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洋洋洒洒五千言,开篇第一句就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老子之所以要给所谓的“道”一个固定的名称,只是为了表达方便,姑且命名为“道”而已。正如每一个人都有名字,而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和象征而已,是人为的艺术设定。
南怀瑾先生认为,老子将“道”这一名词提出,同时又强调,不可将“道”看为一般的常道,不可执着于名相而寻道。他还进一步解释说,“道”是一种看不到、听不见、抓不住的东西,恍恍惚惚,无形无状,混而有一。它是宇宙唯一的存在,“先天地生”,为“万物之母”,是终极所在,是万物根源。“道”是天地万物运行的法则,是天地万物表现出来的一种基本品质。它是整体性的,在本质上既不可界定也不可言说,不能以任何对象来限定,也不能将其特性有限地表达出来。
所以,“道”的本质特点,即不可说。
齐桓公在堂上读书,木匠在堂下做车轮。木匠问齐桓公在读什么,齐桓公敷衍他说:“圣人之言。”
“圣人还活着吗?”
“已经死了。”
“那么说您读的就是古人留下的糟粕了?”
齐桓公闻言大怒,要木匠说清楚。木匠解释说:“我制作车轮的时候可以让榫眼不松不紧,嘴里虽然说不出这榫眼的尺寸,心里却是非常有数的。我心里的这个数没办法传给我儿子,我儿子也没办法从我这里继承。所以我都六十多岁了,还在这里给您做轮子。圣人已经死了,他悟出来的道理也就消亡了,能够用语言表达出来的是很浅层次的东西。所以我说您读的书不过是古人留下来的糟粕罢了。”
齐桓公听罢若有所思。
道,妙不可言,莫可名状,只能心领神会。
南怀瑾先生指出,修道不可执着于道德名相,不然便只会流于表面。“道”有时也可以叫作“无”“朴”“一”。它是一种不受局限的、无终止的、一切事物的源泉与原始浑朴的总体。它不是静止不变的实体,而是永远不停息地流转与变迁的过程。那究竟什么是道?老子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依靠土地来繁衍生息,土地依靠天时来化育万物,天时则依据大道来运行变化,大道就是顺其自然。南怀瑾先生在《禅宗与道家》中指出:“近代人翻译西洋传入的哲学与科学的概念时,借用了老子的‘自然’这个词来表达整个物理世界,即‘自然界’这个意思。但这不是老子‘自然’一词的原义。在老子的那个时代,中文文法是单字造句,因此老子所说的‘自然’只能是‘自己如此’‘自然而然’。”
南怀瑾先生进一步解释说,大道无名,并非一般凡夫俗子心中的常道,人们为形而上的道建立起一个至真、至善、至美的名相境界,反而偏离了道的真义。有至真、至善、至美,就有至假、至恶、至丑,有人追求真善美,也有人甘愿沉沦苦海,也就是说,只要二中取一,就是背道而驰。因此不执着于真假、善恶、美丑,才是道法自然,才能道有所成。
所谓“人之初,性本善”,其实我们每一个人的本性都没有差别,都具有一颗自然的“初心”。只是随着年龄的成长,我们慢慢地在这个世界中,迷失了“自我”,丢掉了“初心”。那我们如何才能保持“初心”,坚守本性呢?
老子传了三件法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南怀瑾先生解读说,第一件宝“慈”,即“对人对事无不仁慈,而且要爱人,处处爱人,处处仁慈”。第二件宝“俭”,即“老子说的俭,是指精神的消耗;言语、行为、时间都要节省,都要简化,话不要啰唆,要简单明了”。第三件宝是“不敢为天下先”,即不具备某种能力的时候,没有认清某种“势”的时候,就不要“螳臂当车”,为天下之先。
“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这句话是老子在解释“三宝”的道理。南怀瑾先生认为,老子说,“慈故能勇”,是说一个人只有具有爱天下人的心,才有牺牲自我的勇气;真仁慈才有真正的大勇,小仁慈没有真胆子。“俭故能广”,是说因为能够简化,所以发挥起来更为广大。“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是说因为不想为天下先,凡事开始就有这样的想法,所以,他能够成为“器”,成为一切事一切人的领导。
汉文帝极为推崇“黄老之道”,是一位将“老子三宝”真正身体力行的君主。
汉文帝即位不久就下诏废除了连坐制,后来又因为缇萦上书救父,废除了肉刑。他对大臣们说:“犯罪受罚,理所应当。但是肉刑太过于残酷,让人失去了改过自新的机会,就取缔它吧。”汉文帝从政二十三年间,生活简朴,平日里只着粗袍,是臣民的表率。他用泥瓦修建自己的陵墓,这在中国历代帝王中,实为罕见。吕祖谦盛赞文帝说:“凡四百年之汉,用之不穷者,皆文帝之所留也。”文帝还经常揽过失于自身,无论天象异常或是外患日亟,都要自己反省。可以说,文帝把慈、俭、不敢为天下先都逐一做到了,正是因为这样,其在位期间,不仅改变了汉初经济萧条的局面,还给后世留下了“文景之治”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