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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浮动下的川端康成

文/夏敏

“凌晨四点半,看见海棠花未眠。”

“凌晨四点半,看见海棠花未眠。”因为这句话,我认识了川端康成。这应该是一位浪漫主义的诗人吧,起初我是这么认为的。待找到他作品之后,单单看那些《雪国》、《千只鹤》、《睡美人》、《花的圆舞曲》、《伊豆的舞女》等书名时,我又在想,这或者是一位日本的“安徒生”。很遗憾,以上的种种猜想均以错误告终。第一,川端康成的作品集中于小说与散文,诗歌几乎没有。第二,川端康成也不是“安徒生”,他的作品太不童话了,从中你可以隐约地感觉到平安文学那种幽雅纤细又不无哀愁的伤感。

木心先生在探讨十九世纪日本文学出此一言:“近代,十九到二十世纪,日本文学很兴旺。东亚,只有日本人得诺贝尔奖。”而我有幸拜读的川端康成恰恰是日本第一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表彰他“以卓越的艺术手法,表现了道德性与伦理性的文化意识,并在架设东方与西方的精神桥梁上作出了贡献”。

“以人最可爱,是芥川,以日本性格论,是三岛、川端,最成熟。”了解一个国家的文学史,或者更应该从他们国家中最成熟的作家开始,在三岛和川端之间,我选择了川端。总觉得发出川端这个音,矫情地说,唇齿都觉得异常温柔,尽管“川端康成”这个名字给人一种一本正经的严肃感和威仪感。我集中阅读了川端康成的后期作品:《舞姬》、《千只鹤》、《睡美人》,因为我觉得创作将老,人落黄昏更能体现一个作家的真正状态,因为它褪去了创作最初的“闹市”与“浮夸”,心态上更归于“采薇而食”。

(一)作家与人生:“人间苦”创作的沃土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这部文学批评著作中写道:“客观之诗人,不可多阅世。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水浒传》、《红楼梦》之作者是也。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愈真,李后主是也。”川端康成应属客观之诗人是也。

查阅相关资料得知,早年的川端康成便饱尝了人生的孤独与悲哀,在他不满3岁时,其父母相继因肺结核病故。7岁时,无比疼爱他的祖母也突然间去世,10岁时,他唯一的姐姐又突然病死。他15岁那年,久病缠身的外祖母最后也匆匆弃他而去……他被称为“参加葬礼的名人”,在一个接着一个生命个体消失的过程中,川端康成无疑是悲恸的,这就能理解为什么他的文学作品总是以内心的痛苦与悲哀作为底色,雾气蒙蒙,其中蕴涵着某些虚无和颓废的情绪,常被批评为是一种病态美。

虽然在死亡气息笼罩中成长起来的川端康成,形成了一种固执而孤僻的“孤儿习性”,然而,书籍却成了他孤寂心灵的良朋好友,在祖父弥留之际病榻前的日子里,他也在细心阅读《源氏物语》,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件“不孝”之事,人都这样了,你还有什么心情看书?不是没有哀怨,也不是没有伤感,或者,书籍有一种通往“不朽”的灵性,在异常庞大的现实面前,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

川端康成的作品中不乏清新秀丽的景物描写,这就是“柔”,他所克的“刚”就是现实生活中诸多的不安与不如意。在《千只鹤》中,川端康成描写雪子时,有意强化了这种景致描写:“作为茶室来说,这房间当然太亮了些,然而它却能映衬出小姐的青春光彩。少女般的小红绸巾也不使人感到平庸,反倒给人一种水灵灵的感觉。小姐的手恍若朵朵绽开的红花。小姐的周边,仿佛有又白又小的千只鹤在翩翩飞舞。”未经世事,总觉有一种“清浅”的美,淡淡地嵌入,却深深地令人难忘怀。也许,并不是房间太亮,而是在主人公菊治眼中,稻村雪子的光彩已喧宾夺主。

在“人间苦”的遭遇下,川端康成不忘营造一种感伤的美,而这种美虽然离“童话”甚远,但菊治与太田夫人及其女儿等人之间不伦的暧昧关系,分明又是出于自然出于真心的两厢情愿,你又不能不说这其实也是一种“童话”,虽然有些失真,有些病态。“人生不幸创作兴”,正是在这种可谓是悲惨的人生境况下,川端康成在以平安文学为代表的古典精神与形式中,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川端康成文学之美。虽然这种美有股淡淡的忧伤,但是沈从文不是也说过“美都是散发着淡淡的哀愁”吗?

(二)作家与作家:“多歧路”相逢的故土

几乎是怀着“雾潮”的心情看完川端康成的作品,雾蒙蒙潮湿的那种感觉,“小说的文字很淡,读时的感受如置雾中,见雾气的浮动。也许是川端的风格。”蓦地看到了这段评价川端作品的话,竟为这种“雾潮”的心情找到了一种“正名”。这种感觉同我读鲁迅作品时的感受是一样的:我读川端、读鲁迅、读残雪,都有一种轻微的不适感。川端的作品色调基于灰暗,鲁迅的作品色调基于黑暗,两者作品都偏暗系,但所呈现的状态却是迥异的。川端在小说中的叙事语调平静得像静谧的水,几乎没什么情节,也几乎没有什么大的起浮。鲁迅在小说中的叙事语调则更“怒发冲冠”,展现内在的生命活动。虽然这是不同的作家,不应该放在一起探讨,但请原谅我此番“感觉至上”。

川端营造的那种病态伤感之美与鲁迅鞭笞的那种麻木病态的人群,虽然形式大不同,一个太平静,一个太激烈,但这两者所营造的文本环境,基本对我造成同一种“骤雨倾泻”的感觉。川端所追求的那种病态的伤感之美,在《睡美人》中渲染得似乎更有些极端了:年近70岁且已经丧失了性机能的江口老人,在一个所谓的“睡美人俱乐部”,通过爱抚不同的年轻姑娘的肌肤,来缅怀自己的青春。在创作技巧上,川端大量运用内心独白、自由联想和象征暗示手法来回顾自己过往的“峥嵘岁月”,尽管他描写人物、景象有意强化了“幽雅纤细”的意象美,但整个作品不得不说是一种对情感的破坏与解构,甚至可以说是缺乏美感的。

再说说读残雪作品吧,川端的作品与残雪的作品总觉有种古怪的成分在其中,巫术,的确像巫术一样。残雪在自己的散文集《玫瑰水晶球》中也谈到:“没有原型指的是没有世俗中的原型,我的原型在那混沌黑暗的内心深处。我必须沉下去,沉下去,然后猛一发力,将那不可思议,从未有过的风景在纸上再现。所以很多读者感觉我的作品就像巫术一样,极其古怪,却又有难以言传的吸引力。”翻《五香街》时,是断断续续地隔了好久才坚持把它读下去,残雪着眼于深层的精神世界,《五香街》的主人公X女士特立独行的叛逆精神,一反周围的疯疯癫癫、颓废情绪与怨毒情绪。

法国《世界报》评论道:“残雪像弗朗西斯·培根的画那样,表现出中国的噩梦。”而川端《睡美人》中古怪老人江口先生的噩梦,同样如残雪构建的小说表面那样混沌、陌生、怪异,这种思想斗争殊途同归,残雪大而化之,将宏大的一场“莫须有的奸情”风波,归为云淡风轻,X女士脚步轻快,在五香街的宽阔大道上走向明天。川端小而反之,将细小的碎念,融为一种强大的暗流,同样与道德、淫乱作斗争。或者这也是残雪所诠释的平民艺术:“我同世俗、同社会的矛盾是一个永恒的矛盾,一种从迷惑、痛苦、徘徊到冷静、坚定的争斗过程。”残雪嬉笑怒骂,酣畅淋漓地表现了自己的艺术感觉——我的艺术感觉渗透于我在世俗创作中的每一件小事,所以唯一的出路便是全盘否定世俗,“把生活变成艺术”。这种行为艺术导致了我的实验小说的诞生。而川端则云淡风轻地正面世俗,挑战世俗,甚至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近亲之间、老人的变态情爱心理均有涉及。

很显然,川端、鲁迅、残雪这位大作家的风格是不同的,但是“多歧路”却也有相逢的故土。川端笔下的主人公的变态心理、鲁迅笔下麻木且阴暗的看客、残雪笔下X女士周遭变态的想法,恰恰给我一种感觉上的“故土”。

“凌晨四点半,看见海棠花未眠。”在川康获得诺尔贝文学奖三年半的日子,他在自己的工作室里以自杀的形式,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他的作品更像是他留下的一朵“未眠的海棠”开在凌晨与黄昏,暗香浮动。 XaLqC3Z+1u1SMVG19Tf04BF68rLLH+vUayO3VQhWLufQZVHQOFyq6kinVSwlQTA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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