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年度出门旅行,去了一个我去过的地方。真的,我很少出游去同一个地方两次。没想到,阴差阳错计划改变,我又来到鼓浪屿这个小岛了,连自己都觉得出乎意料。
我住的那家旅馆淡季打折,带浴池的房间不到三百,坐在柜台内的店员闲扯说,有个客人本来住的四百多的房间,因为是长假前来的,后来涨价到七八百一晚上,那客人心一横,也继续住了四天。我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这种豁出去了老子就要好好奢侈一把玩几天的心态,太可爱了。
那些日拼夜拼努力赚钱的人儿,来了岛上,活得像个人样了,实在让我想翘起大拇指夸奖。
白昼顶着曝晒的日光看猫看狗看男女老少国人老外,夜间,跟友人,跟两个陌生人在小酒吧闲坐。我不喝酒,我看他们喝酒掷骰子,我还看旁边另外一大桌子的女生玩勇敢游戏。这些女孩发出巨大的笑声,有个女生被她们鼓舞着站出来,突然跑过来抱住了坐我旁边的一个男生。于是整个天台上的人都乐开了。
回去的路上,走过熟悉的路,吹着风,背着背包,我像个无声无息穿行在岛屿上的透明幽灵。不必勉强自己说话,也不用强迫自己执行什么工作计划,很爽。
故地重游,我这才醒悟,这岛屿真正吸引人的,不是什么文艺杂货铺、老建筑、海边风景、小吃、艳遇,而是一大团人,来到一个地方,像模像样热热闹闹玩几天。玩什么都好,能用心去玩,才是最了不起的事情。
有了这么一个大家都在用心去玩的氛围,难免从众心理作祟,玩得更加心安理得了。没错, 我们这国度有种先天的教条,贬低玩乐强调劳苦,然则,生命如此稀罕绝无仅有,转瞬即逝化为尘土,你怎能连玩耍都觉得有罪?
尤其是玩乐之中,藏有真正的个人价值。年轻时候看作家倪亦舒的小说,她最喜欢写故事里的主角在世间打滚,哭笑折腾,然而回忆幼年或昔日曾有过一段极欢乐的玩耍时光,也就不会那么心有不平太过酸楚了。
那段发自内心觉得快乐的时光,是属于自己的,是自己真的在活着,有了这段时光打底,此后才能更奋不顾身地活下去,去爱去恨去勤勉用功,继续发展成就我们的故事。多励志啊!
反之,你看那些让自己总是活得苦累交加者,永远抱怨不完,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令人避之不及。
我们活这么一辈子,并没有太多时间真正用给自己。尽管我们有不少时间是一个人度过。
当我们孤单一人却一点也不享受,觉得寂寞觉得孤独,只因为这样独自一人时,我们丢不开其实次要的事物工作, 我们心里惦记着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人,没能把生命赐给自己一点点。
如果这世界真有神,那爱玩的人才配神的眷顾,才有资格身心健全,做神的孩子。
世界可爱的一面就是,有一些人不必成为热爱苦难的人。不必口口声声说什么困难教会他什么。
比梵·高幸福太多的人,是毕加索。因为他活着成为大师。毕加索的传记里写了一笔:那天晚上玛丽洛朗森喝醉了。
玛丽洛朗森不必成为一个热爱苦难的人。对她来说,“喜欢奢华,生在巴黎觉得三生有幸。不喜欢闲聊,责骂和恭维,吃得快,走得快,画得很慢。”活到了73岁,晚年在巴黎郊区的森林附近买了一套小公寓,从不缺钱。女管家陪着她安享奢华,走到尽头。
很多人对受苦心安理得,甚至逆来顺受。对幸福受宠若惊,甚至闪躲恐慌。 大概就是鲁迅说的那样,做惯了奴隶。
其实,你有资格承受世界上任何庞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