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的人,喜欢固执而频繁地做某一件事情,试图借此把痛苦遗忘掉。已经经历过三次单恋失败的米落柔,(喔不,应该是将要第四次了)一贯用的是狂吃香草雪糕的方法。这次也一样,餐桌上摆了一大盆她喜欢吃的香草雪糕。她一边啪嗒啪嗒地啃着雪糕,一边想着今天早上屡屡跟林若泉打招呼,他居然每次都装作没看见自己。
真的太……悲惨了!(想哭)
他说不会再跟自己做朋友了。
那天他所说的话,像脱了线的风筝,一直在自己的脑海中漂浮。
这么想着,米落柔又呷了一口雪糕。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而下,仿佛能把烦恼凝固了似的。
可是,还是觉得好痛苦呀!
守侯在她身边的梅管家和仆人看着这样的她,不无担心地想:再这样吃下去,蓝晴海少爷弄不好会变成雪人木乃伊咧。
踌躇甚久,梅管家终于神情慎重地走过来对她说:“少爷,不要吃那么多雪糕,会闹肚子的。”
“不要你管,吃死算了!”
很快地,一盆雪糕便被米落柔给消灭掉了,然后再一盆……第三盆……唔?
“哎呀!我的肚子……疼~”
遭报应了吧。
这天晚上,米落柔因为吃了太多雪糕,不得不把她肚子里那段叫做盲肠的东西给切掉。听说那东西出来时,还冒着冷气。这种夸大其辞的说法固然夸张了,但从今以后米落柔对于香草雪糕的印象大大打了折扣。毕竟,人的盲肠只有一条……而且跟爱狗的人被狗咬的道理一样,以后面对那东西时,心里不免有些阴影。
“什么啊这是?”
第二天躺在病床上的米落柔看到单子辉带来的慰问品居然是香草雪糕时,不满地嚷嚷道,心想:这小子,是故意讽刺我的吧。
“咦?这不是你最爱吃的吗?”
一脸冤枉相的单子辉,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米落柔所创造的十分钟吃掉三大盆雪糕的世界纪录。当听说事情的原委后,他马上转过身去,背对着米落柔吃吃地缩着肩膀笑。
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真糗!
米落柔不满地对他的背影叫道:
“不要笑啦!”
“我……我没有在笑……笑呀。”
单子辉勉强地作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只维持了三秒钟,嘴巴又扭曲地咧开来……不行了,真的好想笑!
“你还笑!”
米落柔忍受着手术后的疼痛,抄起枕头,向单子辉扔过去。没想到,「导弹」严重偏离了轨道,砸中门口走进来的柯小加。
“~好痛!”
“啊,对不起。”
米落柔忙对无辜遭殃的柯小加道歉。她摸摸额头,笑着说没关系,然后便瞥见房间里的单子辉。
“……啊,你不是二年A班的……”
叫什么名字来着?柯小加歪了一下头,疑惑地打量着这个爆炸头发型,服装和动作举止都十分异类的男生。
“我有事先走了。”
单子辉站在柯小加的身边好象蛮不自在似的,赶紧向床上的米落柔道别。
他走后,柯小加终于把她的疑惑说了出来:“奇怪,蓝晴海你难道跟那个男生认识……像那种怪里怪气的家伙,怎么会跟你有关系呢。”
“……这个嘛,有点说不清楚了。”
啊啊,我跟单子辉之间的事情连柯小加也不能说的呀。米落柔又想起了她和他之间的约定。
真是谢天谢地,柯小加幸好不是那种喜欢追根究底的女生。不知内情的她只是慢悠悠地把自己的慰问品拿出来。
拜托!~又是香草雪糕啊!
米落柔情不自禁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她的胃好象在颤抖耶!咚~咚~咚~
出院后,米落柔回到蓝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梅管家找过来:
“以后我不要再吃香草雪糕当点心了。”
她可不想再看到任何香草雪糕的踪影了。
“哦……好的,我马上就吩咐我们集团属下的那家雪糕公司以后不必送香草雪糕过来了。”
“……那样的公司关掉算了!”
这样香草雪糕就彻底地不会再出现了。
她这样想,然而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一时任性说出的这句话,将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操场上是夏日里浓缩的热浪,树上幽处的蝉鸣毫无旋律感,听着令人心里更加烦躁。这样的天气里,体育课居然还是跑马拉松。跑道上穿着运动服的男生女生们,无一不是垂头丧气的跑相……热死了!大家都只是想着快些到终点。
几滴温暖的汗珠从米落柔的脸颊一路掉落,烈日阳光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声响,悠悠扬扬的传到耳膜上来。
对于体育课,米落柔从来就没有好感,出一身臭汗不止,更尴尬的是得在更衣室面对那些习惯坦胸露乳换衣服的男生。所以呀,她经常编造千篇一律的借口来逃课。
不过,周三下午的第二节体育课,她是绝对不会缺席的。因为,二年A班和C班编排在同一节体育课。
我又可以偷偷地望着林若泉的背影了,真幸福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米落柔,再次抬起头时,发现前面的跑道上忽然不见了林若泉的背影。
她四处张望。
原来他正从后面跑上来,那帅气的跑姿令她又陷入了深深的痴迷中。
不知是否有意,林若泉跑近时,胳膊使劲地顶了她一下。她啊地叫出一声,失去重心,斜斜跌倒在跑道上。
“哎呦……流血了。”
膝盖被擦破了皮,渗出来的血丝在阳光中晕染出冥顽的红,蔓延着覆盖她的皮肤。米落柔忍着痛,望向前面。林若泉居然对她漠不关心,仿佛没意识到自己把人撞倒了,径直跑到终点,然后头也不回地向更衣室走去。
倒是单子辉从身边跑过去时,故意又不想让别人看到似的丢下了一块止血用的创可贴。
“我看他是故意的。”
跑到终点后,在水龙头边洗脸的单子辉跟一拐一拐走过来的米落柔说。
“不会的。林若泉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他对你一点好感也没有。”
“……也不至做出这种事情吧?”
有其他的同学走了过来,单子辉不再说话,同情地看她一眼,仿佛说「小心点」,然后也跑到更衣室换衣服了。
米落柔低头看一下自己的脚,好象没在流血了。
可还是有点儿痛,不知心里的哪个角落在受伤。
她在去更衣室的路上遇到已经换好衣服的林若泉。「他不是故意的。」一路走近他时,米落柔还是这样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为了让林若泉注意到自己的脚伤,她故意令自己的走姿显得更夸张些。
林若泉似乎注意到了,脚步慢下来,眼光瞄了瞄她贴着胶布的膝盖。当两人瞬时相交时,林若泉定格般地说了一句:
“该死!”
啊~他说什么?
米落柔一愣,林若泉却继续走开了。
该死?为……为什么他要说这种伤人的话?
米落柔回头注视着他离去的身影,感觉自己的心缓缓地坠落进荒芜的黑洞里。
原来单子辉说的对,林若泉真的是故意撞倒我!米落柔鼻子委屈地抽噎了几下,没哭出来,但眼睛上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泪雾。
难道他已经讨厌她到如此的地步了吗?
“不,准确地来说,他讨厌的人并不全是你。”
在「黑暗胡大」里,单子辉领悟到什么,样子很深奥地对她说。
“哦?”
“因为现在的你并不是完全的你。”
……说的什么呀?
“你忘了,你是蓝晴海的身份。所以,林若泉讨厌的,并不是米落柔,而是蓝晴海。”
有点明白了。
“原来啊,都是你这家伙害的!”
米落柔生气地捶他一拳。
突然被当成罪魁祸首的单子辉,感觉好冤枉地叫起来:
“关我什么事?现在你才是蓝晴海啊。”
“我不管!反正都你害得林若泉讨厌我的。你得负责!”
真是拿这个女孩没辙……单子辉偷偷叹了口气。要不是因为米落柔手背上有着和他相似的十字印记,他更应该找个高雅大方,深明事理的女生来做他的替身。
喔不,是找个男生,或者……胸部小的女生。
夜晚九点钟,海湾边的道路行人稀少,明亮的路灯对这处偏僻的地方毫无帮助,街道上静得有点可怕了。分不清颜色的风凉微微地吹来。静静地听见一片海的声音。
躲在暗处的米落柔探出头张望一下,然后谨慎地对身边正戴上蒙面头套的单子辉再问一次:
“林若泉真的会从这条路回家?”
“千真万确。”
“你的方法确定管用?”
“确定。”
正说着,一个身影从远处的路灯下走了过来,从暗淡的灯光隐约分辨得出那正是她们等候了好久的人。单手拽着背后的书包的林若泉,大步地沿着栏杆走来。
Show Tme(表演时间)!
“救……救命啊!不要……不要!谁来救救我……!”
米落柔扑倒在地,撕破喉咙地仰天叫喊道,声音中理所当然地加入了一些惹人怜爱的元素。如果说演戏天分,米落柔从来都不缺少,在以前的文化节上,她也参演过类似的「流氓调戏民女」的戏剧。
只是,那次她扮演的是流氓的角色。
“拜托!别叫这么大声啦,要不,会真的引来警察喔。”
太入戏的她忘情地叫喊着,单子辉忍不住小声提醒她。
“哦……救命啊!有流氓!(小小声地叫)”
“嘿嘿!小妞,陪大爷我玩玩吧。”
单子辉装流氓的样子也不逊嘛。他嬉皮笑脸地向她伸出魔爪。
这个时候,如剧情设定的一样,林若泉跑了过来,大声地叫道:
“你在干什么!放开她!”
他把手里的书包扔在了地上,握紧拳头,眼光紧紧地攫住蒙面的单子辉。
喔,这个模样的林若泉好帅!
米落柔托起粉腮,又发起花痴了。
“放开手!”
林若泉眼神坚定地说。
“臭小子,你可别多管闲事!”
单子辉举起手指着林若泉,装模作样地挥过去一拳。林若泉轻松地接招,一个左勾拳直揍在他的脸上。
哇,好疼!
当然,对付这种攻击单子辉原本是完全有办法避开的,不过,为了米落柔的幸福着想……真是,早知道就不提议这个英雄救美的桥段。
单子辉还没来得及后悔,又着实地挨了林若泉一拳。
呜~!呜~!“有你的,我认输了。”
单子辉怏怏地带着一身疼痛跑掉。林若泉走近了米落柔的身边,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米落柔故作姿态,娇滴滴地对他说。
为了掩饰身份,她特地从单子辉那堆易容道具里选了一个长头发的假发,再换上洁白的长裙,一身女生的打扮,近在的眼前林若泉看来没有认出她。他只是觉得她有点眼熟,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她与讨厌的男生蓝晴海联想在一起。
躲在电灯柱背后的单子辉,看到那边的林若泉把米落柔扶起来,沿街道缓缓地离去,才把蒙面头套除下来。
轻轻摸一下脸颊受伤的地方,他痛得小叫一声。
我到底在干什么呀?
在吹满海风的道路边行走时,米落柔故意和林若泉靠得很近。借用路灯的光线效果,自己的影子仿佛在牵着他的手。真幸福啊我。她心满意足地感概道。
“对了,米落柔,你在哪里读书?”
“啊……我在湘南高中读。”
“哦,那间学校在南区的,对吧?”
“是哦。”
“可是,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你的家应该也是在南区的吧。”
被林若泉一问,米落柔也一愣,脑海里很快便跳出一个谎言。
“啊……这个嘛……唔……我是来探望朋友的。”
“哦。原来如此。”
走到淡绿色的跨越海湾的巨大铁桥上,两个人终于要分开走了。林若泉头也不回朝那边的街道走过去。依依不舍的米落柔,眼看他愈行愈远,忍不住叫住他。
“什么事?”
“我们还会见面吧?”
他露出疑惑的神情,沉吟片刻,莞尔一笑。
“会吧。”
放学铃声刚在校园上空徘徊,打算把「Fashion Go!」杂志还给蓝晴海的柯小加,乍一踏出教室门口,便看见米落柔从隔壁班一阵风地跑过去。“哎,蓝晴海……”她来不及叫出声,米落柔已经消失在走廊楼梯间了。
真奇怪,最近他放学都好象有急事似的。
米落柔拽着书包,一路奔跑到「黑暗胡大」,在小房间里,换了校服,带上假发,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女生模样。然后她书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喂,已经到游戏厅这边了,你快点来!”
这是负责跟踪林若泉的单子辉打来的。挂了电话,米落柔对已经对此见怪不怪的胡大打声招呼,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三分钟后,米落柔在游戏厅的下一个街口出现。
“嗨,林若泉同学。真巧,又遇到你了。”
她灿烂地对他笑道,手向他挥着的同时,顺带把额头的汗水擦掉。~呼!
“哦,又是你啊,真够巧的。”
都已经是第三天遇到同一个女孩了,确实,不能不称之为「巧」。
“米落柔,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来探望朋友呀。她生病了。”
“哦,真可怜。”
她的朋友恐怕还有段时间不能痊愈呢。林若泉心想。
“那就一起走吧。”
“嗯。”
两人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走向地铁站。
躲在自动贩卖机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被汹涌的人群覆没掉,单子辉才往回走。
现在的心情真是奇怪。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心中的纠结为何而生。总之,看着那两个人走在一起的身影,就像吃饭突然吃到了沙子,瞬时窜起一阵突兀感。搞不清原因,就是觉得难受,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带着这种疑问,他回到占卜店只是坐在小房间里发呆。
刚送走一位客人的胡大回头揭开帐帘,把一瓶药酒放到他的面前,说:
“是米落柔给你的,她关心你的伤势怎么样了呢?”
单子辉哦的应了一声,接过来,倒出些辛辣的液体,涂在淤伤上。
喔,还很痛。他难受地蹙紧眉头,却发现胡大正眼神暧昧地研究着他,问:
“你是为了那个孩子受伤的吧?”
他点点头。
“这样做没关系吗?”
“什么?”
“米落柔想追求男生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为什么你要帮她呀?”
“这个……如果我不帮她,她也许就不会答应当我的替身了。”
“真的只是因为这样?”
胡大一脸的狐疑。
“不然还有什么?”
“我想,其实你心里喜欢那个孩子的吧。”
“胡说!我怎么会喜欢那个家伙!”
不,应该说,他不会对女孩子产生爱情。
一想到这方面的事情,他的心里就忽然关闭起来,宛如关上一道铜墙铁壁,不让任何人闯进来。这么久了,他仍然无法去掉心中的那抹阴影……也许,是一辈子也无法消除的心理障碍。
另一边,在走往地铁站的途中,林若泉忽然走到街头的一家雪糕小店的前面。
“有香草雪糕吗?”
“有。”
他又回头看她。
“你不讨厌吃香草雪糕的吧?”
“……嗯,我最喜欢吃香草雪糕了。”
哇……拜托!又是香草雪糕啊!
米落柔皱着眉头,笑脸勉强地从林若泉的手里接过香草雪糕。瞬时从脑海的角落里跑出那天痛苦的回忆,她的嘴巴停滞不前。为什么以前香草雪糕那么可爱,现在却那么可怕呢?米落柔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腹部。就是因为这个东西,自己的肚子才会被人宰开呀。
“你怎么不吃?”
“哦……吃,吃。”
干脆闭上眼睛,咬下一小口,含在嘴里,慢慢地等它融化。
“你知道吗?我爸爸是在雪糕公司工作的。从小时候起,他就喜欢把一些雪糕带回家来,给我们几个孩子当作零食。大概从那时候起,我就喜欢吃香草雪糕了。”
“哦……那不错嘛。”
“不过呀~”
他停顿良久,好象在花时间考虑是否适合跟一个相识不久的女孩说这件事情,而后才接着说:“我爸爸快要丢掉工作了。”
“哦?”
米落柔也吃了一惊。
“那间雪糕公司要关掉了。都是因为蓝晴海那个家伙……”
“啊……!”
她更加吃惊:关我什么事?
“为什么……会关掉呢?”
“那个有钱少爷吃雪糕吃坏了肚子,所以就要把雪糕公司关掉。有钱人都是这样,喜欢做什么就什么……实在太可恶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话。
似乎真有这么回事耶。米落柔心里有点内疚。这件事情,她觉得自己确实做得有点过分了。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害得别人没了工作,怎么也说不过去呀。
“那我就把雪糕公司重开吧。”
“什么?你?”
迎着林若泉眼中的疑惑,米落柔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现在她不是蓝晴海啊。
“我是说……我们想办法让雪糕公司重开吧。”
“那要怎么做?”
谁知道呀?她不能在换回蓝晴海身份时把雪糕公司重开,不然,会引起林若泉的怀疑。
所以,只能利用米落柔的身份来解决这件事情。
不过……这真是个难题啊。
“这样好吗?”
当听到林若泉邀请自己到他家作客时,米落柔故意做出意想不到的样子,嘴唇在隐约地笑着。
其实在这之前,她已经数次暗示想到他的家里看看。
大概认为她不是同一学校的女生,就算知道了他的家境也没什么大不了,所以林若泉在米落柔唠叨了这么多次后,终于同意了。
“不过,我的家不太……好看。”
去之前,林若泉先给她打了一针预防针。
“没关系,没关系。”
话虽如此,米落柔心里想:再怎么差,他家总比我的那个家要强吧,他可是个富家子弟喔。她依然记得他那天是坐奔驰轿车来上学的。
下了公车,从车站沿街道慢慢地走,米落柔发现这区的房子全是些旧得不行的公寓,墙桓败坏,饱受岁月的浸泡,整条街道散发出腐旧的味道。
稍后,他们在一栋简陋的房子前站住了。
喔,好逊的家!
米落柔满心的期望顿时碎掉了一大半。
褪了绿色油漆的木门,外墙上有暗黄的水迹。打开门走进去。空间狭窄,布置凌乱,三个小孩旁若无人地围着电视机。地板和家具都似乎凝固了停滞的时间。这间房子肯定比她家还要旧。阳台上挂满了不同大小的衣服,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带着附近工厂奇怪的气味。
“这位是哥哥的朋友。快叫姐姐。”
林若泉跟那三个小孩说,他们才稍微地从电视上转移视线,看了看她,又盯紧她手里提着的蛋糕,开始垂涎三尺的样子。
“哦,这是给你们的礼物。”
米落柔醒悟地递给他们。
“谢谢姐姐!”
他们高兴地把蛋糕接过来,拿起刀马上放在桌子上分成几份。然后每人挑起一块,大大地吃了一口。
“唔……好吃!”
“记得留一份给爸爸,我把这块去拿给妈妈。”
林若泉对他们说,回头对米落柔做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真可怜啊!林若泉。
想到自己有一个弟弟米乐优就已经够受的了,没想到他居然有三个这样的「米乐优」。米落柔这时不由得为自己感到些许庆幸了。
至于林若泉的妈妈,因为之前并没有跟她提起过下身瘫痪的事情,所以当林若泉打开卧室的门,看到那个睡在床上的面容憔悴的女人时,米落柔吃惊不小。
她好象不能动吧……林若泉把她从床上扶起上身,她的下半身却一动也不动,缩在被窝里像一段折断的枯木。林若泉问她要吃蛋糕吗,她只是摇摇头便不肯回答,又睡了回去。其间根本没向米落柔这边看过来。怎么说呢……她就像一个没有生气的躯壳。
林若泉把蛋糕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她的脚不能动,好几年了。”
他对她说,勉强的笑。
“哦。”
“啊……忘了给你倒杯茶,你先坐着吧。”
说着,林若泉走进厨房里,客厅里就只有她和那三个视线不曾离开电视机的小孩。茶几上乱放着几本作业本,字迹潦草,好象只做了一半。这三个家伙果然跟她的弟弟米乐优一样,一点可爱之处也谈不上。
电视节目播完了,才有个豆丁儿大,年纪最小的弟弟向着厨房里喊起来:“哥,我饿了。”
“嗯,马上就做晚饭。”
他端了茶出来,递一杯放在她的桌子前。
“抱歉,我爸爸可能很晚才回来。大家都在公司里商量……我们先做晚饭吃吧。”
一谈到雪糕公司的事情,两个人的心情都变得相当的糟糕。
都是我的错。米落柔深深的自责。
走进厨房,她看到林若泉正在为晚饭的材料而烦恼。那个好象用来摆设的冰箱里只剩下两三个鸡蛋。
灯光昏暗,连窗外的夜也看似贫瘠。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般地叫道:
“啊,对了,不如今天的晚饭就让我来做吧。”
“你……这不太好吧。你是客人呀……况且这里什么材料也没有。”
林若泉尴尬地看了下冰箱。
“放心,放心,我经常在家里做吃的。”
骗人的话。这种话要是让她的妈妈听见了,肯定气得直挥菜刀「你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做过一次半次家务了!」
“可是,你真的行吗?”
林若泉好象仍放心不下。
“包在我身上!”
米落柔向他保证道。呵呵,做菜这种小问题只要找人就十分容易解决了。
林若泉带着三个弟弟去公园散步后,米落柔马上打电话给单子辉:
“喂,天才……你会不会做菜呀?”
“倒是拿过欧洲特级厨师证书……你问这个干嘛?”
正在街道上走着的他,语气疑惑。
“有紧急任务……买好材料立刻到林若泉的家来!他家就在……”
干什么呀?没说两句便挂了电话,我又不是你的佣人!单子辉不满地啐道,望向对面的超市,犹豫几秒后还是急步走过马路。
他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在超市买好材料,截下一辆出租车,飞向林若泉的家。
哦,这里就是那个林若泉的家呀。从车里出来后,单子辉发出了和米落柔同样的感叹。林若泉在学校那么受欢迎,原来家境却如此……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合适的词来表达这种落差超大的对比。
他蹑手蹑脚地摸进了林若泉的家。米落柔早就等候着他,一把把他推进厨房。
“快点帮我做好晚饭。林若泉就快回来了。”
什么嘛!叫我过来就是干这种事!
他在厨房里干得热火朝天,米落柔却在客厅里悠闲地看着电视。
这家伙!他一看到客厅的米落柔,就好生气,气的是自己。为什么我要帮她这种忙?凭什么呀!
不时这么想的单子辉觉得自己不是天才,而是一个笨蛋。唉……
眼看就要完成最后一道菜时,门口忽然响起了叽叽咕咕的说话声。林若泉他们从公园回来了。完了,怎么办?
“从窗口跳出去。”
急中生智的米落柔猛然地拉开窗户。
“拜托,这里是二楼呀!”
“才二楼而已……快点跳下去啦!”
米落柔狠狠地推了犹豫不决的单子辉一把。只听到,很严重的落地声。
“什么声音?”
林若泉刚走进来,便发出了疑问。
“没事。可能是一只老鼠掉下去了。”
那边,这只老鼠……喔不,是大难不伤的单子辉狼狈地消失在夜幕中。然后,当着林若泉的面,米落柔装模作样地拿起锅铲,把最后的菜肴放进碟子里。
客厅里,那三个小家伙目瞪口呆地看着桌子上的丰富菜式。哇……诱人的香味弥漫在鼻子周围,舌头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嘴巴,当夹起第一道菜放进口中时,大伙儿不约而同地感叹道:
“好好吃!”
“姐姐,你真厉害!”
这么多赞美的话语像春雨般地砸来,米落柔心里宛如百花盛开。当看到林若泉眼里那认同的目光,她立刻明白自己的印象在他心里得到了加分。确实这样,温柔贤惠又有厨艺的女孩在男生群中是很受欢迎的。
可是,这种优点在我们的米落柔同学身上,完全找不到耶……
从家里出来,两个人沿着街道慢慢地走。月色清凉而安静地栖息在他们的身上,身后被照出长长的背影。街道两边的商店大多数已经关门,偶尔还在营业的店铺前面的路段是光亮的,在黑暗中显得很有层次。
米落柔和林若泉只顾着说话,走到公园附近,却没想到闯进了一群经常在附近游荡的小混混的盘踞地。这些人大多是社会上的待业青年,或是被学校开除的学生,染得奇怪颜色的头发,有的戴耳钉或舌环,当然,惹是生非少不了他们的份。
所以,当见到这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家伙闯进来时,坐在水泥管上的头头发出召唤一般的尖叫:“呜喔……呜喔……呜喔!”
不好!两人听到这恐怖的喊声,都中断话题,望向那群正朝她们走来的小混混。哇……他们脸上的笑容好阴森噢!
“快跑!”
林若泉抓起还处于惊吓状态一愣不动的米落柔的手,转身狂奔起来。
“啊~啊~啊~!”
米落柔一边跑,一边慌张地惊叫。长这么大了,她才第一次见到小混混……哇……他们还死跟着不放!惊慌失措的米落柔虽然已经将运动潜能发至极限,但还是跟不上林若泉的脚步。而林若泉为了不落下她,也是放慢脚步地跑。
结果,两个人与小混混们的距离被拉得越来越近。米落柔简直都闻到了跑在最前面那个流氓的口臭……救命啊!仿佛上天真的听到了她的祈祷,当她们刚刚转过拐角时,一堆废弃的纸箱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向那群小混混。他们尽管采取了急刹车,但还是被砸得很狼狈。
“谁?”
朦胧迷幻的灯光巷口,如同电影英雄人物的出场。
啊呀,爆炸男!
这些小混混立刻被这个打扮和气质跟他们差不多,不,应该说比他们还要拽的家伙给唬住了,谁也不敢先上前一步。
这家伙是哪条道上?看样子,好象是很狠的角色。
这群人面面相觑,心里嘀咕着,猜测这个爆炸男的来历。这种场面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平时只会欺负善良的人们,当碰到面容凶恶的家伙,他们全都没了气势,更何况,连对方的底细都弄不清楚。
“你是谁……我们人多噢……”
爆炸男完全无视他们发出的警告,慢慢地走了过来。
“哎,你想……找死呀。”
说这话的人心里正慌得很。打算用言语吓跑爆炸男的企图完全没效。
有些人的脚步已经退后了。
而站在最前面的头领,尽管心里怕得要命,但还是死撑着不退后。一旦逃跑了,可以预想得到,他会立刻失去首领的威信。
“喂……别过来噢,你打不过我们的!”
头领左右挥舞着双拳,脑袋也跟着晃来晃去。他身后的那群喽罗,根本没打算上来帮忙。首领之所以为首领,就是在状况不明的场合挺身而出。换句话说,首领只是一只「小白鼠」,来试验对方的实力。
爆炸男依然向前靠近。
拼了!头领把心一横,大吼一声“喔呀!”,挥舞着右拳冲了上去。
一拳落空,而且没有出第二拳的机会。
爆炸男弯腰躲开攻击,顺势一拳打中头领的腹部。强烈的撞击力一下子击垮了他的意识,头领只啊了一声,便捂着肚子,靠着墙壁昏倒过去。
“到你们了。”
终于开口说话的爆炸男,语气冷漠得没把他们当作一回事。听得出这种语气的小混混们,因为首领轻易被打败,早就没了对抗的勇气。
他们慌张地沿原路逃跑。至于头领,应该没事的,只是要露宿街头一夜罢了。
重新恢复岑寂的街道,单子辉才忽然想起米落柔和林若泉她们。而马路上早就不见了她们的踪影。这丫头总是令人操心啊。
拼命地跑到人来人往的广场才停下来的米落柔,呼呼地弯腰低头喘大气。啊~要命!
“你没事吧?”
林若泉也累得不行。
“没事……呼~”
心跳才刚刚恢复正常的米落柔,一抬头便察觉林若泉牵着她的手还没放开,马上又心乱如麻。幸好是晚上,他应该没有发现我的脸很红吧。米落柔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还是烫的呢。
不过……哈哈~终于和林若泉牵到手啦!
现在的米落柔心里悄悄制定好了下一个目标:下次我要和林若泉接吻!
看吧。米落柔每当有困难的时候总要来找他。“什么,要令雪糕公司重开?”这样的问题其实不难解决,但单子辉却故意装作沉思了好一会儿。此时他的心思只是想着,遇到小混混的那天晚上,她们两个人到哪里去了?
米落柔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比她矮两公分,所以注视的角度有些倾斜。
过了一会儿,单子辉才慢慢地说:“要不利用蓝晴海的身份来挽救雪糕公司,有点困难耶!”
“啊……(失望)”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拜托!有就早说嘛!吓死我了!”
可是,这么吊胃口的说法更能令米落柔记住他的大恩大德吧。单子辉于是便有了一种具体的存在感……米落柔没了他,果然还是不行。
“知道了。你们就用静坐抗议的办法吧。只要引起大众的注意,那就算成功了。”
“就这样简单?”
“什么简单……可难了。”
好象被人侮辱了自己的智慧似的,单子辉不满地反驳道,嘴角微微上扬。
真的有那么难吗?米落柔想着,简短地向他道声谢,一溜烟地跑下屋顶。眼里逐渐失去她的背影,单子辉叹了一口气。他不会是真的喜欢上这个迟钝,白痴,粗鲁,又长得比他高的女孩吧……嗯,他不能喜欢她的。
脑海的什么地方立刻跳出那个阴影,令他心里隐约地疼痛。这种疼痛比以往来得更要频繁。他手背上的十字胎记在耀眼的阳光下,灼得眼睛好痛。
本来,正在街道上闲逛的柯小加明明看到蓝晴海走进那间「黑暗胡大」的,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见他出来,反而出来一个长得超高,模特儿身材的女生。这个女生出来迎面撞上柯小加,她似乎吃了一惊,用手遮住脸,快步地从身边走了过去。
柯小加没有认出那是米落柔。她只是在心里暗骂:这家伙,没事长那么高干嘛……如果跟这般身材高的女生做朋友,她一定会自卑得想撞墙的。
心里想着会不会被柯小加认出来的米落柔,赶到海湾边的露天咖啡馆时,林若泉已经在那里等候着她了。他手里端着咖啡杯,悠然自得地眺望海湾的模样……帅呆了!
“嗨,你来了。”
他灿烂的笑容,微微张开嘴巴显露出来的那排整齐雪白的牙齿,无法不令女生心动。
“嗨~我……我来了。”
在帅哥面前,米落柔无论如何也想作出淑女的样子。在蓝家学到的那些礼仪,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这算是正式约会了吧。
一边喝着苦得要命的咖啡,一边这么想的米落柔,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偶然转头的时候,她忽然看到在后面不远的位子上,坐着一个低头压着帽子,戴墨镜,明眼就知道不是好人的家伙。稍作分辨,她心里惊呼:
啊~单子辉!
他在这里干什么……在跟踪我吗?可恶!
她悄悄把右手伸到背后,用力做出驱赶的手势。只不过,单子辉似乎没有看到……不,肯定是装作没有看见。
“你在干什么?”
林若泉稍稍仰后问她。他盯着她那只放在背后不停摆动的手。
“哦……天气有点热呢。嗯~好热。”
“那么我去买两杯香草雪糕回来吧。”
“啊~不用了不用了。”
现在一听到「香草雪糕」四个字,米落柔脑海里就自然地想起肚子里的那条盲肠是怎么阵亡。“说起雪糕,我想到办法挽救雪糕公司了。”她赶紧转移话题。
“哦,真的?”
“就是用静坐抗议的方法。我们还要在街头发起签名运动,让蓝晴海那……混蛋知道群众的力量。”末了,她特别地强调:“这个点子是我想出来的喔!”
“这个点子,可行吗?”
“可行可行。包在我的身上!”
热闹繁忙的街头,习惯喧嚣的粗糙城市里忽然腾出了一处安静的地带。来往匆匆的人们稍微放慢脚步地行过,落下疑惑的目光。这群人在干什么?像群……白痴。也有些好事之徒围在旁边观看,看着领头的那个女孩。她的眼神,好似跟谁有杀父之仇……
米落柔被这些人看得浑身不自在,特别是屁股,从早上坐到正午,根本没站起来过。呜呜……屁股又酸又疼!早知道就不听单子辉的什么烂点子了。静坐抗议呢……跟高僧坐化(坐着等死)没区别嘛!
不过,坐在她后面,那群雪糕公司的大叔们没有人站起来,米落柔也不想成为天字第一号的逃兵。只好死撑了……
肚子饿得直咕咕地抗议。
“你没事吧?”
林若泉坐在旁边,凑过头来关切地询问。
“……没事。”
“到底还要坐多久呀。”
这个嘛……倒没有问单子辉。米落柔回头看看那群憋了很久的大叔,他们那副埋怨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这丫头,莫非在耍我们啊?」
也罢也罢……
“好了,好了,我们先暂时休息一下吧。”
得到命令,大叔们紧绷了半天的老骨头,喀啦喀啦地软下来。累死了……米落柔乍站起来,差点站不稳又跌倒。嗯……她的屁股没有坐变形了吧?
一群人走到马路边的大树下休息。那些写着「严重抗议无良雇主」「要求雪糕公司重开」「抗议!抗议!」的横幅标语,横七竖八地留在原地。而围观的人群,也失去了兴趣,一个个走开了。这片「静坐之地」真的好静了喔。
“好象没有什么效果呢。”
垂头丧气的林若泉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看着漠然走过的行人说,然后,低头喝了一口水。
“不会的……不是还有签名运动这一招吗?”
如果连这招也没用,她……要宰了单子辉!
休息一个小时后,这群大叔被带到了最繁忙的东门町街头。这里的人确实够多,随手一大把。然而,对于这些就要失业的老伯伯,冷漠的城市人只顾着匆忙赶路,或者打手机,连停下也没有时间。
“喂喂,大哥,请签个名!”
“大姐,帮帮忙啦!”
“这位大婶……啊,请在这里签个名!”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昂首走过的穿金戴银的大婶,米落柔忙不迭地把签名册打开。“在这里签名,你是第一位喔!”
大婶却不慌不忙,没有接她递过来的笔,眼睛细细地眯了起来,紧瞪着她。这么不友好的目光,看来她并不是为了签名而停下来的。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是第一位喔。”
“不对,再上一句。”
“请在这里签个名。”
“不对啦,再上一句。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大~婶!”
话声刚落,大婶的眼睛猛地瞪大,使了劲地,对着她口沫横飞地吼道:
“谁是大婶啦!啦!啦!”
耳朵里好大的回音!
大婶……喔不,是大婶级的大姐姐骂完了,鼻子哼地喷气,又高昂着头姿态做作地,屁股一扭一扭地走掉了。
签名册上还没迎来它的第一位支持者。
闷热的阳光下,大叔们都拣了有阴影的地方,不耐烦地在旁边嘀咕嘀咕,不时向米落柔这边看过来。那完全是种不信任的目光。虽然这件事情无可置疑地是由自己而起,但正在尽力帮助受害人的米落柔,因为得不到他们的信任而显得心情沮丧。
“没关系的。”
林若泉鼓励地拍拍她的后背,然后边叫着边向迎面而来的一个男孩走过去。人家却被他用番茄酱写成的「血书」头带给吓得急步跑了过去。
根本没有用嘛!
米落柔懊恼地撕下了写着抗议两字的头带。本来自己还打保票说一切包在她身上的。结果,却令这么多人的期待落空了。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就在这时,一辆电视台的面包车忽然在路边刹住了。门刚被打开,一位女主持人便拿着话筒向他们这边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位扛着沉重摄影机的摄影师。
“各位观众,我们收到观众的报料,现在正处于东门町的街头。在这里,有一群人从早上开始便一直在此静坐抗议。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们依然不肯离去,那么他们到底是在抗议什么不平事呢?”
女主持人一边对着摄影机说话,一边用眼光快速地浏览在场的抗议人士……这位长得好高的女高中生好似就是带头的人了。
“同学同学,请问你们为什么抗议?”
骤然被话筒伸到眼前的米落柔,对着那部摄影机黑乎乎的镜头,不知应该摆出什么Pose才合适……我在上电视耶!惊喜过头的她在主持人看来,有点……白痴。
“嗯,嗯……我们是在抗议蓝集团旗下的雪糕公司毫无理由地宣布关掉,损害了公司员工们的利益。”
“哦,原来如此。那么,公司关掉对你们到底有什么影响呢?”
刚才还在袖手旁观的大叔们一看到有机会上电视,都涌过来抢着出镜头。
“影响可大了!本来我每个月去两次理发店的,现在,只能去一次了。”
“我呀,更惨,自从公司要关掉后,我那老太婆就嚷着要跟我离婚……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玩离婚啊!”
“还有我,还有我,我在公司辛辛苦苦工作了几十年,没想到……呜呜!(哭),我家的小白病了都没有钱送去医院。”
女主持人同情地问:“小白,是你的儿子还是女儿?”
“它是我们家的狗。”
“……”
当找到可以诉求的对象时,这些大叔就把鸡毛蒜皮的豆丁小事都抖出来讲。女主持人渐渐觉得不耐烦了。难道就没有一些听者流泪闻者伤心的悲剧?
对了。米落柔想起地跑到镜头前面。
“这位同学呀,最惨了……他家里有一位行动不便的妈妈,还有三个淘气的弟弟,全家人就靠爸爸的一份薪水养活。他们一家五口人挤在那么一间的小房子里……多惨啊!”
米落柔把旁边躲躲闪闪企图避开镜头的林若泉拉出来,声色俱备地滔滔不绝。女主持人表示同情地仔细聆听。
“那么,我们可以到这位同学的家采访吗?”
“啊~不……”
一脸为难的林若泉还没来得及拒绝,米落柔就脱口答应道:
“当然可以了!”
在简老师进来教室之前,后门角落头,那群屁股坐在桌子上的女生正趁着短暂的时间,叽叽咕咕地讨论着最新的八卦新闻。
“昨天的晚间新闻你看了吗?”
“看了看了。真不敢相信,那是林若泉同学的家喔!”
“是噢。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呢……本来以为他家很有钱的……可也用不着这么穷吧。”
“真是笑死人啦!还请电视台去他家采访呢。要是我,才不会让同学看到这么逊的房子呀。”
“对了。他们那是在抗议什么……哦,是雪糕公司。哈哈,感觉好怪喔!”
“说起来,那间雪糕公司是蓝晴海家的吧?”
被谁这么说,大家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正在假装看杂志的米落柔身上。
完了!我让林若泉出糗了!
她心不在焉地翻过一页。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闯祸的米落柔,为了寻找心理平衡,干脆把责任都推到那个把电视台叫来的单子辉身上。她睁大眼睛紧瞪着他,他根本没有感受到她的怒火,依然伏在桌面上,呼噜呼噜地睡觉。这头猪啊!
下课后,米落柔特地找了柯小加,故意在二年C班的教室门前说着不要紧的话,其实是暗中观察里面的情况。
课余时间的教室里热闹非凡,林若泉却偏偏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头也不抬,好象在专心致志地做着笔记。而其他人,都在谈论着昨天晚上的新闻。他们丝毫不放低音量,大概是觉得就算让当事人听到也无所谓,站在门口的米落柔都听得到他们带刺的笑声。
他们班上那两个搞笑二人组,又在讲台前面即兴表演着昨天晚上的新闻。
“啊啊,各位观众,我们现在来到了林若泉同学的家。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小的房子啊,听说这里住得下五个人噢……现在,让我们来采访一下林若泉的爸爸。”
“唔呃……这样子可以吗……呃呵……要说起我们家的林若泉啊,在学校可是一级棒……”
听着他们惟妙惟肖的模仿,在场的同学都哈哈大笑起来。
有这么夸张吗?
米落柔不放心地把目光转向林若泉,他仍然安坐在座位上。这些话他当然已经听见了。但他什么反应也没有。这只能说明,他在努力克制着。
“哎。”
柯小加忽然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什么?”
“我说的话你没有在听啊?”
“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是说,你跟那个叫做单子辉的男生很熟吗?”
“哦……啊!”
一直在走神的米落柔大吃一惊。“我……我们没有很熟呀。”
“可是,我经常看到你们在屋顶上喔。两个人好象挺神秘的样子。你肯定是认识他的,对吧?”
“……啊,我的肚子好疼……好疼!妈呀!”
利用这个老得掉牙的方法,米落柔又捂着肚子飞快地逃掉了。
放学后,米落柔少见地没赶去和林若泉扮偶遇。她坐在「黑暗胡大」的小房间里,为自己闯下的祸,感到深深的自责。唉,唉……
被她的唉声叹气不停折磨着耳朵的胡大大婶,不满地把头伸进来:
“再吵!再吵我就把你扔出去!”
“唉……”
“这臭丫头……我要疯了!”
发现米落柔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又不想待在这个「黑暗」的地方,胡大两手紧捂着耳朵,破口大骂地从店里走出去。刚刚回来的单子辉问她出去吗?她也不理睬,穿着那身阴森的装束在熙攘的街头十分显眼。
“怎么了?”
单子辉进来发现那种状态的米落柔,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因为她的神经大条,令林若泉在全校同学,严重地说,是在全国国民面前丢脸。
“唉……怎么办呀?”
“没有办法啊,这种状况。”
“这次林若泉同学一定会恨死我的……啊啊,不要啦!做男生也被他讨厌,做回女生也被他讨厌!难道我一点可爱之处也没有么?”
她总算认识到自己的短处了。
“不过,托你的福,雪糕公司不是重开了吗?林若泉不一定会讨厌你的。”
听到单子辉的安慰话语,米落柔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在贫穷的环境生活了多年的她,十分清楚那种不想在同学面前出丑的心情。这种如水晶般脆弱的自尊,万一破碎了,很难再弥补好。