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几米绘画《露露的功课》
文/夏敏
“你做这个事情有意义吗?”长大了的我们,时常会听到一种声音,那就是用功利的态度去看待、衡量人与物。你有多久没用儿童视角来看世界了?你愿意学露露那种孩子式对待世界的做法吗?不会游泳、不会飞也没关系,依然在慌忙的世界中保存内心的童真并发现美。
露露不会游泳、不会飞。
她的鸭子也是。
露露带着小鸭,
天天到池塘看别人怎么游泳、怎么飞,
日子一样很快乐。
有人说,几米是忧伤的,我想几米是快乐的,他视角天真,时常有像孩子般的单纯的小快乐。他的画总是能给人带来一种从容不迫的“醒世感”。这种醒世作用并不是来自于灌输式的压迫,而是来自于流水式的灵动。几米《露露的功课》正有这种“清泉石上流”的意境。
一群鸭子在池塘那头,一个女孩与一只鸭子在池塘这头,参差不齐的水草分隔着它们。这便是《露露的功课》所呈现的简洁画面,整个画面的“多”对“一”并没有让人感到沉闷感。甚至连那成群游泳、成群飞的“动”鸭子,与那只被女孩牵着走的“静”鸭子,都动静相宜得恰到好处,谁也不打扰谁,小池塘静好,鸭子们安稳。
形式美是美学的一个重要范畴,克莱夫·贝尔曾提出“有意味的形式”一说,其认为艺术作品的基本性质就在于它是“有意味的形式”。他指出,作品的各部分、各因素之间以独特的方式组合起来的“形式”是“有意味”的。将这一理论代入几米的《露露的功课》,发现几乎毫无违和感。成群的鸭子游的游,飞的飞,一个女孩与一只鸭子看似很突兀,很分裂,偏居在画面的右下角,小小的一个、小小的一只,但当你细观之,你却发现每一只鸭子都主宰着作品,唤起人们的审美情感,缺一不可。
除了形式美之外,《露露的功课》也极富意蕴美。上上下下的小鸭游离着“形而上”的神韵之美,包含着“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象外之致”。这幅画令我想起《安徒生童话》中的《丑小鸭》故事。安徒生注重的审美理想是“化丑为美”,历经风雨的丑小鸭是可以变成白天鹅,这种功利性驱动丑小鸭不断游啊游啊,飞啊飞啊,美丽地描写悲哀。几米注重的理想是“知足常乐”(这在审美层次上并没有这一项,所以我称之为理想而不是审美理想),丑小鸭为什么一定要历经风雨,盲目攀比呢?静静地看着别的鸭子游,不也是很美好吗?变成白天鹅就一定很幸福吗?这种淡化功利性的态度,不是不思进取,而是对“形式美”进行一种过滤,也将整个画面呈现出泾渭分明的层次感,甚至会让人觉得池塘下一前一后前进着的小孩与小鸭色彩感更饱满,悠悠然得可时刻喷薄向上。
“画画,人越傻越好。”木心先生曾出此一言。我更倾向于将这种“傻”理解为孩童的视角,内心的童真、崇高与纯洁。以我拙见,《露露的功课》这幅画最值得称道的正是这种无功利性的童心态度,这种“有意味”丰富了画面的形式,蕴含着一定的社会历史内容和人类的审美情感。这幅图画刻画得细致入微,池塘那边成群的鸭子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甚至有几只按捺不住游泳的喜悦,扑腾扑腾地振翅高歌。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右下角淡定的小鸭,与牵着小鸭那个同样淡定的女孩。《露露的功课》这幅漫画“成群”与“单一”构成多样统一,美学上有时也称这种为和谐规律,这是形成形式美和审美对象的一个综合的、总的规律。“成群”的有游泳的美,“单一”的有欣赏的美,因而显得这幅画并不拥挤,错落有致。《露露的功课》或者并不是给露露上的功课,而是给我们大人上的功课,“天天到池塘看别人怎么游泳、怎么飞,日子一样很快乐。”不对比的人生,有时候也有各有千秋的层次感。
“露露不会游泳、不会飞,她的鸭子也是。露露带着小鸭,天天到池塘边看别人怎么游泳、怎么飞。”几米在这幅画的下面配上了稚拙的文字。我甚至觉得几米的漫画,有时大可不必看画,看文字就有一种画面感,这也是我喜欢几米漫画上配字的原因,他可以给人大段的“留白”,人可以在审美活动这一不断深化的动态结构,完成审美展开、审美超越。
谈到这里,我并没有太多的探讨几米的绘画技巧,因为我觉得形式永远是可观的,而那“看得见的东西时被看不见的东西主宰的。”使徒保罗如是说。“几米作品,以熟悉的都市感、细致的图画、充满寓意的故事受到人们的喜欢而畅销。几米让‘图像’成为另一种清新舒洁的文学语言,在他的作品里营造出流畅诗意的画面。”这是我查询几米资料所得内容。以此来分析《露露的功课》,“熟悉的都市感”大概正是丑小鸭的励志梦,那个不会游泳的小鸭一定要学会游泳,露露也必须要学会游泳,因为这是身处都市中人必须具备的技能,不能落后,你看,别人都会游泳、都会飞。“细致的画面”就是不远处成群的小鸭,游的游,飞的飞,它们具有形式美的一切物性因素:色彩、造型、大小、软硬、姿态、声音等。在鲜明的对比下,那个不会游泳也不会飞的小孩与小鸭气定神闲,丝毫不露慌张之色。“充满寓意的故事”就是露露与她所牵的那只小鸭的价值追求,不会游泳,不会飞,但却能从会游泳,会飞的鸭子们身上寻找到快乐,像极了单纯的孩童,无功利,易快乐。
几米漫画以不加修饰的感情绘画呈现出来,正有那种“童年”的元素在其中,天真烂漫,纯真,直观。我想为什么儿童绘本比较受人喜欢,比如幼儿园孩子的画作,正是因为它们最直观的感情在画里面了。
我时常觉得文学和绘画其实是相通的,不同的也许只是形式,文学用字词,绘画用线条,但二者的审美功效并不殊途。大家的作品,十足的孩子气。几米的漫画与配文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梦呓,更像是一种有意识的辩证。然而,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没有冲散那种“有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