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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杨璟、周德兴、张彬等自湖广出师,南达永州,守将邓祖胜拒战,当即败退,元全州平章阿思兰赴援,亦被击走。祖胜敛兵固守,璟分营筑垒,就西江造了浮桥,渡兵攻城。计历数旬,城中食尽,祖胜仰药死,永州遂下。复由周德兴、张彬移攻全州,平章阿思兰遁去,全州亦陷。时廖永忠等已平闽地,奉吴王命,会同赣州指挥使陆仲亨进掠广东,元左丞何真遣都事刘克佐,缴上印章,并籍所部郡县户口,甲兵钱谷,奉表归附。吴王闻报,称他保境息民,令永忠好生看待,视作汉窦融、唐李(jì)一般,且特令乘传入朝。永忠至东莞,何真出迎,永忠即传着主命,待以殊礼,遣使与偕,同赴应天,自率兵进广州。元参政邵宗愚诈献降书,被永忠察觉,乘夜往袭,擒住宗愚,立命斩讫。嗣复会集朱亮祖军,径入梧州,击死元吏部尚书普颜帖木儿,进次藤州,守将吴镛出降。亮祖复分兵西进,所向皆捷,连破浔桂郁林。元海南海北道元帅罗福等及海南分府元帅陈乾富等,均望风纳款,情愿输诚。只杨璟、周德兴、张彬等自永州进攻靖江,数旬不下。朱亮祖亦领兵往会,各驻象鼻山下,四面围攻,仍然未克。杨璟愤极,令将西江濠水,一律放干,从濠中筑起土堤,通城北门,然后誓师猛扑,一鼓登城。惟内城兀守如故,元平章也儿吉尼驱兵出战,大败而回。万户皮彦高、杨天寿被杨璟部将胡海擒住,璟优待彦高,命至城下招降。城中总制张荣与彦高善,遂用书系矢,射入璟营,约以是夜出降。俟至二鼓,荣又遣使裴观,缒城出见,杨璟即给白皮帽百余,俾作标识,以免误杀。裴观还城,即于四鼓后启宾贤门,纳杨璟军。元平章也儿吉尼走投无路,窜至伏波门,适遇朱亮祖等杀入,略一交手,便被擒去。先是张彬攻城,为守将所诟,彬大愤,至是入城,欲将兵民一概屠戮,亏得杨璟下令,不准妄杀一人,彬无可如何,只得罢手, 归美杨璟,意在尚仁。 众心乃安。嗣是移师郴州,降两江土官黄英、岑巴延等,廖永忠亦遣指挥耿天璧,攻破宾州、象州,元平章阿思兰偕子僧保,赍印归诚。两广大定,杨璟等振旅而还,是年为元顺帝至正二十八年,即明太祖洪武元年。 特别点醒,划分朝代。

自方国珍降顺后,李善长等复奉表劝进,吴王不允,表至三上,乃命具仪以闻。李善长等便参酌成制,定了一篇宜古宜今的大礼,呈上吴王察阅。吴王略加损益,乃由太史令刘基择定吉日,准于戊申年正月四日即皇帝位,国号明,改元洪武。先期三日,筑坛南郊,一应礼仪俱备。吴王复命群臣,斋戒沐浴,至期同赴南郊,先祭天地,次及日月星辰、风云雨雷、五岳四渎、名山大川诸神。坛下鼓乐齐奏,坛上香烟缭绕,当由吴王亲自登坛,行祭告礼。旁立太史令刘基,代读祝文道:

洪武元年岁次戊申,正月壬申朔,越四日乙亥,天下大元帅皇帝臣朱元璋,敢昭告于皇天后土,日月星辰,风云雷雨,天神地祇之灵曰:天地之威,加于四海,日月之明,昭于八方,云雷之势,万物咸生,雨露之恩,万民咸仰。伏以上天生民,俾以司牧,是以圣贤相承,继天立极,抚临亿兆。尧舜相禅,汤武吊伐,行虽不同,受命则一。今胡元乱世,宇宙昏濛,四海有蜂虿之忧,八方有蛇蝎之祸。群雄并起,使山河瓜分,寇盗齐生,致乾坤弃灭。臣生于淮河,起自濠梁,提三尺以聚英雄,统万民而救困苦。托天之德,驱一队以破肆毒之东吴,仗天之威,连千艘以诛枭雄之北汉。因苍生无主,为群臣所推,臣承天之基,即帝之位,恭为天吏,以治万民。今改元洪武,国号大明,仰仗明威,扫尽中原,肃清华夏,使乾坤一统,万姓咸宁。沐浴虔诚,齐心仰告,专祈协赞,永荷洪庥。尚飨!

祝毕,吴王率群臣拜跪如仪。是日天宇澄清,风和景霁,氤氲香雾,缥缈祥辉,与连朝雨雪、阴霾的气象,迥不相同。人人说是景运休征,升平豫兆。 冠冕堂皇。 祭毕下坛,李善长率文武百官,都城父老,扬尘舞蹈,山呼万岁。五拜三叩首毕,吴王引世子及诸王子,文武群臣,祭告宗庙。追尊高祖考曰玄皇帝,庙号德祖。尊祖考曰恒皇帝,庙号懿祖。祖考曰裕皇帝,庙号熙祖。皇考曰淳皇帝,庙号仁祖。妣皆皇后。礼成返跸,升殿受群臣朝贺,并命刘基奉册宝,立妃马氏为皇后,世子标为皇太子,仍以李善长、徐达为左右丞相,刘基为御史中丞兼太史令。诸功臣皆进爵有差。自是明室肇基,帝位已定,史家称他为明太祖,小子也要改称了。

太祖罢朝还宫,语马后道:“朕起自布衣,得登帝位,外恃功臣,内恃贤后,每忆从前与郭氏同居,备尝艰苦,若非皇后从中调停,日贮糗糒(bèi)脯脩等物,济朕匮乏,朕亦安有今日?芜蒌豆粥,滹沱麦饭,时记于心,永久不忘。他如为朕司书,为朕随军,为朕亲缉甲士衣鞋,种种劳苦,不胜枚举。古称家有良妇,犹国有良相,今得贤惠如后,朕益信古语不虚了。” 不忘贤后,固所宜然。较诸唐明皇之长生殿,情景不同。 马后道:“妾闻夫妇相保易,君臣相保难,陛下不忘妾同贫贱,愿无忘群臣同艰难。” 后来明太祖薄待功臣,已为马后瞧破。 太祖道:“唐有长孙皇后,尝谏太宗不忘魏徵,卿亦可谓媲美古人呢。”马后道:“妾何敢上比古人。”太祖道:“卿无父母,尚有宗族,朕当访召入朝,悉加爵秩,何如?”马后叩谢道:“爵禄所以待贤,不应私给外家,妾愿陛下慎惜名器,勿徇私恩!” 至理名言。 太祖点首。

是夕无事,越宿视朝,颁即位诏于天下,追封皇伯考以下皆为王,又封后父马公为徐王,后母郑媪为王夫人,修墓置庙,四时致祭。越月丁祭,祀先师孔子于国学,用太牢。又越数日,诏衣冠悉如唐制,令群臣修女诫,戒后妃毋预政,征天下贤才为守令,命四方毋得妄献。所有兴利除弊诸事宜,次第增损,笔难尽述。

且说徐达、常遇春等引兵入山东,至沂州,致书义兵都元帅王宣,谕令速降。王宣扬州人,曾为司农掾,治河有功,命为招讨使。寻从元平章也速复徐州,授为都元帅。宣子名信,亦随察罕帖木儿破田丰,以功叙官,令与乃父同镇沂州。信得达书,一面遣使犒军,一面奉表应天。太祖即命徐唐臣至沂州,授信江淮平章政事,令从大将军徐达北征。哪知王信意在缓兵,并不是真心降顺。他却密往莒、密募兵,拟来袭击明师。至唐臣到后,信尚未返,宣乃佯为迎入,使居客馆,夜间调兵兴甲,为劫使计。幸亏唐臣预先防备,易装走脱,潜入达军,达即命都督冯胜, 即冯国胜。 率师急攻,胜开坝放水,灌入城中,宣料不能支,乃开门迎降。达令宣作书招信,遣镇抚孙惟德驰往,反为所杀。于是达责宣反复,将他枭首,王信走山西。峄州赵蛮子、莒州周黼、海州马骊及沭阳、日照、赣榆诸县,俱相率来降。转攻益都路,元宣慰使普颜不花,力战不支,与母妻诀别,出城鏖斗,卒为明军所擒,不屈被杀。元总管胡濬,知院张俊,皆自尽。普颜不花妻阿鲁真亦抱了子女,同入井中。夫死忠,妻死节,元季人物,应首屈一指了。 阐扬忠义。 由是下东平,降东阿,拔济南,陷济宁,取莱阳,各路守将,不是闻风遁去,便是解甲投降。太祖又遣汤和修造海舟,接济北征军饷,并命康茂才再率万人,援应北征军,兵多粮足,威焰尤盛。常遇春分兵克东昌,元平章申荣自缢,徐达引兵徇乐安,元郎中张仲毅投诚。山东全境,尽为明有。

达乃移军入河南,与遇春会师并进。湖广行省平章邓愈,亦受命为征戍将军,率襄、汉军略南阳,遥应达军。达克永城、归德、许州,直入陈桥,元汴梁守将李克彝,联络左君弼、竹昌等互为犄角,力抗明师。左君弼本庐州盗魁, 应第五回。 受元廷招抚,驻兵河南,李克彝令守陈州,声势颇也不弱。太祖闻知,拘住君弼母妻。一面遣使致书道:

曩者兵连祸结,非一人之失,予劳师暑月,与足下从事,足下乃舍其亲而奔异国,是皆轻信群下之言,以至于此。今足下奉异国之命,与予接壤,若欲兴师侵境,其中轻重,自可量也。且予之国乃足下父母之国,合肥乃足下邱陇之乡,天下兵兴,豪杰并起,岂惟乘时以就功名?亦欲保全父母妻子于乱世。足下以身为质,而求安于人,既已失策,复使垂白之母,糟糠之妻,天各一方,以日为岁,足下纵不以妻子为念,何忍忘情于父母哉?功名富贵,可以再图,生身之亲,不可复得。足下能留意,盍幡然而来?予当弃前非,待以至诚,决不食言!

君弼得书未报,太祖又特遣使臣,送君弼母归陈州,母子相见,免不得有一番谈话。况明太祖虽拘他母妻,仍旧以礼相待,他母到了陈州,自然据实晓谕,就使君弼素性骁鸷,至是也感激流涕,便邀同竹昌,率所部诣徐达营,情愿归降。 这是太祖权术动人。 李克彝失了犄角,孤立无助,顿时弃城西走,徐达遂安安稳稳的收了汴梁城,留佥事陈德居守,自率步骑入虎牢关。至河南塔儿湾,元将脱目帖木儿领兵五万,在洛水北岸列阵,旗帜整齐,刀矛森峙。常遇春怒马当先,左手执弓矢,右手执长枪,突入敌阵。敌军二十余骑,各执长戟,来刺遇春,遇春弯弓射箭,喝一声着,将他前锋射毙,余骑倒退。遇春麾动大军,奋力掩击,杀得敌军七零八落,东倒西歪。脱目帖木儿窜去,达遂进薄河南城下。元河南行省平章梁王阿鲁温,顾命要紧,也不管什么气节,只好送款军门,开城迎降。 蒙族臣子,理应与城存亡,乃望风崩角,无乃非忠。笔诛之以声其罪。 嵩、陕、陈、汝诸州,次第平定。

明太祖闻河南已平,乃亲至汴梁,会大将军徐达,谋取元都。达与遇春等,俱至行在谒见,由太祖慰劳毕,便议进取元都的计划。徐达道:“臣自平齐、鲁,下河、洛,王保保 即扩廓帖木儿,详见上,后仿此。 逡巡太原,观望不进,张良弼、李思齐等局促西陲,毫无远略,元都声援已绝,就此进兵,必克无疑。”太祖携图指示道:“卿言固是,惟北土平旷,骑战为先,今宜先选骁将,作为先锋,将军率水陆两军,作为后应,发山东粟米,充给馈饷,由秦趋赵,转临清而北,直捣元都,那时绝他外援,自然内溃,都城可不战即下了。”又语冯胜道:“卿可发兵往取潼关,潼关得手,勿遽西进,且选将守关,阻他出来,尔即回汴梁,声应大将军,毋得有误!”达与胜受命而出。胜即日出师,往攻潼关,元将李思齐、张良弼已率师分遁关外,胜未至关,先遣健卒夜携火具,潜至良弼营前,放起一把火来,烧得营帐通红。良弼自梦中惊起,总道敌兵潜来劫营,立饬各兵披甲上马,出营迎战,谁知杀了一场,统是自家人马,连忙收兵,已伤亡了数百名,自知立营不住,退入关内。李思齐闻这消息,也惊慌起来,即移军葫芦滩。 此之谓勇于私斗,怯于公战。 两军迁移未定,那冯胜已率兵掩去,杀进潼关。思齐弃辎重,走凤翔,良弼也遁入鄜(Fū)城去了。冯胜入关,引兵西至华州,守将多遁去。胜因奉太祖命,不得不中道辍回,调指挥于光、金兴旺等留守,自率军还汴梁。

太祖闻潼关得手,北伐军已无后虑,乃自回应天,命徐达等进取元都,以毋妄杀人为约。达遂檄都督同知张兴祖、平章韩政、都督副使孙兴祖、指挥高显等,调集益都、济宁、徐州诸军,会集东昌,规定计划,分道徇河北地,连下卫辉、彰德、广平,进次临清,获元将李宝臣、都事张处仁,用为向导。使傅友德带着轻兵,开陆路,通步骑,顾时浚河通舟师,水陆并进,直抵长芦,元守将左佥院遁去。达分兵下德州、青州,复会师进达直沽,得海舟七艘,用架浮桥,借通人马。常遇春、张兴祖等各率舟师沿河而进,步骑遵陆而前,元丞相也速防御海口,未曾交战,部众先奔,也速也只好遁去。达又进兵通州,立营河东岸,遇春立营河西岸,诸将欲乘锐攻城,指挥郭英进言道:“我师远来,敌军居守,劳逸相殊,不宜急攻。何若乘其不意,掩击为是。”翌晨,天忽大雾,四面阴霾,英用千人伏道旁,自率精骑三千,直抵城下。元知枢密院事卜颜帖木儿率敢死士万余名,张两翼而出。英与战数合,佯作败走状,卜颜帖木儿率兵来追,中途遇伏,被他截作两橛。郭英又转身杀来,卜颜帖木儿猝不及防,由英挺手中枪,刺坠马下,当经英军缚住,牵了过去。元军没了主帅,哪个还敢争锋,顿时大溃。英乘胜追杀,斩首数千级。及收兵回来,统帅徐达,已引兵入城,擒住的卜颜帖木儿,已枭首悬竿,号令军前。休息三日,复出师进捣元都,不意元顺帝已先出走,只有淮王帖木儿不花及左丞相庆童等,尚是留着。小子有诗叹元顺帝道:

彼昏日甚太无知,都下沦胥悔已迟。

争说蒙儿好身手,昔何强盛后何衰。

未知元都如何被陷,容至下回续详。

南方戡定,而明祖称帝,天道后起者胜,诚非虚言。且有史以来,得国之正,首汉高,次明祖,汉高时尚有吕后,不无遗憾,明祖则得偶马氏,聿著徽音。终明之世,无宫壸(kǔn)浊乱事,殆较汉代而上之矣。本回插入马后一段,所以表扬妇德,不敢没美也。至如徐达之北征,皆由庙算所定,告捷成功,事事不出明祖之所料,有明祖之雄才大略,始能拨乱世,反之正,且始终以不嗜杀人为本,其卒成大业,传世永久也宜哉!若元顺帝之致亡,吾无讥焉。 NZGlgFLjk7JG+xx0wYkmD0NGA5Qoqw/8z89TbAWDzy2z9mzbfwSBi0217PDk/y2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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