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有着根深蒂固的模仿本能,当一个人看到二十个人都望向天空时,他很难做到不抬头望。在很多情况下,模仿他人能让我们变得更精明,就像觅食的企鹅。当然,模仿有时也可能会误导我们的判断。
企鹅每天都得面对一个难题。大海里的鱼类,为企鹅提供了极为丰富的食物来源,使企鹅族群得以存活下来。但是,在冰冻的海平面之下,除了有食物之外,有时还潜伏着企鹅的天敌,也就是黑虎鲸(killer whale)。所以,企鹅必须格外小心谨慎,只有在它们确认安全的情况下才会下水觅食。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复杂了。假如冰下潜伏着一头黑虎鲸,那在陆上的企鹅不会知道黑虎鲸藏在哪里。想要知道有没有杀手,唯一的方法就是潜入水中,或者在陆上一直等着,等某个饥饿难耐的企鹅一头扎进水里。所以,企鹅在每天一开始的时候,都会玩一个等待的游戏,就像黑虎鲸躲在水下“守冰待鹅”一样。它们一般会在一边站上数个小时,直到最后某个绝望的企鹅义无反顾地跳下水,此时,冒险的结果不是饱餐一顿,就是“鹅入鲸口”,血染海水。假如是后者,那么每个企鹅都继续站着,原地不动;假如是前者,那么所有的企鹅都纷纷下水,寻觅食物(某些企鹅为了让觅食行动进行得更顺利些,甚至还会不客气地推搡同伴)。
一般来说,人们都认为生活中是由自己来做决定的。但事实上,我们有一点跟企鹅很像。在缺乏足够的信息时,我们会一边观望别人,一边收集信息、拼拼凑凑。比如,很少有人会选择一家空荡荡的饭店吃饭,而放弃另一家门庭若市的饭店,因为我们会猜想,选择那家饭店吃饭的人肯定是为了什么;银行要开新的分行,会选择其他银行开分行的地方;商业分析家也知道,小公司常常会仿照大公司的做法,像英特尔公司的某些决策,总会有一大群小公司跟着照做。
所以,模仿可以是一种合理的策略,能够为个人和群体提供帮助,是一种生物学家所说的社会习得的形式——通过跟他人互动来学习,而不是靠独自一人学习。但是,即便社会模仿有搜集信息的好处,它还是经常会带着人们跑偏。
2002年10月,华盛顿特区出现了神秘杀手,四处开枪杀人。10月3日,杀手在15个小时内开枪5次,先后射杀了一个正在除草的园艺工人、一个正在加油的出租车司机和一个坐在公园长凳上看书的女人。警方收到通报说,两次犯案现场都出现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所以警方设置了路障,搜查了每一辆同种颜色的面包车和箱式货车。报纸、电视和广播不断地重复报道白色面包车,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杀手开的是什么样的车。两周过去了,案子的进展一直停留在白色面包车上。
可后来,在一次很偶然的情况下,警方检查了一辆蓝色雪佛兰轿车的牌照,发现车主的名字正在疑犯名单之列。出人意料的是,也极为尴尬的是,警方发现在几次枪杀案件中,这辆车就停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但警方每一次都错过了,主要原因是这辆车不是白色的。在公布蓝色雪佛兰轿车的几小时里,按照警惕的市民提供的线索,警察终于在通往马里兰公路的休息区逮捕了杀人犯,41岁的约翰·阿伦·穆罕默德和17岁的约翰·里·马尔弗。
问题很明显。模仿并不是每一次都能产生新的信息,而只会放大一些真假难辨的微小信息,误导人们的判断。1995年,两位管理学专家迈克尔·崔西和弗瑞德·威斯玛出版了一本名为《市场领导者原则》的书。他们自己掏腰包买下了五万本,尤其是去那些销量能决定《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的书店买。虽然这本书的观点非常平庸,但是却名列畅销书的榜单。而且,榜上有名就足以带来更多的销量,销量越多,这本书在榜单上就待得时间越长。
以上这些例子说明,各种意料之外的事情之所以会成为可能,仅仅是因为人们会互相影响。我们跟随模仿的本能,或者为了寻求策略而盲目地跟风,因为我们总觉得别人比我们懂得更多。在某些情况下,他人的行为甚至会迫使我们加入其中,我们还自以为这就是最佳策略。然而,无论是什么原因,模仿使得我们很难找出因果之间的联系,因为一部分人的行为能迅速改变许多人,这也是为什么社会学很难从“叙事”升华到更深层次的、似法则般的解释的一个原因。
当然,模仿并不能完全切断因果之间的联系,只不过看似如此罢了。假如我们把焦点聚集到模式上,而不是人本身的话,那么就会对模仿的运作模式有更清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