芬获得了主导自己的力量,他的天才结出了完满的果实,他创造出了古典的悲剧——《第五交响曲》;夏日神明的梦——《田园交响曲》(1808年);还有献给特雷泽的《热情奏鸣曲》。
在一封写给“不朽的爱人”的没有日期的信件中,贝多芬所表现出的爱情的炽热,不亚于《热情奏鸣曲》。他写道:“我的天使,我的一切,我的‘我’……我的心里装满了和你说不尽的话……啊!不管我在哪里,你总和我同在……想到你星期日读不到我的信时,我哭了。我爱你,像你爱我一样,但还是比那要强烈得多。啊!天哪!咫尺,天涯……我不朽的爱人,我的思念一齐奔向你,有时是快乐的,随后是悲哀的……我只能和你生活在一起,否则我就活不了……永远没有人能再占据我的心,永远!哦,上帝,为何人们在相爱的时候要分离呢?我现在所过的是忧苦的生活。你的爱让我同时变成最幸福和最苦恼的人。爱我吧,不要误解我的心,它永远是你的——永远是我的——永远是我们的。”
然而这对爱人终究还是没有在一起,是什么阻碍了他们的幸福?也许是因为没有财产,也许是因为地位不同,也许贝多芬不愿意答应对方要求的长时间的等待,要他为这段感情保守秘密,让他感到了屈辱。也许是贝多芬暴烈、多疑和愤世嫉俗的性情让爱他的人感到难受,而他自己也因此感到绝望。这段婚约毁掉了。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忘记这份爱情。直到生命的最后,特雷泽依然爱着贝多芬。
1816年时贝多芬说:“当我想到她,我的心同第一次见到她时跳得一样剧烈。”这一年,他谱写了《献给遥远的爱人》。他在笔记中写道:“我一见到这个美妙的神人造物,心中的爱就泛滥起来,可是她并不在这里,并不在我身边。”特雷泽曾经把自己的肖像赠给贝多芬,并在上面题字:“给罕见的天才,伟大的艺术家,善良的人。”这幅肖像至今还被保存在波恩的贝多芬故居中。
在贝多芬晚年,一位朋友曾经无意中撞见他独自拥抱着这幅肖像,痛哭不已。他高声地自言自语:“你是这样的美丽,这样的伟大,像天使一样。”朋友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再进来时,发现他在弹琴,便对他说:“今天,我的朋友,你的脸上全然没有可怕的气色。”贝多芬回答:“因为我的天使来访问过我了。”创伤已经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心中。他自己也说:“可怜的贝多芬,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属于你的幸福。只有在理想的世界里,你才能找到朋友。”他在笔记里写道:“屈服,深深地向命运屈服。你不能为自己存活,只能为别人存在。为你,只有在你的艺术里才能获得幸福!哦,上帝,给我勇气,让我征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