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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前晚宴

敢冒险,就有无限可能

诚如我在回秦的路上所预料的那样,当我和稷儿再次出现在秦王宫里的时候,整个秦国都沸腾了。

当我再次站在咸阳城的街头,阔别了五载的咸阳城,用喧嚣接纳了我。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与我擦肩而过,对我而言显得是那么亲切,就连他们讲话的声音,都是那么熟悉。

人们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从秦国冒出来的。他们一直以为,在燕国落魄的我们,此刻正处在他乡的水深火热之中,而且秦国的局势如此动荡,我们是不可能回来的。

但是,嗅觉敏锐的人却知道,我们的突然出现,便已验证了武王不存在的事实。秦国的国内,接下来将会面临一场巨大的动荡。

一如岁月的轮回,改朝换代、王权更替,是每一个国家都要面临的。只是,这一次的更改,对于秦国的百姓而言,似乎来得太快、太仓促了,他们还来不及看清楚自己的王是个什么模样,便如流星一般瞬忽划过,要被新的王取代了。

彼时,咸阳城的城门处,秦国各部的王公大臣、惠文后,以及嬴荡的王后、嫔妃、美人已经列好了队,准备迎接我们母子归来。

虽然惠文后对我们母子返秦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作为秦国的老王后,她在人前依然是一副雍容华贵之状,用热情的笑容迎接着我的到来。

仅仅五载光阴,惠文后明显变老了。在时光的砥砺下,她那原本如玉一般紧致的肌肤,已经变得松弛、晦暗。头上的发髻,虽然精心挽过,但是显现在发间的银白,却掩饰不住她的沧桑与老态。

当着众人的面,我与惠文后虽然彼此寒暄着,并与在场的每一个人互道问候。可是在我们的内心,其实都在憎恨对方的存在,怨恨彼此打破了自己原有的生活轨迹。

脸上泛着热情的笑,内心却冰冷无比的我,在惠文后的牵引下,一同回到了王宫。

此际的秦王宫,每一个角落、每一片屋瓦都沉浸在死一般的静寂里,一如惠文后冰霜的脸。就连方才我们步入王宫时,进入王宫的每一个王公大臣,也都是心怀忐忑。

夺嫡风波,不仅是我与惠文后之间的战争,而且如潮水一般,蔓延到我们的子嗣身上。不管是公子壮、公子雍,还是我的儿子嬴稷、嬴芾、嬴悝,他们都是大王的儿子,机会对于他们而言,人人均等。

作为惠文后的长子,嬴壮这个曾被母亲的继子夺了王位的落魄之君,一直对母亲的所作所为怨恨不已。为了能使自己入主中宫,在嬴荡在位的五年里,他一直没有停止过对王位的觊觎。

作为王兄,在嬴荡正式登上王位的那一刻起,他便收敛起了内心的愤懑,终日围绕在嬴荡的左右,被嬴荡任命为庶长;作为惠文后的嫡长子,他又以长子的身份,联合了嬴氏族人,令族人们将各自府上的老兵一并交予了尚未掌兵的他。

听闻我们母子回秦,嬴壮手下的老兵也一并潜入了王宫,如硝烟一般,潜伏在咸阳宫的各个角落。只待嬴壮一声令下,这些视死如归的老兵便会迅速出击,置有碍他登上王位的人于死地。

人生其实是一场最大的赌局。

梦想、未来,利益、前程,我们都在用明天与自己的今天做豪赌。

只是,不管之前的赌注有多大,有着怎样的雄心壮志,最终的我们都在光阴的洗礼下,被重新洗牌,重新被打回到本来的形状。名利、荣辱、是非、成败,皆在我们离开人世的同时,被湮没入历史的尘埃。

此际,惠文后与嬴壮也在赌。一心为王的他们,在以决胜之心,赌着武王的死,赌着自己的生,赌着咸阳宫里那个或许空缺的王位。

自打我们回宫,惠文后就一直焦虑万分。她一直在打听武王荡的下落,只是,她着急的不是武王的安危和健康,而是武王是不是真的死了,她的儿子嬴壮有没有机会登上王位。

当日的朝会上,不待朝中的文武来齐,惠文后便抢先一步,站在朝堂的中央,当着众人的面质问嬴疾:“该来的人差不多都到了,武王到底怎么样了,丞相你现在也该说实话了吧?”

嬴疾闻言,立刻命人拿出诏书,大声宣读道:“予入周室举神龙九鼎,神鼎沉重无比,但为显我国臣民神力无边,予虽用尽全力成功举鼎,但伤情甚重,且将殁。今立遗诏,吾庶母弟嬴稷英武贤德,适宜为君。现传位于嬴稷,继承我秦国大统。”

嬴疾的“诏书”,犹如一颗掷在朝堂里的炸弹,“嗡”地一声炸开了锅。一时间,整个朝堂都是闹哄哄的,大家不停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样的结果,同样也令我的两个儿子诧异不已。尤其是嬴芾,原本,已经做好了登基准备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已是定了的大局,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竟然被人轻而易举地改写了。

此前,我的长子稷,与我一起远在燕国做人质,位置与秦王宫相距甚远。虽然他与我在魏冉等人的护送下返回了秦国,但是年少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此次回秦是去登基做王的。他更不会想到,自己之所以能和母亲一道从燕国回去,是得益于赵武灵王的一片“好心”——赵武灵王想借送我们母子回秦、拥立嬴稷为王之机,来插手秦国的内政,致使秦国大乱。

回秦与否?接受还是拒绝赵武灵王的安排?立谁为王?临出发前,我一直纠结不已。

能够返回秦国去,与我的孩子们团聚,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可是,此际的惠文后为了儿子壮能够登基,几乎聚集了族中所有的势力。我的二儿子嬴芾,此际也在嬴疾、向寿、魏冉等人的筹划下,排除了一切障碍。我们的出现,势必会引起嬴壮方面的警觉,同时也会令我的儿子嬴芾感到不安。

不难想象,已然开始为登基做准备的嬴芾会对此作何反应。在这个至高权力的诱惑里,王权交替,历来都是与血腥屠戮相依相伴的。纵使是骨肉兄弟,反目成仇、手足相残的事亦不少见。

可是,如若不允,此时秦国的北边,夺取了榆中的赵国已对秦国形成了压顶之势;南面,楚怀王对汉中、巴蜀垂涎已久。就此拒绝,两国之间必然会纷争再起,秦国很有可能会丧失更多的领土和主权。

世上原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人们所说的路。路总是人走出来的,不去试试,又怎知有几分胜算?所以,尽管前面的路困难重重,甚至暗藏杀机,但是,为了我的儿子能坐稳王位,同时也为了我自己,远在燕国的我,毅然选择了回去。

棺椁是生怕秦国怪罪的周赧王,特地差人选上好的木料,打造了送来的,就停在咸阳宫的外面。

此际,得知结果的惠文后痛哭不止。虽然逝去的荡并非她所生,但是,人性的本真,想要将自己的儿子壮扶上王位的急切,再加上激动、愤懑、伤感,这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令她方寸大乱,就连哭声也变得歇斯底里。

她疯了似的,朝着嬴荡棺椁的方向飞奔而去。

嬴荡的棺椁就这样被人呼号着抬进了咸阳宫,又在王公大臣的纷纷谴责声中,被转移到了偏殿,搭设了灵堂,并择了吉时,准备于停灵的第三日巳时下葬。

对于嬴壮而言,我们的返回,无异于在他对我们本就旺盛的怒火上,浇了一把油。于是,在我们返回秦国的那一刻起,他便在王宫里设下了无数埋伏。

作为刚刚返秦的新人,惠文后、武王后处,我们母子自然是要去参拜的。而在荡儿清冷的灵堂一侧,惠文后、嬴壮和武王后,已经为我们精心准备了接风的晚宴。

酒宴丰盛无比,硕大的几案上,有高高的酒樽,有味道鲜美的牛羊肉,有惠文后的关切,更有武王后的笑脸。

酒,甘醇无比,还有散发着家乡味道的肉食和面饼,亦在触动着我早已辘辘的饥肠。只是,这样丰盛的晚餐,我却不能放心地大快朵颐。此际,不论是我、惠文后、嬴壮,还是武王后,都彼此各怀心事。

惠文后走过场一般目无表情地为我和稷儿夹菜、斟酒,询问我们在燕国的种种。而作为这场晚宴的总导演,嬴壮和武王后亦在我们面前表现得无比殷勤。也许是久未谋面的缘故,席间,惠文后破例收起了原先的冷酷,她怔怔地看着我,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扫视那个身姿绰约的武王后,还有伴在我身边的稷儿。

惠文后从烤全羊的背部为我削下一块肉,放在我的盘子里。见我满眼疑惑,她又在烤全羊的同样部位削下另一块,当着我的面直接放在了自己嘴里。于是,我们彼此会心地笑了。

第二杯酒过后,我不胜酒力,脸开始泛红。

这时,一直在与嬴壮窃窃私语的武王后举起一杯酒,朝我递了过来。

武王后不仅年轻貌美,而且身材修长,加之她肌肤雪白,尽是华美的味道。她纤细的玉指上,留着长长的指甲套。只见她在为我送酒前,指甲套有意地在杯中点了一下。

如此小小的伎俩,我已经见识过无数回了。而且我也明白,这样的一个小动作,意味着什么。正当我思量着接下来该如何应付时,惠文后却一把夺过武王后杯中的酒,将其倒在了地上。

果然,酒在地上泛起一阵白白的薄烟,很快就将地面灼出一块疮疤。我正惊愕地看着,惠文后却说:“武王尸骨未寒,芈八子亦不胜酒力,这酒还是改日再喝吧。”

霎时间,嬴壮和武王后面若白纸。而我亦借此站起身,在嬴壮对惠文后的责备声中,悄然离开了。 xU3wBRnCyD8aep4TM+iBCmDce43D/ysBTzBYvnFgHgsfDniqh7mVCkb3kGenARa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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