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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年轻的心

我们的心憧憬着未来,现实总是令人悲哀,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即逝。

——普希金

随着参加过一次又一次招聘会,投递出一份又一份简历,有的同学得到了面试机会,有的同学没有得到。

找工作不像学习,学习的付出和收获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赢者是努力勤奋所得、理所应当;输者是不够勤奋,不能怨天尤人。找工作却让人看不清楚,明明成绩很好的同学竟然会第一轮笔试就失败,明明成绩一般的同学却在面试中大放光彩。

同一个专业,找工作的方向完全相同,每一次投递简历都是一轮竞争。刚开始,大家还没什么感觉,没有顾忌地交流着如何制作简历,如何回答面试问题。可随着一次次的输和赢,大家逐渐意识到他们不仅仅是同学,还是竞争者,不知不觉中,每个宿舍的气氛都变得有一点古怪。大家依旧会嘻嘻哈哈地抱怨找工作很烦,却都开始回避谈论具体的细节,比如面试时究竟问了哪些问题,他们的回答是什么。

颜晓晨在两个外企的第一轮面试中失败了,她自己分析原因,和英语有很大关系,因为表达上的不自信,导致了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好。但经过几轮面试,积累了一些经验,她开始明白其实面试的问题都有套路,尤其第一轮,可以有针对性地准备。

颜晓晨和她帮助辅导功课的留学生商量好,不再泛泛地练习口语,而是做一些面试练习,本来留学生已经答应了,可又突然反悔了,甚至取消了他们互相辅导功课的约定。刚开始,颜晓晨以为她哪里做得不好,找他沟通,他却言语含糊,后来才发现,他被院里的另一个女生抢走了,两人说话时,肢体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颜晓晨知道,事情已经无关能力,她学习成绩再好也抢不过,只能给他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谢谢他这一个多月的帮助,祝他在中国学习愉快。

学校的留学生不少,可从英美这些英语国家来的留学生并不多,现在学期已经快结束,颜晓晨不可能再找到留学生帮忙,只能自己练习,效果差了很多,她鼓励自己,熟能生巧、勤能补拙!

为了找工作,颜晓晨不得不把去蓝月酒吧打工的时间改成了三天。酒吧里来往的老外不少,但这些老外大部分是附近学校的外教老师,人家靠教英语赚钱,指望和他们练习口语不可能,而且他们或多或少都会讲一点中文,点单时,还会特意说中文,练习口语。但颜晓晨不管了,逮到一个机会是一个,反正碰到老外就说英文,即使翻来覆去不过是些酒水名字,好歹可以练习一下语感。

程致远来酒吧时,颜晓晨刚招呼完一桌老外客人,下午又练习了一下午口语,脑子里转来转去还都是英语,对着他也用了英文,“ Sir, what can I do for you?

他笑着也回了英文,“ Sure, I just want to have some drink.

颜晓晨才反应过来,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晕头了。”

程致远问:“你最近是在练习口语吗?”

颜晓晨很诧异,“你怎么知道?”

“很多年前,我刚去美国读书时,也曾这样过,抓住每个机会,和外国人说英语。”

颜晓晨笑起来,“我是为了找工作。真讨厌,明明在中国的土地上,面试官也是中国人,却要用英文面试!”

程致远仔细看了她一眼,关切地问:“怎么?找工作不顺利?”他每周都来酒吧,有时一个人,有时和朋友一起,每次都是颜晓晨招呼,他一直温文有礼,从没有逾矩的言行,一个多月相处下来,颜晓晨和他虽然不能说很熟,可也算能聊几句的朋友。

“我拿到了几个大公司的面试,不能算不顺利,但也不能算顺利,听说最后一轮面试会见到一些老外高管,我口语不好,怕因为这个原因最后被拒。”这段时间,宿舍的气氛很微妙,很多话都不能说。说不行,会觉得你在装,说行,会觉得你炫耀。程致远离颜晓晨的生活很远,反倒可以放心诉一下苦。

程致远说:“我这段时间不忙,你要愿意,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颜晓晨不解地看着程致远。

“我在国外学习工作了很多年,英文还算过得去,何况我的公司招聘过人,我也算有经验的面试官。”他笑看着颜晓晨,“有没有兴趣接受一下挑战?”

颜晓晨突然想起,好像是 Apple 还是 Yoyo 说过他从事金融工作,和颜晓晨算是同行,一个“有”字已经到了嘴边,颜晓晨克制住了,“我先去帮你拿酒。”

给他拿了酒,颜晓晨忙着去招呼别的客人,没时间再继续这个话题。

颜晓晨一边做着手上的活,一边心里纠结。程致远的提议非常诱人,他作为金融圈的前辈,而且看得出来,事业做得很成功,有机会接近他,和他交流,本身就是很好的学习机会,提高口语不过是附带的好处了。可是无功不受禄,她拿什么去回报他呢?

挣扎了好一会儿,颜晓晨忍痛做了决定,还是靠自己吧!

她拿着水壶,走过去给他加柠檬水,想告诉他“谢谢你的好意,但不麻烦了”,给水杯里加满水,她笑了笑,刚要开口,程致远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稍等一下。

第一句“你好”,程致远用的是普通话,但之后的对话,程致远用的是家乡方言,在外人耳朵里,完全是不知所云的鸟语,可颜晓晨只觉亲切悦耳,惊喜地想,难怪她和程致远有眼缘呢,原来是老乡!

程致远挂了电话,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刚才你想说……”

颜晓晨忘记了本来想说的话,忍不住用家乡话说:“原来我们是老乡呀!”

程致远满面惊讶,指指颜晓晨,笑起来,“真没想到,我们竟然是老乡!”

两人不约而同地问:“你家在哪里?”问完,又都笑起来。

就像对暗号一样,他们用家乡话迅速地交换着信息,发现两人同市不同县,程致远知道颜晓晨的初中学校,如果不是因为初中时父母搬家了,他也会进那所初中,颜晓晨知道他的小学学校,她高一时的同桌就是那个学校毕业的。

因为别桌的客人招手叫侍者,颜晓晨顾不上再和程致远聊天,匆匆走了。可因为偶然发现的这件事,让颜晓晨觉得,她和程致远的距离一下子真正拉近了。几分钟之前,程致远和其他客人一样,都是这个大都市的浮萍,漂在上海的霓虹灯下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可几分钟之后,他的身后蔓延出了根系,变成了一株很实在的树,而且这株树的根系是她熟悉了解的,她小学时还去过他的学校参加风筝比赛,教过他的班主任老师已经是校长,在风筝比赛后致辞颁奖。

像往常一样,程致远在酒吧坐了一个小时左右。

离开时,他打趣地问颜晓晨:“小老乡,想好了吗?我之前的提议。”

也许因为他的称呼和笑容,颜晓晨竟然很难说出拒绝的话,犹豫着没有回答。

程致远问:“我的提议让你很难决定吗?”

颜晓晨老实地说:“机会很好,但是,感觉太麻烦你了!”

程致远用家乡话说:“朋友之间互相帮点小忙很平常,何况我们不只是朋友,还是同在异乡的老乡。你考虑一下,如果愿意,给我电话,我们可以先试一次,你觉得有收获,我们再继续。”说完,他就离开了。

颜晓晨纠结到下班时,做了决定。

怕时间太晚,她没好意思给程致远打电话,先发了条短信,“休息了吗?”

没一会儿,颜晓晨的手机响了。

“颜晓晨?”隔着手机,他的声音都似乎带着笑意,让人一听到就放松下来。

“是我。”

“做了决定吗?”

“嗯,要麻烦你了!”

“真的不麻烦,你一般什么时间方便?”

“时间你定吧,我是学生,时间比你自由。”

“明天是周日,你应该没课,可以吗?”

颜晓晨立即答应了,“明天可以。”

“现在天气冷,室外不适合。我们是有针对性地练习面试英语,在公众场合你肯定放不开,不如来我办公室,可以吗?”

“好。”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见。”

“再见!”

挂了电话,颜晓晨才想起来还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里,想起他曾给过她一张名片,急忙去找,可当时被她随手装到了书包里,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颜晓晨郁闷得直拍自己的脑袋,不得不厚着脸皮给他发短信,“麻烦你给我一下你办公室的地址,谢谢了!”心里祈求他已经忘记给过她一张名片。

电话又响了,颜晓晨忙接起,很是心虚地说:“不好意思。”

程致远笑着说:“是我疏忽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颜晓晨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坐车去,你给我个地址就行了。”程致远也没再客气,“那好,我把地址发给你。”

过了一会儿,短信到了,很具体的公司地址。

颜晓晨到网上查好如何坐车,准备好各种资料,安心地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颜晓晨坐车赶去程致远的公司。

一般金融公司都在浦东金融区,可程致远的公司却不在金融区,距离颜晓晨的学校不远,换一次公车就到了。

下车后,颜晓晨一边问路,一边找,走了十来分钟,找到了程致远的公司,一栋四层高的小楼,建筑风格有点欧式,楼顶还有个小花园。

程致远的短信上没有楼层和房间号,颜晓晨摸不准该怎么办,给程致远打电话。

“我到了,就在楼下,你在几层?”

“我马上下来。”

一小会儿后,他出来了。天气已经挺冷,但大概赶着下来,他没穿外套,只穿着一件衬衣,颜晓晨怕他冻着,赶紧跑了过去。

他领着颜晓晨进了门,一层没有开灯,空旷的大厅显得有些阴暗,厚厚的地毯吸去了他们的足音,感觉整栋大楼就他们两个人,颜晓晨突然有点紧张。

进了电梯,程致远笑问:“孤身一人到完全陌生的地方,怕不怕我是坏人呢?”

被他点破了心事,颜晓晨的紧张反倒淡了几分,“你不是坏人。”在酒吧工作了两年多,也算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程致远的言行举止实在不像坏人。颜晓晨对自己说: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

程致远看着她说:“是不是坏人,表面上看不出来。”

颜晓晨觉得他眼睛里似别有情绪,正想探究,电梯门开了。

四楼的大厅十分明亮,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正坐在办公桌前工作,听到他们的脚步声,立即站了起来,恭敬地叫了声“程总”。

程致远说:“这是我的秘书辛俐。”

辛俐对着颜晓晨笑了笑,颜晓晨仅剩的紧张一下子全消散了。

程致远领着她走进一个小会议室,窗户外面是一段不错的河景,没有楼房遮挡,很是开阔。

程致远请颜晓晨坐,辛俐送了两杯茶进来,看颜晓晨正在脱大衣,体贴地问:“我帮你挂外套?”

颜晓晨忙说:“不用,我放椅子上就可以了。”

辛俐礼貌地笑笑,安静地离开了。

程致远坐到了会议桌的另一边,“我们开始吗?”

颜晓晨把简历、各种证书复印件递给他。

他低着头把简历仔细看了一遍,抬起头说:“ Hi,you must be Xiaochen, I m Zhiyuan Cheng.Nice to meet you!

看上去,他和刚才一样,坐姿没变,也依旧在微笑,可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同了,一瞬间,颜晓晨就觉得他变得很锋利,带着礼貌的疏远,审视挑剔着她的每一个小动作。

颜晓晨不自禁地把腰挺得笔直,“ Hi, Mr. Cheng, nice to meet you too!

他指指颜晓晨的成绩单,“ Wow!I am quite impressed by your GPA as I know it s very tough to get top scores in your university. I was wondering how you did it. You must work really hard or you are extremely smart, maybe both ?”

颜晓晨的面试经验还很少,可她就是知道程致远很厉害,他看似在赞美她,可每一句话都是陷阱。

为什么成绩这么好?你认为自己聪明吗?为什么喜欢学习,却没有考虑继续读硕士?既然不喜欢做学术,打算毕业后就找工作,为什么没有多参加一些社团实践活动?为什么想到我们公司?为什么对这个职位感兴趣?我们公司最吸引你的是什么……一个又一个问题,看似都是常见的面试问题,可当他巧妙地穿插在聊天中,精心准备好的回答竟然都用不上,如果说了假话,肯定会露马脚。

三十多分钟后,当他放下她的资料,表示面试结束时,颜晓晨一下子松了口气。

程致远笑问:“感觉如何?”

颜晓晨喝了口水,说:“感觉很糟糕!”

他笑着说:“看得出来,你为了面试精心准备过。面试是需要准备,但记住,尽量真实地面对自己!面试官虽然职位比你高、社会经验比你丰富,可都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人。他们没指望你们这些还没踏出校门的人有多能干,他们更看中你们的性格和潜力是否和公司文化符合。”

颜晓晨疑惑地看着他。

他说:“举例说明,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会更喜欢勤奋踏实的人,投行会更喜欢聪明有野心的人,咨询公司会希望你性格活跃、喜欢出差,四大国有商业银行会希望你性格温和、谨慎懂事……一个性格适合去投行的人却不幸进了国有商业银行,对他自己而言,是悲剧,对公司而言,也是一次资源浪费,反过来,也是如此。”

颜晓晨若有所悟,边听边思索。

程致远说:“其实,面试官拒绝一个人,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他不够优秀,而是因为面试官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出他不适合这个公司。有时候,即使通过提前准备的答案,骗过了面试官,可生活最终会证明,人永远无法骗过自己!”

颜晓晨很郁闷!刚觉得自己找到了成功的门道,结果他却说即使成功了,最终也会失败。

程致远说:“你们刚要踏出校门,缺乏自信,很着急,总想着抓到一份工作是一份,可等你们有朝一日也成为面试官,去面试别人时,你就知道这是多么错误的做法。职业是人一辈子要做的事,在现实允许的情况下,应该尽可能忠实于自己,选一个和自己性格、爱好契合的方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尤其重要。如果选错了,需要付出很多努力去纠正。”

颜晓晨叹气,“道理肯定是你对,不过,目前我们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只想能找到份工作,养活自己。”

程致远温和地说:“我明白,大家都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我只是以过来人的角度多说几句,希望能帮到你。”

颜晓晨用力点头,“很有帮助,我觉得你比之前面试我的面试官都厉害!多被你折磨几次,我肯定能游刃有余地应付他们。”

程致远笑,“看来我通过你的面试了。我们可以定个时间,每周见一次,练习英语。”

颜晓晨迟疑着说:“太麻烦你了吧?”

程致远说:“我五月份刚回国,还没什么机会结交新朋友,空闲的时间很多,一周也就抽出一两个小时,只是举手之劳,估计也不会太长时间,等你找到工作再好好报答我!”

“那我不客气了,就每周这个时间,可以吗?”

“没问题!”程致远把颜晓晨的资料还给她,开玩笑地说:“我们公司明年也会招聘一些新人,到时你如果还没签约,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公司。”

颜晓晨也开玩笑地说:“到时候,拜托你帮我美言几句。”

程致远笑看了下表,“快十二点了,一起吃饭吧!”

“不了,我回学校。”颜晓晨开始收拾东西。

程致远走到窗前,说:“正在下雨,不如等等再走。”

颜晓晨看向窗外,才发现天色阴沉,玻璃窗上有点点雨珠。

程致远公司距离公车站要走十来分钟,颜晓晨问:“你有伞吗?能借我用一下吗?”

“公司已经订好盒饭,你随便吃一点,也许等饭吃完,雨就停了。”

辛俐拿着两份盒饭进来,帮他们换了热茶,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颜晓晨只能说:“谢谢!”

颜晓晨和程致远边吃饭边聊天,吃完盒饭,又在他的邀请下,喝了一点工夫茶。

程致远见多识广,又是做金融的,和颜晓晨同方向,听他说话,只觉得新鲜有趣,增长见识,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窗外的雨却丝毫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砸得窗户噼噼啪啪直响。

颜晓晨发愁地想,这么大的雨就算有伞,也要全身湿透。

程致远说:“我住的地方距离你的学校不远,正好我也打算回去了,不如你等一下我,坐我的车回去,反正顺路。”

颜晓晨只能说:“好!”

程致远从书架上随手抽了几本英文的商业杂志,递给她,“你看一下杂志,我大概半个小时就好。”

“没有关系,反正我回到学校,也是看书做功课,你慢慢来。”

二十来分钟后,程致远敲敲玻璃门,笑说:“可以走了。”他身材颀长,穿着一袭烟灰色的羊绒大衣,薄薄的黑皮鞋,看上去十分儒雅。以前,颜晓晨总觉得儒雅是个很古代的词语,只能用来形容那些古代的文人雅士,程致远却让她觉得只有这个词才能准确地形容他。

颜晓晨赶忙穿上外套,背好书包,跑出了会议室。

到公司楼下时,颜晓晨刚想问程致远,他的车停在哪里,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停在他们面前,司机打着一把大黑伞下了车,小步跑着过来打开了车门。

程致远抬抬手,说:“女士优先。”

司机护送着颜晓晨先上了车,才又护送着程致远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哗哗大雨中,车开得很平稳,颜晓晨忍不住瞎琢磨起来。

奔驰车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价格有两三百万的,也有几十万的,颜晓晨看不出好坏,可据她并不丰富的社会经验所知,公司一般只会给高管配司机。虽然程致远的公司看上去不大,可程致远不过三十出头,这个年龄,在金融圈能做到基金经理就算做得很成功了。

程致远问:“你在想什么?”

颜晓晨笑做了个鬼脸,“我在想你究竟有多成功,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某个金融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

程致远微笑着说:“成功是个含义很复杂的词语,我只是有点钱而已。”

他眉梢眼角有着难言的沧桑沉郁,颜晓晨虽然年纪小,却完全能明白他的意思,赚钱并不是一件难事,可想要幸福开心,却非常难!这世上有些东西,不管有再多的钱都买不到!她沉默地看着窗外,大雨中的世界一片迷蒙,没有一点色彩,就如她深藏起来的内心。

手机突然响了,诺基亚的老手机,在安静的车内,铃声显得很是刺耳。

颜晓晨忙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竟然是沈侯的电话。

“喂?”

沈侯说:“雨下得好大!”

颜晓晨看向车窗外,“是啊!”

“淋到雨了吗?”

“没有。”

“你晚上还要去打工?”

“嗯,要去。”

“这么大雨都不请假?”

“请假了就没钱了。”

他嗤笑,“你个财迷!你打算怎么过去?”

如果一直下这么大雨,肯定骑不了自行车,颜晓晨说:“希望到时候雨停了吧,实在不行就走路过去。”

“我正好在学校,开车送你过去,你在自习室,还是宿舍?我来接你。”

颜晓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程致远,“不用了,我在外面,待会儿才能回学校。”

“小财迷!可千万别坐公车了!这么冷的天,淋湿了你不怕生病啊?看医生可是也要花钱的!你在哪里?我立即过去。”

“我没坐公车,一个朋友正好住咱们学校附近,他有车,顺路送我。”

“你的哪位朋友?”

说了程致远的名字,沈侯也不会知道,颜晓晨说:“你不认识,我回头再和你说。”

“他现在就在你旁边?”

当着程致远的面议论他,颜晓晨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压得很低,“嗯。”

“男的?”

“嗯。”

“好,我知道了!”沈侯说完,立即挂了电话。

颜晓晨想了想,发了条短信给他,“谢谢你!下雨天,开车小心一点!”程致远笑问:“你的小男朋友?”

颜晓晨立即纠正:“不是,前男友。”

“你们怎么还没和好?”

颜晓晨十分郁闷,“都和你说了,我们不是闹别扭,是正式分手。”

程致远右手放在下巴上,摆出思索的姿势,故作严肃地说:“嗯,我知道你们是正式分手,但是,正式分手也可以和好,我问错了吗?”

颜晓晨无奈地解释:“我们是一个院的同学,就算分手了也要见面,所以分手的时候,说好了继续做朋友。”

程致远笑着摇摇头,“你们这个年纪的人爱恨分明,分手后,很难真正做朋友,如果真的还能心平气和地继续做朋友,根本没有必要分手,除非双方还余情未了。”

颜晓晨懒得和这位“老人家”争论,“反正我们现在就是普通朋友!”

程致远不置可否地笑,一副等着看你们这些小朋友的小把戏的样子。

到学校时,雨小了很多。虽然依旧淅淅沥沥地飘着,可打把伞走路已经没有问题。

学校不允许私家车进入学校,颜晓晨麻烦司机把车停在距离宿舍最近的校门。司机匆匆下了车,打着伞,为颜晓晨拉开了车门。

程致远让司机把伞给颜晓晨,他说:“车上还有多余的伞,这把伞你先拿去用。”

颜晓晨笑着说:“谢谢!下个周末我还你……”话还没说完,另外一把伞霸道地挤了过来,把司机的伞挤到一边,遮到了她头顶上。

颜晓晨回头,看是沈侯,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沈侯没好气地说:“我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他的目光越过颜晓晨,打量着车里的程致远,程致远礼貌地笑笑,颔首致意,沈侯却毫不客气,无声地切一声,冲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颜晓晨没看到沈侯的小动作,想起程致远之前“余情未了”的话,有些尴尬地对程致远说:“我和同学一起走,就不借你的伞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程致远微笑着说:“顺路而已,千万别客气。”

司机发动了车子,黑色的奔驰车转了个弯,很快就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颜晓晨和沈侯肩并肩地走在雨中,沈侯说:“那人看着面熟,是上次和你一起在食堂吃饭的家伙吗?”

“是他!”

“他不会是想泡你吧?”

“别乱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切!男人对女人好从来不会是只为了做普通朋友!”

颜晓晨郁闷,“你看他的样子像是没女人追吗?需要煞费心计地泡我吗?”

沈侯不屑,“斯文败类!你们在哪里认识的?”

“我打工的酒吧。”

沈侯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颜晓晨,你有没有搞错?酒吧认识的陌生人你就敢坐他的车?”

颜晓晨好性子地解释:“不算是陌生人,已经认识一个多月了,而且他和我是老乡。”

“得!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呢!光咱们院可就有好几个老乡!”

“我和他是正儿八经的老乡,一个市的,讲的话都一样。”颜晓晨和沈侯也是老乡,可他们是一个省的不同城市,十里不同音,何况他们还距离蛮远,只能彼此勉强听懂,所以两人之间从不说方言。

沈侯冷冷地说:“我警告你还是小心点,现在的中年男人心思都很龌龊!”

颜晓晨忍不住笑起来,“你干吗?这么紧张不会是吃醋了吧?”

“切!我吃醋?你慢慢做梦吧!我是看在你好歹做过我女朋友的分儿上,提醒你一声。”

颜晓晨说:“谢谢提醒!你怎么正好在校门口?”

沈侯说:“没事干,想去自习室复习功课,可一个人看书看不进去,想找你一起。”

颜晓晨本来没打算去上自习,可难得沈大爷想看书,她忙说:“好啊,我们直接去自习室。”

到了自习室,两人一起温习功课。

沈侯看了会儿书就昏昏欲睡,索性趴在桌子上睡起来。

颜晓晨由着他睡了二十分钟后,推他起来,沈侯嘟囔:“不想看书。”

颜晓晨说:“你已经当掉四门功课了,再当掉一门可就拿不到学位证书了。以前当掉功课,可以第二年补考,但我们明年这个时候早毕业了,你去哪里补考?快点起来看书!”

沈侯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指指自己的唇,无赖地说:“你亲我一下,我就看书。”

颜晓晨有点生气,“你把我当什么?你都和我分手了,说这些话有意思吗!”

沈侯说:“就是分手了才后悔啊!我都还没亲过你,想着你的初吻有可能便宜了别的男人,我可真是亏大了!不如我们现在补上?”

颜晓晨盯了沈侯一瞬,一言不发地埋下头,默写英语单词。

沈侯推推她,“不是吧?开个玩笑而已,你生气了?”

颜晓晨不理他,继续默写单词。

沈侯叫:“颜晓晨!颜晓晨!晓晨!晓晨!”

颜晓晨权当没听见,沈侯猛地抢走了她的笔,得意扬扬地睨着她,一副“看你还敢不理我”的样子。

颜晓晨低头去翻书包,又拿出一支笔用,沈侯有点傻眼,默默看了一会儿,居然又抢走了。

颜晓晨盯着沈侯,沈侯嬉皮笑脸地看着她,一副“你再拿我就再抢”的无赖样子。

颜晓晨一共只带了两支笔,想从沈侯手里夺回,几次都没成功,不得不说:“还给我!”

沈侯笑眯眯地说:“你告诉我一句话,我就不但把笔还给你,还立即好好看书。”

“什么话?”

沈侯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点,颜晓晨俯过身子,侧耳倾听,沈侯凑在她耳畔,轻声说:“告诉我,你爱我!”

他的唇几乎就要吻到她,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耳朵上,就好像有电流从耳朵传入了身体,颜晓晨半边身子都有些酥麻,她僵硬地坐着,迟迟不能回答。

沈侯却误会了她的意思,笑容刹那消失,猛地站了起来,噼里啪啦地收拾着课本,想要离开。颜晓晨赶忙抓住他的手,自习室里的同学听到响动都转头盯着他们,沈侯不客气地看了回去,“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吵架啊?”

上自习的同学全都扭回了头,耳朵却支棱着,静听下文。

沈侯手里还握着他刚抢走的笔,颜晓晨握着沈侯的手,在笔记本上,一笔一画地慢慢写字。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渐渐出现在笔记本上:我爱你。

等三个字全部写完,沈侯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他静静坐下,哧的一声,把整页纸都撕了下来,仔细叠好后,对颜晓晨晃晃,放进了钱包,“这些都是证据,等哪天你变心了,我会拿着它们来提醒你!”

沈侯盯着颜晓晨的眼睛,很霸道地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变心!懂吗?”

颜晓晨无语,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只能点了点头。她是实在搞不懂沈侯在想什么,提出分手的是他,不许她变心喜欢别人的也是他。不过,那并不重要,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好了。

十二月中下旬时,学院里开始有人拿到工作 offer ,最牛的牛人一个人手里拿了三个 offer ,让还没有 offer 的人流了一地口水。

魏彤虽然也时不时去参加一下招聘会,关注着找工作的动态,可她目标很明确,汲取前人教训,一心扑在考研上,坚决不分心去找工作。

最让人意外的是刘欣晖,她居然成了颜晓晨宿舍第一个拿到工作 offer 的人。之前,连刘欣晖自己都认定第一个拿到 offer 的人不是成绩优异的颜晓晨,就应该是精明强势的吴倩倩,可没想到竟然是各方面表现平平的自己。

刘欣晖拿到 offer 那天,一边高兴,一边唉声叹气。因为她肯定是要回家乡的,在上海找工作不过是应景,历练一下。她拿着电话,娇声娇气地和男朋友说:“哎呀!工资很不错的,比咱们家那边高很多,还解决上海户口,想着户口和钱都到手边了,我竟然要拒绝,真是太痛苦了!还不如压根儿没有得到……”

魏彤把耳机戴上,继续和考研模拟试卷搏斗;颜晓晨靠躺在床上,默背单词;吴倩倩在桌子前整理简历资料。

刘欣晖刚才看到信时太激动,顺手就把洗脸的盆子放在了吴倩倩桌子脚边,本来是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可吴倩倩拉椅子起身时,看到盆子挡了路,一脚就把盆子踢了出去,用力过猛,盆子嗖一下直接飞到门上,砰一声大响,落在了地上,翻滚了几下,才停止。

全宿舍一下子安静了,魏彤摘下了耳机,颜晓晨坐直了身子,吴倩倩也没想到自己一脚居然用了那么大力,她尴尬懊恼地站着。刘欣晖啪一声挂了电话,飞快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魏彤不愧是做了几年宿舍老大,立即冲过去把盆子捡起来,放到刘欣晖桌下,人挡到吴倩倩和刘欣晖中间,笑着说:“倩倩,你练佛山无影脚啊?”

刘欣晖刚要张口,颜晓晨也笑着说:“快要新年了,过完新年,这个学期也就基本结束了,欣晖,你回去的机票订了吗?”

被打了两次岔,刘欣晖的气消了大半,想到马上要毕业了,犯不着这个时候闹僵,她把剩下的气也压住了,“定好了,上午考完最后一门,下午的飞机,晚上就到家了,还能赶上吃晚饭。”

魏彤和颜晓晨没话找话地说着回家过年看春节晚会……吴倩倩拿起刷牙缸,一声不吭地进了卫生间。

刘欣晖小声嘀咕:“她找不到工作难道是我的错?冲着我发什么火啊?”

魏彤说:“压力太大,体谅一下了!”

刘欣晖委屈地说:“就她压力大啊?也没见晓晨冲我发火!”

颜晓晨笑说:“我在心里发火呢!你看看你,工作家里帮忙安排,男朋友呵护备至,就连随便去找找工作,也是你第一个找到,你还不允许我们羡慕嫉妒恨一下啊?”

刘欣晖叹气,“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也有很多烦恼!”

魏彤抓住刘欣晖的手,放到自己头顶,“幸运女神,把你的运气给我一点吧!我要求不多,只求能考上研究生。”

刘欣晖扑哧笑了,拿出女神的派头,装模作样地拍拍魏彤的头,“好,赏赐你一点!”

魏彤屈膝,学着清装剧的台词说:“谢主子恩典!”

三人插科打诨完,刘欣晖不再提刚才的事,爬上床继续煲电话粥,魏彤和颜晓晨相视一眼,笑了笑,也都继续看书去了。

虽然一场风波揭了过去,可宿舍的气氛却更加微妙了。对大部分这个年龄的毕业生而言,从出生到长大,一直都活在父母的庇佑下,毕业找工作是他们第一次自己面对人生选择,第一次自己面对人生压力,每个人都不轻松,心情沉重、心理失衡都难免。

往年的年末,宿舍四个人都会聚餐一次,可今年因为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都没心情提这事,平平淡淡地就到了十二月三十一日。

新年的前一夜,酒吧非常热闹,几乎人挤着人,颜晓晨连站着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像个陀螺一样,一直忙个不停,程致远和两个朋友也来了酒吧,可除了点单时两人说了几句话,后来再没有说话的机会,颜晓晨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突然想起他时,发现他已经离开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累得几乎再站不住。骑着自行车赶回宿舍,宿舍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在。每年的新年,学校有十二点敲钟和校领导致辞的传统,所以每年的今夜,宿舍都会破例,要到深夜才会锁楼门。颜晓晨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反正她们都各有活动,剩下她一人孤零零地辞旧迎新。

太过疲惫,颜晓晨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没精打采地靠坐在椅子上,发着呆。手机响了几声,她拿出手机,看到有三条未读短信,是不知去哪里嗨皮的那三个家伙发来的,意思大致相同,都是祝她新年快乐。

颜晓晨依样画葫芦地回复完,迟疑了一瞬,打开通讯录,给妈妈发短信,“下午给你打了一千块钱,请查收!新年……”后面两个字应该是“快乐”,可是她的手指僵硬,犹如被千斤巨石压着,根本打不出那两个字,她盯着屏幕看了半晌,终于把“新年”两字删去,只保留第一句话,按了发送。

她握着手机,心里隐隐地期待着什么,可一如往日,短信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就好像她的短信压根儿没有发送出去。掌心的手机像是长了刺,扎得她疼,她却越握越紧。

突然,手机响了,屏幕上出现“沈侯”的名字,颜晓晨的整个身体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她闭上眼睛,缓了一缓,接通了电话。

“颜晓晨,你在哪里?”沈侯的声音很像他的人,飞扬霸道到嚣张跋扈,就如盛夏的太阳,不管不顾地光芒四射。

“我在宿舍。”

“赶紧下来!我就在你楼下!快点!”他说完,也不管颜晓晨有没有答应,立即就挂了电话。

反正刚才回来还没脱外套,颜晓晨喝了口水,就跑下了楼。

沈侯没想到,刚挂完电话都不到一分钟颜晓晨就出现了,他笑着说:“你属兔子的吧?这么快?”

颜晓晨问:“找我什么事?”

沈侯说:“去散步!”

“散步?现在?”

“你去不去?不去拉倒!”沈侯牛气哄哄,作势要走。

颜晓晨忙说:“去!”

颜晓晨和沈侯并肩走在学校里。

她这才发现,这个点在学校里散步的人可不少,拉着手的、抱着腰的、搂着肩的,一对又一对,估计都是等着新年钟声敲响,一起迎接新一年的恋人。

颜晓晨和沈侯走到湖边时,恰好新年钟声敲响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静静听着钟声,一下又一下……悠扬的钟声宣告着,旧的一年结束,新的一年来临了。

沈侯笑着说:“祝你新年快乐!”

颜晓晨说:“祝你新年平安、快乐!”

两人正儿八经地说完,四目相对,都觉得有点怪异,笑着扭过了头,却看到湖边不少恋人正相拥接吻,年轻的躯体,旁若无人地纠缠、热吻,好像恨不得要把对方吃进肚子。

颜晓晨以前也不是没在校园里看到过恋人接吻,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对,也是第一次沈侯就在她身边。她十分尴尬,都不知道视线该往哪里搁,似乎不管往哪里搁,都会看到不该看的画面,转来转去,正对上了沈侯的视线,颜晓晨越发尴尬,急匆匆地扭头就走:“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沈侯俯过身子,凑到她脸前,笑着问:“你不好意思什么?他们都敢做,我们为什么不敢看啊?”

颜晓晨推开他,没好气地说:“因为我是正常人,没有你脸皮厚!”

沈侯把一直拎在手里的一个纸袋递给她,“新年礼物。”

颜晓晨没想到还有礼物,惊诧了一瞬,才高兴地说:“谢谢!”

“不打开看看吗?”

颜晓晨打开袋子,柔软地彩色纸里包着一套玫红的帽子、围巾、手套。上海虽然不比北方寒冷,可冬天等公车时,寒风吹到身上也是很冷的。

颜晓晨明白了沈侯要她现在就打开的意思,她把帽子、围巾、手套都戴上后,笑着说:“谢谢!”

沈侯打量着她,点点头,“不错,挺好看的,我的眼光不错!”

颜晓晨一下子又有点不好意思了,一边快步走路,一边顾左右而言其他,“我没给你准备礼物,过春节时,再补你一份礼物吧!”

沈侯说:“别麻烦了,不过,有个事想麻烦你!”

“什么?”

“我这个学期要补考宏观经济学,你能不能帮我考一下?”

颜晓晨收到新年礼物的喜悦淡了几分,沈侯并不是为她精心准备了礼物,而是有所求才给她准备了礼物。颜晓晨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暗叹了口气,“你先答应我件事,我就帮你。”

宏观经济学是全院必修课,每次考试在阶梯大教室,二百多人一起考,老师根本认不清楚谁是谁,交卷时即使写的是别人的名字,也肯定察觉不了,帮沈侯这个忙并不难。

沈侯嬉皮笑脸地说:“想要我的肉体,没问题!想要我的心灵,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颜晓晨没理会他的玩笑,认真地说:“你好好复习经济法和另外两门专业必修课,一定要过!”

“经济法咱俩坐前后。”

颜晓晨忍不住捶了沈侯的脑门一下,简直想敲开这家伙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选择题能给你抄,问答题你怎么抄?好歹要自己看一下书吧!”

沈侯笑着说:“我答应!”

颜晓晨苦口婆心地说:“下个学期就没课了,只一门毕业论文,这是最后几门考试,坚持一下。”

沈侯站得笔直,敬了个少先队员的礼,“是!颜老师!”

颜晓晨哭笑不得,怕再说下去他嫌烦,结束了学习的话题,“那就这么定了!”

沈侯问:“你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前两天刚收到一个 offer ,不是我想要去的公司,工资也不高,不过总算是一个鼓励。你呢?”

“我前段时间不是忙着考雅思准备出国嘛!打算下个学期再开始找工作!”

“你真不打算出国了?”

“真不打算!像我这样的人出了国也是混,还不如在国内混。”

两人边走边聊,绕着校园走了一大圈,快凌晨一点时,沈侯才送颜晓晨回宿舍。

宿舍里依旧一个人都没有,估计今天晚上她们都不会回来了。

可也许因为刚见过沈侯,又收到了新年礼物,颜晓晨这会儿不再觉得宿舍冷清,反倒觉得一个人很自在,不用向人交代她的帽子和围巾是谁送的。

匆匆洗漱完,上了床,要给手机充电时,才发现手机上有两条未读短信,都是来自程致远的。

第一条短信:“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时刻,祝你新的一年健康平安!”

这条短信是十一点五十九分发的,颜晓晨觉得十之八九是群发短信,没太在意。

第二条短信:“祝你早日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

这条短信就在十几分钟前,不像是群发短信,颜晓晨想了想,微笑着回复了一条短信:“谢谢!祝你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事业更上一层楼。”

程致远的短信很快就到了:“你也还没睡,下周末照旧见面吗?”

颜晓晨想了想,回复他:“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下周我想复习。春节前后你一定有很多事要忙,就不麻烦你陪我练英语了,等下个学期开学,我们再约。这段时间麻烦你了,谢谢!”

程致远:“别客气,朋友就是用来互相帮忙的。酒吧的工作是不是也要请假?”

颜晓晨:“是要请假。对了,我前两天收到一个工作的 offer 。”

程致远:“恭喜!你打算接受吗?”

颜晓晨:“对方只给了两周的时间让我做决定,如果我签约了,就不能再找别的工作。可我最想去的几家公司,都要等下个学期才会有最后的结果,我想了下,决定放弃了。”

程致远:“你的决定很对!加油!”

颜晓晨:“我会的,晚安!”

程致远:“晚安!”

颜晓晨放下手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突然一骨碌坐起,一把抓过手机,像是生怕自己失去了勇气一样,用极快的速度给妈妈发了一条短信:祝健康平安!

快乐,太过宝贵,连祝福都会觉得奢侈,像是一种嘲讽!健康平安,是她仅剩的期许了。 a4dajXjqGc2g/gKF1YMytkav9xYNmDvM/1tch4SnVO4b4t4iojBqExyTQSEGq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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