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祥熙自称是孔子的后裔,他的家乡是以“金太谷,银祁县”著称的山西太谷,他出身于败落的半儒半商家庭,这对他的一生有重要影响,早年的孔祥熙比较不幸,但一场大病却改变了他此后的命运!
太谷县,位于山西省的腹地,榆次的西南,距离太原90里地。这里自然环境一般。太谷县称得上是中国华北地区典型的高原气候。
受这种气候的影响,这里一年四季分明,冬冷夏热,春旱秋涝。每年一到秋天,太谷县境内便呈现出一派的萧条和凋敝景象:凉风习习刮得树叶枯黄满地飘零,秋雨绵绵下得一地泥泞难以落脚。据说,当年太谷人大多不愿意在家乡待见那令人沮丧的秋季来临。虽然,惯常的秋天都是收获的季节,是令人欣喜、令人满足的日子。可在太谷则就不然了。贫瘠的山地加上恶劣的气候,十年倒有九年令种地的庄稼人失望,以至满面愁容无可奈何地打发着眼前那令人寒心的秋天。但是太谷的百姓却很富有,因为他们几代人经营“票号”。
票号,就是过去的银行。清朝时,我国尚没有银行,交通又不太方便,经商作吏的不便携带许多金银,于是有银钱便托给票号转寄。太谷人最精于此道。传说,有一位商人出外,托寄银子500两,不幸途中患病而死,太谷的一家票号等了3年不见其人,于是到处查找此人的姓名,3年以后,找到其子,将6年的本利一起给他。就这样靠着太谷票号的信义,太谷人也因此而发财致富。当时,有人戏称,在太谷、祁县做县长的人,不出3年,不贪污也有几万两银子进入腰包。
太谷的孔家,出自山东曲阜小孔村。据记载,明朝万历年间,孔子第62代裔孙孔宏开被派往山西任职,他清正廉洁,后来死在交城,留下了妻子和分别为9岁、6岁的两个男孩,遗妻无力带幼子返回山东,只好落籍在交城。
孔宏开的两个儿子易学渊源,满腹经纶,但是2人一生都不曾赴试科考,因此最终断送了仕途之路,以经商谋生。二儿子孔向复,经营有方,家道日富,渐趋兴旺,后由交城迁往太谷。到清朝乾嘉年间,已成为太谷的名门望族。
也许是沾了老祖宗孔圣人的光,孔家在程家庄算得上是名门望族,说话办事在村里都很占分量。孔氏家族在村里一共拥有9幢房屋,其中1幢有井,俗称“井儿院”。
自当年的知县孔宏开之后,这里孔氏族人中就再没有官宦仕途的人,孔家人倒都是自食其力,凭本事靠力气辛辛苦苦挣下了一份殷实的家业。这里倒并非孔门后人才疏学浅,因而难以金榜题名。孔圣人的后代,家学渊源自是非同寻常。只因当年孔宏开孔知县的遗孀孔夫人有训曰“不为鞑虏做官”,儿孙们个个不敢违背所致的结果。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百余年的沧桑变迁,孔门后人对当年的祖训就渐渐地淡忘了。孔宪昌——孔子的第七十二代裔孙亦即孔祥熙的曾祖父自幼聪明过人,少年有为且又刻苦努力,好强争胜,16岁时应童子试竟荣获头名成绩。
当下血气方刚的孔宪昌在族人的激励下,暗下决心要在下次乡试中再夺魁首,以壮孔门。当时恰巧有一位同乡,亦即亚圣孟子的后代孟洋,对他威胁最大。两人的学识相差无几,但孟洋的书法要略强于孔宪昌。所以孔宪昌每天发奋练习书法,一写就是几个时辰。果然其书法的技巧大见长进,只是因长期的疲劳过度,致使孔宪昌的体质极为虚弱。
所谓人意拗不过天意。乡考的前一天,孔宪昌自感身体不适。但为了与孟洋一决高下,第二天孔宪昌还是勉强支撑着虚弱的身子赴考。结果,体力不支加上精神紧张,孔宪昌当场咯血,元气大伤,未能坚持到终场就抱憾先退。最后自然是孟洋荣登榜首,孔宪昌数载寒窗苦读,毁于一旦。
孔宪昌悔痛自己的半途而废,忧郁中结,这使他新病旧疾积于一身,从此病卧不起。临终之前,他拉着年仅9岁的儿子孔庆麟的手,说出了他所立下的家法:
“读书所以致用,凡我子孙,但求读书明理,经邦济世。能这样,便是孔家的好子弟,千万不要再应科考试,重路我的覆辙,切记切记。”
应该说,这是好事,让太谷孔门摆脱了科举制度的樊笼。从此,太谷孔氏门人便开始弃儒经商,搞起了票号经营。但为了不失孔氏“书香门第”的门风,仍代代均请了塾师教导子女,使其不失儒学,形成了太谷孔门儒商世家的独特风格。后来孔祥熙时常文诌诌的来上两句“子曰”“诗云”,正是为了炫耀他的出身“名门”,表现他的儒商世家的风格。这孔庆麟便是孔祥熙的祖父,字瑞堂。孔庆麟的叔父,即孔宪昌的弟弟孔宪仁。创设了“志成信票号”,自任经理,后利润猛增,业务发达,成为太谷3家规模最大的票号之一。但是,孔宪仁膝下无子,于是把事业交他的长侄孔庆麟继承。
孔庆麟在经营志成信票号的同时,自己又另行开设了一家“义源盛票号”,经营金银买卖与汇兑业务,兼办苏广杂货。他眼光远大,为了扩充业务,经常风尘仆仆地奔走于全国各大商埠,不断扩展孔家的票号、商行。在他的一手操持下,陆续在北平创办了“老一堂票号”,为官商保险,扩送现金,还有“会通盛”镖局,从事存放业务,“会通远”从事汇兑业务;此外还有“义合昌”。在广州、祁州、太谷间有以经营药材为主的“广茂兴”;在沈阳,孔庆峨设有“源泉博”,以及从别人手中买下来的太谷“三晋源”。
这许多的分支行号,在全国各地又大都设有分支机构,远至外蒙的库伦、新班的迪化,乃至安南的西贡。义合昌在日本设立的支店,独家经营中日间的汇兑业务,成为日本许可外商设立分号的第一家。至此,太谷孔家成为山西巨富,孔庆麟俨然是一位全国性的金融领袖。
走南闯北使孔庆麟见多识广,胸襟豁达,在旧式商人中可以称得上是开明人士,他富而不骄,自奉节俭,却又能扶危济贫,每年回到老家,都各处走走探访亲友,问问有无需要帮助做的事情,对于有困难的鳏寡孤独者,他常常给予一定的帮助。
为了避免官府习气凌浸孔家门庭,保持简朴、淳厚、友善的家风,孔庆麟立下一条不成文的家法:儿子一概不许高攀,不准选择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为媳妇;嫁女则不在其列,可以随意。
他还特地亲自撰写一副对联,晓谕儿孙如何做人处世:
上联是“做几件学吃亏事以百世使用”
下联是“留一点善念心田使儿孙永耕。”
横批:“虚心味道”
后来这副对联被孔祥熙带到他一手创办的铭贤学校的书房,作为勉励全校师生的座右铭。
孔庆麟有5个儿子,除长子孔繁泰,因学业繁重、身体不佳,尚未学成而立,即早早病殒外,其他4子都天资良好,事业有成。次子孔繁恩是志诚信票号西北区的总经理,3子孔繁慈先在北京义合昌任文书,后尊从父命回到太谷主持义盛源和三晋源,4子孔繁忠在义合昌任总账,5子孔繁杏,天赋良好,落笔成章,他违背祖训,16岁时应科考,中秀才第一名而后赴北京就读于北洋政法学堂,毕业后被分派到直隶任知县,并光后赴任过保定藩台衙门承审官、直隶省新城县、大城县、盐山县,山西省榆次县的知县。在保定时,曾跟随北洋军阀吴佩孚,组建过孔教会,被推举为会长。
孔庆麟虽有5男3女,但是他们的下一代却人丁单薄,有的膝下无子女,有的子女早逝。惟有3儿子孔繁慈生有一儿一女——孔祥熙和孔祥贞。此外,孔繁杏也生有1子叫孔祥珍,字聘之,因为奔走革命,辛亥年被清军枪杀于保定。
1840年,爆发了中英鸦片战争,“大清帝国”紧闭的国门被英军的坚船利炮轰开,这头沉睡的东方睡狮尝到了闭关锁国的苦果。当我们正躺在5000年灿烂的文化上陶醉,欣赏着我们“大清帝国”的地大物博时,世界上很多国家的资产阶级夺得了政权,走上了资本主义道路,把文明古国远远抛在脑后。殖民者来到中国,不象郑和那样给别人带去礼物收获友谊,他们带来武器收获金钱,鸦片战争的失败是中华民族屈辱历史的开端。随后,帝国主义列强接踵而至,灾难步步加深。鸦片的输入和商品的输入让中国的经济走向破产,中国人民深受其害。
孔祥熙是鸦片战争后的一个双重受害者,商品的输入导致中国的经济破产,也导致了“志诚信票号”的破产;鸦片的输入使其父孔繁慈吸食鸦片,加速了孔家由富足到穷困的过程。
1870年,孔祥熙的祖父孔庆麟病逝时,“志诚信票号”已经惨淡经营了,后来每况愈下,再后来,“志诚信票号”宣布破产,孔氏一家只好离开太谷,搬到乡下居住。他们居住的地名叫程家庄,是一个只有百来户人家的小村庄。家产所剩无几,田产面积不到30亩,主要在北寺石(武家堡村),而且是比较贫瘠的薄田;房产是一个小的四合院,由于院内有一口水井,所以孔祥熙称之为“井儿院”。“井儿院”的房屋只不过有二十五间,基本上是传统的中国古代建筑格局:内院是四合院,东西正房各五间,南房四间,中间是二门,院内有一井。外院是厨房和门道,还有几间茅草房,外面是门楼。如此家业属于孔祥熙父辈五兄弟共有,人均只不过房子五间,薄田六亩。由此可见,“志诚信票号”倒闭后的孔家,只不过是一个中下等人家了。这时候,孔繁慈吸食鸦片的毒瘾正大,这点家业要开销巨额的毒资,家庭经济的惨淡可想而知了。正在孔家走向衰败的时候,孔祥熙出生了。
1879年孔繁慈正好年满18岁了。经媒人提亲,他决定迎娶太谷城西南15里之南张村庞宝恒的女儿庞三奴为妻。南张村坐落在太谷东山根下,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庞宝恒祖居此地,乃地地道道的太谷人,且几辈上均以务农为生。直到庞宝恒这一辈上,也是受世风影响兼之生计所需,庞家才在务农之余兼顾着经营起小杂货的买卖来。当时庞家的景况虽谈不上十分的富足,倒也不缺穿戴吃喝,也算一个小康水平的温饱之家吧。如此的岳丈家境,倒也成全了孔繁慈保守孔门一贯的俭朴家风的心愿。因为孔家祖上有训,后代子弟一律不准迎娶豪门富族的千金小姐为妻。
再说那位正处豆蔻年华的庞三奴,出落得丰满合度,端庄秀丽。加之她的性情极好,为人善良谦和,话语含笑;且又能背诵许多的古代诗文,还写得一手娟秀的蝇头小楷,故在当年堪称太谷的一枝花,人见人爱一般。为了这样一位标致可人的姑娘,当时登上庞门说亲提媒的人简直络绎不绝。甚至当时就有几位做官的或经商的达官贵人,亲自上门攀亲。然而到底还是三奴姑娘慧眼识人,加之父亲庞宝恒深明大义,于是绣球最终抛向了才貌俱佳的孔家三公子。就这样,在一阵喧嚣热闹的鞭炮声和锣鼓声中,那如花似玉的庞姑娘给仪表堂堂的孔繁慈娶回了程家庄井儿院。
新婚燕尔,两小夫妻婚后的生活自然是卿卿我我,好一番的恩爱美满,相敬如宾。很快的,小夫妻俩便欢天喜地地迎来了他们幸福生活的第一颗果实,这便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孔祥熙出生了。
1880年的9月11日,旧历八月初七,距传统的中秋佳节还有8天时间了。在太谷程家庄,人们依旧为生计忙碌着,并且准备着要过八月十五的中秋节。忽然,一阵劈劈啪啪的鞭炮声从井儿院孔宅内传出,紧接着便是“哇”地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传出。那啼哭清脆稚嫩且又格外震耳,仿佛真在提醒着人们,别忘了这一天不同寻常一般。
这一天便是孔祥熙的生日。
根据乾隆皇帝当年的钦示,凡孔氏家族所生子嗣,均要依照族谱规定的世系字辈取名。如有不依字序随意取名者,当逐出本族不准加入族谱。可以说,孔氏家族所以千百年来世系不乱且敢于号称“天下孔姓为一家”,其中重要的一个原因,恐怕就在于孔门的族谱规定十分严格。依照当年乾隆皇帝钦定的字序,孔繁慈这一辈用了一个“繁”字,那么紧随其后的便是个“祥”。于是孔繁慈就给刚刚出生的儿子取了一个正好吉祥且又温文尔雅的名字:孔祥熙。
1883年孔祥熙3岁时,母亲庞氏又给他生下一个妹妹。依据族谱,父亲孔繁慈给这个妹妹起了一个名字叫孔祥贞。令人扼腕慨叹的是,果真“好人没长寿,赖人活个够”。自孔家添了女儿之后,那庞氏身上的负担更重了。她不仅要看顾嗷嗷待哺的女儿,又要督促心爱的儿子读书习字,同时还有不少的家务要她照管。终日过度的操劳,最后竟累垮了庞氏的身体,她不幸染上了当时称为痨症的肺病,身体日愈的虚弱下来。但为了夫君也为了孩子,庞氏依旧苦苦支撑着不肯躺下,以至终于有一天她病倒了,并且一病不起。当时孔繁慈虽然也终日在外为生计奔波,但由于他已染上了吸食鸦片的恶习并且毒瘾一度很重,导致家中境况一落千丈。待其妻庞氏病重躺倒时,孔家居然拮据得拿不出钱来为庞氏治病了。后来孔繁慈所以终身未再续娶,除了考虑儿女不会受委屈之外,恐怕在很大程度上也有当年对爱妻的负疚心理起着作用。
没过多久,庞氏这位年轻贤惠的母亲,便望着自己那一对可怜的小儿女,眼中噙着泪水,依依不舍地撒手去了。
7岁丧母的孔祥熙,被推进了绝望的生活深渊。孔繁慈丧偶之后,带着对妻子的愧悔,离开了“井儿院”,投奔距县城十五里的南张村岳父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岳父家的生活也很拮据。迫于无奈,他只好办了个私塾,当起了教书先生。当时农村经济凋敝,再加上他是一个名声不好的“烟鬼”,所以初期只有八、九名学生。孔繁慈就用这微薄的收入,在岳父的接济下,哺育着孔祥熙和小女儿祥贞。人生有三不幸: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其实,少年丧母也是同样的不幸!孔繁慈一手拉扯大两个孩子,从此未娶,也难为他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孔祥熙很小就担起了生活的担子。他跟父亲学习诗书,当了一个小学生,从《三字经》到《百家姓》,从《千字文》到《论语》。他是一个最小却又学得最快的学生。但是,每逢假日,年仅七岁的孔祥熙就加入了拾煤渣的行列。那时,每天早晨,他就像那些拾煤渣的老太婆、小孩子一样,背着背篓,早早来到太谷城里。城里人家,把烧过的煤渣倒在垃圾堆里。煤渣有三种:一种成粉末,即煤灰,无用;一种呈黄色的块状,是煤中夹的矸石烧成的,也无用;第三种,呈黑色的块状,是未燃尽的煤,这种黑色的煤渣可以再用来烧。若非贫困至极,谁会到垃圾堆里拾煤渣!“美国的煤油大王绝不会理解北京拾煤渣的老太婆的辛酸”,是的,拾煤渣的人,生活当然最辛酸!
直到后来,入学的孩子逐渐多了起来,一来因为孔家乃方圆数十里内最有名的书香世家,开馆设塾亦算家传;二来孔家几代人的人品名声俱佳,乡亲们觉得把孩子交给孔繁慈心里放心。再到后来,路远一点的甚至要托人说情方可入学,最后入学的儿童陆续增加到30多名。孔祥熙也做了一名父亲私塾里的学生,而且是一名年龄最小的学生。
孔繁慈对孔祥熙的学习要求相当严格,没有因为孔祥熙是自己的儿子,就在学习上或其他方面给予优待。相反,孔祥熙在背书、习字和阅讲等方面,都要按照私塾中的规章认真完成,一招一式从不马虎迁就。
孔祥熙被父亲带到了一个全新的充满乐趣的世界里,朗朗的读书声强烈吸引了他。而孔祥熙也确实没有辜负父亲对自己的厚望,他严格要求自己,苦练基本功。从6岁到10岁四年的寒窗苦读,使孔祥熙打下了扎实的国学基础。同时,他也逐渐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尤其是对《诗经》、《礼记》等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至后来孔祥熙到教会学校读书后,每次放学回家他都仍然请父亲为他讲解一会儿《诗经》或《礼记》。而且,直到后来孔祥熙留美归来办起了“铭贤”学校,他自己也每每亲自上讲台讲授《诗经》、《礼记》。后来,当孔祥熙跻身政界后,在一些社交活动中,他习惯在谈话或讲演中经常地夹带几句《论语》和《孟子》中的警句,显示其相当深厚的国文功底,此一点已被世人公认。孔祥熙一生崇奉的两句话就是:“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应该说,孔祥熙如此深厚的文化底蕴,首先是得益于其父所办的私塾,而且他真正的启蒙老师,便是他自己的父亲。
正当孔祥熙在父亲开办的私塾里苦读诗文。培养本领之际,不期祸从天降。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袭来,竟差点要了他的小命。然而也正是因为这场大病,就此改变了孔祥熙一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