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酒释怀智慧是女人内在的力量 |
在世俗的观念里,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纵使没有读过书,不识字,只要她品性温良,甘愿臣服于男人的脚下,便是贤德。
这样的妄语,不过是男人用来约束女人行为的虚妄之词。没有学识,又何来分辨事物是非的能力;没有对生活的洞悉,又怎知世间的人情冷暖。
对于女人而言,要想在社会上立足,在人前博得一席之地,除了学识、见识,还要有沉稳的气度和处理事务的能力。尤其是在遇到突发事件时,要想成功掌控局面,必须要有清醒的头脑,和应变突发事件的机智。
次日吉时,荡儿的灵柩终于出殡了。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队伍的最前方,有武王后刚刚收养的义子为其披麻戴孝。高高的灵柩四周,雪白的经幡迎风飘舞,穿着白色孝衣的王公大臣、族中亲眷,也一个个神情哀伤、表情严肃。
当浩荡的送葬队伍朝着骊山的方向行进时,无处不在的刀光剑影也在与我同行。我情知嬴壮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在沿途增添了甲士人数。为了防止他与外部势力勾结,同时为了防范别的国家借机生变,我下令,每一个前来吊唁的诸侯国使臣人数不得超过五人。同时,嬴疾又另派一支队伍,在全城搜查嬴壮的那支死士。
在出奇的平静里,我们按照既定的仪式将武王嬴荡的遗骸葬于大王的公陵之北,整个陵墓呈覆斗型,封土高十余米,底边长七十一米,顶边长四十一米。随葬的兵器、玉器,以及生活宝器数不胜数。
当一件事情发展到顶端的时候,就会向相反的方向发展。比如,坏到尽头便是好,静到极致便是动。嬴荡的葬礼可谓一路顺风顺水,可是,这死一般的顺畅里,却总是叫人心生不安。
因为嬴疾一直在搜查的那支死士,至今仍下落不明。送葬的队伍中,神色诡异的人一直若隐若现,就连远方的山林,也犹如迷雾一般,缭绕着腾腾杀气,令人心神不宁。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捱着。当葬礼接近尾声时,侍卫来报,送葬的队伍中,出现了许久不见的嬴壮的身影。我的心为之一紧,急忙令人加快进度,期盼着早一些结束仪式。
果然,当修陵的工匠们在武王的永陵上砌下最后一块砖,所有人开始集结返回咸阳城的时候,永陵附近的山头上涌出了无数手持利器的兵士,有的骑着战马,有的手持着长长的戈、矛、戟等,朝着送葬的队伍直奔而来。
臣工们见状,顿时慌作了一团。我急忙令嬴疾增派兵力,将在场的人护在队伍中央。同时命令芈戎,率五百骑兵与汹汹来袭的嬴壮大军正面交锋,同时,又令近千名弓弩手,在臣工队伍的前方排成数排。
前方,呼啸声越来越近,冲在队伍最前方的,正是消失了许久的嬴壮。此际,他正跨着一匹黑马,举着一柄大刀,朝我们直奔而来。
嬴壮来势汹汹,我与嬴疾等只得仓促地击鼓为号,令其放下屠刀,乖乖地束手就擒。可是,快速逼近的嬴壮大军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相反,双目通红的嬴壮一边加速飞奔,一边朝身后的叛军大喊着:“捉拿叛贼,还我大秦。”
为了诸臣工的安全,为了保证局势不乱,就在嬴壮的人马快要接近我们的队伍时,嬴疾将手一挥,队伍前方的弓弩手手中的箭立即如雨点一般,朝嬴壮的军队射去。霎时间,嬴壮的叛军和嬴疾亲自率领的军队混战到了一处。
乱箭之中,嬴壮的人马有的中箭身亡,有的身受重伤。虽然他们伤亡惨重,但是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而且,他们的人马很快就与负责安全守卫的诸将士混战在了一起。
手足相残、骨肉相争,这样的事,不论是我、庶长嬴疾、嬴氏族人,还是与此无关的旁人看了,都会于心不忍。可是,权力的诱惑,早已令身在其中的人迷失了自我,泯灭了人类本该拥有的真、善、美。
战乱一直持续到傍晚才被成功镇压。惠文后、武王后被一并押解回城。武王的陵墓四周,惨败的狼烟依旧在燃着淡淡的烟火。折了的战旗、断了头的铁戈,还有失了主人不知何去何从的战马遍地皆是。嬴壮本人也因拒不服从命令,死在了嬴疾、魏冉等人的刀下。许多无辜的百姓在嬴壮的蛊惑下,白白地成了武王的随葬物。葬礼,就这样草草地收了场。
此时,秦国的动荡还没有结束,与之相邻的楚、齐、赵三国的征战也一直在持续。为了能更好地遏制对方,赵国开始在国内实行“胡服骑射”的军事改革,并且与燕国、宋国结盟,以牵制魏国等国的发展。
秦国新王登基的时间被确定在公元前306年,此时此刻,作为新王母亲的我,较以往的责任更重了。接下来我要做的,除了在嬴疾、魏冉、芈戎、向寿等人的合力下,逐步将秦国的大局掌控在自己手中外,还要教导我年幼的儿子嬴稷,教他成为秦国的王以后所要遵循的行为礼仪,以及作为一个成功的王应该具备的治国手段和处世谋略。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后宫与朝堂,历来就是权利与争宠的博弈场。嬴稷年龄尚幼,刚刚返秦的他在秦国可谓根基浅薄,加之嬴氏族人一直偏向惠文后的嫡出正脉,在这个数派势力交锋的博弈场上,不论是谁,一旦失去主动权,便会沦为他人砧板上的鱼肉,要么被人随意宰割,要么从此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形势的逼迫下,我不得不用百般的努力,来维护我自己、我的儿女,以及我身边的每一个尊严。一棵树纵有参天之高,也不能成为森林。只有每一棵树都变得强大了,才能抵御外界的风霜,在接踵而至的危难中临危不乱。
新王登基的日子日益临近,原本紧张的咸阳城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景象。咸阳城的街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就连清冷了许久的演武台,也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开始有人在上面比划拳脚,附带着人们的阵阵喝彩声。举国上下都沉浸在一片欢腾的气氛里,可是,唯独咸阳宫东侧的嬴芾府却是一片萧条。
此际,在王位竞争中落选的嬴芾正意志消沉,他已经许久没出过门,终日在歌姬们的陪伴下借酒消愁。
虽然在与惠文后的争斗中,我的儿子暂时取胜了,但是嬴稷、嬴芾、嬴悝都是我的孩子,他们当中无论是谁心有不快,抑或遇到什么委屈,作为母亲的我都会愁肠百结。
我担心,我的临时改变会令他们兄弟之间从此结下仇怨。为了防止手足相残的悲剧上演,在解决了朝中事务后,我立刻带着嬴稷、嬴悝直奔嬴芾的府上。
是时,芾儿的府上混乱不堪,除了不绝于耳的音乐声,就是满地的狼藉。芾儿瘦了许多,正趴在案上自斟自饮,对于我们的到来,他也故意装作视而不见。
芾儿憔悴至此,我不免心里为之一酸。他们每一个都是我的心头肉,不论是谁有何不测,都会令我肝肠寸断。
我悄悄地走到芾儿身边,并且屏退了围绕在他身边的歌女和侍从。我想摸摸他的头,可是,作为母亲的威信却使我只能对他加以言语的劝导。于是,我缓缓地坐在了芾儿的对面。
烂醉如泥的芾儿抬起头望了我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然后依旧把头埋了下去。在三个儿子当中,其实我一直是偏爱芾儿的,他性格沉稳,做事不张扬,同时又关爱百姓、体恤下人,在亲眷中一呼百应,故而才成了嬴疾等人眼中王位继承者的不二人选。可是,只因赵武灵王的“好心”,秦国的一切就这样被改写了。
一切已成定局,我不能再多说什么,更不能给他承诺什么了。看到芾儿如此难过,不胜酒力的我此刻只能与他对饮。数杯酒下肚,芾儿依旧对我不理不睬。直到看不过去的悝儿愤怒地训斥他不能对母亲如此无礼时,他才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睁着惺忪的眼问我,是不是看他的笑话来了。
芾儿此言,证明他确实醉了,而且还醉得不省人事。为了唤醒他,让他接受现实,快些振作起来,我不得不提高嗓门,对他厉声训斥:“笑话?什么是笑话,你以为我的话是儿戏吗?”
“那为何母亲当初立了我,又突然朝令夕改,立了他。”愤懑不已的芾儿还一把指向了始终一言不发的稷儿。
尽管芾儿的话听起来是那么刺耳,但是这对我而言,却是不小的进步。于是,我不假思索地反驳道:“对,我当初是打算立你为王,包括你的长叔伯嬴疾,舅舅芈戎、魏冉都想立你。因为你人在秦国,不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处世才学,都不在你的兄弟们之下。”
芾儿想反驳,但是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我又向他举了举杯,继续道:“赵国、燕国、楚国,哪一个国家不是在对我秦国虎视眈眈。还有那个赵武灵王,你们以为他就真的是那么好心,不忍看着我们在燕国受苦把我和你们的哥哥送回来吗?他们无非是想借机让我们在自己内部先乱起来,好乘机下手。可你们倒好,外面没乱自己却先乱了。你们是不是想称了那举兵来袭的赵、燕、楚、韩几个国家的意,让他们将我们一网打尽?”
闻听此言,芾儿不再说话了,先前浓浓的醉意似乎也清醒了大半。此际,他只是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听着。
于是,我提高了嗓门,继续对在场的三个儿子道:“武王葬礼上那场叛乱,原本就是嬴壮处心积虑地想要将你们置于死地。好在当时嬴疾、魏冉、芈戎,以及向寿等提前做好了应对的准备。还有你们的哥哥嬴稷,他先发制人,调动数千甲士,将叛军镇压下来,叛贼也被当场刺死。”
见儿子们的表情有所缓和,我才改换了口气,柔声地告诉他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他们兄弟三人,不论是谁当了王,其余的人都是大秦国的顶梁柱,都是他们兄弟离不开的左膀右臂。嬴稷当了王以后,他也离不开嬴芾、嬴悝两个兄弟的支持。
在我不断的劝说下,芾儿终于幡然醒悟了。他用袖子拭了拭脸上的泪,朝我和嬴稷、嬴悝分别鞠了个躬,道:“母后,孩儿知错了,都怪孩儿立功心切。日后,孩儿一切听从母后的安排,全力辅佐哥哥。”
心结终于打开了,压在我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我一把搂过三个儿子,眼里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是夜,在芾儿的府上,为了嬴稷的登基,为了大秦国的将来,我们母子四人一直谋划到次日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