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入秦机会需要等,更需要准备 |
机会向来垂青于有准备的人。
机会其实就在我们的身边。要想改变命运,就要善于在等待中给机会制造来临的时机。比如,不断地提升自我,不断地学习,不断地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境遇。唯有如此,机会来临时,我们才能将其牢牢抓住。
家中突然遭此变故,作为长姐的我,不得不担起父母的责任。尽管生活艰辛,但是我和我的两个弟弟,依然不忘学习。
乱世之秋,拥有强劲的自身实力才是征服他人的根本。我的母国楚国,在近三百年里,曾兼并六十多个小国,疆域面积从曾经西部的黔中、巫郡,东部的夏州、海阳,一直到南部的洞庭、苍梧,北部的汾陉之塞、郇阳,面积达五千余里,拥有甲士数百万,战车千乘,坐骑万匹,可谓富甲中国,被列为“春秋五霸”、“战国七雄”之首。
彼时,各国都在用征战的方式扩大自己的利益。故而,尚武的时代里,人们也变得个个尚武,个个都企望着用高超的武艺来改变命运。我的两个弟弟也不例外。
他们从小便在父亲的教导下习武,不仅有着扎实的基本功,而且还在习武馆里历练数载。年少的他们也想重振家风,借此出人头地。他们习武格外卖力,弟弟魏冉虽然个子精瘦,但他手脚灵活,可以轻松撂倒数名壮汉。
为了生活,还未及成年,他们便早早地离开了武馆,混迹在郢中城街头的各个演武台上,靠陪别人练武为生。
只是,习武、比武,毕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我不是担心他们打伤了别人,就是担心他们被别人所伤。因此,我每日都在为他们的生命安危而提心吊胆。
这日,我的异母弟弟魏冉照例早早地出了门。从博士官处修完学业的我,也带着雇来的工人到茶园里去劳动。
虽然早春的茶场空气清新,山间云雾缭绕,翠绿如画,可是不知为何,就在我到达茶场后不久,我的心便开始一阵胜过一阵地狂跳。
偌大的茶场里,我总是预感着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所以,手里的活计也在频繁地出错。莫名的焦虑中,漫长的上午快要过去了,我篓子里的茶叶,也尽是些老的茶叶梗或老得发了黄的叶片。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捱着。
果然,未时刚过,雇工陈叔伯就急匆匆地从山下跑了来。他一边跑一边大喊着:“月儿,月儿,你快回去吧,家里出大事了,你弟弟魏冉和人比武时打死了人,现在被官府抓去啦!”
闻听此言,我的双腿一软,差点从山上滚了下去。旋即,我顾不得卸下田里的行头,一路飞奔到郢中城里的事发地。
只见街尽头的演武台早已人去楼空,附近的摊点也是一片狼藉。
见我怔怔地站在那里,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小乞丐走过来悄悄地告诉我:“魏冉已被官兵抓进了楚王宫,事主昭阳正扬言要杀了他,为自己的侄子昭雄报仇呢!”
一听“昭阳”二字,我的心不由得为之一紧。此人虽是楚国的上柱国,掌管全国军事,且随楚威王一路南征北战,立下过汗马功劳。但是他性格蛮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弟弟落在他的手上,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焦急万分,只好去请魏冉的生母郑氏的宗亲三闾大夫郑楼出面调解。
郑楼得知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赶了来。为了搭救魏冉,他用钱买通了楚王宫里的宫人,并直接找到了楚威王的宠妃吕姬。
吕姬与郑楼原是堂姐弟,对魏家的遭遇也略有所闻。吕姬感念娘家哥哥往日善待的恩情,更同情在魏家做小的郑氏的遭遇,便特地令宫人将我领到楚威王的面前,去与昭阳对质。
就这样,一介布衣的我,生平第一次到了楚王宫,见到了威严的楚威王,见识了楚王宫的碧瓦琼楼。
当着楚威王的面,有了吕姬做后盾,底气足了不少的我便理直气壮地与昭阳争得不可开交。
在原告与被告的争执里,如同法官一般准备判断弟弟与昭雄孰是孰非的楚威王,俨然成了我与昭阳的看客。
高高的王位上,他侧着身子,倚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尤其在看到眼前的当事人之一是一位妙龄女子时,他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
楚威王双眼瞪得溜圆,并探着身子,一直盯着我发愣。至于声泪俱下的我说些什么,以及趾高气昂的昭阳如何对我恶言相向,楚威王一概充耳不闻。
我不经意间的一回眸,便发现了楚威王那双在我身上扫视的眼睛。
从未见过此情景的我,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虽然那高坐在王位上的人,是楚国的一国之主,无数苍生的命运也尽掌握在他的手中。但是,我厌恶这样的眼神,仿佛这样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便成了无数的蚊蝇,令我的思想也一并变得腐朽了。
如此的不适中,我同昭阳的争吵口气也一并软了下来。不料,楚威王在殿上的一幕,却被帘后的吕姬看得一清二楚。已经在参与朝政的吕姬见状气愤不已,便故意在帘后大声咳嗽,以示提醒。
可楚威王看我似乎已看得入了迷,直到宦官俯着身子在他耳边催促了数次,并向他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时言说此刻宫门外有秦国的国相张仪急于求见时,眼里放着光的楚威王才从我的脸上回过神来。
很快,身负秦王之令来与楚威王交涉的张仪也进到了楚王宫。原本,秦国国使来见,先来一步的我理应退下了。可是,正当我起身准备离去时,半靠在王位上的楚威王却直起身子干咳了两声道:“这个叫什么月的姑娘,你的事容本王想想,就先在这里候着吧。”
楚威王的话,令我心头一喜,这似乎是一个好的生机。于是,为了不使弟弟成为昭阳的刀下鬼,茫然不知所措的我便硬着头皮,成了楚威王的旁客,依然跪在他的身边,听着国相张仪、楚威王,以及又换了一副面孔的昭阳等人一并商议国事。
国相张仪本是魏国贵族后裔,曾与苏秦同师于鬼谷子先生,学习权谋纵横之术。他饱读诗书,满腹韬略。
自打张仪进了宫,整个楚王宫的气氛也顿时凝成了冰。剑拔弩张的昭阳,此刻脸拉得比以前更长了。
原来,昭阳与张仪也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此前,曾在鬼谷子处学习纵横之术的张仪学业期满,回到了魏国。但因家境贫寒,求事于魏惠王不得,才远去了楚国,投奔在楚国令尹昭阳门下。恰巧,昭阳因曾率兵大败魏国,得到了楚威王赏赐给他的和氏璧。昭阳喜好炫耀,一次在与门客饮酒作乐时,他将和氏璧拿出来在人前炫耀。结果,大家传来传去把和氏璧传丢了。昭阳见张仪一身寒酸相,便一口咬定是张仪偷走了,遂对其严刑逼供。张仪被打得遍体鳞伤,不得不含恨离开了楚国,后在秦惠文王的重用下,成了秦国的国相,为秦王尽心效命。
此际,远在中原的战场上,秦国早就做好了攻打齐国的准备,因为担心已经结了盟的齐、楚两国会合纵攻秦,才派了张仪前来游说。
曾经是自己的门下卿客,如今已是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国相。如此迁升,令一向趾高气昂的昭阳极为不服。而张仪在昭阳处所受的无端羞辱,更使两人的关系成了解不开的死结,整个会谈由此也显得火药味十足。
尤其是当张仪对楚威王说:“秦王念及与楚国往日的交情,想与楚国联姻,以此来巩固两国关系,共谋发展”时,昭阳更是一脸冷笑。
一听“联姻”二字,楚威王的眉头也为之一皱。而在帘帷后面的吕姬一听说楚王要将自己的公主送到别的国家去,便忍不住从帘后冲了出来,娇嗔地向楚威王求情。
张仪见吕姬也掺和了进来,生怕楚威王反悔,便赶紧回道:“大王此言差矣。敢问大王,若真是挑衅,我秦国何必要派一位国相亲自前来。若真要宣战,就不会对你这么客气了。”
楚威王、张仪、昭阳一干人喋喋不休地争执,一直从下午争到了晚上。而跪在一旁的我,也这样一直陪着他们,直到夕阳西下。
只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本是秦、楚两国的争论,却将没有任何干系的我,也一并卷了进去。
由于争论的焦点是秦、楚两国联姻一事,而前来求亲的张仪只希望楚威王派一名女子出使秦国嫁给秦王为妃,这样身为秦国国相的他,也算完成使命了。
只是,将楚威王的亲生女儿送往异邦,不要说吕姬不愿意,就连楚威王自己心里也是一万个不情愿。
昭阳显然看出了楚威王的难处,又愤愤地瞪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我,便向楚威王谗言:“久闻魏家女相貌出众,知书达礼,才名和诗名在楚国城里也早已人尽皆知。请她代楚王的女儿出使秦国,可是我楚国之福啊!”
我情知昭阳是在公报私仇,想要反驳,可我又担心这样会使弟弟罪加一等。于是,当大家将目光一齐聚拢在我的身上时,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我,只得将身子俯得低低的,一言不发。
经过先前的一番打量,楚威王眼里的我,生得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如雪,模样还算标致。将这样的我送入异邦,虽非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失了他楚王的面子。
在吕姬的一番温言软语下,楚威王从王位上站起了身,用同样冷漠的口气回复张仪:“今日散朝,待本王考虑周全了再给你答复!”
事情的变化是如此之快,就连先前一直扯着脖子、叫嚷着要让我弟弟魏冉血债血偿的昭阳也始料未及。既然楚威王亲自发话了,昭阳也不敢再多言,只得将所有精力都转移到与秦国的外交手段上。
吕姬见楚威王对我垂涎欲滴,生怕我因此夺了楚威王的宠爱,于是,在送我入秦一事上,她也表现得格外卖力。而浑然不觉的我,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成了楚国的公主。
为了尽快化解两国的危机,次日,我便被宣进了吕姬的寝宫。那时,我额头着地,俯着身子,跪在吕姬的面前,听着吕姬用细言慢语的口气对我吩咐:“如果你肯嫁到秦国去,解了楚国的危机,不仅你弟弟魏冉的死罪可免,大王还将赐你们‘芈’姓,今后,你我便是亲姐妹。”
“芈”姓,本是楚国的国姓。如此殊荣,恐怕是常人求都求不来的。只是,由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到落魄的贫民宗女,再由贫女宗女一跃成为楚国的公主、秦国的王妃,命运的改变是如此之快,这着实令我有些措手不及。
那时的我,父母双亡,除了两个弟弟,再无其他亲人,亦无所牵挂,简单得如同一张白纸。能够报效国家,且能救得弟弟的性命,对我而言,或许这才是对我最好的安排。
临行前,满是愧疚的魏冉泪流满面地跪在我面前忏悔。他后悔不该与昭雄这样的人纠缠不清,不该意气用事害了我。
嫡亲弟弟魏戎也在竭力劝阻。同样不舍我就此远去的他,情愿代魏冉去坐牢,任凭楚威王发落,也不愿让我去冒此大险。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个人的恩怨,和国家的利益相比,小小的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路虽然渺茫,但只要勇敢地往前走,总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