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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1-11.

因为大家都急于想听听西庇阿的见解,于是他继续往下说:

我第一个观点来自老加图。大家都知道,我特别喜欢他,也十分崇拜他。通过我两位父亲 的推荐,更因为我自己的浓厚兴趣,我从很早开始就全心全意地倾注于他。他的高见我怎么也听不够——这个人的政治经验十分丰富,这都是他在和平年代和战争时期长久而卓著的生涯中所积累起来的。他那不温不火的谈话方式同样让人印象深刻,既严肃又幽默,既有获得和提供信息的极大热情,又在自己的言与行之间达到高度一致。

加图曾经说过,我们的政体是最好的,因为在其他政体中,经常会由一个人来为整个国家制定各种法律和制度,比如,克里特岛的弥诺斯和斯巴达的莱克格斯,还有一些人给雅典带来一连串的变革(忒修斯、德拉古、梭伦、克莱塞尼兹以及很多其他人),直到最后它苟延残喘濒临崩溃,又被那位博学多识之士法勒鲁姆的德米特里所挽救。另一方面,我们这个政体的建立,不是借一人之力,而是靠众人之力,不是仅靠一个人一生的奋斗,而是经过了多少年和多少代的努力。他常说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天才 ,厉害到可以确信不会忽略任何事情;从来没有在某个特定时期出现过一群精明能干的人,具有足够的远见考虑任何事情;这必须经过相当长一段历史的实际经验的积累。

在我的阐述过程中,正如加图过去常做的一样,相应地我会回到罗马人民的“源流” (我很满意能借用他的原话)。而且,如果我向你们阐述我们国家如何诞生、发展、崛起,最终变得如此稳定和强大,这样做,比起像柏拉图作品中的苏格拉底那样去描述某个想象出来的社会,对于实现我的目标就容易多了。

大家无不赞同这点,于是他继续讲下去:诸位可曾听说过还有哪个国家能像罗穆卢斯 建立的这个城市一样拥有如此辉煌卓著的开篇呢?他是战神玛尔斯的儿子——这里我们就不要质疑一个广为接受的传说,这个传说不仅古远而且经过了我们祖辈的精心流传,那就是,伟大的公仆们应该被看作生而为神,而且具有神的力量。根据传说,罗穆卢斯和他的兄弟瑞摩斯一出生就按照阿尔巴国国王阿穆利乌斯的命令被抛弃在台伯河岸边,因为国王担心自己的王国会被推翻。在那里他靠森林里的一只野兽的乳汁才活了下来,直到被牧人救起,这个牧人将他抚养成为了一个农民。传说他长大后,不管是在气力上还是在人格魅力上都远远超过别人,居住在那片乡村,也就是今天首都所在地的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服从他的领导。据说他被拥戴为头后(现在从传说变成史实了),就击溃了阿尔巴隆加,当时的一个强大无比、固若金汤的城市,并且将国王阿穆利乌斯处死。

在取得这一辉煌成就后,据说罗穆卢斯的第一个年头就是通过占卜仪式 建立一座新城,创建一个政治社会。他选定了一个非常有利的地点作为新城地址——这可是任何想要创建一个永久社会的人都必须审慎考虑周密计划的事。他没有选择海岸地带,虽然按照当时的军队和资源规模,他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长驱直入鲁突利亚人和阿波利吉奈斯人的领土;他本来也可以把新城建在多年以后安古斯国王建立殖民地 的台伯河河口。通过超乎常人的想象力,这位伟人清楚地意识到,对于一个想要长久并且强大的城市而言,沿海地带并不是特别适合的地点 ,首先因为沿海地区面临着无数的并且是不可预见的危险。因为,如果在内陆地区,敌人接近时,无论是否在意料之中,总会有一些事先的警示线索,包括一定的不可避免的噪声和喧闹。无论敌人速度如何快,都不可能进入我们的领土时,我们还不知其已来袭、不知其是谁、不知其从何而来。但是一支敌人的海军队伍却可能在无人知晓的时候突然接近我们;而且当其接近时,不会公开其身份或国籍甚至其目的。甚至连他是敌是友都无法分辨、无法推测。

其次,沿海城市的道德本性容易堕落腐朽。因为他们处于奇怪言行的混合环境中。国外的风俗习惯随着商贸往来被带了进来,于是自己祖先留下来的制度习俗无法得以保存。这种城市里的居民都不愿意待在家里,而总是怀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憧憬匆匆奔向国外。即便是他们待在家里没动的时候,也总是满脑子想着在国外闯荡。迦太基和科林斯 的最终颠覆(已经长期被侵蚀),其主要原因便是由于其公民的不安分和四处流散;因为他们都忙于去航海经商,钻营贸易利欲,而不去照顾自己的家园、加强自己的军队。靠海还通过非法掠夺和进口货物给人们带来了对奢华享乐的欲望,这给国家造成了严重的损害。不管怎样,他们所处位置的吸引力就体现在纵情享乐的多种诱惑上,无论是通过奢华还是懒惰。我认为,我刚才所说的关于科林斯的内容总体上也可以同样公正地用到希腊身上。因为伯罗奔尼撒半岛几乎整个被海包围,除了菲留斯以外 其他所有社区都挨着海。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以外,只有艾伊尼安、多利安 和多洛普远离海边。我都毋需提起那些希腊岛屿,都被海水包围,几乎一个个全都连同其城市的风俗制度随波沉浮。这些地方,我前面说过,都属于希腊国。但是想想她派出去到亚细亚、色雷斯、意大利、西西里和非洲所建立的殖民地吧。除了马格内西亚,其他所有的都被海水所侵蚀。最终,可以说一条希腊的海岸边界似乎和蛮夷之地连接了起来。这些蛮夷之地的人原本并不出海,除了伊特鲁里亚人曾经做过海盗,还有腓尼基人曾经出海经商。出海显然就是希腊灾难,包括其政治上的不稳定性的源头,因为这导致了沿海城市本质上的堕落,这一点我刚才已经简单谈到过。不过除了那些地理位置上的不利之外,还是有一个极大的优势。世界各地的产品可以通过海洋运抵你所居住的城市;相反你的人民也可以将自己土地上生产的货物出口运抵自己希望的任何国家。

那么,除了将罗马城建立在一条宽广、缓和、经久不衰地汇入大海的河流岸边之外,罗穆卢斯如何还能更加卓越非凡地成功得到了一个海岸城市的优点,同时规避了其缺点呢?这样城市就可以通过海洋进口自己所需要的任何东西,同时出口自己过剩的产品;而且借助同一条河流,它不仅可以通过海洋引进自己生活和文化所必需的商品,还可以将这些商品运到内地。因此在我看来,罗穆卢斯已经预见到了这个城市将会发展成为这么一个地方,成为一个世界帝国的中心。在意大利任何其他地方建立的城市都很难如此轻易地拥有这么广泛的政治力量。

至于城市自身的自然屏障,难道还有人视而不见,不能清晰而熟悉地铭刻在心吗?正是由于罗穆卢斯和其他几位国王的明智,城市城墙的边线和走向被设计成横穿陡峭险峻的大山。唯一的入口在埃斯奎利诺山和奎里纳尔山之间,建有高高的城墙,挖有豁大的壕沟;而在这种保护下的城堡则被环绕修建在悬崖峭壁之上,那些看上去就好像是每一边都被削去了一片,正是如此,即使在高卢人入侵的可怕时期,城堡都固若金汤,岿然不动。选定的地点还有丰富的泉水资源和健康的环境,即使周围瘟疫肆虐;因为山风吹过,相应地为山谷提供了避难场所。

12-44.

罗穆卢斯在很短时间内完成了上述所有功绩。他建立了城市,规定城市以他的名字命名为罗马;接着,为了强大新社区,他采取了一个新奇而又有点粗野的计划 ,但却显示出了一个伟大而具有远见卓识的人物形象,因为这一举巩固了王国和人民的资源。名门出身的萨宾姑娘们纷纷在康苏斯节日时来到罗马,参加罗穆卢斯开创的每年一度的宴会,最后都被依照罗穆卢斯的命令抓了起来,分配给显赫家族的年轻男子为妻。于是,萨宾人开始对罗马人发起了进攻,战争局势一时混乱不清,结果难以预料。这时,罗穆卢斯根据被绑架的所有妻子们的要求与萨宾王提图斯·塔提乌斯达成了和约,根据和约内容,他承认萨宾人成为罗马公民,享有相同的宗教仪式,并且接受萨宾国王与自己具有同等的身份地位。

塔提乌斯死后,整个统治权力重又回到罗穆卢斯手中。在此之前,他和塔提乌斯共同选出了一个由城市贵族组成的皇家议院,那些人因其所受的爱戴而被称作“长老” 。他还将人民分为三大部落 ,命名为罗穆卢斯、塔提乌斯和卢库莫(罗穆卢斯的一位追随者,在与萨宾人的战斗中被杀死),其下又分成三十个选举区域,分别以那些被绑架的、曾经呼吁订立和平协定的萨宾女人的名字命名。虽然这些管理机构在塔提乌斯生前都已设立,但其死后罗穆卢斯在履行其国王的职责时更加倚重这些权威机构和长老们的意见。

通过这些做法,罗穆卢斯成为第一个意识到并且接受一些情况的人,这情况莱克格斯在斯巴达 也略早一些时候就已经认识到了,那就是当所有优秀者都可以去影响绝对君主时,依靠国王手中唯一的权力和威望,能够更好地统治和掌控国家。于是,在这个皇家议院——也就是一种元老院——的保护和支持下,罗穆卢斯对其邻国发动了多次战争并且都取得了辉煌的战绩;他从不将战利品拿到自己家里,而是不断地使人民的财富越来越多。而且,罗穆卢斯在进行占卜时非常小心谨慎,这个习惯我们至今依然保留着,对我们国家也非常有益。他在建立这个城市的时候就进行过占卜——这标志着我们国家的诞生;并且在每次公开活动开始前,他都会指定从每个部落选出一名占卜官,来帮助他进行占卜。他还将普通民众都分配给领导公民们加以管理(后文将会对这种安排的重大优势加以解释 );对于民众他并不是通过残酷的处罚加以控制,而是采取罚以牛羊的方式;因为那时候的财产主要包括家畜 (pecus)和土地(loci),故而当时富人被称作“财丰家畜”(pecuniosi)和“富多广地”(locupletes)。

罗穆卢斯统治了三十七年,奠定了国家的两大意义深远的基石,即占卜和元老院。他的成就如此卓著,以至于突然发生一次日蚀 而他再也没有出现的时候,人们都认为他被召入了众神之中,任何没有果敢勇猛和刚正不阿的显赫声誉之人是不可能被冠以这种传说的。这对于罗穆卢斯来说尤其让人惊讶,因为其他那些被认为应该尊为神的人都生活在更加蒙昧的历史时期,人们喜欢捏造神话并且普通民众轻信这些神话;而我们知道罗穆卢斯生活在不到六百年前的时期,那时著述和学习已经广为人知很长时间了,而且所有那些只属于愚昧社会的原始迷信统统去除殆尽了。如果像希腊编年表告诉我们的一样,罗马是在第七届奥林匹亚竞技会的第二年 建立的,那么罗穆卢斯时期的希腊已经满大街都是诗人和音乐家了,除了一些远古的事件,人们更加不信那些神话传说。第一届奥林匹亚竞技会是在莱克格斯编成法典后一百八十年时举行的,尽管有些人因为重名而混淆 了,认为竞技会是由同一位莱克格斯所发起的。荷马,保守点估计,大概生活在莱克格斯时期以前三十余年。由此可以推知,荷马生活在距罗穆卢斯很多年以前。因而那个时候,人们已经受到了教育,已经开始了启蒙,几乎不存在捏造神话的可能了。古人们相信神话故事,尽管那些故事有时候编得并不怎么高明 ;但从那之后的时期,直到如今都已大大开化进步,无疑会对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此处有残缺,下文行数根据残文片段进行标记。西庇阿似乎谈到了罗穆卢斯升天传说被人接受的那个时期的一些希腊诗人。]

……他的外孙,正如一些人所说的那样。到第五十六届奥林匹亚竞技会举行的那一年,(斯泰西科拉斯)去世,西蒙尼德斯出生。当人之生死本质为人所熟知、讨论和理解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而人们依然相信罗穆卢斯的不朽,这更能让我们认同。毫无疑问,正是由于罗穆卢斯超乎寻常的睿智和人格魅力,人们才会相信农民普罗库卢斯·朱理乌斯所说的关于他的事迹——这种事数代以来人们都从未相信在其他任何凡人身上发生过。根据元老院的要求,为了急于驱散罗穆卢斯逝世所带来的种种猜疑和敌意,据说普罗库卢斯在公共集会上声明,他曾在如今叫做奎里纳尔山的山顶上看到过罗穆卢斯;罗穆卢斯要他让人们在山顶上为其修建一座神殿,并说,他自己已经成了神仙,名字就是奎里纳斯。

那么,现在你们是不是也赞同,正是由于这一个人的睿智,不仅使一个全新的民族得以诞生,而且,当他离去的时候,这个民族已不再是摇篮里哭啼的婴儿,而是一个接近成年的小伙子了。

莱伊利乌斯:是的,我们都同意,并且知道从一开始您就在用一个全新的阐述方法,这是在任何希腊论述著作中都看不到的。在这个问题上的作家鼻祖 就选择了一片处女地,在那里他可以按照自己的设想建立一个国家。那当然是个理想的国家,可惜跟人们的现实生活和习惯毫不相关。他的后继者们就政治结构的形式和体系纷纷发表高见,但都从未提及任何确定的国家模式或形式。在我看来,您似乎想要二者兼顾。因为在您的开场白里,您说更愿意将自己的发现结果归功于别人,而不是像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一样,归功于自己;在谈到城市选址问题时,您从理论上阐述了罗穆卢斯由于机缘或必要性而做出的决定;在论述过程中您没有漫无目的地从一个国家跳到另一个国家,而是始终围绕一个固定的例子进行阐述。因此请您接着讲下去吧。随着您接下来对其他几位国王的评述,我想我可以预见到一个羽翼丰满的国家站立起来了。

西庇阿:那好,在罗穆卢斯去世后,他那个由最优秀的人 组成的元老院——这个国王对那些人如此敬重,甚至要求人们称他们为“长老”,称他们的孩子为“贵族” ——试图摆脱国王自行管理国家。但是人民不答应,他们在为罗穆卢斯的离去而伤心时,强烈要求推选一名新的国王。于是贵族统治者们聪明地发明了一个其他任何国家都没有过的全新程序,那就是设立一个空位期 。这一做法确保在正式的君主尚未选定前,国家不应没有国王,也不应有一个长期管理的替代者。因此这就防止了出现某个习惯了权力的人不愿放弃统治权或者过于容易篡权。即便在当时,诸位可以看出,这个新成立的国家认识到了连斯巴达的莱克格斯都没有想到的问题。莱克格斯认为国王不应是被选举出来的(如果这个的确是在莱克格斯的权力范围之内的话),只要是赫拉克勒斯的后代,不管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就应该被接受。但即使在那个时候,我们务农的祖先们就都认识到,看一个国王就要看他的果敢勇猛和远见卓识,而不是看他的贵族血统。

由于努马·庞皮留斯在这些方面享有很高的声誉,国人撇开了自己的公民,而是根据元老院的推荐从外面引进来了一个国王,邀请库里斯的一个萨宾人来统治罗马。当他来到罗马,尽管人们已经召集了选举区大会 来推选他为国王,但他还需要由同一个机构通过一项法律正式确认他的王权。接下来,当他看到罗马人在罗穆卢斯的影响下,对于军事有着强烈的渴望,于是他认为对他们那种生活方向需要做一点点改变。

首先,他将罗穆卢斯所征服的土地在所有公民当中按照人头分配下去 ,并且指出如果他们不再打斗抢劫,他们就可以获得耕种自己那片土地所需的所有用品。与此同时,他还向人们逐渐灌输爱好和平和轻松生活的思想,这为培养公正和诚实的风气创造了极为有利的环境,也为人们耕种土地和享受收获提供了最好的安全保障。

庞皮留斯还扩大了占卜的范围,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两名占卜官;并且从贵族统治者们中间任命了五位牧师 掌管各种宗教仪式。他引入了法律 ,至今在我们的记录中依然保存着,通过将人们的注意力转向宗教仪式,他使那些习惯并且渴望连年征战的激进头脑得以平和下来。而且,他还设立了祭司、舞蹈祭司 和维斯太贞女,在宗教生活的各个方面都组织得小心谨慎。努马的希望是,虽然宗教仪式本身应该谨小慎微而且复杂繁琐,但设施应该非常简单。他设计了很多仪式 ,要求人们用心体会、坚持不懈,却毋需花费任何金钱。通过这种办法,他让人们更加关注宗教职责,同时又削去了成本。

努马还发起了集市和比赛,以及各种其他集体参加的活动。通过组织这些活动,他使得那些曾经因对战争狂热而暴躁凶悍的人安抚下来,变得谦和有礼。在持续和平融洽地统治了三十九年后(这里让我们引用权威人士的说法,即我们的朋友波利比奥斯,这个在年代学问题上无与伦比地精确的人),努马去世了。此时,他已经牢牢地奠定了两个重要基石,即宗教和人道行为,这两个因素超过了任何其他因素,确保了国家的长久繁荣。

西庇阿讲到这里时,马尼利乌斯问道:阿非利加努斯,您刚才谈到的努马王是毕达哥拉斯的学生,或者至少是一名毕达哥拉斯派信徒,这个说法是否正确呢?我们的前辈们经常这样断定,而且有人推断这种观点被很多人所认可。然而通过查阅公共记载,发现这一点并没有完整地记录下来。

西庇阿:不是的,马尼利乌斯。整件事都不对。这不仅是一个谎言,而且是一个十分蹩脚、荒唐的谎言(要容忍这种不光错误而且明显不可能的谬论实在是很难)。研究已经表明,只有当卢西乌斯·塔克文·苏佩布执政超过三年之久时,毕达哥拉斯才来到锡巴里斯、克罗顿和意大利的那个地方。第六十二届奥林匹亚竞技会那年便是苏佩布执政开始和毕达哥拉斯到来的时候。所以把这些国王在位的年数加起来,我们可以推知,毕达哥拉斯在努马去世大约一百四十年的时候才来到意大利。这个年代学研究专家们得出的结论,是从未受到任何质疑的。

马尼利乌斯:我的上帝!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想想人们居然被这个谎言蒙蔽了这么长时间!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地认识到,我们的文化不是靠舶来的东西,而是根据我们自己的特点发展起来的。

西庇阿:的确如此。但是如果你想象一下,我们国家是通过一个自然过程一步步发展成长达到最佳政体的,你就会更加赞同这一点了。你会发现,即使是从国外借来的一些特征,在这里也会比在其起源之地和我们借鉴之处发展得更加完善,如此你会认为我们祖先的智慧更加值得称道。你还会发现罗马人民变得更加强大,不是出于偶然,而是凭借自己的聪明智慧和坚强的价值体系发展起来的——当然我们也承认,运气确实一直伴随着他们。

庞皮留斯王去世后,人们通过空位期临时执政者主持的选举区大会,推选出图路斯·荷提留斯担任国王。按照庞皮留斯的做法,图路斯依次通过各个选举区的批准最后正式登上王位。他凭借着自己在战场上立下的赫赫战功,享有很高的军事声誉。通过变卖自己的战利品,他修建了一座元老院议事厅 和一个供人们集会的场所 。他还制定了一套宣布战争的法律程序。为了表达更加准确,他使用非常清楚明确的术语确定了程序,然后通过将其融合到缔约神官 举行的仪式中,他规定任何没有被宣布和声明的战争都应被视为非正义和不神圣的。请注意看,我们的国王们已经多么坚决地认为,应该赋予人民一定的权利(关于这一点等会儿我还会详细阐述)。图路斯甚至没有冒险地在未获得人民许可的情况下接受王权的标志。为了使十二名侍从官 手持束棒跟随在自己身边变得合法化……

[此处缺1页。根据圣·奥古斯丁(《上帝之城》3.15)的说法,西庇阿说图路斯·荷提留斯并没有像罗穆卢斯一样被人们认为化成了神。]

莱伊利乌斯(?):……因为从您开始讲述以来,我们国家不是在缓慢前进,而是在向最好的政体快速飞去。

西庇阿:继他之后,努马·庞皮留斯的外孙安古斯·马奇路斯被人民推选为国王,他同样也由选举区大会通过一项法律来正式批准其王位的合法性。安古斯在战场上打败了拉丁人,并且接纳他们成为罗马公民。他还扩大了城市版图,将阿文丁和西莲两座小山纳入了进来。他将征服的土地分配给人民,将占领的所有沿海森林交给人民,在台伯河河口建立了一座新城,并且派去殖民者定居下来。在统治了二十三年后,他去世了。

莱伊利乌斯:没错,他同样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国王。不过罗马的历史的确有些模糊,因为我们只有这位国王母亲的记载,却对其父亲一无所知。

西庇阿:没错;但是,除了国王以外,那个时候人们的名字往往是隐藏起来不为人知的。

不过,如今我们国家可以说通过移植一种国外的教育体系,第一次似乎在文明上向前跨了一大步。因为这不是从希腊流入这个城市的小溪流,而是涌进来的精神和艺术的丰富洪流。据说一位来自科林斯名叫笛玛拉都斯的人,在声望、影响和财富上轻易地成为了公民之首。当再也无法忍受科林斯王塞普瑟鲁斯的暴政时,他应该是带着一大笔钱财来到了伊特鲁里亚最繁华的城市塔昆尼。当他听说塞普瑟鲁斯的专政已经牢牢扎根,这个勇敢的、热爱自由的人毅然抛弃了自己的祖国,投向光明。他被接纳成为了一名塔昆尼公民,在当地社区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在他塔昆尼的妻子为他生下两个儿子后,他完全按照希腊人的做法在各个学科上来培养他们……[此处缺1页。西庇阿开始谈论笛玛拉都斯之子卢库莫]……(卢库莫)轻而易举地获得了(罗马的)居民身份。凭借着讨人喜欢的性格和聪明才智,他成为了安古斯王的朋友——两人亲密无间,以致他被认为参与了国王所有决策的制定,几乎成了国王的合作伙伴。而且,他还十分讨人喜欢,乐于助人,给每位需要的公民提供帮助、支援、保护和经济上的援助。因此,在马奇路斯去世后,人们全票通过推选卢西乌斯·塔克文为国王。(他选择这种形式接受这个希腊名字,表明自己在各个方面都遵守这个国家的风俗习惯。)在自己的王位通过法律正式批准后,他首先将元老院的人数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一倍,称原来的成员为“伟大家族的长老”,称自己新招进来的成员为“次等家族的长老” 。他总是会邀请前者先发表意见。

接着他在这个体制中组建了骑士 ,这一体制一直延续到今天。他未能改变替提人、罗马纳人和卢克雷人的名称,尽管很想这么做,但遭到阿图斯·那维乌斯,一位十分受人敬重的占卜官的坚决反对。(我偶然发现,科林斯人也曾一度十分谨慎地给公众分摊马匹饲养任务,让无子嗣的男子和未婚女子负担饲养费用。 )不管怎样,卢西乌斯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增了骑兵队伍,使骑兵总数达到一千二百人 ,比原来增加了一倍。随后,他在战场上击败了埃奎人,当时埃奎人是一个威胁着罗马的强大彪悍的部落。他还在城墙上击退了萨宾人,用骑兵将他们驱散,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此外我们还知道,卢西乌斯是第一个举办“罗马庆典赛会” 的人;在与萨宾人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发誓要在卡匹托尔山上为最伟大的朱庇特 修建一座神庙;在统治三十八年后他去世了。

莱伊利乌斯:这也更进一步印证了加图的说法,那就是我们国家的政体不是一人或一时之功;因为很显然随着各代国王相继当政,就会带来越来越多的益处和优势。但在所有的国王当中,我个人认为,接下来的那位对政宪问题的理解最为深刻。

西庇阿:一点儿没错。据说在塔克文去世后,塞尔维乌斯·图里乌斯是第一位没有经过人民正式选举而当上国王的人。其母亲应该是一名来自塔昆尼的奴隶 ,其父则是国王的受保护人之一。他从小在仆人中间长大,伺候在国王的餐桌旁;但是这个孩子的聪明智慧已经锋芒大露,很难不引起人们的注意了——他十分胜任自己的职责,并且能够说到做到。当时塔克文自己的孩子还很小,因此对塞尔维乌斯宠爱有加,视如己出。国王倾其心血教会了他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使之达到了希腊最严格的标准。

塔克文被安古斯的儿子们密谋杀死后,就像我前面所说的,塞尔维乌斯没有经过人民正规的选举就登上了王位,但并非表示人民不同意。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当时官方制造了一个假消息 ,说是塔克文尽管受了伤,但依然活着。塞尔维乌斯戴着王冠,进行合法决策,自己负责挽救债务人,并且通过自己无比的亲和力让人们感到非常满意,认为他就是在根据塔克文的指示执行管理。他并没有屈服于元老院,在塔克文被埋葬后,他要求人们承认自己的地位。在人们的欢呼声中他被宣布为国王,并且经选举区大会依法正式批准。他一上位,便发动了对伊特鲁里亚的复仇之战;结果……[此处缺1页。西庇阿开始介绍塞尔维乌斯王的政体改革,尤其是关于百人大会的改革。] ……十八个最富有的(骑士百人团)。接着,在整个人民集体中划出相当数量的骑士后,他将剩下的人分为五个等级,各个等级中又将年长和年轻的区分开来。通过这样划分的设计,选举的优势就不会掌握在多数人手中,而是控制在富人手里。由此他确保了一个在政治上应该一贯遵守的原则,那就是最大的权力不应该掌握在大多数人手里。如果你们对这种区分制度不太熟悉,我来解释一下。事实上,你们可以看出这种制度如今是这样操作的:如果你将所有的骑士百人团(包括原来的六个 )和第一等级合到一起,然后加上分到木匠 中间的百人团(因其对城市有用),那么总票数就是八十九,那就还剩下一百零四票。因此,只需要另外八个百人团投同样的票,那么其他所有人的投票就都没有任何效果了;剩下九十六个百人团中数量占优的人<对投票结果已经没有了发言权。这样塞尔维乌斯的制度就确保了多数群众 >既没有被剥夺投票权(否则就是专制独裁了),又没有被赋予太多的权力,否则就会十分危险。在执行这些措施的过程中,塞尔维乌斯十分谨慎,即便是关乎名字和头衔方面都是如此。他称呼富人为assidui ,取自as[铜币]和do[我提供]。至于那些财产不足1500塞斯特提或者一无所有、除了人头无法评估财产的人,他称其为proletari ,意思是希望他们能提供子嗣[proles],也即国家的下一代。那个时候,那九十六个百人团中的任何一个所拥有的人数几乎都比第一等级所有人数还多。因此,虽然没有任何人被剥夺投票的权利,但最大的投票权还是掌握在那些最关心国家应该尽可能稳定的人手里。而且,当那些预备役军人、传令官、喇叭手和“子嗣提供者”都加进来……[此处缺2页。]

……(在迦太基也存在类似的情形,这比罗马)要早六十五年;因为它是在第一届奥林匹亚竞技会前三十九年建立的。著名的莱克格斯也注意到了同样的问题。因此在我看来,这种公正,这种三种形式综合的政体是我们和那些国家所共有的。但是如果我能做到,我会更加详细地描述我们国家独有的特点。这是无比杰出的优点之一,并将证明是其他任何国家所没有的一个特点。前面我提到过的那些政体形式在早期的罗马、斯巴达和迦太基 都被混合起来过,但都没有很好地掌握平衡 。无论在什么国家,一个人掌握着永久的权力,尤其是国王的权力——即使也许还有一个元老院,就像罗马王政时期一样,以及像莱克格斯体制下的斯巴达一样,而且即使也许还有一定程度的民众权力,就像我们的王政时期一样——王权依然高于一切,这样的国家在名义上和事实上都不可避免地成为君主政体。那种政体形式十分容易改变;因为当某个人的无能导致它被颠覆时,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它瞬间完全崩溃。君主政体本身并无可非议;我还是认为,比起另外两种单一政体形式而言,它要优越得多(如果我可以让自己认可任何一种单一政体形式的话),但前提是要保持其正当的形式不变。要保持其正当的形式,就要求一个人的永久权力、综合正义和智慧能够掌控社区的安全、平等权利与和平。

同时,由一个国王掌控的社区完全失去了很多优势,特别是自由,这不是拥有一位公正之王就行的事,而是需要完全没有国王才行……[此处缺1页。西庇阿此时在谈论塔克文·苏佩布,认为他代表了君主政体的衰败。]

……(人民)容忍了他很多年,因为尽管他苛刻不公,这位国王在位期间还是取得了成功。他征服了整个拉丁姆,占领了一个繁荣富足的市镇苏埃萨波美提亚。在自己掠夺到大量金银富裕起来后,在卡匹托尔山上修建了朱庇特神庙,实现了父亲的誓言。他建立了殖民地,并且依照他祖先的传统,给特尔斐城的阿波罗神送去了豪华的礼物,可以说将自己的第一批战利品献给了他。

45-51.

很快循环 开始了。你们应该从一开始就习惯了它的自然发展和循环;因为这是政治智慧无与伦比的成就(这也正是我谈论的内容所在),它能预测公共事务在迂回曲折中的前进方向。那么,当你知道事物的发展方向后,你就能够及时阻止或者有了迎接它们的心理准备。

我谈到的这位国王,从一开始,内心就惴惴不安;因为他的双手沾满了一位卓越国王的鲜血。由于害怕要为自己的罪恶最终受到惩罚,他决定对别人采取恐怖手段。受到自己征服别人和财富扩张的鼓舞,他的傲慢疯狂滋长,导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和自己家人的淫欲。最终,他的大儿子强暴了卢克利希亚(特里西皮提努斯的女儿,科拉提努斯的妻子);这位谦恭而高贵的女人不甘受辱而自杀。这时,卢西乌斯·布鲁图斯,一位有着非凡勇气和才能的人,打碎了套在罗马同胞们脖子上的无情奴役的枷锁。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公民,布鲁图斯还是一肩扛起了整个国家的责任,在国家历史上他第一个证明了当人民的自由需要得到维护时,大家都不再只是一个普通人。在他的榜样激励和亲自带领下,全国人民被卢克利希亚的父亲及其亲人们的控诉、塔克文的傲慢自大以及他自己及其儿子过去所做的种种伤天害理之事所激怒了。结果,国王连同自己的儿子们以及整个塔克文家族都被流放。

因此,难道诸位还看不出来,一个国王怎样变成一名暴君,而因为某个人的无德导致这种形式的政府从好一下子堕落成为可能最坏的吗。后者这种政体的代表就是希腊人称为“暴君”的那种政治精英。在希腊人眼中,“国王”就像父亲,处处为自己的子民着想,努力让人民尽可能过上最好的生活。这个,正如我所说的,是一种很好的政体形式,但也很不稳定、可以说很容易颠覆成为最险恶的政体。一旦某位国王向更加不公正的政体迈出了第一步,他很快就会成为一名暴君。那是人们能想象出来的最恶劣、最难以忍受的动物,也最引起人神共愤。虽然披着一身人皮,其残忍无比的恶行却连最凶猛的禽兽都不如。任何一个与自己子民、事实上也和整个人类脱离了任何法律关系、没有了丝毫文明关系的人,又怎么能够称之为人呢?不过,当谈话的主题要求我继续讨论那些在自己国家已经得到解放却依然试图掌握专制权力的人 时,还会有更加合适的场合来加以阐述谈论他们。

这里你们看到了一名暴君的最初形成;这是希腊人对无德无良国王的称呼。我们的同胞则对所有掌握着统治人民的永久性权力的人都冠以“国王”这个称号。因此据说斯普里乌斯·卡西乌斯、马库斯·曼利乌斯和斯普里乌斯·麦利乌斯都曾试图攫取王权,最近……[此处缺1页,显然是在谈论提比略·格拉古。西庇阿此时在谈论斯巴达的元老院。]

……(莱克格斯)在斯巴达将他们称为“元老”。值得注意的是元老院成员数量很少——事实上只有二十八人;然而他希望他们能够掌握最高劝谏权力,而国王保留着最高执行权力。我们的同胞便以之为样,采纳了这一做法。莱克格斯所谓的“the Elders”被他们称作“thebodyofelders”[ senatus,元老院]。(我曾说过,罗穆卢斯在挑选出长老们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然而,国王的权力、影响和头衔依然绝对。试想一下,像莱克格斯和罗穆卢斯一样,将一定的权力赋予人民;你会发现,让他们尝试了自由的滋味,你不但无法满足他们对自由的渴望,反而更加吊起了他们的胃口。而且,人们心中的恐惧就像悬在头上挥之不去的乌云一样,就像经常发生的那样,人们担心国王会变得不公正起来。于是,就像我先前说过的一样,当人民的命运依赖于某一个人的善良和仁慈时,就会无法得到保障。

所以,暴政形式、种类和产生过程的最早例子,不是在柏拉图那篇著名对话中苏格拉底根据自己想象描述出来的国家里出现的,而是在这里,在罗穆卢斯得到上天庇佑建立的这个国家里出现的——我是说,塔克文没有攫取任何新的权力而只通过滥用手中已有的权力,是如何将这种王政彻底毁坏的。让我们来将他与另一个人 做个比较——那个完全理解什么才能保护国家的利益、提高国家的威望的仁义智者,那个可以称为国家守护者和管理者的人;这些称呼是那些掌管和统治这个社会的人应得的。请确保自己能够识辨出那种人,因为他才是那种凭借自己的明智判断和鞠躬尽瘁能够保护整个国家的人。因为目前这个概念在我们的语言中还没有得到普遍使用,而且因为上述那种人在接下来我的谈话中会经常提到……[此处缺6页。]

52-56.

……(柏拉图)构建了一个令人向往却并不可行的国家。这是他所能设想的最小的国家,尽管事实上并不可行,还是能够让读者明白政治是怎样运作的。不过,只要我能做到,我会利用他推论出来的那些原理,尽量阐述清楚其运作过程,并且不是在头脑中构想的模糊国家,而是在一个真正伟大的国家中的作用。如此,就像拿着根教鞭一样,我将指点出公共生活中的每一个善因与恶因。

当两百年的君主政体结束(或者如果算上空位期的话可能更长一点),当塔克文被流放,罗马人对国王这个称呼充满了仇恨,这种仇恨就像罗穆卢斯去世,或者说离开后人们对他的怀念一样强烈。那个时候,他们不能没有国王;如今,在摆脱塔克文的统治后,他们对国王这个词都无法容忍……[此处缺8页。]

……那个法律 被完全废除。正是这种怨恨情绪导致我们的祖先驱逐了无辜的科拉提努斯,人们因为他(与傲慢王塔克文)的家族关系而心存疑忌,并且因为对这个名字的憎恶而驱逐所有其他的塔克文姓氏。考虑到这一怨恨情绪,普布利乌斯·瓦莱里乌斯第一次命令,当他在人民集会上讲话时,必须放下束棒。接着当他意识到自己开始在维利亚山顶不远处图鲁斯王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建造居所而引起了民愤时,又将居所移到了山脚下。他还向人们建议通过一项法律,事实上这是百人团会议所通过的第一个法案,大意规定任何执政官不得在不允许上诉 的情况下鞭笞或处死任何罗马公民,借此表明自己是卓越的“人民之友” 。(不过,祭司们的记载表明,即使是国王的判决也可以被上诉,这一点在我们占卜官的书里也得到了印证。《十二铜表法》也在其中若干条文中指出,针对任何判定和裁决提出上诉都是合法的。而且,对于制定法典的十人编撰委员会的决定,人们无权提起上诉,这一传统充分证明,过去对于其他执政官的决定,人们是有这种权利的。卢西乌斯·瓦莱里乌斯·波提图斯和马库斯·荷拉提乌斯·巴尔巴图斯这两位为了和平而明智地赢得了民众支持的人,颁布了执政官法,规定任何执政官除非其统治可以上诉,否则不予任命。最终,波西安法,大家都知道,是由三位不同的波西家族人员提出来的三个法案,其中除增加了一条对强奸的处罚规定外,并没有引入任何其他新内容。)

接着,在颁布那项关于上诉的法案后,普布利科拉立即命令将束棒上的斧头拿掉 。第二天,他又将斯普利乌斯·鲁克雷提乌斯选为自己的同事;他还命令自己的侍从官跟随斯普利乌斯,因为对方年长一些。他还开创了一种习俗,即侍从官必须每月轮流 跟随在一位执政官身边。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自由共和国政体中权力的标志超过王政时期。在我看来,通过赋予民众适度的自由而更轻易地保存了贵族公民的权威,这不是个寻常的人。你看,我这样滔滔不绝地向你们讲这些陈年往事,是有理由的。从那些著名的人物和时期里,我指出了人和事的例子,作为接下来我的阐述的参考例证。

那么,在那个时期,元老院将国家维持在下面这种状态:虽然人民自由了,但并不能决定什么事;大部分事情都是根据习惯和先例通过元老院的权威得以决定。执政官的权力虽然在时间上限制在一年以内,但本质和合法性上和以前国王并无二致。并且(也许是维护贵族统治权力最重要的一个因素)一个毫不动摇的原则就是民众的集体决定未经元老院权威的认可便无效。同一时期,实行首任执政官制度后大约十年,提图斯·拉尔基乌斯被任命为独裁官。这被认为是一种新的权力形式,与君权模式十分相似。不过,人民一致同意,所有权力牢牢控制在贵族公民的手中;在那些时期,卓越的战功由那些行使最高权力的骁勇之士建立,无论是独裁官抑或是执政官。

57-60.

然而稍后不久,共和政体开始后大约十五年,在波斯图姆斯·科米尼乌斯和斯普里乌斯·卡西乌斯担任执政官时期,摆脱了国王统治的罗马人民又僭取了更多的合法权利——这在事情发展本质上而言是个必然的结果。也许在这件事上缺少深思熟虑;但政治的本质却往往超越了深思熟虑。诸位要记得我一开始说过的话,也就是除非一个国家在权利、义务和功能上达到了一种公正的平衡(即执政官拥有充分的权力、贵族议会具有足够的影响力、人民拥有充分的自由),否则其宪政体制无法避免变革。不管怎样,当社会处于一种因债务奴役制带来的混乱状态中时,普通人民首先占据了圣山,接着占据了阿文丁山。请记住即使是莱克格斯的体系也未能将希腊人口牢牢掌控住。因为同样在斯巴达,在提奥庞普斯统治时期,被称为五长官的五位官员(在克里特则是十位,称作十长官)被任命,以取代国王的权力,正像我们这里平民保民官们被选出来以限制执政官的权威一样

在债务问题普遍存在的情况下,我们的先辈们也许的确有一套缓解的办法,这种办法在不久前雅典的梭伦就曾提出来过,我们的元老院此后不久也注意到了。(后来,由于某个人残酷无情的欲望 ,所有公民的债务奴役关系得以解除而再未恢复。自此之后,当普通庶民不堪承受经济负担 而濒临破产时,政府总会推出一些缓解或补救措施,以确保社会的稳定。)但当时元老院未能推行这一举措,于是人民找到了借口,要通过煽起暴动推选两名平民保民官,以削弱元老院的权力和权威。然而,这种权威依然深重而广泛,因为是一群最睿智、最勇敢的人凭借明智擅断和军事武力二者的结合保护着这个国家。他们的权威广受尊重,因为虽然他们声望远高于别人,但自己得到的享乐却少得多,而且通常并不比其他人富裕多少。每个人的价值在公众生活中愈受尊重,因为当涉及到私人问题时,他们总是通过自己的行动、建议和经济支援尽职尽责地帮助每个公民。

当备受群众爱戴的斯普里乌斯·卡西乌斯被财政官控告密谋篡位的时候,国家的局势便是如此。大家知道,当其父亲作证说他发现斯普里乌斯有罪时,群众一致同意将其处死。在实行执政官制度大约五十三年后,斯普里乌斯·塔皮乌斯和奥卢斯·阿特尼乌斯这两位执政官颁布了另一项广受欢迎的关于罚款和没收 的法律,并且经百人团大会通过。二十年后,由于监察官卢修斯·帕皮里乌斯和普布利乌斯·皮纳里乌斯强制执行罚款制度,导致大量的牛被从私人手中收取充公,盖尤斯·尤利乌斯和普布利乌斯·帕皮里乌斯两位执政官颁布一项法律,规定对包括牛在内的罚金实行更加宽松的估价方式。

61-63.

早些年的时候,当元老院拥有至高权威、人民尚且恭顺服从的时候,有一个想法被大家所接受,即执政官和平民保民官应该辞去职务,任命成立一个十人委员会 。这个委员会将拥有最高地位,其裁决不受上诉。除了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外,他们另一个任务便是编纂法典。当凭借自己的超群智慧和无上公正完成了《十铜表法》时,他们提名另外十个人第二年任职。

第二个委员会在其公正公平上并没有获得同样的赞誉。不过,其中的一位,盖尤斯·尤利乌斯 ,却大获认可。他声称当从一位贵族卢修斯·塞斯提乌斯的卧室中挖出一具尸体时,他自己便在场。然而尽管作为十人委员会的成员,他拥有绝对的权力而可以不受上诉,他仅仅命令将卢修斯取保候审。他声称,卓越的法典规定除非经百人团大会批准,否则不许对任何罗马公民判处死刑,自己绝不会违反规定。

接着是第三年的十人委员会。成员依然没变,因为他们拒绝任命继任者。当时政体处于这种局势之下(我此前说过多次,这种政体无法持久,因为它并非对所有社会阶级都能平等公正),整个国家掌控在贵族统治者手中。最高出身的十人委员会大权在握,没有平民保民官的反对;再未增加其他执政官;任何针对鞭笞和死刑的指控不许人民提出任何异议。因此,由于委员会的不公正,一次大规模的剧变发生了,随之带来了整个政体的变革。十人委员会在《铜表法》中增加了两条不公正的法条,规定庶民和贵族之间不得通婚——这是一条蛮横之至的规定,因为这种权利即使在不同国家公民之间通常都是许可的。(这条禁令后来被卡努莱乌斯的平民法所废除。)在其所有的官方法令中,他们都极不负责任,而且在对人民的统治中充满残暴和贪欲。德基姆斯·维尔吉尼乌斯的故事当然广为人知,在无数的文献作品中都有记载。他在广场上亲手杀死了还是处女的女儿,使其免受十人委员会中某个成员的兽欲侵害。当他满怀悲痛逃到当时驻扎在阿尔基多斯山上的军队里,战士们停止了正在进行的战斗,带着武器,首先占领了圣山,就像他们原来因为相同原因所做的那样,接着占领了阿文丁山……[此处缺4页。]

(现在我们讲到了)我相信我们祖先最认可而且也十分明智地保留下来的政体形式。

64-66.

西庇阿讲了这些话,大家都默不作声,等他继续讲完的时候,杜贝罗说道:既然在座的各位长者没有问题问您,那么阿非利加努斯,也许您能允许我说几句您谈话中没有提到的内容。

西庇阿:当然可以;我很乐意听你说说。

杜贝罗:在我看来,您似乎赞扬了我们的政体形式,尽管莱伊利乌斯请您谈论的不是我们这个特定的政体,而是普遍意义上的政体形式。即便如此,您的谈话中我并没有听到,在建立和维护您所提倡的那种政体时,我们到底应该采用什么样的道德体系、风俗习惯和法律制度。

西庇阿:杜贝罗,我想我们马上就会有一个更合适的场合来谈论政体的建立和维护。至于最佳的政体形式,我想我已经对莱伊利乌斯的问题做了非常充分的回答。因为首先,我区别了三种可以接受的政体形式及其各自对应的无法接受的形式。接着,我阐述了这些单一政体不是最理想的形式,而其中任何一种都比不上三种可以接受的政体恰当的综合形式。至于我拿我们的国家作为例子,自有其价值,不是用来定义最佳政体(因为这个即使不用例子也能做到),而是通过最伟大的国家的切实经历来证明我的理论所阐释的内容。但是如果你要问最佳政体的本质,那我们需要借用自然所呈现的例子 ,因为你对我们一直采用的城市及其人民的例子(并不满意)……[此处至少缺2页。]

67-70.

西庇阿:……我寻找这么一个人已经很久了,我很期待能碰到他。

莱伊利乌斯:也许您在寻找明智擅断的人?

西庇阿:正是。

莱伊利乌斯:那您在我们在场的这群人里就可以发现好些。比如说您自己呢?

西庇阿:没错。但要是在整个元老院里也能达到这样的比例才好!比如说吧,就像我们经常在非洲看到的,有人骑着巨型野兽 ,只需轻轻拍它一下或者命令一声,就能控制它,指引它去自己想去的地方,随意叫这个巨型畜生朝东或者朝西——这样他才是一个明智擅断的人呢。

莱伊利乌斯:我知道您所说的这种人;我在您的麾下时经常看见。

西庇阿:嗯,那些印度人或者迦太基人控制着一只温顺、熟悉人类方式的动物。但是人类头脑中的、也是头脑的一个部分,被称为理智的才能,所驯服和控制的可不仅仅是一只动物,而且还是一只很容易训练的动物——如果真能做到的话。当然很少能成功,因为那只凶猛的野兽需要强大的控制能力……

[此处缺2页,西庇阿在谈论作为政治家的困难所在。参见书后的残页。]

莱伊利乌斯:现在我明白您对我期待的人物赋予的职责和功能了。

西庇阿:啊,事实上他不应有除此之外的其他职责,因为光这一点就涵盖了所有——那就是他永远不应停止对自身的反省和检查,激励别人仿效自己,通过自己卓越的思想和言行,让自己的同胞们引为楷模。就像弹奏弦乐器 或者吹奏管乐器或者在歌唱家们的声音里,不同声音中必须保持一定的起音(如果没有定音或者定音不准,那种效果是受过训练的耳朵所无法忍受的),正如那个定音,虽然是从不同音高的控制中产生的,却能发出让人愉悦惬意的声音一样,一个国家亦是如此,通过在最高、最低和中间阶级之间调整各自的比例,就像调整音高一样,最终达到定音。在唱歌时音乐家们所称作定音的,在国家管理中称为和谐;它构成了最紧密、最有效的安全纽带;而缺少公正,这种和谐就根本不能存在。

[此处缺12页。奥古斯丁(《上帝之城》2.21)认为,这里菲卢斯针对常人所认为的没有不公正现象国家就无法管理这个观点,请求西庇阿更加详细地阐述公正这一概念。]

西庇阿:我完全同意,而且我还会强调,我们目前所认为已经建立的关于国家政体的一切几乎为零,我们没有往前推进的基础,除非我们驳倒没有不公正的存在政体就无法继续这个观点,并且结论性地证明,没有最高程度的公正,政体就无法继续下去。不过,如果诸位不反对,我们今天就说到这里,明天再接着讨论,因为要说的话还有很多。

大家都表示赞同,于是当天的讨论告一段落。

卷二残页

1.[洛布古典丛书,41]<我认为>最佳的可能的政治体制表现为那三种形式明智的综合:即君主政体、贵族统治和民主政体。它不会因为惩罚某个野蛮粗暴的观点而受到不良影响……(诺尼乌斯,2.542)。

2.[洛布古典丛书,53]因此,在罗穆卢斯创建的这一杰出政体历经二百二十年未被动摇之后……(诺尼乌斯,3.845)而且奥古斯丁的说法也许与此相关,即在发现国王的统治无可忍受的时候,罗马人每年推选出两位首席执政官;他们被称为consuls,源自动词consult(商议)。(《上帝之城》5.12)

3.[洛布古典丛书,68]……在血流成河中得以繁荣,在凶猛残暴中肆意狂欢,对于无情的屠杀毫不满足(诺尼乌斯,2.466)。

……贪婪、肉欲、淫荡、沉迷于色肉之欢(诺尼乌斯,3.788)。

……第四,焦虑、惯于哀悼、悲痛、总是自己困苦不堪(诺尼乌斯,1.102)。

……被痛苦和不幸所困扰,或者因恐惧和怯懦而屈服(诺尼乌斯,1.338——339)。

……就像一位无能的驾车人被拖出战车,遭到践踏、撕裂、碾压至死(诺尼乌斯,2.453)。

4.……<我必须请您>回答卡涅阿德斯的问题,这个人利用自己聪明的欺骗手段,经常让本来很正常的案例听起来无比荒唐(诺尼乌斯,2.402)。 3NW3aaXAs1Iat1epqLUGUwDThVn5Ng4vwJGtOFvXlsQFOOoqnvihfd2nuJUDv0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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