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少花钱治好病

开办合作医疗站是公费支出，所以上级领导要求，医疗站要中西结合，以中为主。用药也要尽量以中草药为主，尽最大努力发掘本地中药资源以减轻集体经济负担。我们合作医疗站为了积极响应上级号召，在临床上也是积极结合中草药治疗疾病。临床上对于治疗急性传染性肝炎，白花蛇舌草的功效显著。治疗黄疸型肝炎，以茵陈蒿汤加减为主，除了茵陈、栀子和黄芩需要采购外，土大黄、鲜白茅根、白花蛇舌草、车前草、葫芦草都可以就地取材，这样一来一剂中药的成本也就一角五分钱，一般连续服用一星期黄疸也就基本能消退，所以治疗该病总计药费往往也不会超过3元。如果遇到身体较差，病情较重的患者就要配上肝泰乐、蜂乳、维生素C，增加护肝解毒作用。而对于严重肝肿胀，发热，烦躁不安，食欲减退，恶心呕吐的急性黄疸患者，就要即刻上转卫生院住院治疗，应用大量葡萄糖和护肝抗病毒药处理，否则一旦进入肝昏迷后果将不堪设想。另外用本地采来的穿心莲草煎水内服，山熊胆树皮（又名救必应）制成粉治疗急性胃肠炎，都非常奏效，腹痛剧烈的再加打一针阿托品，结合中草药往往可以完全治愈。

在开展中草药治疗疾病的过程中，我们得到了广大群众的大力支持，甚至还有些人把自家的祖传秘方都贡献了出来。我们学习了，又能运用到人民群众中去。硬骨草根治疗小腹疼痛（结石痛）原本是林伯伯的祖传秘方，已经经过了几代人的传承和实践，效果显著，由于他的无私，让我们在临床上遇到对症病人时能够更好地帮助他们消石排石。葫芦草根治慢性肝炎是邓伟家的祖传秘方，在创办合作医疗精神鼓励下，他也无私贡献出来。不过运用草药治疗过程中，也会遇到一些麻烦，因为会有一些患者认为医生不肯用贵药好药为他们治病，这些人对中药汤剂中的大多数草药都心存顾虑。

创办合作医疗站，桃源卫生院拨来的药品百分之九十多都是中药，西药只占少数比例，一般都是救急强心的可拉明（尼可刹米），升压的肾上腺素，解热镇痛的安乃近、安基比林、复方奎宁，消炎抗菌药很少，主要以磺胺类为主。另外浓度为50％的高渗葡萄糖溶液各个合作医疗站也都只有10支，每支20毫升。所以很多时候用西药那是要慎之又慎。这可苦了郭涵芬医生，很多熟悉的药品在合作医疗站都没有，治病用药困难，很多疾病都不能治疗。

除了卫生院拨发来的中药外，每逢下午来卫生站看病的人少的时候，我都要与郭涵芬医师带着锄头和镰刀一起去周边采集，采回来后我们就对一些常用草药进行加工。郭培文医生就留守医疗站，如果有药不能配备，就等我回来后配给病人。采回来的车前草、白花蛇舌草、白茅根、救必应、葫芦草、香附子、穿心莲、白花菜、土大黄（又名虎杖）等，通过加工后便可以配用于临床。

三个人在医疗站就像走马灯一样，每天里里外外忙个不停，没有周末，更没有假期。但我们心里都毫无怨言，心里想的也都是怎样才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减少病人的痛苦。尽管每天工作量很大，但工资却少得可怜。郭培文医生作为集体正式医生，每月也才三十九元三角，郭涵芬医生每月二十二元，而我只有十八元。不过对于十七岁的我来说，工资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学习医学知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发展轨道，千万不要去抱怨命运，与我一起参加培训班的钟发兴同学，虽然因为医疗站只需要三个人而被安排到了学校任代课老师，但之后通过自身努力同样成为了一名优秀校长。

在合作医疗站整天跟病人打交道，打针和配药的时间长了，两位医生的用药规律我也慢慢地熟悉了。而对于那些治疗效果不好的患者，我也会经常追踪分析。曾经有位感冒患者，口服了两剂银翘散都未见好转。经过我的再三询问，终于知道了失败的原因，原来是没有注意药物的煎煮方法，治疗感冒表证的药物不宜久煎，应该武火急煎15分钟，同时还要热服取汗。于是我又按原处方抓取了一帖中药，并嘱咐患者按要求煎药，热服取汗，病情果然迅速好转。这让我在日后的工作中更加地注重细节。

在医疗站患者尽管不用直接花钱，但同样有选择医生的权利。只要感觉效果不佳，他们就会马上从心里抗拒并更换医生。有位患者犯胃痛多年，首诊医生郭培文以藿朴夏苓汤加减：

藿香15克　川厚朴10克　半夏8克

茯苓15克　香附10克　延胡索10克

赤芍25克　甘草6克　干姜3克

患者服二剂后自觉效果一般，第三天前来复诊，郭培文医生上前询问服药后情况如何，患者搪塞几句后转身便找郭涵芬医生诊治，郭涵芬则以四君子汤加减：

明党参15克　炒白术10　克茯苓10克

甘草10克　大枣5粒　香附10克

枳壳10克　海螵蛸10克

服用两剂后效果同样也是一般，后来来站复诊，刚好两位医生都不在，我就跟他寒暄起来，问他效果怎样，他说效果不显著，胃痛还是没解决。我心想根据患者的症状体征，两位医生辨证应该都是准确的，派方遣药也都符合常规，但是却效果不佳。转念想到患者胃痛已有十几年，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于是便建议这位病人去上一级高陂卫生院做检查，确定部位病变情况，再做对症处理。经检查原来是严重的胃球部溃疡。

郭培文医生有着三十多年的临床医疗经验，显得老练成熟，遇到重病人都能不慌不忙。有一天早晨七点钟，钟思伯抱着一个七岁小孩，急匆匆地跑到医疗站就诊。郭培文医生接诊后，看到小孩脸色苍白，呈昏睡状。问诊获悉前一天晚上小孩出现腹痛，无发热，腹泻多次。初步诊断是急性肠炎腹痛引起的低血糖。随后郭培文医生便叫我把葡萄糖粉冲水加入少量的盐，慢慢地用调羹给小孩灌下，然后静脉缓慢推注20％葡萄糖40mL，静注还不到20mL，小儿就慢慢地睁开眼睛，不到半个小时，小儿即脱离危险。由于当时交通还不方便，如果遇到这种患者还送往上一级医疗卫生院抢救的话，时间肯定会被耽误。合作医疗站办在第一线，就是要在基础条件不优越的情况下，去争取充足的抢救时间。郭培文医生临危不乱，诊断、用药井然有序，也是多年临床经验的积累。待小孩苏醒之后，郭培文医生又开了些土霉素、酵母片、维生素B ₁ 及消炎止泻调节胃肠功能的药物。服药二天后小孩便痊愈了。事后我求教郭培文医生对此病例的心得，他告诉我说：“小儿患腹泻低血糖，关键看是否严重脱水，脱水严重者也应先口服或静注葡萄糖，然后才转送上一级卫生院住院治疗。以前在桃花上村观音堂卫生站工作时遇到过很多这种病例，那个地方离高陂卫生院足足有二十多公里，而且交通不便，要靠人力抬送，往往需要几个小时才能到达，所以途中死亡时有发生。曾经有一位低血糖病人，年方四十，由于家属不肯先让卫生站处理，坚持要送往高陂卫生院，结果在中途就停止了呼吸。这个案例让我印象深刻，所以再次遇到这样的病例我完全不敢马虎。”

70年代的生活艰苦，每个人都要凭证才能买到东西。小孩普遍营养不良，体质差，免疫功能差，疾病发生率高，疾病演变急剧。葡萄糖用于抢救危重病有着相当重要的时代意义，葡萄糖静脉缓慢推注可以迅速提供能量，加强心脏功能，改善周身血液循环。

后来我再请教郭培文医生：“中医药抢救低血糖有什么药可以代替糖类？”他回答说：“首选主要是人参，切片或打烂冲热开水灌服或喂服。人参有很强的补气作用，气血同源，调节血压，改善血液循环而产生救急作用。有一次遇到过一位低血糖患者，躺在路边，其同伴给患者刮痧拨筋，但患者就是醒不过来。后来只见他从口袋拿出一条人参，自己用嘴巴嚼碎后用树叶舀水拌匀，给昏迷的同伴喂服，不到半小时那个人就慢慢苏醒过来了。人参对虚脱造成血糖偏低的患者有强心的功效。”

在合作医疗站配药，把两位医生所开处方中药物重量与书本所定的量对照记忆使我进步很快，对于每种药物的用量也有了自己的理解。郭培文医生是地道的祖传老中医，虽然没有其他医生名气大，但用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里，他经常指导我学习医学知识，遇到特别的脉象和舌象，都会叫我辨识和感受。有位肝炎患者舌黄，苔腻，舌质干燥，诊为热盛津枯，郭医生用茵陈栀子黄芩汤，重用生地，服三剂后果然舌苔微黄，舌质转润。对于脉象，一直是比较难学的知识，主要靠的是医者自身的感受，所以只有多体验才能更好地掌握。舌象则相对直观，可以通过仔细观察舌质、舌苔的变化，从而辨别病邪的性质、病位深浅以及脏腑功能。正如书上所说：薄苔主邪在表；厚苔主邪在里；苔厚腻为痰湿主积滞；苔干燥为津液耗伤；黑而燥烈属热极。舌质，指舌体，观其变化可辨别人体气血津液的盈亏和正气盛衰。正常舌质为淡红色；舌淡为气血虚；舌红为热；舌绛为热盛，属外感热病热入营血；舌有紫斑为瘀血凝聚；舌体胖嫩或舌边有齿痕为阳气虚弱；舌体瘦瘪为阴津不足，或气阴两虚等。 Vm1IM/o2IwjH30+Tgo8EL5KsqsaIhlb6FPX0ZooDTOn29WBtqkZw3TlA+IWtfr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