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山里来,头顶灰尘,脚沾泥土。
我从山里来,嘴衔山歌,手捧庄稼。
我从山里来,习惯将身子弓成九十度的谦卑。
我从山里来,总不忘把脊背直成挺拔的山峦。
大山。大山。走不出的大山!
如父亲的沉默,寂静无边,大山!
似母亲的唠叨,连绵不断,大山!
大山是伟岸的,刚毅似父亲的脊梁。
大山是博大的,宽容如母亲的怀抱。
也许你没看见过大山,正如我没看见过大海,他没看见过霜和雪。如果你从没到过山里,不要问我山的模样,我无法为你描述。我只能如水般温柔地告诉你——我从山里来!
你可以想象我的大山,想象我的山民。想象山里的生、山里的死。想象山里的爱、山里的歌。
山静默,我却在生长。某一天,我爬过大山的头顶,无数子民爬过大山的头顶。他们或浓墨重彩地告别,或悄无声息地离开。或心怀感恩,或满是怨恨。或是暂离,或是永别。
我不一样。我故意避开人群,独自以喊山的方式与大山告别。我说“再见”,大山跟着我说“再见”,我在心里跟着大山说“再见”……
瞬间,泪流满面。
大山并没有与我分开。我来到城里,大山站成一座座高楼;我来到海边,大山矗立成一座座灯塔;我回到故乡,大山已提前到达故乡,展露出肌肤让我踩踏碾压。
他说:我从山里来!
从此,我们便有了相同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