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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美丽的冬妮娅

冬妮娅站在窗户前,看着熟悉的花园,心里却闷闷不乐。看着花园四周挺拔的、随着微风摇摆的白杨树,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已经离开家整整一年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昨天才离开这里,今天又坐车回来了。

花园里没什么变化,一排排修剪整齐的树莓安静地排列在那里,几何图形的小路两边种着妈妈喜欢的蝴蝶花。花园里的一切都显示出园子的主人是一个独具匠心的园林学家,然而这些干净、漂亮的小路却让冬妮娅觉得无聊。

她拿着一本没有读完的小说,穿过花园,推开油漆的小栅栏门,向水塔边的池塘走去。经过一座小桥,她来到大路上。这条大路很像公园的林荫道,右边是池塘,池塘周围都是生长茂盛的垂柳,左边是一片树林。

冬妮娅刚想去池塘附近的采石场,就发现池塘边扬起了一根钓竿。她停住脚步,从一棵弯曲的柳树上面探过身去,用手拨开柳条,看到下面蹲着一个晒得黝黑的男孩子。他身边放着一只装着蚯蚓的铁罐子,正在专心地钓鱼,没有发现冬妮娅。

“这儿能钓到鱼吗?”冬妮娅问。

保尔生气地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的姑娘,手扶着柳树探出身子。她穿着白色的水兵服和浅灰色的短裙,栗色的头发梳成一条大辫子。保尔拿着钓竿的手轻轻地颤动了一下,鹅毛鱼漂动了动,水面上立刻出现一圈圈涟漪。

冬妮娅焦急地喊起来:“上钩了,看……”

保尔慌忙拉起钓竿,鱼钩上的蚯蚓转着圈儿,带起一朵水花。

“钓到个屁!真是活见鬼,怎么跑来这样的人。”保尔十分恼火,为了掩饰自己的笨拙,他把钓钩用力甩出去,结果钓钩钩住了植物。保尔知道甩错了钓竿,头也不回地低声埋怨起来:“你嚷嚷什么,鱼都被你吓跑了。”

冬妮娅一听,不服气地说道:“是你的这副模样才把鱼儿吓跑了的,再说,白天能钓到鱼吗?”

保尔有些恼火,竭力保持礼貌,站起身来,把帽子扯到前额上,这是他生气时喜欢做的动作。保尔说:“小姐,你还是别管闲事了,好不好?”

冬妮娅眯起漂亮的眼睛,微笑着说:“难道我妨碍到您了?”

她的询问中并没有嘲笑的味道,而是带着一种友好的和解态度。保尔只能说:“您愿意待在这里就待着吧。”说完,他重新看他的鱼漂。鱼漂被钩住完全不动,保尔也不敢拉,只能在心里嘀咕:“如果鱼钩摘不下来,这人肯定要笑话我的,唉,她要是走了该多好啊!”

但是,冬妮娅一点儿要走的想法都没有,她舒服地坐在一棵弯曲的柳树上,把书放在膝盖上看着保尔,心里想着:“这真是个粗野的家伙啊!”

保尔从湖面上看着冬妮娅的倒影,手里悄悄地朝外拉着钓线。但是鱼漂下沉,钓线却被绷紧了。“该死的!真的被钩住了。”保尔心里想着,瞟了一眼,看见水面上倒映出那张顽皮的笑脸。

此时,水塔旁边的小桥上走过来两个年轻人。他们一个是机车库主任苏哈里科工程师的儿子舒拉,他长着浅黄头发,一脸雀斑,手里拿着一副好钓竿,神气活现地叼着一支香烟。和他一起的是律师的儿子维克托,也是个傲气十足的家伙。

舒拉侧过身子,朝维克托挤挤眼睛说:“这个姑娘像葡萄干一样香甜,别有风味,本地找不到第二个像这样的。她在基辅读六年级,现在跟她的父亲到这里过暑假,她的父亲是本地的林务官。她和我妹妹莉莎很熟,我给她写过一封情书,满篇都是动人的词句。”

“结果如何?”维克托问。

舒拉的表情有些窘迫,他说:“你知道,这些女孩就是这样,说我装腔作势,摆臭架子,说什么别糟蹋信纸了。我可是个老手,不会跟在她屁股后没完没了地献殷勤。”

维克托说:“那你能把她介绍给我认识吗?”

“当然可以。趁着她还没走,我们得快点。”

两个人说着已经走到冬妮娅身边。舒拉取出嘴里的香烟,摆出一副挺有派头的样子鞠了一躬说:“您好,图曼诺娃小姐。怎么,您在钓鱼吗?”

“不,我在看别人钓鱼。”冬妮娅说。

舒拉拉住维克多的手说:“你们两位还不认识吧?我来介绍,这是我的朋友维克托·列辛斯基。”

维克多不自然地伸出手,但是冬妮娅没有理他。舒拉极力想避免尴尬,赶紧找话题说:“您今天怎么没钓鱼呢?”

“我没带钓竿。”冬妮娅说。

“我马上去给你取一副来,您先用我的吧。”舒拉没有忘记自己对维克托许下的承诺,介绍冬妮娅给他认识之后,自己就得设法走开,让他们单独相处。

冬妮娅拒绝了舒拉:“不了,咱们会打扰别人的,这里已经有人在钓鱼了。”

舒拉看了看坐在柳树林里的保尔说:“你说的是这小子吗?好办,我马上叫他滚蛋。”

冬妮娅还没有来得及阻止,舒拉已经快步走到了保尔面前喊道:“小子,赶紧把钓竿收了滚蛋吧。听见没有,快点!快点!”

保尔抬起头,不以为然地白了舒拉一眼说:“小声点,嚷嚷什么呢?”

“你说什么?”舒拉恼羞成怒,喊得更大声,“你这个穷鬼,还敢跟我顶嘴,快点滚开!”说着,他狠狠地踢了一脚装着蚯蚓的铁罐子。铁罐子在空中翻了几下掉进水里,激起的水花溅到了冬妮娅的脸上。

“舒拉,你怎么不害臊啊!”冬妮娅喊了一声。

保尔跳起来,他知道舒拉是机车库主任的儿子,阿尔焦姆就在他父亲手下干活。要是现在自己揍了这个家伙,他一定会找他父亲告状,这样就会连累阿尔焦姆。想到这里,保尔决定暂时不和他起冲突。舒拉看到保尔的动作,以为要打他,丝毫没有犹豫就扑过去,用双手去推站在水边的保尔。保尔双手一扬,身子晃了一下,但是很快站稳了。

舒拉本来比保尔大两岁,又惯于惹是生非,他推了这一下,让保尔忍无可忍了。“你还真跟我动手了?”保尔说着,把手稍稍一扬,照着舒拉的脸就是狠狠一拳。没等舒拉还手,他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使劲一拉,把他拖到了水里。

舒拉站在水中,锃亮的皮鞋和裤子全都湿了,他拼命想挣脱保尔那铁钳般的手。保尔把他拖下水以后,就跳上岸。舒拉狂怒地扑向保尔,恨不得一下子把他撕碎。

上岸之后,保尔迅速转过身,面对扑过来的舒拉。他想起朱赫莱教给自己的拳击要领,就按照方法使劲地打了一下……只听得两排牙齿撞在一起的声音。被打中的舒拉感到下巴一阵剧烈疼痛,舌头也咬破了,他大叫一声,双手在空中乱舞了几下,整个身子向后一栽,一下子倒在水里。

冬妮娅在岸上忍不住拍手大笑道:“打得好,打得好!你还真有两下子!”

保尔抓住钓竿,把钓线使劲一拽扯断了,之后就跑到大路上去了。临走的时候,他听到维克托对冬妮娅说:“这家伙是个头号流氓,叫保尔·柯察金。”

车站又开始变得不平静了。从铁路沿线传来消息说,铁路工人已经开始罢工。在邻近的一个火车站上,机车库工人也开始闹罢工了。德国人抓走了两名司机,说他们散布谣言。德军在乡下横征暴敛,逃出去的地主们也回来了,这两件事情让和农村有联系的工人们非常气愤。

乌克兰伪警察也用他们的皮鞭欺负农民,省里开始出现游击运动,已经建立了十个左右的游击队。这些天,朱赫莱一直很忙。他留在城里以后,做了大量的秘密工作,认识了很多铁路工人,经常参加青年人的聚会,在机车库钳工和锯木厂工人中建立了一个强有力的组织。他也试着问过阿尔焦姆对布尔什维克党和党的事业有什么看法,阿尔焦姆说:“我对党派不太了解,但是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我一定会尽力,你可以相信我。”

这样的回答让朱赫莱很满意,他知道阿尔焦姆是说到做到的人。朱赫莱想,等时机成熟,就将阿尔焦姆推荐入党。这个时候,朱赫莱已经从发电厂到机车库工作了,这更有利于他开展工作。

车站也开始繁忙起来,德国人正用成千上万的车皮,把从乌克兰掠夺到的黑麦、小麦、家禽等运到德国去。这个时候,乌克兰伪警卫队突然从车站抓走了报务员。大概受不了严刑拷打,报务员供出了阿尔焦姆在机车库的同事罗曼·西多连科,说罗曼进行过宣传布尔什维克的活动。

罗曼正在干活,两个德国兵和一个伪军官抓住他。阿尔焦姆上前阻止,却被伪军官拿枪威胁。于是,两个手无寸铁的人就这样都被抓走了。一小时之后,阿尔焦姆被放了回来,罗曼却被关在了地下室。

过了一会儿,机车库的工人都不干活了,大家聚在车站的花园里开会。大伙情绪激昂,有人提议写要求释放罗曼的倡议书。这时,一个伪军官带着一队警卫队员赶到花园,他挥舞着手里的枪威胁大家,这行为激怒了工人们,伪军队长被工人们愤怒的吼声吓得溜进了站房。德军驻站长官从城里调来德国兵,工人们只好回家去了。所有的人都罢工了,连值班站长也走了。朱赫莱的工作有了成效,这是车站第一次群众示威。

当天晚上,德国军队开始大搜捕,阿尔焦姆被抓走了。朱赫莱因为没在家里过夜,所以没有被抓。被抓的人都关在一个大货仓里,德国人下了最后通牒:立即复工,否则就把工人们交给军事法庭审判。

一整晚,都没有火车开来,因为距离车站一百多公里的地方发生了战斗,铁路线被一支强大的游击队切断了,好几座桥梁也被炸毁了。

夜里,有一列德国军用火车开到了车站。但是火车一到,司机、副司机还有相关工作人员就都跑了。除了这列军车以外,站上还有两列火车急等着开出去。驻站长官德国中尉让助手命令阿尔焦姆、波利托夫斯基、勃鲁扎克三个人去开火车,并威胁他们说,如果不听命令,立刻枪决。三个人无可奈何,只能去开火车。助手又点了三个工人,让他们去开另外一列火车。火车头吐着愤怒的火星,冲破黑暗,驶向苍茫的夜色中。

火车行驶了一段时间,波利托夫斯基就低声和阿尔焦姆商量:“这车咱们不能开,你明白吗?那边正在打仗,咱们这是送敌人去打自己人,实在是耻辱啊。”

“你说得对,大叔,但是我们怎么对付这家伙呢?”阿尔焦姆瞥了德国兵一眼。两人一时之间都想不到办法。这时,阿尔焦姆想到朱赫莱问自己对布尔什维克党和共产主义思想有什么看法的时候,自己曾经答应朱赫莱尽力帮忙,让他相信自己。阿尔焦姆找波利托夫斯基和勃鲁扎克商量,决定干掉这个德国兵。他们这样做,要冒极大的风险,因为三个人的家人都被德国人控制着。

此时,这个戴着镶红边无檐军帽的德国兵,正两腿夹着枪,坐在煤水车边抽烟,偶尔朝忙碌的三个工人看一眼。阿尔焦姆到煤水车上去扒煤的时候,那个德国兵并没有太在意。然后,波利托夫斯基装作要从煤水车边上把大煤块扒过来,他向德国士兵打了个手势,让他让一下,那个德国兵也就顺势下来,向司机室的门走去。

突然,铁棍击打物体发出的那种沉闷而短促的声音响了起来。阿尔焦姆和勃鲁扎克吓得跳了起来,德国兵的头盖骨被敲碎了,他的身子沉重地倒在机车和煤水车中间的过道上,步枪也撞在了车的铁板上,发出“咣当”一声。

十几分钟之后,没人驾驶的火车慢慢减速了。铁路两边是黑乎乎的森林,火车的车灯竭力地想要穿过黑暗,却被浓密的树林遮挡住了。三个身影从火车上接连不断地跳下来,转瞬间就消失在了浓黑的森林里。

这几天,勃鲁扎克一家都愁容满面。谢辽沙的母亲安东妮娜也是坐立不安,因为丈夫没有一点消息。她知道德国人把他和阿尔焦姆以及波利托夫斯基一起抓去开火车了。昨天,她被伪警卫队的人审问了一遍,这些人一走,安东妮娜就准备去保尔的母亲那里,希望能打听到关于丈夫的消息。

昨天夜里,警卫队也搜查了保尔家,他们是来搜捕阿尔焦姆的,但是一无所获。临走的时候,他们威胁保尔的母亲玛丽亚,让她一有阿尔焦姆的消息,就要马上去报告。

一大早,保尔回到家里的时候,就听母亲说了这件事情。他很紧张,也为哥哥担心。保尔觉得哥哥虽然平时对自己很严厉,但是只要哥哥需要,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任何牺牲。没顾上休息,保尔就跑到车站机车库去找朱赫莱,但是没有找到。他也打听了另外两个人的消息,也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保尔只能回家,因为实在太疲倦,他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没过多久,保尔的朋友克利姆卡带来了朱赫莱的纸条,那本来是要送到勃鲁扎克家里的。朱赫莱告诉大家,三个人都平安逃走了,还让他们看完纸条之后,赶快烧掉。晚上,朱赫莱来到保尔家,把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保尔的母亲,他还说三个人现在都到了远处偏僻的乡下,住在勃鲁扎克的叔叔那里,德国人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局势很快就会有变化。

发生这件事情之后,三个家庭的关系更紧密了。他们怀着喜悦的心情,凑在一起读那些偶尔寄回来的珍贵家书。一天,朱赫莱装作是路过波利托夫斯基家,交给他的妻子一些钱,这些钱是从布尔加科夫留下的经费里拨出来的。

朱赫莱心里很高兴,虽然罢工失败了,工人们在枪口的威胁下不得不重新复工,但是朱赫莱知道,烈火一旦烧起来,就不会被扑灭。他想:“以阿尔焦姆为代表的三个人都是好样的,称得上是无产阶级。”

这天,冬妮娅又来到松树林里读书。她最喜欢这个地方,这里离车站不远,过去是采石场,现在废弃了。突然,冬妮娅听到下面有击水的声音,她用手拨开树枝往下看,只见一个人用力地划着水正朝湖心游去。冬妮娅看着那人被晒得黑里透红的后背和一头黑发,心想:“这么看人,可一点儿也没有礼貌。”

于是,她又拿起书聚精会神地读起来。这本书是维克托借给她的,她读得起劲,没注意有人爬过草地和松林之间的岩石。直到被踩落的石子砸到她的书上,冬妮娅才吃惊地抬起头,保尔正在站她面前。这不期然的对视让保尔感到惊奇,也有些难为情,他想走开。冬妮娅才知道刚才游泳的人是保尔。

“怎么,我吓着您了吧?我不知道您在这儿,不是有意到这儿来的。”保尔说着,手攀住了岩石,他认出了冬妮娅。

冬妮娅说:“不,您没有打扰我,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聊聊天。”

保尔吃惊地看着冬妮娅,不知道该说什么。冬妮娅微笑起来,指着一块石头说:“您怎么总是站着?可以坐到这儿来,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

“保夫卡(保尔的旧称)·柯察金。”保尔说。

“我叫冬妮娅。您看,咱们这不就认识了吗?”

保尔不好意思地揉着手里的帽子,冬妮娅说:“您叫保夫卡吗?不大好听,我还是叫您保尔好了。您常到这里……”她本来想说“游泳”,但是又觉得不好意思,于是改口说,“来散步吗?”

“不常来,有空的时候才来。”保尔回答。

“那么您在什么地方工作呢?”冬妮娅问。

“在发电厂烧锅炉。”

这时,冬妮娅忽然问了一个让保尔吃惊的问题:“您打架打得这么好,是在什么地方学的?”

这个问题勾起了保尔心里的不满,他说:“我打架关你什么事?”

冬妮娅赶紧说:“不,我是觉得您那一拳打得真是漂亮。不过打人可不能那么毫不留情。”

两个人从打架聊到了让保尔憎恶的舒拉和维克托,又聊到了学校。冬妮娅问保尔:“您为什么不上学了?”

保尔将自己被学校开除的事情详细地跟冬妮娅说了一遍。冬妮娅静静地听着,渐渐地,保尔不再觉得拘束,他像一个诚实可信的朋友一样,把哥哥没有回家的事情也告诉了冬妮娅。两人聊得很高兴,不知不觉地过了几个小时,保尔忽然想起工作的事情,立刻从地上跳起来说:“我该去工作了,只顾着说话,一会儿回去该挨骂了。好吧,小姐,再见。我得跑回城里才行。”

冬妮娅也站起来说:“我也该走了,咱们一起走吧。”

“这可不行,我得跑。”保尔说。

“您怎么知道不行?咱们一起跑,比一比,看谁跑得快。”

保尔有点儿瞧不上冬妮娅,说:“赛跑?您能跟我比嘛?”

冬妮娅笑了一下,在路中间站好之后说:“现在开始跑:一、二、三!您追吧!”

冬妮娅说完,像一阵风一样向前冲去。她那双皮鞋的后跟飞快地闪动着,蓝色外衣随风飘舞,保尔在后面紧紧追赶。他本来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追到冬妮娅,结果一直跑到路的尽头,离车站不远的地方,他才猛冲过去,双手紧紧抓住冬妮娅的肩膀。

“啊,捉住了,小鸟给捉住了!”保尔快活地叫喊着,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冬妮娅想要挣脱保尔的手。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心跳得很快。冬妮娅因为疯狂奔跑,累得没力气了。她好像无意地稍稍倚在保尔身上,保尔感到她是那么靠近自己。这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却深深地留在记忆里了。

“过去还真没有人能追得上我。”冬妮娅说着,掰开了保尔的双手。他们随即就告别了,保尔快步向城里跑去。

和保尔分手之后,冬妮娅朝家里走去。一路上,她都在回忆和保尔见面的情景。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次的相遇竟然可以让她这么高兴。

冬妮娅想:“他多么热情、多么倔强啊!根本不像我想象中那么粗野。至少,他完全不像那些流口水的中学生……”

在冬妮娅看来,保尔是另外一种人,来自另外一个社会,她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她想:“可以和他做朋友,这样的友谊一定很有意思。”

快到家的时候,冬妮娅看见莉莎、涅莉和维克托坐在花园里。维克托正在看书,看样子是在等她。冬妮娅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坐在长凳上。他们开始闲聊,维克托找了机会坐到冬妮娅身边问:“那本小说您看完了吗?”

冬妮娅这才想起自己把小说落在湖边了,她差点儿说出来。维克托注视着冬妮娅问:“您喜欢它吗?”

冬妮娅想了想,抬起头瞥了维克托一眼说:“不喜欢。我已经爱上了另外一本,比您那本有意思得多。”

“是吗?作者是谁?”

冬妮娅亮晶晶的眼睛嘲弄地看了一下维克托,说:“没有作者……”

这时,母亲在阳台上呼唤冬妮娅,她挽着两个女友的手臂走进了屋里。

保尔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模模糊糊的感情,悄悄地钻进了自己的生活。这个有着反抗性格的顽皮少年,开始心神不宁起来。在保尔看来,冬妮娅的父亲——那个林务官,和律师列辛斯基是一类人。

在贫困生活中长大的保尔,对这样的人总是怀着敌意。虽然现在自己产生了这样的感情,但是也不能消除他对冬妮娅的戒备和疑虑。他决定,只要这个漂亮的、受过教育的姑娘敢嘲笑他这个锅炉工,他就会毫不留情地予以反击。

那次会面之后,保尔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冬妮娅了。今天,他决定再到湖边去走一趟,他故意从冬妮娅家路过,希望可以遇到她。

保尔顺着花园的栅栏慢慢走着,直到尽头,他终于看到那熟悉的水手服,于是捡起一颗松球,朝冬妮娅掷过去。冬妮娅迅速转过身来,看见是保尔,立刻笑着跑到栅栏边,把手递给他说:“这么长时间,您去了哪里?我又到湖边去过,我把书忘在那儿了。我想您一定会来的。请进,到我家花园里来吧。”

保尔摇了摇头说:“我不进去。您父亲说不定要发脾气的,您也得为我挨骂。”

“您别瞎说了,我父亲不会说什么,等一下您就知道了。进来吧。”冬妮娅打开门,保尔犹豫不决地跟在她身后。他们在一张圆桌旁坐下来,冬妮娅问保尔:“您喜欢看书吗?”

保尔马上来了精神说:“非常喜欢。”

冬妮娅问:“您读过的书里,最喜欢哪一本?”

保尔说出了《朱泽倍·加里波第》这本书的名字,然后激动地说:“加里波第可真了不起!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我真佩服他!要是他现在还活着,我一定去投奔他。他把手艺人都组织起来,总是为穷人奋斗。”

冬妮娅拉住保尔的手说:“您想看看我家的图书室吗?”

保尔不想进去,但是冬妮娅还是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到了阳台上。冬妮娅带着保尔走进一间屋子,那里有个很大的书柜。她打开柜门,保尔看到那里整齐地排列着几百本书。他第一次看到这么丰富的藏书,有些吃惊。

冬妮娅说:“您可以马上挑一本您喜欢的书。不过您得答应我,经常到我家来拿书,行吗?”

保尔高兴地点点头。冬妮娅还把保尔介绍给了自己的母亲,保尔觉得冬妮娅的母亲人很好,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可怕。

冬妮娅又把保尔领到自己房间里,给他看了自己的书和课本。然后,冬妮娅把保尔拉到镜子前,笑着说:“您的头发从来没有好好梳理过吧?”

说着,她拿起梳子,将保尔那头乱蓬蓬的头发梳理好。然后,她又看了看保尔褪了色的旧衬衫和破了洞的裤子,没有说什么。保尔觉察到了冬妮娅的目光,这让他感觉很不自在。分别的时候,冬妮娅一再请保尔经常来玩,并和他约好过两天一起去钓鱼。

阿尔焦姆走后,家里的生活更加困难了。保尔的工钱已经不足以支付家里的日常开销了,母亲本来要去找一份活来补贴家用,但是保尔拒绝了,他自己又去找了一份锯木厂的活儿。过了十来天,保尔领了工钱回家,不好意思地跟母亲说出自己的请求:“妈妈,给我买件衬衣吧。一半工钱就够了,我还会挣回来的。您看,我这件衣服实在是太旧了。”

母亲看着儿子心疼地说:“是啊,是该买了。我今天就去买布料,明天就给你做好。真是的,你连一件新衬衫都没有啊。”

保尔又到了理发馆门口,让理发师给自己好好理了个头发。再站到街上的时候,保尔舒服地松了一口气,把帽子拉低了一些。他想着自己没有如约去钓鱼,冬妮娅应该很不高兴吧。

这天,当冬妮娅正要出去散步的时候,保尔出现在了她家门口。冬妮娅一开始都没认出他,保尔穿着一身新衣服,蓝衬衫、黑裤子,皮靴也擦得亮亮的。冬妮娅还发现他理了发,头发不再是乱蓬蓬的了,这个黝黑的小伙子已经完全变样了。

冬妮娅本来想说几句惊讶的话,但是又怕保尔发窘,她只能装出一副完全看不到他变化的样子,用责备的口吻说:“您不觉得抱歉吗?怎么没有找我钓鱼呢?您这么不守信用吗?”

保尔说:“这些天我一直在锯木厂干活,脱不开身。”

他没好意思告诉冬妮娅,为了这身新衣服,自己几乎累得直不起腰来。但是冬妮娅已经猜到了保尔的辛苦是为什么,所以对他的恼怒瞬间便消失了。

“走,咱们到湖边去散步吧!”冬妮娅说。他们穿过花园,上了大路。

保尔已经把冬妮娅当作了好朋友,他把自己最大的秘密——从德国中尉那里偷枪的事情——也告诉了冬妮娅,还约她过几天一起去看看那支手枪。

“你要小心,不要把我的秘密说出去。”保尔已经不知不觉地把“您”换成了“你”。

冬妮娅严肃地保证:“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Zh0q/VdOQZ8DZ22x1wxiG4T+0qbFy4ocG9LW/Lqge+NaRmVb2vtgRujXXw57qn6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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