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碧城自小聪慧,才气逼人。到《大公报》后,她如鱼得水,激扬文字,或婉约或激昂,才华尽显,名满天下。到后来任天津女子公学的校长,任袁世凯总统府的秘书和参政,随着生活和社会阅历的丰富,她的文字也日益成熟稳健,从而使之冠盖群芳,一时无二。
吕碧城曾两次旅欧,一次是1918年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求学四年,攻读文学与美术,兼为上海《时报》特约记者,把美国的见闻发回中国;一次是1926年只身漫游欧洲,长达七年,她把见闻写成《欧美漫游录》(又名《鸿雪因缘》),先后刊载于北京《顺天时报》和上海《半月》杂志。她的这些描述西方风土人情的诗词,以传统的表达方式表现外国的风土人情,不仅信息量大,给人以知识,其诗词的形式,也让人亲切可感,容易接受。这些诗词,借着她当时的名气,为国人所熟悉,脍炙人口,被传诵一时。
吕碧城的诗词造诣很深,尤擅填词,可谓字字珠玑,流畅自如,被誉为“近三百年来最后一位女词人”。其诗词文风唯美、超拔、冷艳,充满激情,见识高远,形象瑰丽,意境雄伟壮阔,气势奇妙多姿,给人独特的美感和雄浑的想象天地。无论是写火山、雪湖、冰河、旭日、海涛、日落等自然风光,还是写铁塔、网桥、电缆、飞艇、自由女神等人为景观,甚至是写雨衣、冰激凌等,都写出了时代,写出了地域特色,使词这一写风花雪月和儿女私情之旧文体,展现出更丰富的内容和形象,开创了词壮阔多姿的新境界。
传世作品有《吕碧城集》、《信芳集》、《晓珠词》、《雪绘词》、《香光小录》等十几本诗词集,其代表作被近代词学理论家龙榆生收入《近三百年名家词选》,称之为“近三百年来最后一位女词人”、“凤毛麟角之才女”、“男有李叔同,女有吕碧城”。
评论家陶杰说:吕碧城的词“并非首首闺秀纤巧,而是烙印了时代的烽烟。手笔婉约,别见雄奇,敏感玲珑,却又暗蓄孤愤”。
柳亚子认为,百余年来,吕碧城“足以担当女诗人而无愧”。
不仅是词,吕碧城的诗文,也是才气纵横,卓然不羁,造诣很高。诗人易实甫曾赞其:“其所为诗文见解之高,才笔之艳,皆非寻常操觚家所有也。”……有的评论家甚至将她与陈后主、李清照并列。
吕碧城的文字,无论是诗词,还是报刊文章,都显示出她深厚的家学渊源,也显示出她特立独行的个性魄力,如此才成就了这位凤毛麟角的民国才女。
吕碧城是20世纪初的典型新女性,她主张妇女自由解放,主张女权,她个性豪放,特立独行,着装大胆,生活方式也相当现代,甚至后来有完全西化的倾向,但在文学创作上,她对“五四”以来的白话文不以为然,坚持以文言文创作,坚持旧体式表达,这又让人感觉她的固执和传统。有人说,如果她用白话文创作,以她的功底和阅历,如此成就一定能超越当时的很多女作家,她的名气也会更大。
这话也许有一定道理。但是,吕碧城毕竟是吕碧城,她向来心性高傲,眼界识见非同一般。她为什么坚持不放弃文言文写作?想必有她自己的道理。而获取更大的名声,对她来说,很有必要吗?作为女性,盛年时就已经达到名位的巅峰,名满中华。当繁花落尽后,已是物是人非,心归平静。此时,名声于她,也许已经无所谓,只剩下累了。
事实上,也正因此,才成就她“中国最后一位女词人”的美名。
在这里,我们撷取她的词作一二,以作欣赏。《汨罗怨》,为一次她路过南京时所作:
翠拱屏障,红逦宫墙,犹见旧时王府。伤心麦秀,过眼沧桑,消得客车延伫。认斜阳、门巷乌衣,匆匆几番来去,输与寒鸦,占取垂杨古。闲话南朝往事,谁踵清游,采香残步?汉宫传蜡,秦镜荧星,一例秾华无据?但江城、零乱歌弦,哀入黄陵风雨。还怕说、花落封亭,鹧鸪啼苦。
《破阵乐》,为她写阿尔卑斯山的词作,也成为了她词作的绝响:
混沌乍起,风雷暗坼,横插天柱。骇翠排空窥碧海,直与狂澜争怒。光闪阴阳,云为潮汐,自成朝暮。认游踪、只许飞车到,便红丝远系,飙轮难驻。一角孤分,花明玉井,冰莲初吐。延伫。拂藓镌岩,调宫按羽,问华夏,衡今古。十万年来空谷里,可有粉妆题赋?写蛮笺,传心契,惟吾与汝。省识浮生弹指,此日青峰,前番白雪,他时黄土。且证世外因缘,山灵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