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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踏进酒楼，店小二就迎了上来，热情似火地问：“两位想吃点什么？”
我还没想好怎么宰他，岳峰先我一步说：“上你们这里最贵的菜。”
“好嘞。”这么大的主顾，店小二笑得合不拢嘴。
我心想，九师兄果然会花钱。在蜀山的那会儿他是有钱没处花，也就是溜下山玩的时候我和瑶冰师姐才有机会宰他一顿。不过那点钱对他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他们家穷得就只剩钱了。
“师兄，你是不是以后都不回蜀山了？”
岳峰眉头一皱：“也许吧，我忙着帮我爹打理生意，怕是没机会再回去了。”
我知道他心里是极想回去的。
我说：“我想回去了。”
“你是想回去收拾老四他们吧。”岳峰喝了一口茶，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我。
刚才我跟他提过四师兄把我骗回来的事，他知道我的脾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天诛地灭。
“收拾他们是一回事，我想回去又是另一回事。反正我不想嫁人，你是不知道秦朗他有多嚣张，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去了！”
我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秦朗的恶劣事迹，讲到他让我断了念想的时候，我气得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周围的人听见砰的一声，全转过来看我们。我这才收敛一点。
“他居然让我断了对他的念想！我……谁对他有念想！还真以为我多想嫁给他，也不看看他长什么样！”
“他不是长得挺不错吗？”
“他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啊，那就是个红颜祸水。”
“红颜祸水那是说女人的。”
“我知道，你别打岔！刚才说到哪了？”
“红颜祸水。”
“对，他就是个红颜祸水，比女人还像祸水！”
我口渴了，喝了一口水，继续向岳峰吐苦水：“我最讨厌像他那种自以为是的人了，要不是怕哪个小丫鬟看见了，在我爹面前嚼舌头，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岳峰抿嘴不语，笑着等我继续。
我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了啊？”
“该说的都让你一个人给说了。”
“你好歹配合一下啊。”
“好好好，他是混蛋，行了吧？”
我趴在桌上连声叹气：“师兄，我该怎么办啊，我不想嫁人，要不你带我私奔吧？”
“噗——”
岳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什么？让我和你一起私奔？”
“你别想歪！我纯粹就是想让你给我作个伴。你看，我又没钱，武功又差，出门肯定会受欺负。你也不想我在外面孤苦伶仃，有上顿没下顿是吧？师兄，你行行好，帮帮我嘛。”我装可怜。
“不行不行，”岳峰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人家还以为我拐卖良家妇女呢，你爹是不会放过我的。秦大将军也不会放过我，就连我爹，肯定还是不会放过我的。指不定你那个皇帝舅舅还会张榜捉拿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躲到哪儿去？”
我一下子萎焉了。我苏染染就这么完了？除了乖乖嫁给秦朗，我就没有活路了吗？
直到店小二上齐了菜，我的注意力才回到了饭桌上。
岳峰说：“先吃饭，别多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才吃了一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楼梯口熙熙攘攘上来好多人，而且全是女人，一个个浓妆艳抹的。眼下还是阳春三月，有几个甚至穿了夏天的低胸裙，红色的肚兜若隐若现，看得我凉嗖嗖的。
岳峰直愣愣地盯着那群女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我踢他一脚：“眼珠子都掉下来啦。”
“别妨碍我看美女！”
“不会吧，你就好这口？”
岳峰：“……”
我很奇怪，酒楼并非风月场所，怎么突然冒出一堆花枝招展的女人？仔细一看，那些女人们你推我我挤你，全都朝着楼梯下面抛媚眼，应该是有人正在上楼梯。
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究竟谁有这么大魅力，能让这么多女人为之疯狂。
楼梯被她们围得水泄不通，我根本看不到男主角的华丽登场。
岳峰拿筷子在我眼前晃了晃：“你也好这口？”
“别打岔，有好戏看了。”
终于，一个灰衣男子从花丛中杀出一条血路，他一边拨开人群一边说：“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我顿时觉得颇为无趣。
灰衣男子长得再普通不过，属于那种掉进人堆再也找不到的类型。我还以为是一位惊世骇俗的大帅哥呢！真扫兴，还不如回家看我的哥哥们。
灰衣男子不停地让这些女人让一让，她们非但没让，反而更疯狂了。几个女人开始尖叫，另外几个女人更夸张，居然互相撕扯起来，就为了争夺离灰衣男子最近的位置。我很担心在撕扯过程中她们的外衫会一不小心被抓破，那就……春光乍泄啊。
就在我准备收回目光时，一个白衣男子上楼了。我刚拿起的筷子啪的掉到地上——怎么是他？
“染染？”岳峰在我眼前晃了晃五指。
我没理他，把头埋得很低。这下惨了，千万不能被认出来！
幸好那群疯狂的女人挡在他前面，他还没有看见我。本来我还挺讨厌那些庸脂俗粉的，嫌她们太吵太疯狂，如今我只希望她们更疯狂一些。
岳峰说：“染染你干嘛，怎么趴着啊？”
我拼命朝他眨眼睛，示意他不要说话。可他没理解我的意思，反而提高了声音，大叫：“染染你眼睛怎么了，怎么一个劲地抽啊？”
被他这么一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白衣男子的身上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真想直接从二楼跳下去……该死的岳峰！
“是你？”白衣男子看见我了。
我连忙摇头：“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说完我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四周静悄悄的，没人说话。我偷偷瞄了一眼白衣男子，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对上我的目光，眉毛轻轻一挑。我的心跳顿时漏掉一拍，我还从没见过哪个男人能把眉毛挑这么好看的，难怪有这么多女人为他疯狂。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我和白衣男子身上，等着看即将上演的好戏。我大气都不敢出。
岳峰问我：“你认识他？”
“不认识。”
沉默许久的白衣男子忽然勾起了嘴角，笑得邪邪的，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回头对那群女人说：“感谢各位姑娘厚爱，可惜在下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就是——”
女人们翘首以待，巴巴地望着白衣男子，希望他说的是自己的名字。谁知白衣男子盯着我，不怀好意地笑：“就是她。”
我腿一软，差点摔倒。那些女人恶狠狠看着我，一个个都想把我生吞活剥了。
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嗤之以鼻：“长得也不算倾国倾城啊。”
“小狐狸精。”
“她究竟有什么本事，居然能把公子迷住？”
“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罢了，公子只是图个新鲜。”
周围像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全是攻击我的话。白衣男子抱着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他是故意的！居然使用美色，鼓动一群女人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太过分了！
岳峰好像吓傻了，他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瞥了岳峰一眼，计上心来。
我站起来，大大方方地迎向白衣男子的目光，柔声道：“这位公子，奴家不认识你，你能喜欢奴家，奴家不胜感激。可是奴家已经是人妇了，奴家的夫君就是……”
我指了指岳峰：“就是他”
“噗——”岳峰再次把茶水喷了出来，溅到了我身上。
我瞪他一眼。岳峰啊岳峰，拜托你长点脑子，师妹我正水深火热呢！
毕竟是多年的师兄妹，岳峰跟我还是很默契的。他连声应和：“是是是，我是她夫君。”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为了不让他再丢我的人，我赶紧拉起他跑了。
万香楼人潮涌动，我拉着岳峰好不容易从人墙中杀出重围。
岳峰说：“以前六师兄总是对我说，女人很可怕。他真是太有远见了，我今天才真正认识到女人的可怕。你说那些都是些什么女的啊……啧啧，染染你跟她们比简直就是良家妇女。”
我昵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
“我还没吃饱呢，好好的胃口全被他们搅和了，我们换一个地方吃吧。”
我们寻了一个清静点的酒楼，还是挑了个靠窗子的座位。这是我自小养成的习惯，喜欢迎着亮堂的地方。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岳峰：“刚才在万香楼我们好像没付钱吧，老板怎么没问你要钱？”
“付钱？那是我家的酒楼，就算我把房子拆了都不用付钱。”岳峰转了个话题，“我还没问你呢，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也太小气了，我不小心弄死了他的马而已，他居然让那些女的集体攻击我。师兄，你得给我报仇啊！”
岳峰瞪大眼睛：“你弄死了他的马？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把那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岳峰，越说越气愤。
“听我大哥说，楼暄的马可是难得一见的良驹，日行千里，追风赶月，人称‘东海小白龙’。你看四师兄这么紧张他的踏尘，踏尘虽然也算匹好马，可是跟东海小白龙一比就差远了，就好比老四本人跟楼暄的差距，遥不可及。”
“东海小白龙是匹好马，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岳峰吃惊：“染染你跟我开玩笑吧？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刚才说心仪你的那个男人是谁？”
“谁啊？”
“他就是传说中那个帅得惊天地泣鬼神，连潘安宋玉见了都会无地自容含恨而死的游龙公子，楼暄。”
“……”
不对呀，那天我问他是不是叫游龙公子，他明明说不是的！
“可是，游龙公子的马不是叫东海小白龙么？我弄死的一匹黑马啊，黑马怎么能叫小白龙？”
“谁说黑马就不能叫小白龙啊，”岳峰不以为意，“软玉温香楼的花魁，也就是京城第一名妓燕菲菲，你知道她对外声称自己是什么吗？清纯玉女！她那么风情万种那么妖娆，都可以称为清纯玉女，黑马怎么就不可以叫小白龙了？”
好像也有点道理。我露出一个极其八卦的笑容，问岳峰：“你怎么知道燕菲菲风情万种？难不成……”
“你别乱猜，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燕菲菲再怎么风情万种我都不会对她有兴趣，真是的！”岳峰急忙解释，我倒认为他是越描越黑。
可我现在没有心情去琢磨岳峰和燕菲菲的关系，一想到楼暄我就头疼。
直到吃完饭，我还是不敢相信：“我居然弄死了东海小白龙？弄死东海小白龙的居然是我？我弄死的居然是楼暄的马？楼暄的马居然被我给弄死了？”
“你念经啊，不就是弄死一匹马吗，你至于得意这么久吗！”岳峰看着我一脸菜色。
“你说的对，不就是一匹马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头疼的是，怎么样才能让我爹改变主意。唉，我不想嫁人，那个秦朗那么自以为是，他以为他是谁啊……”
“说来说去都是这几句话，我的耳朵都快长茧了。你要是真嫁给秦朗，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你少来，我们师兄妹一场，你不帮我也就罢了，竟然还取笑我。我告诉师娘去，让她揍你！”我作出一副很凶的样子。
岳峰很无辜地说：“我也得帮得了你才行啊，你爹让你嫁人，我能怎样，难不成还真带你私奔？”
我邪邪地笑：“要不，我们干脆把姓秦的干掉？人都死了，我就不信我爹会把我抬进秦家的祖坟！”说着，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岳峰直冒冷汗：“醒醒吧，就你那几下子能弄死秦朗？我宁愿选择相信老四能追到叶倾天。”
“不是我，是你去弄死他。不过，就你那几下三脚猫功夫也打不过人家。听我八哥苏逸说，秦朗是轩辕神剑李漠然的入室弟子，功夫了得。但是咱不怕，打不过可以智取啊。”我作沉思状，“下毒怎么样？不行不行，好像太低级了。要不像上次我们听的说书那样，往他脑壳上面敲钉子？算了，谅你也没那个本事。五马分尸呢？凌迟？车裂？宫刑……”
我绞尽脑汁想出形形色色的杀人办法，然后又一个个否定掉。岳峰听了直摇头，嘴里念着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瘫在桌上。
眼看天色不早了，我怕回去晚了又会被爹爹骂，就对岳峰说我该回家了。岳峰忙拉住我说：“这就走啊，我还没带你好好逛呢。前些日子我生日，大哥送了我一艘画舫，要不我带你去转一圈？”
这倒是很新鲜，长这么大我还没坐过船呢，可仔细一想，我摇摇头：“再不回家我爹会骂的，还是改天吧。”
我悻悻地走出酒楼，抬头一看，傻了眼。我好像，忘了回家的路……
岳峰跟了出来，幸灾乐祸道：“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都没有长进，还是个路痴。”
“要你管！”
“你确定不要我管？那好，我回家了，你慢走。这京城说大也不算特别大，估计过一两天你就能找到家了，哈哈哈……”
我气坏了，明知道他是故意取笑我的，却还是巴巴地贴了过去，好言好语道：“好师兄，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带我回家嘛。”
岳峰啼笑皆非地看了我好几眼，得意地点头：“走吧，好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