囿于先天的弱点,农民起义鲜有成功的。但正如马克思史学家们所说,农民起义的作用是“动摇了旧王朝的统治基础”,给体制中掌握权力和武装的野心家带来了机会,也给其他企图破坏秩序的人减少了阻力。拥有武装力量和权力机构的朝廷本来是唯一强大的力量,他们维持着一个国家的正常秩序,也维护着本朝廷的统治地位。但当民变蜂起,民众们形成一个又一个有组织的小股武装力量时,朝廷疲于奔命去平定,它的力量,它维持秩序的能力就会被削弱。于是,各种反抗的力量,不管是正义的,还是非正义的,都开始冒头。农民起义,便成了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那把钥匙。
黄巾起义和西羌民众叛乱,使董卓坐大,他带兵进入洛阳挟持皇帝,控制政府。见到洛阳城中富足,贵族府第连绵,家家殷实,金帛财产无数,他便放纵手下士兵,实行所谓“收牢”运动,到处杀人放火,奸淫妇女,劫掠物资。为了防止官员和人民逃回故都,董卓临走将整个洛阳城以及附近二百里内的宫殿、宗庙、府库等大批建筑物全部放火烧毁,然后“迁都”长安。昔日兴盛繁华的洛阳城,瞬时之间变成一片废墟。此后,以袁绍为总盟主的各路势力先是讨伐董卓,然后互相攻伐,天下陷入近百年的战乱时代。
唐末的黄巢起义,使藩镇势力壮大,军阀割据,宣武、河东、凤翔、淮南等几大兵团连年互相征讨,战争频发,造成很多地方百姓流离失所,赤地千里。这种局面持续了70多年,号称中国历史上的五代十国时期。
国家是什么?国家不仅如马克思所说,是“一个阶级用来镇压另一个阶级的有组织形式的暴力”,它还维护秩序的工具,有着保护国家免受其他国家的侵犯、保护国内每一个人免受他人的侵犯与压迫、管理公共事务的职能。当国家失去控制力的时候,这三个职能也就都行使不了了。
魔盒一旦被开启,进入的就是一个丛林社会。从此,人类世界等同于动物世界,强者生存。在一片混乱与破坏中,你有能力抢到食物和水,就活,抢不到,就死;你有能力打败别人,就有暂时的安全,甚至可以侵害别人,你打败了,就要任人蹂躏;你成为暴力团伙的一部分,可以扫荡别人,你不是,就要被扫荡。
这是真正的末世景象,中国历朝历代灭亡时都如此,史不绝书。
西汉末年赤眉军进驻长安后,将长安城内百姓财产抢劫一空,赤眉将领们满载他们掳掠的金银财宝,纵火焚烧宫殿和民居,再乘火势做最后抢劫。人民死伤逃亡,盖世繁华的长安城霎时变成废墟,不见人踪。战乱造成三辅大饥馑,人与人之间互相谋害,煮吃对方尸体,城郭全空,遍地都是被杀的或饿死的白骨。
东汉末年遍地盗贼,道路阻断,连皇帝诏书都送不出去。运输完全中断,很多州县物资匮乏,洛阳和长安这样的大都市,谷米价格涨至数万钱一石(和平时期只有十几到几十钱)。军阀在城中互相火并,一次内斗平民被杀一万多人,尸体塞满街道。
正如马克思史学家们所说,农民起义的作用是“动摇了旧王朝的统治基础”,给体制中掌握权力和武装的野心家带来了机会,也给其他企图破坏秩序的人减少了阻力
西晋末年大乱,京师洛阳都成为人间地狱,人们互相杀害吞食,全城都是饥饿的野兽。大乱中朝廷考虑迁都,仅剩的没有逃跑的数十名官员保护着皇帝司马炽从皇宫出来,走出宫城西掖门,到曾经最繁华的大道铜驼街。这条街已经荒凉如同废墟,街边散乱着饥饿的流民。流民看到这队衣着仍旧整洁的人,马上像野兽般上去抢夺,司马炽等不能前进,只好狼狈地逃回皇宫。与此同时,在关中地区,饥馑造成大部分人死亡,活下来的不到百分之一二。
唐末政府军剿灭黄巢起义军之后,被起义军和政府军轮番蹂躏的中原大地一片萧条,“洛阳四面数百里州县,皆为丘墟,汝、郑等州,比屋荡尽,人悉以纸为衣”,北自卫州(今河北省卫辉市)、滑州(河南省滑县),西到关辅(陕西省中部),东到青州(山东省青州市)、齐州(山东省济南市),南到长江、淮河以南,州镇即便有幸存的,也仅留一座空城,举目眺望,千里之遥,看不见一个人影或一缕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