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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牛冲
命运的挣扎就是“黑”向“红”的靠近，“红”向“黑”的侵蚀。仿佛有一根隐形的绳子狠狠将这两种内在的精神意志捆在了一起。
我记不得我在什么时候读的这部作品，大概与记忆的距离有点遥远，这部书的情节也已经变得模糊，但是这本书中的精髓在我的脑海里却越发变得清晰而深刻。
“红”代表着骑士精神，“黑”代表着教会。从书名就可联想到诸多历史：拿破仑时代、波旁王朝。那是个腥风血雨的时代，给人一种大雨滂沱的感觉。由此将记忆的触角开始去抚摸这个时代所造就的伟大作品：《双城记》《基督山伯爵》《羊脂球》……书中的男主人公“于连”也总是让我联想到两本传记《拿破仑全传》和《希特勒传》。这些书都直指着一种蜘蛛网似的权力和夜半钟声的阴森，是人性的优点和缺点的集体爆发，像两只红了眼的猛兽在一个阴森的森林里互相撕咬，甚至不惜命运。
于连崇拜拿破仑。那种翻云覆雨的权力，那种至高无上的尊严都是他想要的，内心的骑士精神加上一种外在赋予的教会职务，使他的命运始终离不开“红”和“黑”。命运的挣扎就是“黑”向“红”的靠近，“红”向“黑”的侵蚀。仿佛有一根隐形的绳子狠狠将这两种内在的精神意志捆在了一起。
“黑”代表着一种普渡、修心，“红”代表着战争、权力，外在身份的矛盾加上内心独白式的挣扎铸造了整个奋斗过程的悲剧，这也不能说是悲剧，我从于连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向上的魂灵，一种撕牙咧嘴的呐喊，一种不甘于现状的勇气，但从他身上也看到权力的引导和腐蚀作用，权力的诱惑和毒性。从一个人奋斗史进行切入写作，司汤达高超地表现了各个阶层的面貌，令人印象深刻。整个大的时代孕育了于连的两段爱情，同时于连的整个人生也是时代的一部分，互相补充和交织，成为一种难以脱离的整体。读了拿破仑和希特勒的个人传记后，我对“人造就了时代，时代也造就了人”这句话有了深刻的领悟。这些人有一种能力，他们能将不利于自己的资源变为有利于自己的资源，能够在坚硬的外壳里散发出一种芳香，像袅袅的炊烟那样平静。于连想做那样的人，更想要那经过无数磨难才能得来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一种从心底慢慢升腾的欲望附着着一种小心翼翼便变得理所当然了。
描写那个时代的伟大作品很多。狄更斯的《双城记》，外交、风云、革命构成了时代的主题，更在这个主题上弹奏出一首充满凄凉、黑夜、黎明的钢琴曲。监狱、死亡似乎随处可见而且又随随便便，在这种不安全的时代里，每一个人都渴望安全，权力可以给人带来安全，上层社会似乎永远有一种防弹衣，即使风云如何变幻，他们始终安然无恙，无非是改头换面。当一种信念——成为上层社会人物的一种普遍信仰时，人们渴望成功和权力也便成了一种自然之事了。
从整个大的时代来看，我们不能苛责任何一个生于此时代的人。这使我又想起了当下的社会，对于权力和金钱的嗜欲慢慢变成了普遍信仰，我们的危机也便开始了。人人都寻找一种安全感，当整个社会使我们相信金钱和权力能够带给我们安全时，我们也便不顾一切了。我们疯狂地去追逐金钱和权力，因为那些东西能够给我们带来足够的安全感。这是社会整体的悲哀吗？但是也正是万万的人构成了社会，我们对于这个“信仰”的建立都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我们成了我们自己的罪人，这不能不说是我们自己的悲哀。
于连、堂泰斯、查尔斯·达雷的曲折遭遇都恰巧反衬了那个时代的多变性，那个时代的不合理性，那个时代的不可抗拒性。假如放在现代，那些为追逐钱财和权力而抛弃妻女、出卖灵魂的人也恰恰反衬着这个时代的精神面貌。当一部作品得已流传下来的时候，它必然具有很大的现实意义，里面一些永恒的价值将在各个社会、各个时代永恒重现。这个时代浮躁的东西较之宁静的东西多得太多，我们无法决定这个整体，只能决定一个个体。
“红与黑”用英文说就是“the red and black”，很像我们中文所说的“黑白两道”，当赋予给这两种颜色以一个时代的慵懒和丑陋时，你会感觉到这两种颜色的巨大爆发力，它能在你的眼前浮现一种绝对的丑陋和痛苦，甚至颜色都能撕心裂肺的喊叫，痛彻心扉的呼救。但是我们是读者，只能用自己那颗灵魂去触碰它，即使我们灵魂的跳动是如何得剧烈，我们的感情是如何得充沛，我们还是无法以一己之力去改变这个时代，但是我们可以改变自己，也可以慢慢地试着改变周围，任何质的改变都需要量的积累。
《红与黑》成了司汤达的名作，也许他的作品中数这部最具有影响力，也正说明了这部作品里面包含的批判意义和现实意义更为强大，在各个时代都有其闪亮的地方。里面的心理描写令人神往，写作技术也是使之成为名著的一方面原因，我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主人公的每一次呼吸所带来的心理稍微的变化，能够触摸到主人公内心欲望的火焰，感受它的灼烧，像针刺了皮肤一样，微微的疼痛。像妥氏描写阿廖沙的心理那样，恐惧、神圣、回声、欲望、宗教交织在一起，像一场梦一样。但是于连的不是梦，是现实，他在考虑着自身的前途和自己的掌控，这种掌控的欲望也恰恰具有一种普遍性，这个时代也有很多“于连”，他们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做着同样的一个梦。
我一直认为贾平凹的那部《废都》是一个时代预言，但是它只侧重了文人一方面腐烂，没有更全面地表现出整个社会的面貌。也许跟现在的和平年代有关，但是任何表面的风平浪静都无法抵挡住暗地里的风起云涌，时代的任何蛛丝马迹都会通过个体慢慢地渗入思想层面，最终形成一种风气和习惯，变成普遍和错误。当人生活其中时，也便生活于错误之中，变成了助纣为虐。“红与黑”强大的视觉体验和文学、现实相结合，便很容易创造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美感，即使描写的是社会腐化和不安全，它也是一种艺术。
中国也有“红与黑”之说，大家都想成为“于连”，只是大家还不自知，都还不愿提及，也便缄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