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月小笑再也顾不得逃跑的白虞转身就向刘府飞去，刘沐不解，忙拉着她问：“你又要找他？”

“他有危险。”月小笑甩开刘沐。

刘沐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月小笑不再说话，飞了出去。刘沐紧跟其后。

果然，远处一片蓝色妖火，这火焰常人是看不见的，月小笑心中有丝不详的预感，身后的刘沐也看见了那火焰，惊呼道：“那是刘府？”

月小笑不语，寒风宛如刀刃般划过脸颊，诡异的蓝色妖火越来越近，竟燃着了整个刘府，月小笑动了动嘴角，什么也没说，随手弹了个结界落在院中。

院内横七竖八得倒着被妖火烧成焦炭的家丁丫鬟，但其余却完好无损，月小笑深知，在要妖火中属蓝白两道火焰最为厉害。

“刘颜……”月小笑轻唤，刘沐早已跑到屋内。

月小笑茫然四顾，恍惚间看到一抹白衣正施施然朝侧院走去，心下一凉忙追了过去。

“谁？”白衣女子厉声回道。

月小笑愣了，眼前，刘颜浑身已被烧的焦黑，五官扭曲，似乎身前遭受巨大痛苦。

“是你？”女子认出月小笑，讥笑道：“怎么？你喜欢他？”

说话间，双手化爪就要撕向刘颜，月小笑掌心一挥，一团白火猛的打在女子胸口，女子后退，月小笑失魂落魄的跑到刘颜身前。

女子不死心，再度扑向月小笑，那行为不像攻击反而像要找死一般。

月小笑强忍住心中悲痛，一手散了刘颜身上的妖火，一手重重的拍向女子，忽然，女子身形一裂，尖笑着消失在了空气中。

随之，刘府的火焰顷刻间散了，月小笑只看见女子消失的地方忽然化出一只褐色画眉，转瞬间消失无影。

刘颜被妖火烧得辨不清模样，整个人仿佛小了一圈，月小笑颤抖的摸了摸他的脸庞，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泪水啪啪的落在他烧焦的手臂上。

他死了，就在自己的眼前。月小笑感觉胸口仿佛被掏空了般，无法呼吸。

——妖又如何？她也有感情，会哭会笑会难过，她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哥，我要你休了她，我要娶她。

——月小笑，我要娶你，如果你不喜欢哥的话，我这就回去求爹娘答应我娶你，除非……你不想再见到我。

我不想见你，以为这样就不会伤你。月小笑在心底回答，可他听不见，或许这回答也是在自欺欺人。

月小笑颤抖着双手仿佛要抓到什么却又迟疑着不知如何紧握，只有瞪大双眼茫然无措的看着刘颜，失魂落魄的轻握他的肩膀，颤声道：“刘颜……刘颜……刘颜……”

叫着叫着泪水就流了下来，糊了她的眼。

“怎么会这样？”刘沐在她身后失神道。

刘府内，大大小小凡是活物均被妖火烧死，刘沐再找到刘老爷和刘夫人时，两人正坐在桌边饮茶，到死也保持那个模样，只是浑身焦黑，惨目忍睹。

“他不会死。”月小笑突然开口说道。

刘沐一愣，随即看到月小笑将手伸进自己的胸口，皱了皱眉头，只见一个白色花蕊缓缓从她的胸口取了出来，月小笑脸色煞白，紧咬嘴唇。

“你，那是你的蕊……”刘沐忙上前阻拦。

月小笑头也不回施了个屏障，温柔的看着手中花蕊，而后，花蕊慢慢飘到刘颜头顶，一点一点化成一缕白光钻入他的眉心。

不知过了多久，月小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花蕊越变越小，突然，刘颜自眉心处冒出一点白光，渐渐的，白光从头顶缓缓下滑，所经之处，毫发无伤。

月小笑收了蕊，心满意足的笑了。

“你何苦要这样。”刘沐哀叹一声。

月小笑冷笑，双目寒冰般望向刘沐，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他有危险吗？那我便告诉你。”

月小笑说着，微微喘息，脸色比以前更加苍白，“我是香兰笑，估计你们根本不清楚什么是香兰笑，传说香兰笑可以改变遇见她的人的命运，而我更甚至只能改变喜欢我的人的命运，只是，着命运只有幸运或不幸这两种极端的命运。”

刘沐微微一愣，月小笑低头苦笑，复而道：“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看到了你的命运，所以才不假思索的嫁于你。”

“我……”刘沐喃喃，神情恍惚。

月小笑凄凉一笑，仿佛是在自语，“可是，我忘了，喜欢一个人和爱一个人是不同的，我看到了你的未来，但却忘了，你的未来里没有我。”

刘沐张口，话却卡在喉间，月小笑见状失笑道：“可是，我也同时看到他的未来，就在我嫁给你的那天。”

月小笑想起她第三次看到刘颜未来的景象，刘颜面前的白光不是别的，而是白火，她在哪白火中看到了自己的脸庞。

“呵呵，是不是很后悔啊！遇到我是你们的不幸呢。”月小笑悲凉的望着刘沐。

复而，又恢复到和白妖打斗时的神情，寒如冰霜的脸上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道：“所以，我会还你。”

刘沐不理解月小笑所说的还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只是一阵沉默。

蓝火褪尽，府内被妖火烧死的人瞬间化为灰烬，月小笑惨笑着，刘沐不敢看她的眼，两人将刘颜带回了月府。

月小笑守着刘颜，刘沐每每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月小笑心底冷笑，面无表情的看向窗外翠绿的柳枝，转眼过了七八日，她忽然想到自己来到人间才短短一年多，而在这里所发生的每件事竟都令她刻骨铭心。

她想恨，恨到尽头才察觉她恨得还是自己，如果不是她的好奇与任性，如果不是她的盲目无知，如果没有她，那什么也不会发生。

刘颜虽然脱离危险可还是没有醒来，月小笑就这么日以继夜的守着，深怕一个闪失会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她怕了，第一次怕失去什么。

“你去休息吧！颜我来看。”刘沐不忍心开口说道。

月小笑摇了摇头，“我说过不想见到他，可到头来还是食言了。”

“你是为了救他。”刘沐脱口而出，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诧异自己会说出这番话来。

却见月小笑精神恍惚的握着刘颜的手，抵着额头，低声啜泣。

“对不起，刘颜，对不起，如果你没有遇到我，对不起，对不起……”月小笑泣涕如雨，泪水顺着刘颜手腕滑下，刘沐上前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黯然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月小笑要紧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肩膀却止不住的颤抖，她从未有害人之心，但人还是因她而死，月小笑好恨，恨自己是妖花，恨自己是香兰笑。

刘颜眼皮动了动，眼角一湿。

不知过了多久，月小笑哭累了趴在床边昏昏沉沉的睡去，刘沐坐在桌边，轻叹道：“醒了吧！”

“嗯。”刘颜应了声。

“哥，你们说刘府上下只活了我一个可是真的？”刘颜静静的躺在榻上，淡淡的问，声音有些沙哑。

刘沐点头道：“是真的。”

“哥，我见到二娘了，和爹书房里的画中人一样。”刘颜又说，双目微合，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哪里流了出来，晶莹剔透。

“我知道，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刘沐低头看着杯中起伏不断的茶叶，开口道：“对不起。”

“对不起？”刘颜苦笑，“究竟谁对得起谁呢？”

兄弟两人便不再开口，良久，刘颜忽问：“哥，你后悔遇到笑儿吗？”

刘沐端茶的手抖了一下，末了，轻点了点头，复而又摇了摇头。

刘颜扭头看在眼里，笑道：“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刘沐淡淡的说：“若说后悔，我更后悔娘亲选择跟爹在一起这件事。”

“这便不会有你了哦！”刘颜笑道。

刘沐摇头，“无所谓吧！我本来就不该活。”

刘颜听罢摇了摇头，道：“我不觉得有谁该活有谁不该活，既然活着就要好好的活下去，既然遇到了就要好好的珍惜，既然失去了……就不要再轻言放弃。”

刘沐一怔，良久，黯然道：“我就这点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