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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刺客聂隐娘》
文/陈皓云
聂隐娘是一个独行侠，她的孤独就好像片里的镜头，一队渺小的人走在庞大的山丘间、深谷里，没有一句话语，寂静。
自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香港出现了一种新类型的电影，人们称其为“武侠”。在短短的岁月间，武侠的世界以一种井喷式的发展速度不断繁衍，不断更新，而在新武侠的世界里，刀光剑影的打斗中，人们对武侠的痴迷也是越来越深。刺客聂隐娘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试图构建一个新的武侠类型，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侯孝贤的反其道而行之，正如聂隐娘（从下文开始直称其为聂隐娘）自己的团队对自己的定义一样：一个人，没有同类。
聂隐娘如同侯孝贤其他的片子一样，如湖面一般平淡，但她的美丽也正是出于平淡。只不过侯孝贤不是一个治疗失眠的医师，他追求的记录让本应斑斓缤纷的故事变成了家长里短，作为商品，这简直是失去了对消费者的刺激；但它是电影，展映生活，是他发自内心的对自我和当下的回应。而聂隐娘的故事我大可不必遮掩，也就是一个刺客深爱着需要刺杀的对象，到最后也没能下手。如果你还有兴趣看下去，不要担心，好的电影从来不怕剧透，侯孝贤的电影更是如此。
聂隐娘是一个独行侠，她的孤独就好像片里的镜头，一队渺小的人走在庞大的山丘间、深谷里，没有一句话语，寂静。的确，镜头是最讲述情感的东西，放大来看，更寂寞的是聂隐娘——窈七的本身。她爱着田季安，可对方到如今已有了妻子、儿女，当她把刀已经夹在田季安的脖子上的时候，她下不了手也开不了口，只能默默地像个小女人一样呢喃而去。她的孤独没有人能理解，就像侯孝贤自己也无力解释自己的孤独。
侯孝贤的电影至今被许多影迷、文青奉为佳片精品，不假，他的电影里记录了他经历过的台湾，记录生活。正如我数次说起的记录性，也是为了给他人所谓的“看不懂”正名，不是无聊，而恰恰是在说生活。正如林克莱德的《爱在》三部曲，文青顶礼膜拜的爱情至尊：两个人不停的边走边聊，毫无任何剧情性可言，可这与生活中的恋爱并无差距。侯孝贤的孤独也莫过如此；回看聂隐娘，屏幕上一颗颗闪烁着的粗糙颗粒让我怀疑我是不是回到了上个世纪的地下放映厅，如今胶片已死，这种高成本的坚持又是一场有几多人明白的孤独？
在影片的最后，窈七在马上无声地走往远方，画面的分层完美得好似教课书般公正，很多人都在疑惑怎么什么都没看懂就出字幕了？可事实确实是结束了，安静并且完整地结束了。跟着字幕，聂隐娘的轮廓消失在荒野中，只留下安静的画面。让人无从适应的不止是结尾，还有整部电影。聂隐娘不同于传统武侠，它抛弃了武侠片应有的元素，一个强烈的故事、一场震撼的打斗、一种关于江湖道义的意义。而这个改编自唐传奇的故事对于侯孝贤来说只是一场关于美术的争论，它更多的时候美得都不像是侯孝贤的电影、甚至不像是一部电影。不过对于我而言，这部电影的美已经超越了文笔，无论是在丝缕绸缎里碧玉金刀还是在天色地画间的山花野草，更不用说张震的阳刚和舒淇的阴柔。
或许聂隐娘就是一部美术片，一部忘记了故事、忘记了主题、忘记了意义的美术片，不得不承认它一定是一场实验，是侯孝贤对武侠世界的实验，连台词都回到文言文的状态的时候更多是一场对意境的渲绘。这样的一场先锋式的艺术表达无法让人理解，自然也是孤独的。有趣的是聂隐娘找到了龚琳娜来唱推广曲，除了龚琳娜谁又能唱出这种孤独，龚琳娜明白她心中对于音乐实验的坚持，但坚持的人，一路上都是孤独。可是孤独啊，孤独它拒绝同类。
关于聂隐娘、关于侯孝贤、关于孤独，其实还能说很多，只是一个人的离去，是那样得安静和弱小，是那样得充满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