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雅那的动物信仰学说可以被描述成大失所望但仍欣然接受我们有限的生命。一个人观察着瞬息万变的世俗世界及其倏然而逝的美丽风景,并承认生命的有限,然而,他仍旧会找到通往生命和幸福的光明大道。“这一旦得到思想上的认可和接受,生命和幸福就可以真正开始了。”桑塔雅那说。这位天才哲学家就此话题做过深入的思考,写过极其优美的文章。众所周知,一个哲学家同时又是一个诗人和天才作家,这种现象凤毛麟角。
对于生和死来说,人类无能为力,只有享受短暂的生命。
——乔治·桑塔雅那
假如救赎暂时停止,我们只需少安毋躁,便可全部得救……拯救这个世界、不破坏这个世界,取决于这个世界的自我知识,当然不是反思型的知识(因为这个世界并非一个能够思考的动物),而是在社会中建立的一种体系和哲学,这种体系和哲学将真正认清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将告知世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可能会享受的幸福。把我丢进这一生活梦境的力量并不在意这一梦境发生多少变化,也不关心它会困扰我多长时间。毫无疑问,大自然每时每刻否认的事情并非我受到困扰我在做梦,而是会出现各式各样的自然因素,比如我的幻象,抑或出现了我不喜欢的任何反常事物,或者我喜爱的任何事物的最终结果。在这种情况下,智慧扮演了什么角色?睁着一只眼睛做梦;从尘世中超脱而对尘世没有任何敌意;欢迎变化无常的美好事物,同情变化无常的痛苦,同时一刻不忘记它们是多么的变化无常;只在天堂里贮存财富。
多么神圣的哲学,假如它真的神圣,假如它从高高在上的天体屈尊来到地球,并喜爱地球上的各种事物,却并不需要它们收集它们!听听快乐的亚里斯提卜如何谈论他的情妇:我拥有别人,我不被别人拥有,每个灵魂都应当谈论滋扰它的一次经历,宛如习习微风在夏日的海面上嬉戏。千艘轮船在大海上航行时抛锚,最猛烈的暴风雨即将来临。这种曾经被公认的、在内心得到理解的生活和幸福可以实实在在地开始了。天真的大自然喜欢膨胀自我,喜欢展开她孔雀般的羽毛,说到,我是一只多么漂亮的小鸟!她是一只漂亮的小鸟;对这种自负的言行大喊大叫,就意味着要模仿这种言行。相反,快乐嘉年华的秘密就是大斋节即将到来。既然实际上已经否定了我们的蠢行,我们第一次能够在它们短暂的净化中怀着一颗自由的心欣赏它们。当笑是一种谦卑的笑,当笑不建立在自尊的基础之上,笑比哭明智。保持一致比激烈地否决明智,宽容比自负和清教徒主义明智。我同情这些做事认真的人们,并非因为他们否决的事情,而是因为他们工作的目标。任何改革都不可能使得生活是可爱的,从根本上来说是公正的……如此大的压力使人歇斯底里,丧失尊严;付出双倍的努力,才可能有所收获。财富使人消沉,贫穷又很残忍,假如这两者都不值得庆祝的话。对于生和死来说,人类无能为力,只有享受短暂的生命。
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轻松态度实际上要比紧张的态度高尚得多,深刻得多;它们接近于理解,接近于否决;它们接近于相反的一面。也许,假如英国仍然是天主教国家,英国人可能仍然会很快乐;正如莎士比亚的勇气一样,英国可能仍然会表现出自己的胆魄:有时是十足的悲情,有时是坦然而谦卑的快乐。这个世界深受其影响;希伯来宗教和德国哲学已经以一种从容而痛苦的世俗方式证实了这一点。立足于中产阶级辛勤工作和赞成改良的立场,它们认可对于繁荣和成功的尊重,而这种尊重是不应该给予的;生活的判断标准正是完全盲目的生活本身。没有道德自由。既然在商业领域和社会交往中已经融入了各种思想家,那么,他们都不可避免地围绕着同样的事物,参与同样的事件,将其思想和努力投入同样的“尘世工作”中去。因此,这个世界侵入了这些思想家并主宰他们;他们失去了其独立性,各自的特色也几乎丧失殆尽。假如他们坚持认为,他们的个体全部都是单个灵魂,即地球灵魂的表现形式,那么,这个时候,他们的哲学理念才相应地有所发展。他们拥有着灵魂,可他们几乎不能称之为他们自己的灵魂,这些灵魂会从世界上得到救赎,或者说,它们会从高空中注视并判断这个世界。
[《战争圣地》,选自《英国的独白》]
假如我们所了解的物质世界是一种幻觉,会怎么样呢?
“幻觉的唯一罪孽是生命带有欺骗性;生命里有空幻的美。”
“使我们感到痛苦的世界其实是美丽的;事实上,这是世界折磨我们的一种方式;我们热爱这个世界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将世界据为己有。”
“我有过生命的经历,我曾发现自己至少表面上被一个尚可操纵的世界(一个物质的、人与人的世界)所包裹着,这绝对不是幻觉。这一经历使我内心充满了复杂而丰富的情感,这不是幻觉……我并没有说不生活在此世界就不会更好;但是,只要我们生活在这世界上,不管多么危险多么‘虚幻’,我认为,找到一个好好活着的途径而不是蔑视生活,是智慧的一个重要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