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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围剿江西苏区的国军第47师师长上官云相，对辖制自己的王金钰颇有微词，觉得王胖子不会打仗，命令啰里啰嗦、喋喋不休，还怕死得很。
这时，参谋向上官云相递来王胖子的电令。电令上写：命你部每日前进十里，保持与其它各师适当距离，相护共围，防敌切割突围。每日到达指定位置后即行报告，修筑工事，驻剿当地。
“师座，这回王胖子的电报倒是很简练啊。”参谋道。
上官云相笑道：“估计是自己都觉得太啰嗦了吧。 第一次围剿时，前线总指挥张辉瓒被红军杀了，尸首顺江而下。鲁涤平见了，给哭惨了。王总指挥，恐怕也心有余悸吧。”
“我带来一个本地的乡绅，请师座询问。”
“好。”上官云相放下电文，划了两道。
被参谋带来的乡绅在上官云相面前显得很谦卑。他着黑色绸衫，戴个眼镜，揣个怀表，确如今日电视剧里常见的那个形象。只是此人并不猥琐，而是一副很有教养的样子。
“你哪里的？”上官云相问。
乡绅回道：“就是吉安县城的。”
“你看到红军了吗？”
“我还和他们说过话呢。”
“哦，在哪里？”
“就在我家。”
“哦？”
“其实是农会的人陪他们一起来的，来问我借粮。可能是怕我不给吧，说给我打欠条。我说欠条就免了，这年头欠条还不就是那么回事，能不能少给点呢。我家余粮也不多了，更何况我也不是神仙啊。他们就说粮食少给也可以，但要拿布匹来补足。少穿几件衣服没啥关系，我就答应了。”
“他们去哪里了？”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我也没要他们欠条，反正他们早晚会回来。到时再去要回粮食，要不回来就算遭了灾吧。”
上官云相觉得眼前这位有些答非所问，就怀疑起来。
参谋这时对乡绅说：“你对国军就这么没信心？”
乡绅赶紧哈了下腰，道：“嘿嘿，不是我没信心，是我在这红色恐怖里时间呆久了，条件反射、条件反射。环境决定的，哦，决定的。”
上官云相用温柔的口气说：“看你也是受过好的教育，和那些山野村夫不同。你只要说实话，我们不会跟你过不去的。”
乡绅便投桃报李地说：“红军神出鬼没，善于山地战，现在肯定在什么地方埋伏着呢，你们可得小心了。我虽然生活在红色恐怖里，但我也离不开这里，这里是我家乡，也就将就对付着过了。现在他们逼得还不算紧，毕竟我是大户，经常可以给他们上个供，对他们还有用。”
上官云相微微点头，道：“你可以走了，以后要是混不下去了可以来找我。”
“真的？”乡绅笑问。
“真的。”上官云相笑答。
乡绅抱拳施礼后，便走了。但走了十来米，又回来，道：“共军虽然隐蔽很深，但还是有破绽。这个破绽一般人不知道，即便特工人员去探察，也不一定能发现。”
“别卖关子，快说。”参谋催促道。
上官云相用胳膊制止了参谋的急切，示意乡绅慢慢讲。
乡绅咽了口唾沫，接着说：“这样的经验我也得来不易，而且非常偶然。那次我上山去采药，顺便说一下，这是我的爱好。我看到有一群鸟飞来飞去，找不到栖息的树林了好像是。我就很奇怪，等再近前，就被共军的岗哨呵斥住。原来他们在这里。”
上官云相握了乡绅的手，道：“你确是党国良民，不，砥柱。还有什么？”
乡绅两手一摊，道：“我要是懂气象，一定会发现更为微妙的现象。”
上官云相礼送乡绅，而后命部队向富田方向开进。
富田地处 吉安、吉水、泰和、兴国、永丰五县交界，是个大村庄。中共江西省委就设在这里，如今已转移。于是省委的办公处，就来了上官云相。原来他一到富田，就放出警戒哨、派出侦察排、安排好工事，便来到这里参观。那时候的蒋军将领，最喜欢这样的旅游项目。
院子里这边有一棵柿子树，那边还有一棵柿子树。两棵柿子树之间有一条碎石子铺就的甬道，从院门延伸到正屋。院墙上全是标语：打倒蒋介石 / 粉碎国民党军围剿 / 布尔什维克伟大光荣正确 / 苏维埃万岁 / 共产党万岁 / 人民是不可战胜的
上官云相道：“人民——，什么是人民啊？！”
参谋说：“人民就是权力的背书。”
他们呵呵而笑，走进正屋。几件粗糙的桌椅，黝黑黝黑的。还有个破茶缸，里面漂着些茶叶末。有一张床，就是几块木板拼凑的，铺盖全没了。床下是一双草鞋，帮子已经断了。旁边还有个酱色坛子，拿出来看，原以为有炸弹，其实就俩咸鸭蛋，还破了黄儿。没什么稀奇的，上官云相很扫兴。
在犄角旮旯里有张黄纸片，上官云相好奇地拾起来端详。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很多数字，似乎是一份电报残稿，共军没来得及销毁或带走，遗忘掉了。“好东西！”上官云相说着，把纸片交给了参谋。
走出来时，上官云相看到工兵们正在铲墙上的标语，便赶紧制止道：“别弄了，等我看看。”他仔细看完，说，不用全铲，改几个字就行了，然后重新填字粉刷。随即，他问参谋：“老乡是不是都跑掉了？”
“是，都跑了。”参谋很肯定地说。
“他们会跑到哪里去呢？”
“我想该是深山老林吧，反正每个老乡在山上都有自己的点。”
“咱们也得有个向导啊。”
“我从附近找个乡绅吧。”
“这里赤化严重，恐怕难找啊。侦察情况呢？”
“侦察排分成四组，正在向各个方向搜索前进。他们不久会有报告。”
“好。那张黄纸不要给王胖子，直接送给何长官。”
参谋会意地点头，道：“师座想到了沈秋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