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把天津人叫做“卫嘴子”,这是对天津人的性格特点做的最根本的概括。非常有趣的现象就是:说北京人是“京油子”,北京人非常反感;而说天津人是“卫嘴子”,天津人却非常骄傲。大家说天津人是“卫嘴子”,此中并没有什么贬义,在某种程度上,这里面还包含着对天津人的好感。
说天津人是“卫嘴子”,那一定是爱说。天津人非常爱说,在天津的大街小巷,经常能看到一些孩子在一起,也不玩什么游戏,就是凑在一起聊天,聊个没完没了,经常能听到家长们问要出门的孩子:“你干嘛去?”要出门的孩子就回答老人说:“我找谁谁说话去。”再大一些的年轻人,也是爱说,常常一群年轻人凑在一起聊。来到商场,经常能看到售货员一堆儿一堆儿地凑在一起说个没完,甚至顾客来了都懒得答理,你把她们叫的急了,她就会冲你喊一句:“你忙的是嘛?没看见我们正说着话吗?”退休了的老人每天闲着没事儿,更是喜欢凑在一起说话。一个天津人一小时说的话恐怕比其他省份的人一天说的话还多。
天津人爱说话,首先是由天津的地理位置造成的。过去,陆路交通还不发达,天津城外的九条大河使天津成了一个八万民众聚会的地方,这天南海北的人聚在一起,首先就是要沟通,要沟通就自然要说话,先说说自己来自哪里,再介绍自己的家乡是什么样子。
在九河下梢,八方居民在一起生活,需要不断地交流,不停地说话,这和北京人不同,在北京都是老邻居,人们见面只要点个头,对对方的事情都了解,无须多说。和上海人差别更大,上海人一方面不愿意别人对自己的事情了解太多,另一方面是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这样就免去了很多话。唐代诗人崔颢写过一首叫做《长干行》的诗,诗中写到在两只相互驶来的船上,一男一女的对唱,那女子先问:“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然后那个男人就回答说:“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唱得多么的美丽委婉。两船相遇,一对陌生男女尚且要说上两句话,两条大船迎面相遇,每条船上又是商人、又是船家的,这样的两行人对面相见,能不彼此说几句话吗?就是一个人说上一句,场面也很壮观了。
称天津人为“卫嘴子”还有个原因就是他们见多识广。天津是个开放性城市,又是沿海城市,洋货自然比别的地区多。旧时的天津有洋白面,就是美国“兵船”牌的进口面。有有轨电车,有电话,有自来水。虽然这在现在没什么新鲜的了,但在当时,都是很洋气的东西了。由此就能看出,天津人的见识的确比外地人要多,见到外地人,他们能不炫耀吗?所以天津人和外地人聊天时,就是爱说,天津人成堆儿的地方,更是说个没完了,这才落下了个“卫嘴子”的绰号。
天津人被称为“卫嘴子”还有个原因,就是他们刚说完的话,一会儿就忘掉了。九河下梢嘛,在船上随意聊天的话,说完开船走了,谁也不会去调查追究。天津人什么都敢说,说完再想找说这话的人,是几乎不可能找到了。天津人对自己说的话从来不负责任,说到哪儿就是哪儿,他们说话水分多,跟天津人说话绝对不能太“较真儿”。所以,大江南北的人就会觉得天津人说话不牢靠,但天津人却认为说话最重要的是它的能量,看能不能把死人说活了,语言的含金量并不怎么重要。
天津人真的能把死人说活了吗?那绝对是夸张的说法。历史上的几位大说客,没有一个是天津人。诸葛亮绝对称得上是一个能把死人说活的人,他舌战群儒,显示出了非凡的口才,可他是山东人。战国时代的张议是山西人,主张“连横”,另一个主张“合纵”的苏秦则是河南人。虽然那个时候的中国还没有天津这个地方,可有了天津后,天津也没出过有名的说客。到了明清时期,才在和洋人们交涉的人中见到了一个天津人。所以,天津人所谓的说,只是一些“闲白”而已,真正关乎人类前途、国家命运的话题,天津人往往是谈不来的。天津人的话“没正文儿”,就是说天津人爱说,只是一些没什么实际用处的闲话而已。
基于此,很多人可能就会觉得“卫嘴子”说的全是废话,毫无价值。确实,如果是做生意,以“卫嘴子”的这点口才,大生意是做不成的,但是在小本生意上,天津人却是高手。现在有一种工作叫“经纪人”,天津人做这行的最多,皮包公司天津人做的也很多,恐怕仅次于上海人。
但“卫嘴子”并不是毫无用处,不管是在什么场合,只要有天津人,就一定非常热闹。“卫嘴子”能活跃气氛,促进友谊,使你的聚会或旅行更开心。天津话的词汇非常多,说起来很热闹,从天津话中也能看出天津人的爽朗、乐观、洒脱的性格。天津是移民城市,移民者相传都是明代朱洪武的江淮兵,再加上当时天津在清代是淮军的大本营,所以天津话的发音在很大程度上受了江淮一带方言的影响。
老天津话一方面受江淮方言的影响,同时也受着老北京方言的影响。很多天津方言和北京话是通用的,比如:惹祸了都称“捅篓子”;上当了都说“冤大头”;特别令人讨厌的人都称其为“狗食”;不男不女的都叫做二尾(读乙音)子;更多的是“老谣”(不可信的事)、“窝囊废”、“能耐梗”、“废物点心”等等,举不胜举。天津话的齿音字很多。比如他们管上网叫做“桑(四声)网”;手机叫“叟(二声)机”等。你可能会觉得天津话有点俗,小市民味很重。可语言本来就是大众的,就是带着市民味儿的。天津人的一口“津腔”成了外地人的笑料:“你介寺敢骂”(你这是干什么);“咱介不寺没银耐吗”(咱这不是没人爱吗);“油泥嘛丝儿,你管凿吗”(有你什么事,你管得着吗)等。而现在在四十岁以下的人群中很难听到这种纯正的“津腔”了,年轻人说的基本上都是稍带天津味的普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